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船之上,一人搖着白玉扇,烏墜輕垂,幾分風度翩翩,又微透出幾分帝家威懾之氣,隱隱繚繞其身。
適才入內,但見玉扇停撫,雙目灼灼射來,大爲驚歎道:“王弟果然好眼光,得如此心上人,難能不乏千里,定要尋之入嫁了。”
原來如此,我這才明白,那日妃爭之時,皇帝口中十二王的心上人,竟然指的便是自己?我有些疑惑的轉頭看向宮靖,只見他也不語,微微尷尬的轉頭,看向青翁和秀兒,對旁邊那隨從一個手勢,那人會意的將青翁爺孫倆帶了下去。
許是怕那皇帝再說下去,要被我瞧的不好意思了,宮靖連連喚道:“大哥!”
“喔?王弟可是面有羞色呀。”只是宮翌倒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繼續笑道。
果然,一句‘王弟’就足以完全證實我的判斷,當日曲技一別,只是但聞其聲,不見其人,而後中秋之夜,毒疾隱忍,確也只是匆匆一晃而過,糊模到竟不得一絲憶痛。
帝王?眼前這富家子弟打扮的倒真是貨真價實的帝王,雖然不是龍袍黃緞,單單一身白色錦衣,眉宇間星目炯炯,面如冠玉,那隱隱而現的龍威,微微盛氣的臉上,幾分英年得志淺露以表。雖然談不上俊逸非凡,但在華袍印染之下,面色生輝,這倒應了自古君王,幾分風流倜儻,心中不禁唏噓一番,果然帝家風範,倘若我是尋常女子,倒也是要被勾了魂去,可惜,這盛氣凜凜的俊美男,我倒是毫無興致。
對着眼前那久聞其名,卻一直沒有瞧清正面的皇帝,我倒徒添幾分新鮮。眼下,他既是微服私訪,自然也不會隨意透了自己的身份,這番略以富家子弟顯身,眼下也自不會在意那些宮規禮儀,直視又何妨?
見我如此打量,宮翌臉上隱隱透出幾分笑意,我輕輕垂了眼瞼心中也是自知失禮,在他的示意下入座,他倒沒有懷疑我是故意爲之,只是略顯他的大度,倒也沒有顯擺他的龍威,沉靜以待,毫無怪罪之意。我看在眼裡,對他的故做寬容,心中不免幾分不屑,想想我入宮的各種嚴規謹矩,眼見他一副嚴威正襟,又要顯出幾分庸富子弟的君子風範,我心中倒是很想挑戰一下他的忍耐和謙卑來,不知是否能有此機會……
“姑娘如何稱呼?”許久,他玉齒輕啓,脣色竟是猶比女子然有過極。
你我既是不差好幾,我當也勿需向你作福了罷,我微微頷首示禮,“小女子姓劉,名曉惜。”
“劉
曉惜?!”他輕輕咀嚼着我的名字,鳳眼微波,轉然再次向我投來,“家住陵安?”
原來他倒是要探我家底了,家?這個詞離我有些遙遠,是陵安麼?陵安無疑是毒門聖居之地,眼下那麼多毒門弟子丟了性命,爲了就是讓我性命得以保全,倘若殺手真是他的人,他定知道毒門聖女輕紗遮面之事,我若直說是陵安,無疑是更加確定了我的身份無疑。哎~~~,說現代嗎?還是皇宮?天下之下,一時間,我竟被他一個問題,問倒了難處。
只見宮靖面色微僵,卻不好搭言,大概是看出我面露難色,他輕言道:“姑娘可是有何難處?”
“小女本是京效之人,家中雖不算富裕,倒也是幾分和睦,怎奈世道爭亂,奸人橫世,不知父親得罪了幾位江湖人士,一夜間,被無數黑衣人斬草殺絕,幸在當日,巧被閨友尋去她家作伴,故小女子逃得一難。可是父母,幼弟,死在那些人手中……”掩袖撫面,但見宮靖微微有些面色微怔,然見我如此以對,立馬也是幾分讚許,他是知道我的出處,若是揭穿我,只是他也難逃其咎罷。
許是見我說到動情處,爲了配合我,宮靖急色對那宮翌道:“兄長,切莫再問了,弟弟這番並非有意隱瞞她的身世,只是怕家父嫌她身世,不願讓弟娶以爲妻。”
只見宮翌一個手勢,急急打斷,倒也沒有怪罪之意,只是笑言道:“方纔聽得船上一曲,可否問知,是否姑娘所奏?”
