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仙捱得他甚近,聞着他身上濃烈的男子氣息,心中有些不安。見羅權遞了毛巾,動作十分體貼,這才心中稍安。尋了清水,淨了面,看起來着實是個清麗脫俗,溫柔秀麗的美人兒。那副梨花帶雨的嬌弱之態讓羅權看了怦然心動。
他來到這個蜀山世界,着實見了不少美人兒。靈雲溫和寬厚,英瓊英氣勃勃,輕雲平和而不失颯爽,張瑤青小鳥依人。但沒有一個如芷仙這樣惹人愛憐,讓人一看就打心底裡大起憐惜之情,恨不得把她擁在懷裡,輕言蜜語,嬌聲憐愛才好。自己自從來到這個蜀山世界,一直謹言慎行,按着書中的大勢,戰戰兢兢,從不敢踏錯一步。現在脫離了峨嵋,反而覺得有幾分輕鬆。如果能得到芷仙這樣一位溫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好妻子,那麼也算是不虛此行了吧。
他忽然有了幾分後世大學裡追女孩兒的感覺。見芷仙梳洗打扮整齊,仍是站在那裡,不敢回過身來,便走上前去,柔聲道:“此地不是久留之所,聽說你家在四川,不如先回家鄉,與親人報個平安如何?”
芷仙雙肩一震,本來平靜的秀目中又是淚光盈盈,羅權暗罵自己不解女兒心思,知道她此刻無顏回去面對親人,忙說:“我家裡在四川峨嵋山,父母早喪,二老在時,每每盼我能早日成家立室,如今我得了這樣一個好妻子,一定要回去祭告父母,你陪我同去好嗎?”
芷仙聽他一個人連珠炮似的說了這許多,不禁嗔道:“你這人好不知羞,哪個說要嫁你……”說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對,立刻轉過身,低下頭去,紅暈雙頰,羞得連脖頸都紅透了。
羅權見她肯與自己說話,心中大樂。知道芷仙最是害羞,卻不敢再說多了。只是在石室忙前跑後的收拾東西,將幾件女子衣物,和日常備用物件收拾了一番。又拾起自己的法寶囊,看到那柄霜鐔劍時,突然想起,與芷仙一番雲雨之後,覺得體內真氣十足,功力大進,他口上念動劍訣,用手一指,寶劍自行出鞘,一道寒光,如夭矯游龍一般,騰空飛舞。羅權一聲清嘯,但覺足下生風,身子輕飄飄的有如羽毛,猛地向半空一躍,身隨劍走,化作一道白光,破洞而出,直向天際。原來他取了芷仙的元陰,內氣大爲精進,居然劍術已臻小成,煉到人劍合一的地步了。
芷仙驚訝的望着他,顯然沒想到他已經修煉到飛行絕跡的地步了。不過一柱香的時間,羅權便從洞外飛回,卻是衣衫被劃破了幾個大洞,頭髮都打散了。原來他劍術初成,駕馭起來還不由心意,一下子衝入雲霄,飛得過高,天外罡風甚烈,遠出他意料之外,一個不留神,就成了這副模樣。
他見芷仙驚訝的神情,尷尬的笑道:“嘿嘿,嘿嘿,這……”尷尬的笑了笑,卻說不出話來。
芷仙見他有趣,忍不住用手掩着口脣,輕笑起來。她這一笑,本來眉目如畫的五官頓時就變得鮮活起來。羅權怔怔的看着,芷仙卻轉過身去,拿了一件男子的衣衫,遠遠的遞到他的身前。
羅權連忙接過,覺得先前瀰漫在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已經慢慢的淡去了,心中不禁暢快起來。他收拾完東西,才發現石室邊上的石臺上,放着一個小包裹,打開一看,是數枚山果,血也似地通紅,有桂圓般大小。看包裹顏色,大概是英瓊所留。想必這就是莽蒼山中的朱果吧?想着這小女孩年紀雖輕,但古道熱腸,心中頗爲感激。
他把朱果給芷仙遞了過去,自己也留了兩個。
“這果子是山中的靈果,吃了輕身健體,大有益處,我們分食了吧。”
芷仙低低的“嗯”了一聲,接過剖將開來,白仁綠子,鮮豔非常。食在口中,甘芳滿頰。兩人將果子吃了,見物件收拾已畢,本是傷心之地,也不想多做停留,便起身離去。
二人離了這座山頭,只見前面古木參天,怪石嶙峋,山頭一個接着一個,一眼看去綿延望不到邊際,芷仙畢竟是嬌弱女子,在妖窟裡又受了苦楚,不過半個時辰,已經走得疲累,嬌喘吁吁。
羅權見她臉頰上已經起了薄薄的一層汗珠,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不禁有些心疼,說道:“莽蒼山綿延千里,多是荒山野嶺,這裡還要走出百餘里,纔有集市人家。我劍術已成,不如由我馭飛劍帶你,行到集市之處,再僱車馬如何?”
