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喜匆匆而去,又匆匆回來,私下告訴九月,十堂嫂果然有了,這會兒,祈稷已經帶她回去休息了,而且,奶奶大殮時,十堂嫂自知自己身體有異,已經避開了。
九月只是點頭,孕婦與死人不能碰面的事,在她的認知裡沒有任何科學根據,可無論是她前世的職業還是她這次魂穿重生,她對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還是有些忌諱的,能不談自然不談。
九月不說話,祈喜也有些拘謹,姐妹兩人並排跪在蒲墊上,折着元寶燒着紙錢顧着香火,倒也清靜。
幫忙的人還有祈家其他人似乎也知道了靈堂有人守着,一直不曾出現。
到了下半夜,祈喜有些犯困了,九月卻了無睡意,靈堂的香火不能斷是其一,其二則是因爲她有些戀舊情結,乍然換了全然陌生的環境,睡不着罷了。
乾脆,九月便讓祈喜去尋個地方眯一會兒,自己守着火盆折着元寶。
九月回到祈家的第一夜,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
次日一大早,門外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哭聲,接着,便齊齊奔進來兩個中年婦人,祈喜私下拉了拉九月,說這兩人都是姑姑。
兩個姑姑只顧着哭,跟着進來的人倒是多看了九月幾眼,接着便都跪到靈前痛哭去了。
這一大片的哭聲,九月聽着只覺得頭有些抽疼,便趁着人不注意,拿了自己的包袱走了出去,祈喜緊跟在後面。
“八姐,天都亮了,我回那邊收拾收拾,你也去歇歇吧,我晚上再過來守靈。”那邊的小屋就算現在收拾,一天兩天的也收拾不起來,還不如晚上到靈堂先將就將就,而白天,九月相信這兒大部分的人還是不想見到她的,她也懶得在這兒看人眼色。
“你都一晚上沒睡了。”祈喜下意識的想反對,可一擡眼,便看到九月神情間的堅定和疲累,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她也知道一家人都是什麼態度,再留九妹,只怕九妹心裡也不舒坦。
“快回去歇歇吧。”九月衝她淺淺一笑,揮了揮手,揹着包袱便往外走。
一出院門,迎面便遇到了祈豐年。
五十多歲的祈豐年已略些老態,頭髮與鬍鬚都已花白,偶爾一擡眼間,目光銳利,隱約有種戾氣,此時,他手裡還拿着把鋤頭,褲子挽到膝下,鞋上還沾了不少的泥,看起來不像是剛剛起來的。
祈豐年擡頭看了看九月,站住了,卻也沒有說話。
九月也看了看他,面前這個男人就是她這一世的父親,十五年前,她見過,沒想到十五年過去,他蒼老了這麼多。
想了想,九月退後一步,側身讓到邊上。
祈豐年目光閃了閃,沉着臉進了院子。
九月撇了撇嘴,很淡然的走了出去,剛剛跨出院子,便聽到他在和祈喜說道:“她去哪?”
“爹,九妹不聽勸,非回那小屋去,說是要收拾收拾,晚上再過來守靈。”祈喜有些嘆息,“爹,能不能讓九妹回家住?我們家這麼多屋子就我們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後面祈豐年說了什麼,九月沒有聽到,她已經下了坡,早起的人已經往這邊來了,一大早的,還是別影響心情了。
憑着記憶,九月快步來到了昨夜來過的那個小屋。
這會兒天已大亮,屋裡屋外的情形一目瞭然,倒塌了一角的那一間以前應該是用來放東西的,裡面放着一些腐朽的凳子和木具,只不過,那邊的茅草也比這邊的破得厲害。
九月先瞧了瞧兩間屋子的情況,便又那了一根破棍子圍着屋子四下裡打探去了。
沒一會兒,她便瞧明白了,這一片以前應該是片地,這兩間屋子想來是用來照看地裡的東西宿夜用的,屋子建在土壠下,往上不遠便是一片竹林,她要是收拾收拾,這一片地還能種不少的菜,想來混個溫飽不會有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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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雖然不懂農事,可這些年跟着外婆也是種過菜的,伺弄一些自己吃的沒問題。
屋子破點不要緊,地方偏些也不要緊,天無絕人之路,她的日子總會慢慢的好起來的。
九月扔掉手裡的棍子,撩開草簾子先進了屋,把包袱放在一邊,挽了袖子開始收拾屋子。
