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祈頓了頓,繼續問道:“爲什麼?”總歸要有個理由吧?
不過陵祈這句話說出來,也覺得自己管的有些寬了,可把人約出來了,又不想這麼快把人給放走了,那自然是要多說些話的,只能沒話找話了。
“爲什麼?”陵雲淵修長的手指把玩着手裡的酒盞,“因爲他的原因,我與她分開了七年。”他如何會讓他再好好坐在那個位置上?他留他一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如果不是因爲當時玄兒身子骨不好,一度活不下來,他不願嗜殺生父,折損了玄兒的生機,他也不會留着他至今。
“她?”陵祈怔愣了下,隨即明白了陵雲淵的意思。
他想起來了蘇岑的魂魄飄蕩的那七年,看來並不是沒有理由的,陵祈張張嘴,終究沒再提陵帝的事,對他說來,陵帝也不過是一個知道這個人存在的陌生人罷了,甚至不如面前這個相處了一些時日的皇侄兒,當然,如果他不是自己的情敵,就更好了。
“天色真的不早了。”陵雲淵站起身,一張冷峻的臉,在暈黃的燭光下,清冷白玉般,墨瞳沁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光。
“這麼快?”陵祈看陵雲淵已經打算真的走了,才揮揮手,讓劉榮進來結賬,與陵雲淵一起走出了酒坊,沁涼的夜風一吹,陵祈清醒了不少。陵祈歪過頭看了陵雲淵一眼,其實他很想問到底蘇岑的魂魄爲什麼會出現在天翼大陸,不過基於方纔的話,陵祈覺得他還是不問的好。
酒坊離客棧並不遠,不多時,就到了客棧門口,陵祈仰頭看了一眼客棧的招牌,其實並不怎麼願意讓陵雲淵進去。
清晨看到兩人從一個房間裡出現,陵祈覺得心靈受到了打擊。
可偏偏他還真不好說什麼,他們是夫妻,他想自己要是當初在蘇岑剛到的時候,信了她的話,情況會不會好一些?陵祈眸仁底掠過一道複雜的光,他覺得估計也遲了。
在陵雲淵踏進去之前,陵祈猶豫着開口:“要不,我們再去喝杯茶?天似乎挺冷的。”
陵雲淵聽到這一句,停下腳步,轉身,目光落在陵祈的身上,“然後呢?”
“嗯?”陵祈怔了怔。
“就算喝完了茶,我依然還是要回去的,你依然改變不了什麼。”陵雲淵黑眸沉寂,波瀾不驚,是因爲根本不怕蘇岑被他搶走,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一個他說動搖就能動搖的,他有七年,可他與她相守六年,等了七年,十三年的感情,生死相許的情意,早就分不清他們誰比誰更愛對方多一些,有些情感,是能融入骨髓的,流入血脈,即使敲碎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陵祈莫名從陵雲淵的眼神裡讀懂了他要表達的意思,沉默地站在那裡,沒有再阻止陵雲淵踏進去。
等陵雲淵的身影消失了,陵祈才歪過頭,看向一臉驚悚深刻表達‘我什麼都沒聽到’的劉榮,“我表現的有這麼明顯?”
劉榮拼命搖頭,又拼命點頭,最後頭迅速垂下:“皇、皇上您……是最好的……”
只是遇到的時機不對。
陵祈擺擺手,也不是真的想得到回答,輕嘆一聲,擡步走了進去。
也許,他是該放手試試看了,萬一,他只是習慣呢?
陵雲淵沐浴洗漱之後回到房間時,蘇岑已經睡着了,一條手臂搭在牀沿邊,錦被也只是蓋到腰腹,房間裡的燭火忽忽閃閃,恍惚不定。陵雲淵走過去,把窗櫺給關上了,才擡手熄了燭火,擡步走過去,脫了外袍,躺下來,蘇岑似意識到什麼,朝着陵雲淵依偎過去,只是鼻息動了動,片刻後,擡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阿淵?”
“嗯,是我。”陵雲淵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睡吧。”
聲音壓得極低,輕柔的彷彿只是在夢裡,蘇岑呆了呆,迷瞪了下,腦袋在陵雲淵的懷裡蹭了蹭,安心睡了過去。
蘇岑翌日醒來時,睜開眼看到陵雲淵,還沒有回過神,咦,阿淵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記得她昨晚上想等他來着,只是等的實在是困了,就不知何時睡着了。
蘇岑眨着眼瞧着陵雲淵冷峻的眉眼,長長的睫毛遮下來,在眼底打下兩道暗影,日光清淺,讓蘇岑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忍不住伸出一隻爪子,隔空點了點陵雲淵的鼻翼,再向下,在陵雲淵的嘴旁,隔空給他一邊描上鬍鬚,自己到先忍不住捂住嘴偷樂了。
不知道阿淵老了時候是什麼模樣,一頭銀絲,是不是與她變身的時候一樣?蘇岑腦海裡沉沉浮浮着奇奇怪怪的想法,到最後,全部化成了眼底最濃烈的感情,平日裡不敢表現出來,怕忍不住臉上燥熱,可這時候卻能肆無忌憚得瞧着。
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什麼時候對他動了心,不過這些早已經無法考究,她想要的是未來,能長長久久的跟他在一起……
“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很輕地飄入蘇岑的耳際,她陷入自己的意識裡,還未反應過來,直覺回答道:“在想我什麼時候對阿淵動心……誒?誒!”蘇岑擡眼,就對上了陵雲淵漆黑如墨的眸仁,先是一怔,隨後反應過來自己方纔說了什麼,一張臉紅得滴血。
‘嗖’的就想往後縮,攬在腰間的手臂卻用了些力道,陵雲淵湊近了,剛醒來的聲音還帶着幾分沙啞,卻性感的讓蘇岑頭皮發麻,“什麼時候動心啊,想通了嗎?我也想知道,嗯?”
