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睿思只覺得眼前這個笑的眯着眼睛的女人,比起之前見到的閭丘雲晴,還要更加可怕一些。
薛瑞琪微抿着茶水,看着坐在那兩眼冒火的冷睿思,覺得心情無比暢快,誰讓你不能看好那封信來的,要不是自己機靈,怕是南宮嘯月那個倒黴的傢伙就要落到別人手裡了,到時候可就真的是生死難料了。
咦,爲什麼會擔心那個死傢伙呢!那個明明身受重傷,還能柔和的望着自己的傢伙,也不知道傷口有沒有結痂呢,也不知道哥哥有沒有和南宮嘯月擡扛!
瑞琪神遊太虛,一門心思已經飄到了躲藏在隔壁院子裡的南宮嘯月呢,全然沒有注意到正在躡手躡腳接近自己的冷睿思。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相信我是冷睿思!”冷睿思貼近到了瑞琪身邊,猛然問道。
薛瑞琪驚叫一聲,身子往後仰去,後背猛地撞向了沉香木的方桌,看着茶碗里正蕩?.着漣漪的茶水,只覺得後背一陣痠麻。
“咳咳……”冷睿思也沒想到薛瑞琪會如此失態,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輕咳了兩聲。
薛瑞琪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冷睿思,忍着後背上一陣陣的痠麻,站起身子,踮着腳和冷睿思同處在一個高度上,輕聲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你靠這麼近,幹嘛!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就是冷睿思,若水的密信呢?”
被戳到短處的冷睿思。尷尬的搓着手,後退了幾步,說道:“丟了!”
“丟了,你一句輕飄飄的丟了,知不知道是幾條人命一起丟了!
南宮嘯月如今重傷,連日常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顧,若是落到別人手裡,他的命就沒了!
我辛辛苦苦打理的女人坊,也會因爲惹上權貴,直接變成飛灰!我女人坊上下的所有夥計。也會因爲沒了收入。而餓死街頭!
若水和冷睿銘,以及整個端王府也會再一次的遇到危險,你明不明白!”
薛瑞琪只覺得越說越生氣,手指恨不得戳到冷睿思的鼻子上。一句句敲打着冷睿思原本就已經羞愧的心。字字擲地有聲。
冷睿思原本還高昂着的頭。恨不得縮進地縫裡,就算兩兄弟計劃的再周詳,也沒想到會有人把探子安插到一個小孩子的身邊。也沒想到就這麼巧的偷走了冷睿思裝着密信的荷包。
總之,這次很丟臉,也徹底的讓冷睿思有些驕傲的心謙虛了起來。
薛瑞琪看着冷睿思如同一個小孩子般被自己訓斥,臉色雖然沒有變,但是耳根卻有些發紅,也便收斂了臉上的怒容,將手中的把玩了一會兒的玉佩還給了冷睿思,說道:“算了,這次總算來的人不太精明!”
“真的對不起!”冷睿思摸着溫溫的玉佩,輕聲說道。
“阿!”薛瑞琪這次真的驚訝了,這個大男人居然和自己道歉……
哇!驚天大猛料,有木有!太陽從西邊出來,有木有!河水倒流了,有木有!
薛瑞琪的表情,讓冷睿思的臉上薰染了一層粉紅,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低着頭,畫着圈圈。
“這次的事情也是偶然,走吧,我帶你去看看南宮嘯月!”薛瑞琪對着冷睿思招了招手,笑着說道。
冷睿思忙跟在薛瑞琪的身後,往內室走去。
內室裡,薛瑞琪輕輕的挪動開一個畫着鬼谷子下山的落地青花雙耳瓶,翻開了幾塊青瓷磚,露出了一條黑黝黝的地道。
“給!”薛瑞琪從腰間取出了幾顆日光石,分了冷睿思一顆,笑着說道。
說完就轉身進了地道,這條地道是薛瑞琪讓兩個哥哥日夜挖出來的,仍然能看見有些凹凸不平的牆面和不太平整的地面。
日光石散發着淡淡的瑩白色光芒,兩人一路無話的在地道中,緩緩走動着。
過了片刻,薛瑞琪才帶頭進了隔壁的院子。
地道的出口在隔壁院子的假山中間,算是比較隱蔽的了,如果不知道的話,也許會匆匆略過,當然在精密的地道,也不可能擋住有心人的探察,所以薛瑞琪在做事的時候也會更加小心。
隔壁的正房裡,南宮嘯月穿着一身素白色的絹布中衣,面色蒼白的躺在牀上,看着正在窗邊望天的薛家兄弟。
……
南宮嘯月的回憶。
那天,我正坐在房間裡吃飯,自小就跟在我身邊伺候的子昌領着繼母所生的兒子——南宮宇涵進了房間門。
二弟年不過十五,許是因爲他母親的關係,我不是很喜歡這個弟弟,而這個弟弟也一向不與我親近,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我房裡呢!
