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鞭直渡(三)

如果沒有戰爭,按照法律來說,二十三歲的徐永晉可以結婚了,要是按照傳統習俗——一般來說,傳統習俗比法律要高那麼一丁半點——加之他們老徐家列祖列宗保佑,他徐永晉應該升格爲父親了,可是一場戰爭在改變了西方人生活習慣同時,連帶着將徐永晉的人生軌跡也稍微變動了那麼一點。現在的他,不光做不了父親,連喜歡的人也沒有。

陳春麗?不錯,從信件往來上看,陳春麗是喜歡他徐永晉這個人的。可徐永晉對陳春麗卻總覺得沒有來電的感覺,那種身無綵鳳雙fei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更是連影子也沒有的事,雖然陳春麗和徐永晉分隔了有着一段還算比較遠的路程,按照情聖(或者照徐永晉說法是“禽獸”)張正陽所言“距離產生美”,徐永晉就算在內心深處覺得陳春麗值得交往,可他卻無論如何也產生不了“美”的感覺。

徐永晉無法否認一個事實,他是普通人,殺再多的敵人,報紙上再如何宣傳,將他神化爲高大全的正面英雄人物,他還是一個有着普通人一樣思維能力的男人。窈窕淑女,君子好俅,這是決沒有任何問題的,問題是,好俅的淑女一定要“窈窕”,若是無鹽、東施一樣的人物,她就是再淑女,那些君子也是避之惟恐不及的。徐永晉殺了那麼多人,他現在連君子都談不上了,自然更是願意找一個有着比西施稍微遜色那麼一點的女孩子交往(真要有西施或者嫦娥那種姿色,那也不是他徐永晉可以消受得了的)。和徐永晉的標準比起來,陳春麗雖然心靈是很美的,這徐永晉決不會否認,但相貌嘛……也就一般般了。最多也就博得一箇中人偏上的評論,這還需要評論人有那麼一點愛心。

要是沒有意外,徐永晉會覺得有個女孩看上自己這就不錯了,跟誰結婚不是結婚?雖然子不嫌母醜,可徐永晉也不能不承認,他的母親年輕時的照片還沒有被選爲中國小姐的姿容。父親能找平常的母親,自己找個烈士的妹妹也不算太差。

在離開軍校前一天,徐永晉接到已經退伍的張小波來信。來信自然要表達一下張小波對徐永晉的羨慕,同時對自己不幸遭遇的詛咒,不過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張小波在信中說,他哥哥的兒子現在在潯小讀書,因爲小孩頑皮,闖了不少禍,學校召開家長會,這個小頑童不敢讓父親參加,於是打起了他的主意,喜歡侄子的張小波當然義無返顧要幫侄子解決屁股問題(雖然信裡沒說爲什麼喜歡侄子,徐永晉也能想象出來),在學校家長會上,張小波卻意外地見到了一個他們這些老同學都認識的熟人——比他們低一年級的“校花”任斌斌,這自然是意外之喜,雖然任大小姐不可能認識下面坐着的還有自己曾經的愛慕者,可張小波卻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家長會後,張小波施展出他所擅長的打蛇隨棍上(或者叫死纏爛打)工夫,在花費一番口舌後,任大小姐終於“驚喜”地發現,這位家長原來是自己的學長,而任大小姐驚喜過後,張小波也才知道,任斌斌在潯陽中學畢業後,考入了師專讀書,去年剛畢業,現在正在潯小擔當實習老師,剛好,被分配到張小波侄子所在那一班,這也是世間萬事總有巧合了。

在交談中,張小波七兜八套下,得知校花到現在還是單身麗人一個,不管是學校,還是在社會,她都沒有找過男朋友。

現在社會不再流行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了。找對象,談戀愛是男女雙方的事情,任斌斌的相貌自然是不用提的,男人們的眼光也不會產生任何問題,加之不管是張小波還是徐永晉都知道任斌斌在校時候就潔身自好,沒有什麼負面新聞讓男人望而卻步,沒有找過男朋友,這自然很容易勾起“學長”的好奇心。

張小波一問之下,才瞭解原來並不是沒人對她大獻殷勤,相反,向她表露自己願意充當護花使者的人多的可以從市區一直排到廬山腳下,讓任斌斌不勝其煩;也不是任斌斌如某些特別前衛的男女,不喜歡和異**往,卻對同性抱有特別濃厚的興趣(這方面女人比男人走的遠多了,雖然歷史上那些君子表現出的喜愛“男風”,更出名些),事實是任大小姐“羅曼蒂克”的過了頭,她還特別愛國。在張小波套問下,他明白原來任斌斌自小就憧憬那些英雄,在她幻想中的白馬王子都是頂天立地,一跺腳能讓青藏高原變成吐魯番盆地的主兒,現在成年了,她的條件並不高,“只是”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如報上宣傳的杜申利那樣的英雄,當報上說空軍英雄杜申利和潯陽早報記者吳伶俐訂婚了,這是潯陽市的榮耀,任斌斌還失望的偷偷哭了呢!