蘇岑拼命眨了眨眼,想讓自己不盯着他瞧,可偏偏對方的眼睛彷彿擁有無窮盡的吸引力,她……她她她完全招架不住啊。
等蘇岑半個時辰後起身洗漱開門時,已經等在外面的蘇十一愣了下,“夫人,你的臉怎麼了?”
“啊,沒、沒什麼啊,誒,有什麼,過敏了。”蘇岑不自然地摸了摸臉上的面紗,心有慼慼然。
魂淡!壞銀!
肩膀隨即一沉,被人攬住了,蘇岑歪過頭,幽怨地瞅了陵雲淵一眼,後者一擡眉,清俊的眉眼讓蘇岑默默移開了視線,對某人完全沒有抵抗力神馬的,真是……太心酸了。
“過敏啊?那需要屬下讓鬼醫來幫夫人瞧瞧嗎?”蘇十一緊張地詢問。
“額,不、不用了,一會兒就好了。”蘇岑心虛地垂眼,手放在陵雲淵的後腰處,輕輕一擰,快點說什麼啊,解釋!自己闖的禍自己收拾。
陵雲淵臉上不動聲色,只是嘴角還是明顯抽了下,手勁兒還挺大啊。
掩脣低咳一聲,“不用了,十一,去看看陵公子醒了沒有,醒了可以去沈家了。”
蘇十一摸着後腦勺往外走,走了幾步之後,身體驀地一僵,莫名想到了什麼,一雙耳朵也紅了,腳下的步子也快了很多,蘇岑明顯看到了,一張臉與面紗下的脣瓣幾乎成了同一個顏色,她回頭,幽幽瞥了陵雲淵一眼,被後者直接攬着後腦勺,抵在了自己肩膀上,“好了,一會兒就消下去了。”
蘇岑哼唧一聲,不過也沒怎麼生氣,就是覺得不好意思。
陵祈過來時,就看到兩人相依偎的模樣,心口默默被戳了一刀,他淡定地走過去,與陵雲淵極爲相似的面癱臉,瞧不出情緒,“走吧,這一次,不知道沈天朗會裝扮成誰?”
“這次沈天朗會出府,不過以他的性子,經過昨日的打擊,他肯定不會再裝扮成沈家的人了,所以,就要看看沈府會不會留下什麼線索了。如若沒有,那就真的如同大海撈針了。”
蘇岑到了沈家的主院,果然如蘇岑所料,整個主院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別說味道了,整個主院都是香噴噴的,五花八門的味道充盈其間。
孫管家極爲自信地請蘇岑進去,“夫人,請吧。”
蘇岑微頜首,面無表情地走進去繞了一圈,並沒有什麼發現,就走了出來。
“嗯,這次弄得不錯,什麼都沒留下來。”蘇岑頗爲遺憾地聳聳肩,那表情惆悵極了。
“那是,我們可是打掃了足足兩三個時辰……”孫管家頓時找到了場子似的,跟打了雞血一樣,下頜仰着,得意洋洋,顯然對自己近三個時辰的努力,頗爲滿意。這一次,別想從任何地方發現蛛絲馬跡。
蘇岑瞧着孫管家,嘴角的笑意深不可測,“打掃了三個時辰呢?不錯不錯,現在離天亮是一個時辰,那這麼說,你家老爺四更天就醒了啊,嘖嘖,真是努力啊,讓我這一覺睡到天亮的,都覺得你家老爺辛苦。”
孫管家表情整個僵住了,眨了眨眼,跟吞了什麼似的:“……”他又說了什麼嗎?
老、老老老爺,老奴不是有意的啊……敵人太強大,他一不留神就鑽到對方陷阱裡去了啊。
“看你的樣子,你家老爺應該也不會這麼早起來,那麼……讓我想想,是歇在別處了吧。”蘇岑嘴角的笑意讓孫管家覺得晴天霹靂地揮了下來,心有慼慼然,老爺,心好累,不想再應付她了呢。
“咳……沒、沒有,怎麼會?我家老爺的確四更天就起了。”
“這樣啊,那我去沈夫人的苑子去瞧瞧,不算違背吧?”蘇岑眨着眼,表情無辜極了,可這看在孫管家眼裡,卻彷彿一隻揮着翅膀的小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