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睿一直回到靈府,似還沒從剛纔的打擊中回過神,蘇岑與陵雲淵站在房間裡,就瞧着陵睿呆呆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也不動足足有小半個時辰了。
蘇岑站得腿有些麻了,才拉過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也拉着陵雲淵一起坐在了一旁。
纔看向陵睿依然毫無焦距的瞳仁:“差不多得了,反正也已經看到了,你就當……她沒認出你好了。”
陵睿慢慢轉過頭,答非所問,擡起手指頭,僵硬地指着自己:“我就……用這張豬頭臉對着她發花癡的……”
蘇岑扶額,爲了不打擊他的自尊心,輕咳一聲:“……還好。”
陵睿怨念地瞅着她:“你當時,怎麼就沒想起來提醒提醒我呢?”
蘇岑:“難道要吆喝着說,‘陵睿你別回頭,欒秋嫺在此’,你覺得,她會不會覺得你是不想看到她?這是你要的?”
陵睿慢慢搖頭,襯着這張腫臉,莫名喜感,蘇岑安撫地想要伸出爪子去拍拍陵睿的肩膀,深表遺憾,只是還沒碰到,就被人給握住了。
蘇岑歪頭,對上了陵雲淵輕挑的眉眼,蘇岑暗搓搓地把爪子收回來,繼續開導:“指不定……你這樣,還能引起欒秋嫺的同情心呢?這可比你先前那張臉好用多了。”
陵睿:“……你確定?”
蘇岑認真頜首:“嗯,確定……”
陵睿:“那我能先把臉弄好了去見見她刷掉先前的豬臉,可以嗎?”
蘇岑挑眉:“你覺得呢?若是你想讓靈姬再撲過來,你就儘管去吧,反正,撲的也不是我,我沒壓力。”
陵睿控訴地瞅着她:“你真的好殘忍。”
蘇岑聳肩:“我不殘忍,那靈姬只會對你更殘忍,那你是要殘忍呢,還是更殘忍呢?”
陵睿立刻搖頭:“殘忍就好!”
不過經過蘇岑這勞苦用心的勸導,陵睿終於看開了,“你們夫婦趕緊回去吧,別再我眼前晃悠了,秀恩愛什麼的,虐死單身狗了。”
蘇岑擡了擡與陵雲淵交握的雙手,哼唧:“怎麼了?怎麼了?你單身個喵啊,你忘了你府裡的十七位夫人了麼……”
陵睿覺得自己再次被戳了痛處,撲到牀榻上,咬着被角怨念瞅着蘇岑:“能不提了嗎?你好吐豔的。 ”
蘇岑默:“……那你自己呆着吧,不用送了。”
蘇岑拉着陵雲淵出了房門,離開前最後看了陵睿一眼,看他的確沒事兒,才鬆了口氣。
蘇岑與陵雲淵回到房間時,小殿下正背對着他們在牀榻上玩,牀幔放下來,遮住了小傢伙的身影。
陵雲淵在房門關上的瞬間,把蘇岑禁錮在門上,低下頭,額頭抵着她的,聲音低沉:“你對陵睿的關心,是不是太過了?嗯?”
蘇岑忍不住笑了,“你又亂想什麼呢?他看着沒事兒,估計還在因爲欒秋嫺的事在難過。”
只是在最初的震驚、慌亂、不安之後,沉澱下來的所有情緒都壓在了心底。
蘇岑不願陵睿打擾欒秋嫺,是因爲欒秋嫺如今過得很好,可她這樣幫他做出最好的決定,卻是內疚的。
至少,她很清楚,放棄自己的所愛,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所以,她雖然不說什麼,到底是想讓陵睿早點走出來。
蘇岑耐心的跟陵雲淵解釋了一番,陵雲淵自然懂了,只是依然不肯鬆開蘇岑,額頭輕輕蹭了蹭她的,“可我不高興你這麼接近他,怎麼辦?”
蘇岑望入他墨黑的眸底,哪裡不知道他根本就沒氣,就是找機會瞎鬧,哼唧一聲,直接擡手攬住了他的脖頸,踮起腳,在他脣上,重重啃了一口,再鬆開:“這樣行了吧?”
陵雲淵眸仁卻更深了,驀地俯身,把人拉近了些,順勢加深了這個吻。
蘇岑沒想到欒秋嫺竟會主動來找她,所以當得到蘇十一的稟告時,蘇岑還愣了好一會兒。“十一,你確定……是欒秋嫺找我?而不是找陵睿?”
怎麼看也應該是欒秋嫺找陵睿吧?找她做什麼?
“的確是找夫人的,欒夫人讓人遞了信過來,指名要單獨見見夫人。”
蘇十一把信遞給了蘇岑,蘇岑打開,裡面只有很簡短的一句話,約蘇岑明日正午時分在靈琅鎮的第一酒樓相見。
蘇岑歪過頭,把信箋遞給陵雲淵,“阿淵,她見我,是不是心軟了啊?”
難道還真的讓她說準了,她看到陵睿的豬頭臉,所以,心裡……不舒服了?