說到這裡,徐永晉自然可以想象任斌斌被張小波套出這些個人隱私時,是多麼尷尬了。可惜任斌斌社會閱歷實在太淺,而該死的張小波走南闖北什麼場面沒見過,以前他就以能說會道讓徐永晉很是羨慕,現在自然更是不同了。看到這裡,徐永晉都有些爲任斌斌打抱不平,不過一想到張小波不能人道,徐永晉心底裡的那些陰暗的想法就大爲緩解了。

自古美人愛英雄,這是萬古不移的真理。徐永晉相信當走了狗屎運的那個大言不慚的杜申利——徐永晉相信要是讓杜申利在戰壕裡呆一天,他對戰爭的看法肯定不會像報上說的那樣——訂婚的消息一宣佈,全國爲這個消息掉眼淚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多一個任斌斌雖然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卻也並沒有其他想法。

讓徐永晉心動的是:張小波在信中說了,那些躲在國內,高談闊論的“愛國青年”任斌斌是看不在眼裡的,她打算等戰爭結束後,找個從潯陽出去當兵,上過前線,得過勳章的戰鬥英雄當心上人,當然,最好是從潯陽中學出去的,而且要是從士兵一步步升爲將軍,那就更妙了。他張小波現在身殘沒了指望,徐永晉這樣卻大有希望,最後張小波還在信中表達了一番對徐永晉的羨慕與忌妒。

徐永晉自然是從潯陽中學出去的,以前他是戰士,用戰功換得了軍士軍銜,現在又讀了軍校,這場戰爭看起來結束的日子還遙遙無期,雖然當個將軍很是困難——一將功成萬骨枯,將軍是用屍山血海堆出來的,野心那麼大,搞不好要到閻羅殿去嘗試當名將軍——可升爲校級軍官卻還有那麼些許可能性。徐永晉掐着指頭數了數,一同參軍的那些學友,雖然因爲自己被“昭君”連長陷害了一把,很長時間沒有提拔上去,而那些學友已經有不少人升爲少尉甚至中尉了,可他們都是火線提拔,最多也就參加了師裡面辦的軍官教導隊,這種人撐死也不過上尉,如果運氣好,當個少校就算頂了天,當然,如果後期又參加了正統的黃埔軍校或者中央陸軍學校培訓,往上升的可能還是存在的,但要上軍校,一去至少要一年,等他們回來了,恐怕戰爭也結束了。至於徐永晉自己呢?他的起步看起來晚了那麼一點,可他現在經過了正規軍校培養,屬於牌子很硬的黃埔生了,看起來他的前途要比其他人更亮堂一些,前提是戰爭結束前,自己不要走了黴運,讓牛頭馬面請去喝茶。

槍林彈雨經受過,徐永晉可以自豪地宣稱自己是從死屍堆裡爬出來的人,他會在戰爭結束前走黴運嗎?徐永晉是不大相信這個的。原本不迷信的徐永晉現在也有些迷信了,他總覺得閻王還沒那麼早想要把自己收了過去的意思,既然如此,豈不是說自己還有追求任斌斌的希望?

心頭存了一線希望,徐永晉對陳春麗更是不會來電了,以前還有的那點馬虎心理,自從接到張小波來信後,馬上長了小翅膀。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況徐永晉從來沒跟陳春麗保證過什麼,自然也談不上他是現代陳世美——就徐永晉所知,建國戰爭中那些英雄們,在建國前不少都找了糟糠之妻的,等進了城後,除了國父又有幾個沒有換伴侶的?婚姻法不許三妻四妾,卻也沒有禁止不許離婚,那些英雄們可以換老婆如同換衣服,而不觸犯婚姻法,自己連確定關係都沒有,轉換一個追求的白雪公主又算的了什麼大事?