子昌如往常一般規矩的拱手一禮就站在了我的身後,我也並沒有留心,只是故作癡傻的看着眼前的二弟。
宇涵狀似無意的和我說着府裡的閒事,說着他那入宮爲貴妃的姐姐,說着他母親,南宮家的當家主母。
我表示疑問,但是礙於我癡傻的僞裝,只能聽着宇涵滔滔不絕的說着這些閒話。
宇涵似乎感覺自己說的沒有意思,居然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故事的大意就是一個能文能武的次子,一個蠢笨如阿斗一般的長兄……
總之,我覺得他似乎在影射着我和他,以及南宮家的一切。
南宮家族,自打開朝就是皇帝的守護者,只效忠於當朝皇帝,不參與皇子之間的黨爭。
可是爲什麼我覺得宇涵似乎想說服父親和南宮家的族老效忠於太子殿下呢!
我是該說他太過單純呢,還是該說他太過傻呢!
不過這些事情,想必父親也不會同意的,畢竟當年我裝傻,也是父親一手安排的,就是爲了防備繼母和繼母孃家的暗害。
忽然,宇涵看着我笑出了聲,一臉不屑的嘲諷着我,就在我有些出神的時候,身後傳出了一絲細微的響動。
一陣劇痛襲來,我有些不敢相信的回過頭,子昌的臉上噴濺着幾滴鮮紅的血液,臉上帶着猙獰的微笑,手中提着染血的軟劍,正在準備再刺我幾劍,送我去地獄。
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忙站起身,單手抓着身下的圓凳,架住了閃着幽光的軟劍。
宇涵笑着往後退了幾步,說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轉身就出了房間的門。
我看着子昌,眼睛裡居然有些發澀,子昌向我衝了過來,我忙拿起桌邊的筷子,甩了出去,筷子穿過了他的眼睛,帶着一絲乳白色的液體從他的腦後穿出,他最後的眼神是一抹驚訝!
也對,自打父親囑咐我要裝傻,我便在這些人眼前成爲了一個傻子,闔府上下,也只有暗部才知道我的事情。
子昌是我的貼身小廝,我是信任他的,只是他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廝,沒有武功護體,我怕他捲進府裡的紛爭,才特地瞞住了他。
沒想到,他會成爲那個要我命的人,身後的傷口正在流血,鮮豔的血液帶走了我的氣力和神智,爲什麼我身邊的暗衛沒有出現,難道父親也想放棄我了不成!
不,我不應該懷疑父親,父親親自教導我武功,督促我上進讀書,更是將暗部的買賣交到了我的手裡,怎麼會輕易放棄我呢!
如果父親沒有放棄我,我就不能放棄我自己,不然怕是連父親也會有危險!
剛纔聽宇涵的意思,南宮家族的幾個族老已經接受了他們姐弟的建議,如果父親執意反對,我不敢想象他們會如何對付父親!
我咬緊牙關,掙扎着走到了子昌跟前,從他的手裡取出了軟劍,脫下了身上的外袍,將袍子撕了個粉碎,一步一顫的往外走着。
一行血痕在地上畫出了一幅瑰麗而詭異的畫卷……
宇涵,我的二弟,沒想到居然站在院子等待子昌出來覆命。
兄弟手足,既然你不顧兄弟情,那我也不必再惦記你這個弟弟。
“唰唰唰”
我提起體內已經有些渙散的真氣,衝到了宇涵的身邊,劍花飛舞,三道血痕隨即出現,宇涵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嚎叫着……
這是我第一次對家人出手,我沒有要他的性命,只是割斷了他的舌頭,劃瞎了他的雙眼,挑了他的筋,只有華佗在世,才能讓他複述出今天發生的一切。
我站在宇涵身邊,輕聲說道:“兄友弟恭,我自問對你不薄,既然你今日想要我的性命,那我只能反擊了!”
說完,我就穿過了他的身邊,點住了身上的幾個主要大穴,勉強讓血流的沒有剛纔那麼兇猛,翻身出了院子。
因爲剛剛日落,路上還有些行人,我只能躲躲藏藏的往偏僻的地方走……
遠處,一處有些眼熟的院子,出現在了我眼前。
那個與衆不同的女子,那個很是颯爽的姑娘……
這裡我曾經來過很多次,我偷偷的看着那個姑娘穿着一身有些古怪的衣服,梳着古代的髮髻,說着奇奇怪怪的話……
我撐着最後的力氣,叩響了女人坊後院的院門,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她了!
不過也好,就算我見不到她,她看到我的屍體以後,以她的聰明,也會想到南宮家族出了問題吧!
小院的門被輕輕推開,我再一次的看見了她,我努力的揚起了脣角,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