陵雲淵看了看,“要去嗎?”
“去,自然是要去的。”不過蘇岑想,估計頂多也就是心軟擔心了,想詢問一下陵睿的情況,只是又不想給陵睿希望,所以纔會見她的。
否則,她就直接約見陵睿了。
“既然想去見,那就去吧,我與你一起。”
“啊?”蘇岑怔怔望着陵雲淵,她單獨約見的自己,這樣好嗎?
“我在外面等你。”陵雲淵並不放心,先前無數次的經驗證明,他們是不能分開的,否則,準出事。
更何況,這裡不比天曜大陸,若是真的被抓走了,難找的程度,更是會上了一個臺階。
蘇岑想了想,同意了,天翼大陸,前有狼後有虎的,的確是不怎麼安全,她其實如今已經有了自保的能力,可爲了能讓陵雲淵放心,蘇岑還是決定聽陵雲淵的話,欒秋嫺只是說了‘單獨’見她,只要到時候她們談話的似乎,是單獨的就好了。
蘇岑沒打算把去見欒秋嫺的事情告訴陵睿,防止陵睿有了希望,到時候失望會更大。
翌日離正午差一刻時,蘇岑所坐的馬車到了第一樓外,蘇岑下了馬車,與陵雲淵一起進了酒樓,詢問了小二,直接被帶到了一個包廂外。
陵雲淵直接把隔壁的包廂給包下了,等蘇岑進去之後,也抱着小殿下到了隔壁的包廂裡。
十一幾人則是守在外面。蘇岑擡步走近包廂時,欒秋嫺正絞着手惴惴等在那裡,看到蘇岑,連忙起身,“夫、夫人,你來了。”
蘇岑笑笑,走了過去,坐在了欒秋嫺的對面,“欒夫人也坐吧。”
欒秋嫺應了聲,眉眼溫婉如水,秀秀氣氣地坐在對面,卻是垂了眼沉默了下來,蘇岑也不急,幫兩人倒了清茶,才放下,靜靜地看向欒秋嫺。
“欒夫人這次找我,可是要問關於陵睿的?”蘇岑看欒秋嫺的確是不好意思開口,主動詢問。
“奴家……夫家姓唐。”欒秋嫺菱脣動了動,輕聲細語的說出一句話。
蘇岑愣了下,反應過來她這是在主動說出自己當時的遲疑,蘇岑當即把稱呼給改了過來,“唐夫人,你若是問陵睿的臉,那我就直說了,只是過敏,過個半個月就會消腫了。”
蘇岑話落,明顯感覺欒秋嫺鬆了一口氣。
欒秋嫺沒有主動再提陵睿,而是擡頭,看着蘇岑道:“今日找夫人來,是想告知夫人一件事。”
“什麼事?”欒秋嫺的表情太過認真,蘇岑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不提陵睿,是因爲覺得提起陵睿會對不起自己的夫君,可她主動前來,想必……是與她的夫君有了什麼打算。
“夫君決定……十日後把客棧盤算出去之後,離開靈琅鎮。”欒秋嫺說完,像是完成了件大事,吐出一口氣。
緊張地捧起茶水啜了一口,“我知道這決定……倉促了些,他……與靈府三小姐的事,我也聽說了。”
蘇岑捏着杯盞的手緊了緊,“那只是……”蘇岑張張嘴,到底沒把話說出口。
她並不確定周圍有沒有眼線,可欒秋嫺就這麼離開……“你是因爲陵睿嗎?他說過不會去打擾你們的,你們完全沒必要離開。”
欒秋嫺搖搖頭:“我當了他十年的貼身侍婢,我瞭解他……他不會就這麼放棄的。夫人或許不知道,當初我從睿王府逃出來的時候,遇到了流寇,若不是夫君,我恐怕早就……他幫了我很多,幫我一步步走出來,到如今,我……很幸福。”欒秋嫺深吸一口氣,說最後一句的時候,目光溫柔,“他是一個很好的人,至少……對我極好極好,所以,我不願他傷心。夫人,你能懂我嗎?”
蘇岑望着她眼底暢往的希冀與溫柔,蘇岑想,她也許對她的夫君並不不像對陵睿的感情,可他們之間……恐怕比陵睿的情更深。
即使,可能只是感激之情,亦或是,早就在相知相伴中,轉化成了親情。
蘇岑嘆息:“這如若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你的決定,等你們離開之後,我會勸他的。”
欒秋嫺感激地笑了笑:“多謝夫人了。”
蘇岑張張嘴,終究一句話也沒說出口,直到欒秋嫺離開,蘇岑才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陵睿知道了,會不會徹底……
陵雲淵走進來,握住了她的手,幫她揉了揉眉心,“別想了。”
“你都聽到了?”
“嗯,她有她的打算,至少,她不會活在內疚裡。”即使她真的肯重新接受陵睿,可然後呢?她就會幸福了嗎?
她不會,她只會覺得辜負了兩個人,在內疚中度過一世,倒不如如此,把遇到陵睿的事全部忘記,再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就像是一切從未發生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