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遊春溫柔的捂、揉下,九月枕着他的胸膛安然睡去,次日,天微微亮,她自然而然的醒了過來。
他還睡着,九月也不着急起來,就這樣側看着他,臉上笑意不自覺的揚起。
相識後他的種種體貼,一一浮現在眼前,若說一開始,他只是出於感恩想對她負責,那麼,現在她卻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情意,而她的心底,也已悄然的全心的接受了他。
此時此刻,九月由衷的感覺到心安、踏實。
“好點兒了麼?”遊春還閉着眼睛,嘴角卻已上揚,顯然已經知道了九月在看他。
“嗯,好多了。”九月沒有迴避,依然維持着這姿勢看他,好一會兒,才柔柔的問道,“子端,你真的不怕我?”
“怕你作甚?”遊春挑眉,環在她腰上的手摸了摸,感覺她的肌膚沒那麼冰,才放心了些,“你又不是母大蟲,還能吃了我不成?”
“你纔是大蟲。”九月啞然,母大蟲可不就是母老虎嗎?
“是啊,我是大蟲,怕的人應該是你纔對。”遊春低低的笑着,手上一緊,便將她壓在了下面,“猛虎下山,怕不怕?”
九月被他逗笑,正要說話,只覺一股熱流奔騰而下,她不由變了臉色,尷尬的推着他的胸膛:“快起來。”
“怎麼了?”遊春納悶的俯看着她。
“沒什麼啦……該起來了嘛。”九月臉一紅,她該怎麼說?難道說可能漏了?
“嗯?”遊春笑看着她,一副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樣子。
“我想去洗漱一下,換下衣服。”九月無奈,只好婉約的表達。
“不是昨晚才換的衣服麼?怎麼一早還要換?當心着涼了。”遊春關心的看着她,“今兒你就別起了,好好歇着。”
“一會兒還要去給我娘立碑呢,說不定今天還有人會過來,我哪能歇着。”九月搖頭,臉微微發火,再次推了推他,放柔了聲音央道,“快起來吧,我身上不舒服,想去洗洗。”
遊春這才明白過來,也有些不好意思,當下鬆開了她,先起身穿衣。
九月偷偷的在被窩裡摸了摸,沒摸到什麼這才鬆了口氣。
“多穿些,別涼着了。”遊春還時不時的回頭看她,細心叮囑。
“嗯。”九月點頭,磨磨蹭蹭的拿過牀頭凳子上的衣服穿了起來,等他開門出去後,她才飛快的到了那櫃前,拿了替換用的東西先去了茅房。
遊春到了竈間,俐索的點竈燒水,柴禾燒得旺旺的,很快水就燒得溫熱,他先提了一桶送到了裡屋,纔去繼續忙碌。
九月遮遮掩掩的回來,洗涑完後順手洗了月帶,晾在了暗處,這東西是她自己照着前世尿褲的樣子改良過的,裡面用的都是上好的細棉布做的墊子,每天換得勤些,倒也沒出現過什麼出糗的事。
收拾妥當後,九月才轍底的鬆了口氣,收拾了兩人的牀鋪,順便把裡面的木桶提了出去。
遊春在竈間忙碌,她洗清了木桶後,便在菜園子那邊拾掇了起來。
忙碌了大半個時辰,早飯做好,菜園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這個,還是沒有名字呀。”吃過了飯,九月準備拿着木碑去後山,可拿起那木碑,上面卻只有“顯妣孺人之墓”,顯妣兩字後面還留出了一段空白,左邊下方刻了一排小字:“女:祈福敬立”。
“你還沒告訴我丈母孃叫什麼呢。”遊春拿了一把刻刀過來,笑着說道。
“周玲枝。”九月自然是知道的。
遊春接過她手裡的木碑,手上運勁,刻刀連轉,沒一會兒便在空白處刻下“祈周氏玲枝”幾字。
“這樣能行嗎?”九月有些擔心的看着那名字,這兒的人慣會重男輕女,所以,女子的名是上不了祖譜也不上了碑的,要刻也只能刻上姓氏,所以,九月生怕自己不懂犯了忌諱。
“爲何不行?”遊春卻混不在意,“自己家的人,想怎麼刻怎麼刻。”
“有道理。”九月重重點頭,她倒不如他看得透了,連葛玉娥都看不過這無名無家的碑文,反倒她這個做女兒的顧頭顧尾諸多猶豫,“生於乾安二十六年七月初七,卒於聖佑五年九月……初八。”在她出生前的前一天……
遊春擡頭看了看她,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出生,便笑着撫了撫她的發,在木碑上刻下生辰卒日。
九月便去準備香燭經文,又從那盒臘八粥的食材裡每樣分了一些出來裝了盤子,全都放到了一個籃子裡。
“九妹。”兩人正要出門去後山,祈喜的聲音在橋那邊響起,遊春只好返回了隔間。
九月提着籃子抱着木碑出來,順手關上了門:“八姐,有事嗎?”
