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水深火熱的弘明
努達海這個混賬東西,加上這個恬不知恥,沒得半點規矩,盡會給皇家抹黑的混賬格格,真真是……嗯?等等!
憑着這倆混賬東西在軍營裡,當着衆目睽睽之下就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模樣兒,入了京之後會不會更加……在軍營裡沒有眼力見兒,半點不懂得收斂也就算了,到時候惹怒了上頭的主子,招了不待見也罷了,可怕就怕一個沒弄好被折騰成了皇家陰私,和天下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弘明雖然是被這意料之外的眼前畫面給驚了個神飛天外,緩過勁兒來之後也只覺得被氣得腦子發暈,心裡眼裡都只剩下了一重旺過一重的怒火,可是且不說他本出生於康熙末年那前朝後宮最爲混亂的年代,就是那會兒年幼不知事,到現如今卻也是跟自家阿瑪一樣好歹算是歷經到了第三朝,該有的心思成算壓根不會少了半點去,就單憑着努達海這想一出是一出,一天折騰過一天的模樣,就沒讓他少跟着上上下下的忙活着擦屁股,如此,在驚過氣過怒過之後,弘明很快便意識到了眼前這茬兒的嚴重性……這事兒本就算是極爲驚世駭俗,再加上上頭又心心念唸的在等着荊州的好消息,準備好好的去一去晦氣,安一安民心,從而放下心來舉行登基大典,這般兩兩相加之下,若是在這節骨眼上鬧出幺蛾子,且還捅出個這樣大的窟窿眼,可不是上趕着找死麼?
不行,絕對不能讓事態發展到那般地步,至少,至少不能在自己手裡發展到那般地步!
想到這裡,弘明算是徹底坐不住了,渾身上下也跟着一激靈,看着那不遠處正相依相偎的兩道身影,目光更是陡然鋒利了起來——他本來是有些惜英雄重英雄,看着在八旗軍日益衰敗之下,努達海此人還尚算爭氣,有心想要擡舉一二,而對於那個格格,能從亂軍中逃出生天,還又護住了王府唯一剩下的血脈,一副頗有滿族姑奶奶氣魄的模樣,弘明心中原本也是有些子激賞的……可是臨到了了呢?努達海那廝不光是半點都拎不清,全然沒點眼力見兒,心思竟是比天還要高,也不想想皇家格格又豈是你能夠肖想的?而那格格也不是什麼好鳥,半點規矩禮數都不懂也就罷了,既然身帶熱孝就敢……對於這樣一個比一個混賬的東西,他無論是於公還是於私自然皆是沒有半分袒護的必要,而再加上眼前的情形一個沒弄好又跑不了要連同軍中這上上下下這麼多人一起被殃及了池魚去,他又有什麼理由再去心慈手軟?
“索羅裡,你小子給爺滾進來!”
想到努達海那廝平日裡仗着雞毛當令箭,壓根不把自己所說的話放在眼裡,且他又與這格格不清不楚的到了這般地步,弘明自然也就沒了上趕着再去提點一二的心思,將這二人狠狠的記上了一筆,眼神暗了一暗之後,便依照原路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之中,可是這卻並不代表他就是個任人揉捏的好性兒,只見他剛剛挑開簾子入內,壓根顧不上落座,便大力一拍桌子,猛地發作了起來——
“奴才在,奴才在……”
索羅裡便是方纔帶着弘明去見證努達海新月二人的奇蹟的莊親王旗下門人,而他雖然不是什麼包衣之流,乃根正苗紅的旗人,身上又有着軍功,父輩一族至今在主子面前皆是一向有些個體面,可是話又說回來,想到自己方纔爲了怕摻和進這折騰不起的皇家事裡頭,跑得比兔子還要快的模樣,索羅裡仍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看到眼前弘明這幅比鍋底灰還要黑上幾分的臉色,笑得便更是討好。
“奴才給爺請安,爺……”
弘明倒也不是不分青紅皁白,只管先出了口渾濁氣再算的人,知道索羅裡不像自己這般,到底是愛新覺羅家的宗室,對於這事情上頭就是再怕遭了忌諱,也總是不會遭了大難去,只是明白歸明白,想到這小子方纔那副德行,以及又着實是被努達海和新月二人給生生的給氣了個仰倒,說起話來自然是沒什麼好氣——
“安你個死人頭!剛剛不是還挺精明的?指使着爺給你當跑腿的就算了,還跑得比誰都要快,打仗又不見你有這個勁兒?”
“哎喲,我的爺,您這可就冤枉奴才了!”索羅裡在弘明混了這麼些日子,自然知道對方不是真的要發作他,臉上便更是堆滿了笑,“方纔努,咳咳,將軍和格格那副……模樣,奴才琢磨着,奴才瞧見,爺心裡有譜也就罷了,可要是鬧得這軍中上上下下都傳開了,可不是要壞了大事?奴才便大着膽子拿了個主意,想着先穩下弟兄們的心,爺才能放開手不是?”
“哼,算你說得通!”
話頭轉到了正事上頭,弘明也懶得再跟索羅裡打馬虎眼,從腰間摸出了個鼓囊囊的錢袋子,直接進入了正題——
“爺不管你是去買,還是自個兒提着弓去打,被那兩個混賬東西鬧了這麼些日子,底下的兄弟們也沒吃過幾頓好飯,這些銀子便算是給拿去添補一二。”頓了一頓,“此外,也讓他們把住自個兒的嘴,別什麼腥的臭的都往外頭冒,不然這話若是由咱們這兒流了出去,就是爺想要保住他們,怕也是不能的……這皇家事可不是任誰都能嚼上一兩句舌根的!”