想是這麼想,可徐永晉卻總覺得對陳春麗有一絲愧疚。出國再次踏上征途時,他連給陳春麗寫封信也沒寫,在船上,看着陸地漸漸遠去,徐永晉只能用“就要上戰場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還是不要拖累人家小姑娘”來安慰自己。

這種藉口連徐永晉自己也不相信。

世間事冥冥中總是要有補償的,徐永晉在情場上失意——如果婉拒一個女孩子算是失意的話——在官場上卻大大的得意了一回。

軍艦到新加坡暫停休息時,當地中國駐軍傳來新的命令:徐永晉所在這批從黃埔軍校結業的學員在軍銜上全部晉升三級,授予他們臨時校官(如正式軍銜是少尉的,現在要佩帶少校銜,稱呼上也是少校了),要他們擔當中國軍隊派駐日本軍隊“顧問”,所謂顧問,就是在戰爭中全權指揮日本友軍,五十來號人,全部分散到日本師團各大隊去。命令下達還沒兩天,大批日軍通過海路與新修築的中南鐵路抵達新加坡,登上運輸艦,他們這些顧問也就像種子一樣,每人一個大隊,分別到日軍各大隊去了。徐永晉運氣還算不錯,他被分到據說很有戰鬥力的日本第六師團步兵第十三聯隊二大隊,這個大隊本來正在諾里爾斯克休整(北極圈內,寒冷的地方,不知是休整還是活受罪),得知要南下作戰,馬上通過鐵路趕過來,登上了“沈園”號運輸艦。徐永晉算是連窩都沒挪,可以清閒地看着別人忙得手忙腳亂。

離開新加坡,這次作戰計劃才傳達下來,按照計劃,爲了消滅邪惡的同盟國,協約國將動用八個陸軍師,一個混編陸戰旅(徐永晉現在身份就是混編陸戰旅臨時少校,不過他們這五十來名臨時校官連旅裡都沒報到就被分散到日本各師團中)六個戰列艦分艦隊,兩個航母編隊,三個戰列巡洋艦分艦隊,五個巡洋艦分艦隊,九個驅逐艦分艦隊,加上輔助部隊,此次動用了五十萬大軍,對巴爾幹半島發起登陸戰役。如登陸成功,更大規模的部隊將通過登陸場踏上歐洲大陸,將同盟國埋葬在廢墟中。第一批就動用了五十萬!真是光想想就讓人激動得要渾身顫抖的作戰計劃。

在各參戰國中,英國陸軍有着悠久的登陸作戰傳統,日不落帝國的招牌就是靠登陸作戰打出來的,至於希臘,他要解放祖國,本鄉本土的,希臘軍人對這種地形作戰再熟悉也不過,自由法國的軍隊是殖民地軍隊,那些軍官有着豐富的異地作戰經驗,跨海作戰對他們並不算什麼難事。只有日本軍隊,雖然日本是島國,歷史上他曾經多次渡過大海爲患中土,可以前的戰爭是冷兵器時代戰爭,現在不同了,在熱兵器時代,日本軍人還沒有打過現代登陸戰,作爲東亞老大,中國對日本還是很體貼的,特意派出顧問到日軍各大隊去指導他們進行登陸作戰,只是此次日本出動兵力最多,中國一家也指導不過來,而英國人發揚了一番風格,對日本的近衛師團、第一師團提供指導。

所謂指導,就是讓日本各師團以大隊爲基礎,充實到各國登陸部隊中去,在各國顧問指揮下,參加戰鬥。當然,日本各師團名稱還在,不過師團長和他的幕僚只要在指揮艦上學習戰鬥就行了,登陸這麼危險的事情就用不着他們參與了。這樣日本軍隊能學到登陸作戰的精髓,中國和英國又能避免本國軍人損失太大,真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只是對中國和英國來說,這樣的事情再妙不過,對希臘和法國而言,他們卻覺得自己吃了虧,對沒有將日本軍隊補充到自己部隊中去,大爲不滿。可希臘是流亡政府,自由法國又是除了協約國,在世界上沒哪個國家承認的“非法組織”,在中國和英國面前,他們自己腰桿子就不大硬,而且法國人和希臘人在登陸部隊中只佔了少數(中國登陸部隊最少,可混編陸戰旅卻是在美索不達米亞、德屬東非、羅得島打出威風的海軍陸戰隊,一個陸戰旅那是比普通步兵師還要強大的,何況是增加了不少分隊的混編陸戰旅?),縱然不滿,也只能私下裡埋怨兩句盟友太不公平罷了。