“是!”
“姑娘師承何處,此曲可是姑娘自制?!”
曲?我要是能制這曲,早發達了,不過,想想過罷,還是用那最老套的辦法矇混過關罷:“此曲,是師父所贈,師父見我喜音律,便教我識琴教譜,只是,他的曲譜卻於夫子所授,全然不同,師父見我琴技略成,因事物纏身,故臨走,留下一些詞曲,備我學習,怎耐家中突變,家人一夜遇害,詞曲全然盡毀,有幸得貴人相助,我才得以維生。”
聽罷,他面色微和,輕輕看了宮靖一眼,宮靖當也是明白此意,嘴角微微一笑,宮翌看在眼裡也不作聲,只是輕茗一口,繼續問道:“那姑娘去陵安做什?!”
君王果然均是奸險物,雖然幾番有宮靖掩飾,幾分相信,但陵安必竟是靈玄門的地方,此番宮中大內侍衛追殺靈玄門人,想必方纔聽得青翁答至陵安起,我怕也早就成了他的懷疑對象,這句話大概便是重點了。不過,謊話都說了,難道我就不能再變通了嗎?
“一夜家人盡亡
,卻不知何事引來爭端,讓我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此次去陵安,我便是要去找高人學藝,定要報我家仇!”我說的咬牙切齒,眼睛遇上他犀利的眼神,倒像是對我再一番審視來,橫~~說的就是你,你沒事幹嘛追殺我!我可沒得罪你。
片刻過後,他炯目微低,似是思索,然,幽幽擡起頭,輕言道:“冤怨相報何時了?姑娘可是知道你的貴人今在何處?”
見他挑眉轉向宮靖,只見宮靖微微窘色的臉上,幾分難色的對他擠眉弄眼,他呵呵笑道:“若兄沒猜錯,大已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了罷。”
我一臉詫異的順他的意看向宮靖,好個自以爲是的君王,這倒也算順了我的意,看着宮靖一臉微微的笑意,我會心一笑,也不多言,微微低頭,以表謝意,只怕此行在那君王眼裡,倒覺着是幾分感激難以言表,故矜持以對了罷。
雖說皇帝是微服私訪,可是隻是見面的草草幾句,雖然沒有什麼深明大意含澤其內,但句句酌重,也是答則汗顏。
也許是我們三人心中,另有所思,局面還算微和,只是稍稍有些僵持,我不知道那宮靖對他的皇兄說過什麼,縱使我知道那龍眉俊目努力保持溫和的便是皇帝,但也並不能掉以輕心,都說自古皇帝幼時便已有深謀曠略之學,真是想要猜透他此刻的心思對我是否還存有疑慮,只怕是我一個單純的21世紀穿越的小女子縱有再多的能耐,也無法猜到。 шωш ✿ttкan ✿C○
三人之間沒有太多的語言,是因爲他是君王,而宮靖不感言,是因爲他是皇帝和十二王,也許還是追殺我的主謀,所以我不多言,而皇帝不感言,大概是不知道從何說起罷。其實我不是不知道,我這番說謊,終有一天紙包不住火,皇帝的能耐,是無形的大網,總會有網住我謊言的一天,但是,眼下,我除了這番說謊並拉了宮靖下水外,另無其它。
食過些點心,一青衣男子急急上前與皇帝輕番耳語,我見勢藉口退去,行至船甲板上,想起方纔的沉悶,心中幾分忐忑。卻不完全是因爲皇帝的話,這種不安的感覺,總繞我很久,自從出了宮,就有些找不着北。
是因爲那首梁祝?還是因爲自己目前的渺無目的的前行?或是因爲至始至終到這個世界,除了替楚月香選妃以外,就真的沒有了生活的目標?
心緒有些紛亂,其實我早已不知道往哪走,也不知道何以爲家,我只知道不停的有危險向我靠近,可是我又感覺,自己是那麼的弱不能敵,甚至連躲的方向都找不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