芷仙一路上一直安安靜靜的,只是埋頭走路,也不與羅權說話,這時聽了,也不反駁,也不贊同,只是將頭低着,一言不發。
羅權笑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願意了?”也不等她回答,一隻手伸過去,輕輕摟住了她的腰肢,覺得芷仙身軀一緊,微微的有些抗拒,卻沒掙脫,便念動劍訣,喝了一聲:“起!”一道白光沖天而起,向着遠處飛去。
羅權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便不再莽撞,只在空中數十丈高下,穩穩的向前飛着。芷仙起先還覺得有一些頭暈,後來覺得平穩非常,不禁愉偷低頭往下觀看。眼中一座座大小峰巒,在腳底下飛一般跑向身後,春山如秀,風景絕佳,又看看身邊羅權凝神馭劍,向前飛行。想起這些日子來的遭遇,幾乎恍如夢幻。自己受盡凌辱,求死不得,出家遁世又沒人收留,身邊這人,是她的良緣所寄麼?
雖見羅權目不斜視,並未向她看上一眼,卻也不敢正眼望他,只是用眼角餘光偷偷掃視着,看他那凝神專注的面容,越看越是害羞,臉上不禁又升起兩道紅雲來。忙將目光轉過,看着下面風景,心頭卻砰砰的跳了起來。
二人各懷心事,過了約有一個時辰,羅權畢竟是劍術初成,時間不能持久,見下面已經有了村鎮,隱隱尚有人煙,便撤了劍光,在偏僻之地落下,然後兩人步行過去。
原來這地叫做吳場壩,是方圓百里內的一個大集,牲口衆多,羅權便僱了騾馬車轎,然後讓芷仙坐了車子,二人一路向峨嵋山而行。
芷仙自從吃了朱果之後,雖然半日沒有休息,卻並不覺得疲累,反而神清氣爽,這時覺得步行也無問題。但羅權一片好意不忍拒絕,就依言上了車轎,又想着要是兩人同車,車廂這般狹小,如何同處?真是讓人羞也羞死了。
羅權卻沒與她同車,而是騎馬在外面隨行,又僱了一個腳伕趕車。芷仙鬆了口氣之餘, 又隱隱的有些期盼,時不時的掀開車簾,看羅權在外面騎着高頭大馬護送的身姿,心裡就慢慢覺得平安起來。
羅權在馬上顧盼左右,覺得十分快意。放眼看去,午後剛下了一場透雨,這時碧空如洗,枝頭好鳥,翠羽尚溼,嬌鳴不已。地下紅瓣狼藉。遠近百十個大小峰巒,碧如新洗,四圍黛色的深淺,襯托出山谷的濃淡。再加上滿山的雨後新瀑,鳴聲聒耳,碧草鮮肥,野花怒放,朝旭含暉,春韶照眼,佳景萬千,目窮難盡。
再看車中的芷仙掀開轎簾,露出宜嗔宜喜的半張俏臉,看到他轉來的目光,就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似的,忙不迭的將眼光轉了過去,不禁心中大暢,突然想起後世曾聽過的一首歌來,便放聲唱道:
走啊走啊走。好漢跟我一起走,走遍了青山人未老,少年壯志不言酬……
劃一葉扁舟,任我去遨遊,逍逍啊遙遙,天地與我競自由……
共飲一杯酒,人間本來情難求,相思呀難了豪情再現,亂雲飛渡仍閒悠……
這是他後世看過的一篇劇目,寫的是一羣敢愛敢恨的仙人,劇情他已經記不清了,但這首歌卻一直記得清楚,十分符合他目前的心境,這時情由心生,不由脫口而出。
芷仙聽他放聲高歌,曲詞不文不白的,調子也十分怪異,不禁好笑。想想最後一段歌詞的含義,不禁紅暈雙頰。一男一女,要同飲一杯酒,那含義還用說麼?這人,看上去端莊守禮,原來,卻也如此會調笑人呢!只是看着他唱歌的樣子,卻讓人生不起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