祈喜每次過總是帶着東西,這次也不例外,她滿面笑容的快步過了橋,到了九月面前:“爺爺讓我給你送點兒糯米呢,昨兒姑姑託人給爺爺捎來的。”
“我這兒有,這些還是給爺爺留着吧。”九月搖頭,不想收下。
“那可不行,我要帶回去的話,爺爺肯定要吵着自己來了,你都不知道,你送他的那一盒,他當寶貝捧着呢,昨兒睡覺都要壓在枕頭下呢,今早起來盒子都扁了。”祈喜邊笑邊進了竈間,把籃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往外掏,“這個是大姐給的,這個是三姐的,五姐的,還有堂姐、堂哥他們的回禮,二嬸也回了一小包紅糖,就三嬸摳,收了東西連吱都不吱一聲。”
“我送他們東西又不是圖這些。”九月好笑的看着祈喜,“八姐,別都拿出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你帶一些回去吧。”
“不用,這些都是姐姐哥哥們給你的。”祈喜搖了搖頭,目光掃到九月抱着的東西,驚訝的問道,“咦?九妹,你這是要去哪啊?”
“給娘刻了碑。”九月把木碑亮了出來。
“那我也去。”祈喜不認得字,只知道碑上面的字比原來多多了。
九月也沒有說別的,帶着祈喜到了墳場,兩人分工,很快就把碑立了起來,又擺開了供品,點了香燭,燒了經文,鄭重的磕了頭,兩人才收拾了東西一起回家去。
“九妹,還有一件事兒,爹讓我私下問問你呢。”兩人回到竈間,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閒聊,祈喜猶豫了一下,一臉神秘的湊到九月身邊說道。
“什麼事這麼神秘?”九月驚訝的看着祈喜,她有些納悶祈豐年能有什麼事要問她的?
“你覺得五子哥怎麼樣?”祈喜笑意盈盈的盯着九月看。
九月一愣:“五子哥?他是個好人。”
“就這樣嗎?”祈喜似乎有點兒不滿意。
“不然呢?”九月納悶的眨了眨眼,說道,“我和他又不熟。”
“不熟你還送他臘八粥?”祈喜乾脆扔下了手裡的東西,不相信的瞪着九月說道。
“那是因爲之前他幫了我,又沒要工錢,這次去鎮上偶爾遇到他,我就想着順便多買了一份,當是謝禮嘍。”九月不解的回望祈喜,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謝禮輕了?”
“輕……”祈喜目瞪口呆,看着九月喃喃的說道,“九妹啊,你該不會還不知道五子哥提親的事吧?”
“提親?”九月更糊塗了,她打量了祈喜一番,驚訝的問,“八姐,你想通了?”
“我……我想通什麼呀我。”祈喜問到這兒已經明白了,不由哭笑不得的說道,“五子哥上門提的是你的親,你不會不知道吧?”
“什麼?!”九月這會真的傻眼了,她忽的想起那天去祈家看到的情況,怪不得那兩婦人會用那種眼神看她,怪不得五子哥那天……原來如此!
“你真不知道?”祈喜吃驚的看着九月,“五姐說你那天也回過家了的,我還以爲你知道了呢。”
“我那天在後山看到有人毀了孃的碑,我是去找你帶路去村長家的,我哪知道他們在那兒幹嘛的。”九月頓覺滿頭黑線,這都是什麼烏龍事件啊?
“……”祈喜深深無語,這下好了,五子哥收到禮物還和十堂哥在那兒美呢,現在,十堂哥他們幾個朋友都知道了,可偏偏這是誤會,這可如何是好?
“這件事……爹……怎麼說?”九月猶豫了一下,還是喊出了“爹”這個字,誤會已經造成,如今懊悔也無用了,還是想想該怎麼在不傷到五子哥的情況下推了這門親吧。
“他倒是沒答應下來,不過也沒有回絕。”祈喜搖頭,看了看九月笑道,“九妹,五子哥是好人,你要是嫁了他,他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九月苦笑,這不是好人不好人的問題好吧?莫說現在她有了遊春,便是沒有,她也不會因爲誰是好人就嫁了啊。
“九妹,你快說說,你覺得五子哥可好?要是好,我這就回了爹去,讓他給你作主應下這門親事,也好讓五子哥放下這顆心唄。”祈喜只道九月是因爲難爲情纔不肯說話,便笑嘻嘻的湊到九月身邊替五子說起好話,“五子哥是獨子,父母早亡,家裡只有一位盲眼的爺爺,你過了門,都沒有人會爲難你,自個兒就能當家作主,多好啊。”
“八姐。”九月無奈的看着她,正想說話,卻被打斷了。
“還有啊,他對你的心思,可深着呢,他一定會對你極好極好的。”祈喜乾脆挽了九月的胳膊肘兒,笑盈盈的勸說道,“你要是不答應他,他會傷心死的。”
“八姐……”九月嘆了口氣,只好迂迴的說道,“五子哥是好人,正因爲他是好人,我纔不能害了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