對日本來說,天皇並不想將自己私房錢捐獻出來,好不容易纔略微有點規模的軍隊,零拆了供中國和英國去揮霍,但這個社會是弱肉強食的社會,不管是中國還是英國,那都是日本絕對惹不起的國家。萬一拒絕了,英國隔了十萬八千里,想要報復或許一時三刻也不會大老遠趕過來,中國距離日本可是很近的,在談判中中國已經說了,如果日本覺得國內沒有軍隊鎮着,心緒不寧,中國很樂意派出一支軍隊“進入”日本,這個“進入”還是中國國父的原話。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天皇也只能在談判桌上儘量替自己多爭取一點利益了,免得到時候血本無歸。而所謂更多的利益,無非是多換來一些貸款,同時中國在漁業方面不再那麼苛刻。

自從中國建國後,中國人宣稱按照大陸架自然延伸來友好劃分領海,只是中國人認同的大陸架和日本人認同的稍微有些不一樣,但這並不妨礙很友好的中國把領海劃到日本海岸線去,日本漁船隻要一出海,馬上就進入中國宣稱的經濟圈,凡是沒有獲得中國領事館批准的憑證,那是連人帶船都要扣押的。不服氣嗎?不服氣日本當然可以和中國打一仗來決定領海與經濟圈如何劃分,中國人並不遙遠,在海岸線外面每天都有幾十條中國海軍軍艦(開始是鐵甲艦,後來就是戰列艦了)慢慢晃悠,只要日本想打,他們隨時都可以嘗試一番。不過這個世界,好象戰敗國比較倒黴,如法國,在和普魯士交戰失利後,就丟了兩個省,日本也曾經爲了蝦夷地和中國海軍“小小”打了一仗,這場戰爭是不記載進日本歷史的,而日本政治家也從來不在公開場合提及這場戰爭,但是蝦夷地從此和日本無關卻是歷史事實了。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反正在日本自認爲可以和中國掰掰手腕之前,他們是不敢再有所挑釁行爲,據說中國對在日本的九州島建造一個海軍基地很感興趣,只是一直不大好意思提出來而已,真要戰敗了,那就不是在九州島建造一個海軍基地那麼簡單了,搞不好九州要變成第二個蝦夷地。

明白厲害關係的日本,雖然對中國仗勢欺人十分不滿,他們也只能無奈接受這個既成事實。現在中國人突然對日本軍隊很感興趣,日本人當然要利用這個機會好好爭取一下。在日本談判代表一再苦苦哀求下,新的協議在領海上算是中國大大退讓——自新中國建立後,這是中國在領土問題上第一次讓步,中國談判代表當時懊喪的好象自己成了賣國賊——給日本讓出了十二海里,以後日本漁船隻要在距離海岸線十二海里內打漁,再也不用擔心中國人“敲竹槓”了。

能爭取十二海里作爲日本海洋經濟圈,對天皇來說也算可以安慰一下了。中國和英國要求派去的軍隊,他還是要派的,勒緊了褲腰帶,好不容易成立的第七到第十二師團也是要填進俄國那個無底洞去(在天皇一再堅持下,中國總算答應不再讓他的軍隊“進入”日本了。天皇可是明白人,他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叫“請神容易送神難”,真要中國軍隊進入日本,再請他們出去,那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要是這樣,就算協約國取得了勝利,對日本來說,豈不跟戰敗沒什麼區別?),付出這麼大代價,換來了十二海里經濟圈,同時還有十億英鎊低息貸款承諾——英國給予,要等戰後才能借出來,現在英國人自己也在問中國借債過日子,哪來錢借給日本人?——加上中國陸戰隊與英國陸軍一直都有着很好的名聲,跟着他們打仗,說不定還能學到點什麼,英國人雖然帝國主義色彩濃厚了點,可他們卻是好老師,至於中國,民主、自由、獨立是中國打出來的旗號,以前對日本不大好,那也有維護蝦夷地獨立、琉球王國自由的幌子,雖然日本不愛聽,可那些西方人卻很是認同,看起來好象中國沒有哪次不是參與正義一方的,正義必勝乃千古不滅之真理,想想正義之師總不會坑蒙拐騙吧?日本學西方未免牽強了點,既然如此,還是和唐朝一樣,向近點的東方學習。天皇也只能拿這些來安慰國民,也安慰一下自己。

