厚實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一絲光都透不進來,雖時至下午房間裡卻漆黑一片,處處透着一股森冷的氣息。
凌少峰漠然坐在椅子上,只那樣安安靜靜地坐着,褐色的眸子睨着一塵不染的大理石地板,微微出神。
窗外,涼風不時蓄意灌入,任性地翻卷起簾子撕扯扭打,一束光亮鬼鬼祟祟地躥了進來,驀地激起一道刺眼的金屬反光,打在他臉上——飄忽詭異。
涼薄的眸子無聲地將視線移至攤開着的手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沿每一片四葉草摩挲了起來,一片、一片…… 一絲不苟,眸光漸漸變得柔和寧靜。
他,這樣做……到底對嗎?
——卻爲何?!
心……,竟莫名牽起陣陣刺痛!似生命中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正在悄然流逝,煩躁、惶恐、疼痛一股腦襲來,就連那心臟跳動的節拍都微微侷促了起來。
‘丫頭,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已經完全把你摒棄了,在你成爲了一種威脅的時候,我已經把你在我的仇恨的鞋跟下碾得粉碎了,你知道嗎?!你……對我來說不過是一束偶然衝破我心房的光亮,卻——註定照不亮我的人生!’
疲倦地緩緩闔上眸子,頹然將身體重重摔在皮椅之上,任內心深處那熊熊燃燒的無名烈火將一切付之一炬!
塵幕,在靜靜的空氣中到處漂浮着,夕陽穿過細微的粉塵,世間萬籟彷彿變成了金黃和紫紅色。變幻多端的雲朵鑲上了耀眼的金邊,雲蒸霞蔚,掠過壓在樹尖遠方山巒之上的如血火球。
夜——拉開了帷幕!
一抹白色嫋嫋娜娜漸行漸近,高大的身形驀地一震,僵在原地,那黑眸裡的驚呆、錯愕怎麼都掩飾不住……
禮服將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刻畫得入木三分,低胸深V弧線上勾勒着誘人的溝壑,束腰設計下不盈一握的纖腰愈發秀挺逼人。左腿上的高開衩隱藏在裙襬裡,蓮步輕移間美腿若隱若現,宛如希臘女神,美得讓人忘了思考,忘了反應,忘了呼吸!
“可以出發了嗎?”
涼涼的嗓音聽不出多少情緒,似在對空氣而言,完全視他爲無物。
“呃……”肖逸臣驀地回神,俊臉倏地浮起一抹無可挑剔的笑, “夏美女,請——!”
微一躬身,幾分痞痞道,優雅地拉開車門畢恭畢敬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紳士而又儒雅,周身浸染在濃濃的喜悅、幸福之中。
“……”
夏曉琪一言不發,徑自踮腳坐了進去,小手下意識去拉安全帶。
“讓我來……”
略帶黯啞的嗓音猝然自頭頂傳來——溫柔寵溺,伸到半空中的小手毫不費力地被他擋了回來。
微微探身,修長的指尖嫺熟地拉開安全帶小心翼翼替她繫好,似這樣的動作早已在他腦海演練過無數遍,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着她——溫柔、深情、專注。
今日的她與往日大不相同,白皙的小臉上淡淡的妝容恰到好處,將原本精緻的五官襯托得立體中透着幾分嫵媚。那賽雪的肌膚微微透着淡淡的紅粉,柳眉如黛,瓊鼻秀挺,粉脣似桃,無一不透着攝人心魄的美。
那濃密捲翹的睫毛在眼睛上形成淡淡的陰影,卻絲毫掩不住那一雙眸子——乾淨、純粹、澄亮,猶如四月裡的晴空讓人絲毫不敢褻瀆了她。然……那眸中閃爍着的光芒,卻清冷淡漠,莫名透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彷彿全世界都與她無關一樣。
距離如此如此的近,彼此的心跳在耳邊回放,鼻息的熱氣絲絲撲打在對方臉上,異樣的觸感,同樣的曖昧……
喉結不自覺上下滾動,黑眸裡沾染點點情慾,他就那樣癡癡地、癡癡地望着她,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吞嚥口水的聲音,難以自持。
“咳、咳、咳——!”
在他那毫不掩飾赤果果地逼視中,她不得不出聲打斷,和他在這樣一個相對密閉的空間裡如此近距離的獨處莫名令她不適。嬌俏的身姿猛地向後讓了讓,明亮的眸子極具警惕性地瞪着他,像提防什麼萬年猛獸似的步步爲營。
“呵呵——!”
肖逸臣不由嗤笑一聲,薄脣勾起一抹魅惑衆生的笑,肆意打了個響指,發動引擎絕塵而去。
夜色濃稠,華燈初上。
褐色的眸子倏地圓睜,似被什麼噩夢糾纏,微微喘着粗氣。鋒利的視線下意識掃過檯曆,瞳孔不自覺漸漸收緊,整個人陡然凌厲了幾分。
開機,起身。
夜幕籠罩下的江下市燈火四溢,絢麗的霓虹燈點亮了都市的奢華,卻掩蓋了星月的清輝,放肆地把變幻的色彩投向天空。
連那黑——也不純粹了!
喧囂的城市終於褪去了白日裡繁忙嘈雜的外衣,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卸下各自的僞裝,神色各異,行色匆匆地奔走於街頭,爲都市增添一抹別樣的風景。
紅色法拉利有條不紊地飛馳過一條條繁華的街道,車燈照射下四散瀰漫的灰塵肆意飛舞着,人的心——便也如同這灰塵,翻飛浮沉。
不知不覺星輝皇冠酒店六個炫亮的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在夜幕下格外耀眼奪目。
“曉琪,到了。”
肖逸臣輕輕出聲,紳士地爲她拉開車門,恭敬地候在一旁。
“……”
她並未置一詞,緩緩自車內而出,略略環顧了一週,不自覺繃緊了神經。
“別怕,一切有我。”
似是看出了她的緊張,格外綿軟的語調倍加寬慰安心,擡手,輕挽起她的胳膊緩緩向酒店邁去。
意外的,這一次——她竟沒有甩開他伸過來的手,只那樣靜靜地任由他挽着向酒店宴客廳而去,手心卻不知何時早已滲出了點點汗珠。
星輝皇冠酒店是江下市最具盛名的五星級酒店,裡面的設計沿襲了古代宮廷的復古風格,再融合現代的中式元素——時尚典雅,恢弘大氣。
踏着正中的紅地毯,他挽着她緩緩步入,幾乎是在頃刻間便吸引了在場賓客的眼球。
一身裁剪得體的乳白色西裝搭上粉色條紋領帶,優雅不失性感。單手隨意插在西裝褲口袋裡,漆黑的眸子噙着一抹不羈的笑,只那樣徐徐而來猶如中世紀的貴族卓爾不凡。最是左耳上那一枚黑曜石耳釘,在燈光的照射下璀璨奪目,恣意張揚着某種專屬於他的邪魅、狂傲。
與之相較,挽着他手臂的人兒倒頗有些拘謹狹促,不過絲毫無損於她的光芒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