“是是是,奴才保證底下的弟兄們一準兒會守口如瓶,絕對不將那……咳咳,傳到上頭的耳朵裡!”
“那樣最好!”
弘明心裡稍微鬆了一鬆,可是看着索羅裡揣着銀子喜笑顏開的就準備告退的模樣,卻又忍不住眼珠子一轉——
“慢着,你去給爺把軍醫叫來。”——
努達海病了,而且病得還不算輕。
依着弘明的心思,這事兒已經給鬧成了這步田地,且二人連遮羞布都不懂得拉上一張,當着軍中上下這麼多人的面就一副恍若無人的模樣兒,再放任下去,還不知道要釀成什麼大禍,只是這努達海畢竟是軍中主帥,而這格格又是王府遺孤,皆是不能在明面上將臉皮撕了個破,更不要說這二人還又都是個油鹽不進的性子,思來想去之下,便乾脆讓軍醫下手……只要這男的倒下了,那女的總不至於還能沒皮沒臉的再貼上來吧?
只是弘明的算盤雖然打得並不錯,且在努達海突生急症,新月又被索羅裡派人明爲保護實爲看管了起來之下,也算是着實消停了些一兩日,只是這好景卻並不長,前者倒還好,病得不能起身了,也實在沒辦法攪出什麼風浪,可是這偏偏壞就壞在軍中除了那格格和她的貼身侍女之外,壓根就沒其他女人,根本做不到貼身看管,如此,在身份有別,底下軍士皆是不敢太過強制,而新月又滿心記掛,沒少尋思着找機會之下,竟還真的被她溜了出來——
“努達海,努達海……你,你怎麼樣了?!”
“……月牙兒,月牙兒?”努達海病得渾身無力,朦朧中只聽到了自己心心念唸的月牙兒的聲音,可還沒來得及嗤笑自己堂堂威武大將軍馬鷂子,竟是會在白日生出了幻覺,便只感覺到一雙冰涼的小手撫上了他的臉,驚得他陡然的睜開了眼睛,“真,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我是月牙兒啊!”新月看着努達海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越發的激動了起來,“天哪,你醒來了,你終於醒來了,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多着急,多害怕……你還好嗎?”
“好,我很好,就是原本不好,現在看到了你,也立馬變得好了起來!”努達海被新月搖得有些七葷八素,可是這時候他卻是顧不上旁的,眼裡心裡都只剩下了面前的新月一人,“你呢?你好不好?這幾天吃得多不多?睡得好不好?天哪,我的月牙兒,你都瘦了!”
“我,我,我……我一點不好!”新月垂下眼眸,一副泫然欲泣,好不可憐的模樣,看得努達海心裡頓時泛起了萬般憐惜,“聽到你病倒了的消息,我只覺得天都快要塌下來了,哪裡又能吃得好睡得好呢?可是,可是我不明白,爲什麼大家不讓我來看你呢?”
“什麼?他們竟敢攔着你?他們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難道不知道你是尊貴的格格?”
“回格格的話……”
軍醫一向覺得自個兒隨過這麼多將士出征,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可是看着眼前這幅無比詭異的畫面,饒是他再有經驗,卻仍是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同時也徹底明白了弘明爲什麼寧願一力承擔下所有責任,也還是勢必讓他下藥弄倒努達海的原因……而先前他雖然想插話,不說止住面前這越發詭異的局勢,就是你們要那啥,也等他告退不是?可礙於這身份之別,主子說話奴才不得插嘴的規矩,又還是生生的忍了下來,但現下里這話頭扯到了自個兒身上,他卻是沒法再當佈景板了。
“奴才等人對格格絕無任何不敬之意,反而正如同方纔將軍所言,格格乃是千金尊貴之身,爲了不讓格格被過了病氣,奴才……”
“什麼?過了病氣?”軍醫有心想將話圓過來,可是卻無奈新月沒那個眼力見兒,一聽這話,就陡然的變了色,“不不,你怎麼能這樣說我?努達海是我的,我的救命恩人,一命知恩,如同再造,別說是病氣,哪怕是讓我以身代之又有什麼呢?”
“噢,月牙兒,你真是世上最善良的仙子……”
“格格……”軍醫這下是真的有點穩不住了,“將軍在外征戰多年,身子骨一向強健,這會兒不過是偶感風寒,不多幾日便能大好,格格實在不必要掛心如此,反而傷了……”
“……我不必掛心?”新月腮邊垂着淚,面色又愕然又痛苦,伸手指着軍醫,一副對方說了什麼值得抄家滅祖的話一般,“努達海雖然在你們心中是無往不勝的將軍,在我心裡也是如同再造的天神,可是隻要是人,又哪裡能逃了了病痛?只要受了病痛,人心又哪能不脆弱?你不爲努達海設身處地的着想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反過頭來要我不要這樣掛心……你怎麼能這樣殘酷這樣無情?”
此言一出,不光是軍醫徹底的呆了,就是聞訊趕來,剛剛到了帳外,腳還沒來得及踏入帳中的弘明,也被這一番前所未有的言論給弄懵了——
天哪,他到底是作了什麼孽,怎麼會撞上這樣世間少有的奇,奇葩……阿瑪,兒子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