只是天皇實在小瞧了中國人的奸詐本性。他的第五、第六師團拆散了搭配給中國的混編陸戰旅參加登陸戰,這是沒錯的。可海軍陸戰隊卻屬於海軍系統,在中國各軍種之間,歷來是山頭林立的,海軍、空軍與陸軍之間那是從來都彼此瞧不順眼,相比之下,倒是海軍與空軍因爲屬於後起軍種,受陸軍強勢壓迫,顯得走的比較近些。

將日本軍隊拆散了配備給登陸部隊,這是上層意思,海軍陸戰隊卻根本看不上這支“生番”陸軍,很顯然,混編陸戰旅全員不到兩萬,配備的日軍倒有將近五萬,說陸戰隊是主,傳出去,人家不一比較數字,就會認爲日軍爲主?而且一個蘿蔔一個坑,陸戰隊本身人手有限,哪來多餘的去給日本人當顧問?可這又是最高上層意思,連陸軍都無法干預的事情,海軍又怎麼可以拒絕?既然改變不了既成事實,陸戰隊只好搞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向陸軍借調一批軍官,讓這些軍官去“顧問”日軍,由着他們折騰,自己眼不見,心不煩。

對陸軍來說,精兵強將要留着自己用,給陸戰隊出人,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大家都是一國的軍隊,戰爭年間和氣第一,人還是要出的,至於出什麼人,既然陸戰隊沒有要求,陸軍也不會太重視。陸戰隊只要軍官,剛好黃埔軍校有一批參加過戰爭,剛進修結束的學員要分配,陸軍自從結束美索不達米亞戰爭後,還真沒動什麼真刀真槍,基層缺額有限,一時要分配五十來號人,也讓人事部門傷腦筋,既然陸戰隊要人,把這些學員全送出去就是,他們可都是有軍官證的正經軍官,決無濫竽充數之理。

陸軍隨隨便便派一些剛結業的學員打發海軍陸戰隊,海軍方面反應也不慢,船一離開廣州,海軍就發現陸軍給了一羣初級軍官,最高軍銜也不過是中尉。這些軍官可都是要分配到日本各大隊明是顧問,實際上要實際指揮作戰的。讓少尉指揮一個大隊?聽着也夠荒謬了。再和陸軍打嘴皮子官司,要求陸軍換人,時間上來不及,加上海軍對那些日本軍隊也不夠重視,總覺得費不着爲了一羣“生番”,和陸軍搞僵關係,既然如此,還是給那些要去日軍當顧問的軍官升官就是。軍隊晉升軍銜有着很嚴格的規定,讓他們鯉魚跳龍門,就算這些人是戰場上的英雄,那也是對晉升條例的褻du,現在木已成舟,爲了避免友軍說閒話,還是授予他們臨時軍銜好了,於是徐永晉剛幻想着當戰爭結束時,自己好歹搞個校官噹噹,沒兩天他還真的成爲少校了,雖然這是臨時的,等和日軍結束合作關係後,他還要再倒退回去。

這些事情徐永晉自然都不知道,就他的軍銜,他還了解不到上面那麼複雜的關係。徐永晉只知道自己剛對任斌斌“有一點心動”,指望着能作爲英雄衣錦還鄉,成爲任斌斌眼中騎着白馬的王子,一轉眼,絕好的機遇就擺在他面前。雖然是臨時的,可要是立下赫赫戰功,這“臨時”二字去掉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是戰爭年代,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自從張小波來信後,徐永晉就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是任斌斌倩影,以前想追求,卻總覺得自己太普通,那麼漂亮的姑娘看上誰不好,憑什麼看中自己?現在好了,既然任家大小姐愛英雄不愛銅臭和演講家,這兵當的也算有了奔頭。

抱了這種心態,徐永晉自然不會跟海軍那些官僚一樣,把日本軍隊當成“生番”送過來的炮灰,他還指望着這些人能替自己換來軍功章呢!