地上的稻草還算好的放到一邊,爛的暫時先扔到外面去,以後要是種菜什麼的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雖然用手兜着有股味兒,可爲了自己以後的小家,忍了。
扔完這些,又去外面拔了一把草紮在一起,在外面把碎葉碎末什麼的甩了個乾淨,便充當了掃帚,屋裡的地很快便清了出來,凹凸不平的地方,找塊小石頭搓一搓鏟一鏟便好了。
弄好了這些,九月又圍着牆細細查看了一番,茅草稀疏的地方再補點兒,破的地方嘛,先扯些滕草修修,確定屋子的牆都沒有遺漏,九月又轉身去看架牀的凳子,屋裡的凳子雖然沾滿了泥土,有些地方已經出了青苔,不過,有一條還是挺結實的,只是另外一條卻是斷了一條腿。
想了想,還是把這些都搬到了小河邊,拿之前當掃帚用的那把草沾了水清洗了起來。
正洗着,對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九月立即擡起了頭,看清是祈稷,她才鬆了口氣。
這樣荒蕪的地方,雖說清靜,卻也讓人不得不隨時保持警惕。
“十堂哥。”九月站了起來打了個招呼,祈稷的手上還拿着柴刀,顯然是給她幫忙來了。
“嗯。”祈稷點點頭,大步過了獨木,經過九月身邊,徑自去了小屋那邊,拿着柴刀便開始清理屋前面的荒草。
九月見狀,微微一笑,又蹲了回去繼續清洗凳子。
把凳子架了回去,九月又去搬牀板,只是,這木板可不像前世那些複合板那麼輕,張着手沒能搬起來,只能側豎着拖出去,剛剛拖出一點點兒,九月只覺得手上一輕,卻是祈稷在外面接了一把。
“要洗?”祈稷問了一句。
“是。”九月點頭。
祈稷隨手把柴刀扔在一邊,只一個蹲起便把木板舉了起來,九月跟在後面,誰知,祈稷把木板浸了大半個下去,就這樣洗涮了起來。
“十堂哥,還是我來吧,那邊不是忙嗎?你先去忙吧。”九月看着祈稷俐索的洗着,有些不好意思,爲了她這個初見面的堂妹,他都和他娘對上了,現在又來這邊忙,萬一讓他娘知道了,只怕又是一番鬧,她現在最見不得就是鬧騰,也懶得鬧騰。
這鬧得煩了,說的過火了嘛顯得她潑,不說又顯得她好欺負,這度可不好把握啊。
“那邊人多,用不着我。”祈稷搖頭,把木板翻了個個兒,看了看九月,有些彆扭的說道,“昨晚……謝謝你啊。”
“啊?”九月驚訝的看看他,“十堂哥,說起來也是該我謝你吧,怎麼反而是謝我呢,反了吧。”
“不是……是我媳婦兒的事。”說到媳婦兒,祈稷的臉上出現可疑的緋紅,還好他膚色偏黑,不至於那麼突兀,說完這話,倒是打開了話題,“要不是你讓十八妹來提醒,我媳婦兒還不好意思告訴我呢,她呀,就這點兒不好,膽子特小,要是換了她,大白天也不敢往這兒來。”
“十堂嫂人瞧着挺好。”九月對他媳婦不瞭解,也不好隨意說,便笑着應了一句。
到是讓祈稷找着了話,臉上帶着淡淡的幸福說起了他媳婦如何如何:“她叫錢來娣,隔壁村的,家裡也有四個姐妹,她是大姐,只比你小一歲,她奶奶……一樣看重孫子,所以,受了不少的苦,膽子也就養得小了,可心眼挺好,等以後閒了,我讓她來陪你說說話。”
“十堂哥,還是別讓她過來了。”九月倒不是不待見人,只是,她的名頭夠大了,牽連了她們可不好。
“你聽那些話幹嘛?全是胡扯,也就那些老糊塗了的……”祈稷說到這兒,忽的想起了他自己的娘,頓時尷尬的停住了話,衝九月笑了笑,低頭繼續洗最後一點兒。
洗好後,又舉着送回了屋裡,有了祈稷的幫忙,九月總算輕鬆了些,斷掉的那條凳子腿也被祈稷找了一根粗粗的樹枝綁了起來。
九月試了試,還挺結實,基本上像她這樣的體型和規矩的睡姿,是不會發生那種睡到半夜塌牀事件的。
“這一片原來是瓜地,屋子也是爲了守夜才搭的,很簡單,改天得了空,我找我哥一起過來,把屋子重新修一修,邊上添個竈間,邊上那一間也整整,平時也能放個東西。”祈稷見九月沒閒着,收拾了屋子裡又出來和他一起拔草,心裡對這個堂妹倒是另眼相看,這十五年來,她一定受了很多苦吧?被人說成那樣,要是換了他的性子,早就心存怨憤了,沒想到這位堂妹如今回來卻還能保持這樣一份平和的心性,顯然是周師婆將她教得極好。
想起周師婆,祈稷不由又想起了這些年聽來的話,聽說,周師婆曾是定寧縣裡頗有名頭的師婆,年輕時她曾消失了三年,回來後卻是懷了孩子,不顧流言生下了孩子,還一個人把孩子扶養長大,在祈稷的記憶裡,還有當年對大伯孃的印象,那個似乎一直鼓着肚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