和日本第六師團步兵第十三聯隊二大隊大隊長古莊幹郎少佐一見面,徐永晉對古莊少佐的年老就大爲驚歎,同樣的,古莊少佐同樣驚歎於嘴脣還沒什麼鬍鬚的徐永晉“少校”之年輕。當然徐永晉自己心裡有數,自己這個少校是臨時的,只是用來在聯軍中充充門面,對本國軍隊來說,他這個少校實在不置幾個錢。而古莊少佐跟徐永晉一比就顯得實在太老了,何況古莊少佐還特意留起了兩撇小鬍子,低矮黝黑的古莊幹郎看起來就越發蒼老了。

事實上古莊幹郎真的很“老”。古莊幹郎生於1882年,比徐永晉足足早出生了十二年。作爲九州島熊本縣人,古莊幹郎陸軍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了第六師團步兵十三聯隊(日軍第六師團步兵十三聯隊徵招士兵就專門招收熊本人)。和中國不一樣,日本各部隊帶有濃厚的地方色彩,除了高級將領,中下級全有一個地方人組成。

日本參戰後,整個第六師團在梅澤道治師團長率領下奔赴俄國戰線作戰,而古莊幹郎當時不過是中尉中隊長,幾年下來,命沒送掉,他倒升爲士兵口中的“少佐殿”了。

年輕的徐永晉很迫切的需要了解下這支部隊戰鬥力如何,作爲即將參加戰鬥的實際指揮者,徐永晉不想一般“愛國者”那麼看不起其他國家軍隊,連“歐洲病夫”都能讓中國人血流成河,還有什麼理由嘲笑其他國家軍隊?而且他自己明白這個少校水分有多少,在比自己年級大,又參加了連場惡戰——據傳聞俄國戰線要遠比美索不達米亞更殘酷,尤其是俄國的南方戰線,和基輔、明斯克方向戰鬥比起來,美索不達米亞戰爭簡直是公費旅遊了——面對着古莊幹郎黝黑的面孔,徐永晉的態度實在是好的沒話可說。原本在中國人與日本人之間存在的語言障礙,又因爲大批日本人學習漢語,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至少在和自稱爲“漢學家”的古莊幹郎交談中,徐永晉沒感覺到有什麼困難。

交流的結果是徐永晉對安排給他的步兵十三聯隊第二大隊十分滿意,據說十三聯隊是日本的頭等主力部隊,而第二大隊又在俄國和德國與奧匈帝國打了不少惡仗,大大地向同盟國顯示了一下什麼叫日本武士道精神。雖然基輔會戰中第二大隊打的只剩下百來號人,可在諾里爾斯克休整時,這個大隊將大批兵員補充進來,現在又是一個擁有一千五百人的滿編大隊了。而惡戰後倖存下來的那些人,作爲種子留在這支部隊中,所謂軍魂並沒因爲那場毀滅性的戰役而丟失。能到這麼一支以敢打敢衝著稱的部隊中去,徐永晉自然不會有什麼不滿,當然,這次配備給中英軍隊的,都是日本很能打仗的部隊,要是商販師團,恐怕那些顧問就沒那麼好管理了。

能攤上一支作戰兇悍的部隊是軍官的榮耀,而且從古莊少佐到伍長,所有的軍官與士官對徐永晉不光是尊敬,甚至可以說是敬畏(士兵就不用說了,那些士兵連正眼都不敢看徐永晉),只要徐永晉稍微表露出任何一點興趣,他們是有能力辦到要辦到,沒有能力辦到,創造條件也要辦到。這讓徐永晉體會到在日本當大官的好處,好象中國軍隊中,上級軍官雖然好處不少,卻也沒有向日本軍隊裡這麼相差懸殊。不過徐永晉很快就感覺出日本軍人與中國軍人之間更大的不同之處了,那就是兇蠻。

對敵人兇蠻原本沒有錯,這個世界對敵人兇蠻的軍隊數不勝數。日軍卻不同,他不光對敵人兇蠻,就是對自己人,也是極爲野蠻殘忍的。當十三聯隊第二大隊登上“沈園”號運輸艦,沒多少時間,徐永晉就驚訝地看到一名老兵嘴裡“八噶”不停,用拳頭挨個揍那些新兵,而新兵在捱揍時,還必須排成一排立正,誰要是動動,馬上皮帶抽下來,皮靴踢過去。老兵打新兵,軍官也好不到哪裡去,在徐永晉面前溫順的好象一頭綿羊的古莊少佐,面對他的下屬軍官,那也是老鼠眼一瞪,話還沒出口,先甩過去兩個耳光,然後“八噶”一句,再幾個耳光。

如此軍紀,徐永晉看的瞠目結舌,在中國軍隊中,老兵打新兵這樣的事情是極少發生的,徐永晉在當上士官後也打過新兵,不過那都是在訓練場上,爲了讓那些新兵儘快進入角色,在新兵出工不出力時,不得已纔打的,那像日軍?很多時候根本是閒極無聊,或者自己心情不好,那別人出氣,而新兵卻還必須老老實實捱揍。這要是在中國,這些打人者早就上軍事法庭了。

徐永晉曾經不解地問古莊幹郎,而古莊少佐卻不以爲然回答說戰爭無非是殺人和被殺,以人類的平常心,是無法殺人的,所以,必須用無理由的殘酷懲罰,把人改造成沒有思考能力,只會條件反射地執行上官命令捱打,次數多了,上了戰場,同樣也會毫不猶豫殺死敵人。新兵就是這樣從一個普通人訓練成了士兵。

徐永晉當時聽的毛骨悚然,這樣的軍隊實在太可怕了。文明和這支軍隊根本沒有關係,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只有獸性比較合適。雖然是友軍,徐永晉在本質上還是反感這支軍隊。反感是反感,能給他帶來榮譽就成,徐永晉總是要回到自己軍隊去,將日本軍隊改造成文明點的樣子,這不是他徐永晉所能辦到的。

“歐陽艦長,找我什麼事?”

艦橋上,歐陽格拿了高倍望遠鏡正在看灘頭戰鬥,距離比較遠,隆隆炮聲聽起來有些沉悶,望遠鏡裡只看到瀰漫開的硝煙,看起來煙霧正在朝內地延伸下去。聽到徐永晉在後面詢問,轉過身笑着說道:“少校,你讓我查的事情,我已經代你查過了。”

“哦?真的!”徐永晉一聽來了精神,嘴裡就像連珠炮一樣說道:“怎麼樣,程中校現在還在陸戰隊裝甲旅嗎?聽說混編陸戰旅就是在這裡的裝甲旅與陸戰旅合編而成,現在前面正打的熱火朝天,要在的話,中校應該在灘頭陣地吧?”

徐永晉說的那麼快,歐陽格想插口一時也沒個機會,終於等徐永晉說完了,歐陽格搖了搖頭:“不,聽說這次戰役開始前,陸軍來電要求程中校回陸軍去,陸戰隊雖然不捨得,可程中校是陸軍人,陸戰隊也沒理由強留中校。現在程中校估計要麼在美索不達米亞,要麼正在歸國路途上。”

十分興奮的徐永晉好象被人淋了一頭冷水,不解地失聲道:“不在裝甲旅了?爲什麼?”徐永晉現在說起來他的身份屬於混編陸戰旅臨時少校,要是能在戰場上與自己姐夫並肩作戰,這是很讓人激動的事情,可他來了,姐夫卻回到了陸軍。

歐陽格有些遺憾:“我剛纔不是說了嘛,陸軍來電,說是要程中校回去。聽說去年羅得島戰役前,陸軍就已經發了好幾封督促中校回去的電報,可當時裝甲旅實在需要人,硬着頭皮頂了下來。這次陸軍口氣極爲嚴厲,裝甲旅再也頂不住了,只好讓他回去。”

“這次登陸巴爾幹不是比羅得島登陸還要重要?這可是我們第一次踏上歐洲大陸的戰鬥啊!打不好大家都擡不起頭來。陸軍現在又沒戰鬥任務,這時候把中校調走,陸戰隊怎麼捨得放人?”徐永晉腦子裡亂成一團,姐夫不在戰場,發生意外的可能性自然可以忽略不記,可倆人密切配合作戰也算泡了湯。一年多沒看到姐夫了,徐永晉現在還有些想念程中校。

“沒辦法,誰叫大家都是軍人?服從命令可是軍人的天職啊,不管這命令是否合理。”歐陽格奇怪地看着徐永晉:“少校,你怎麼對程中校很乾興趣?好象一箇中校,想要改變戰爭,並不現實。”

陸戰隊突襲羅得市是大功一件,程明海雖然在裡面起了絕對主導作用,可他畢竟是陸軍人員,海軍陸戰隊並不希望把功勞拱手送給陸軍。光陸戰旅的郝少將與裝甲旅的馮上校爭功,已經讓陸戰隊頭痛不已了,何況還有海軍方中將,海航也要來分點湯湯水水?這時候實在沒有再突出陸軍的必要。於是程明海在羅得島戰役中的傑出表現被淹沒在不那麼光明的想法中。歐陽格官還不那麼高,他自然不瞭解一箇中校有多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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