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怎會心疼他?
那是絕不能的,他與她來說除了恨絕不會再有其他的情感,更不該是心疼。
她站起身,帶着紛亂的情緒逃也似的離開了中天殿。
芸惜一直默默的跟着她,清楚的看着她自中天殿出來時眼中的掙扎和痛苦,還有今日去華音宮的原因,她知道主子心中一定有更大的波瀾。但是她卻一句都沒有問。
回道了宮中,她午膳也沒有用,便倒頭睡去。
第二日,天還沒亮,她就起身了。
帶着葉海去了御花園,無根水只有這個時候纔有,而她卻一定要爲他去這麼做。
她赤足小心的走進荷花池,心中忍着極度的恐懼,手裡拿着一個紫玉瓶子認真的收集着荷葉的露水。葉海捨不得硬是也脫下鞋跟着進來,她卻瞬間變了臉,“回去。”
葉海不肯,“小姐,您自小最怕涼了,這早上水這麼涼,就讓奴婢......”
她卻說道,“你知道我是爲誰採這露水嗎?”
葉海點頭,“是皇上。”
她隨後深吸口氣,說道,“皇上什麼都不缺,唯獨缺少的是真心,而我要給他的正是這個,若是誰都可以採,那麼我還採來幹什麼?”
“可是您是主子,不是奴婢。”葉海心疼的說道。
“對,就因爲我是主子。”
葉海當即明白了,但是卻仍舊心疼着她不肯離開,“到時候奴婢不說誰也不知道這是奴才採的。”
她去笑了,“葉海,這宮中你覺得還有什麼能瞞的住嗎?”
葉海心頭一震,隨後只聽到她又說道,“還不上去?”
她終於爬上了岸,看着海藍萱一個人站在荷花池中忍着涼忙碌着。
太陽破曉而出,她才自荷花池中出來,只不過此時她的臉上卻已經是蒼白如紙。
葉海的臉上擦了一遍又一遍的淚水卻終究沒有止住,被她看了個清楚。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誰讓葉海知道她的一切。
那一年臘月她十二歲,深夜中被大姐推進冰窟窿,要不是命大她此時早已經不在人世了。
只穿着中衣的她,在冰窟窿裡掙扎慘叫的一幕葉海親眼目睹,如果沒有葉海她也早死了。
從此後,她怕冷,對水更是恐懼的很,一遇到水她便猶如遇到了魔鬼猛獸、般恐懼。
葉海怎能不心疼,她又怎會不懂。
葉海跪在地上將她的腳擦乾,然後用手輕輕的給她搓着焐熱,眼中的淚卻一直止不住的落下。
她任由葉海做着一切,她知道只有這樣她才能心中舒服些。
“葉海,我沒事。咱們趕緊把露水送去中天殿吧。”葉海點頭扶着她起身。
然後她揉揉的葉海的頭,“傻丫頭不許哭了,讓人看見還以爲你主子糟了什麼不測呢?”
葉海啞聲說道,“小姐,你胡說什麼?你是存心想讓奴婢活不下去!”
她趕緊笑了說道,“好好,我不說就是了。可是你也不要在哭了,說不定這也是件好事呢?”
葉海擡頭看向她,她伸手擦去葉海臉上的淚水說道,“也許以後我就不會再怕水了,治好了
我的一塊心病,不是挺好的嗎?”
親自將露水送到了中天殿,千燕寒驚訝的看着她,然後就要接過她手中的紫玉瓶子。
“娘娘真是有心了,奴才這就讓人去煎藥。”
她卻躲過他的手,千燕寒不解的看着她,她蒼白的臉上莞爾一笑,“我要親自去煎才放心。”
千燕寒接着說道,“奴才看娘娘臉色不好,還是回去歇着。奴才一定會親自監督地下的人。”
她卻搖頭,“讓我去吧,否則我回去也不會安生,你是怕我煎不好?”隨後眸色一暗,“還是信不過我?”
千燕寒急忙回道,“媗小主哪裡話,真是誤會奴才了。”
隨後身子一閃讓出一條路,“奴才這就帶小主去廚房。”
自中天殿出來,已經快到晌午了。
她累的很,早上出來的早沒有驚動轎伕,只好走回去。
“小姐,你爲什麼不親自給皇上送進去,還告訴千總管不讓他告訴皇上呢?”葉海說道。
她拖着疲憊的身子輕輕一笑說道,“我想做的久一點。”
葉海不懂,卻也不再問下去,但是她知道小姐自有自己的道理。
燕寧宮
皇后與太后都不說話,只是相對坐着。
許久,太后纔開口,“華兒,這些年你一直沒有再孕,皇上難免會冷落了你。”
皇后卻突然眼現唳扈,“要不是那個賤人,我的孩子已經五歲了,早就是太子了。”
太后才又說道,“你看你就是沉不住這個性子,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還是這樣心浮氣躁的。”
“姑姑,我怎麼能不心浮氣躁,這輩子我恐怕是沒有機會再孕育龍種了。我恨不得將那個賤人咬碎了嚥下。”
她少有的大動肝火,厲聲的說道。
太后深吸一口氣,隨後嘆道,“她如今足不出戶,猶如死人沒有兩樣,或者比死還痛苦。你又何必要讓自己不痛快。”
皇后輕聲的笑着,笑中的悲傷不曾掩飾,她望向太后一臉委屈,兩行熱淚便輕落,“姑姑,別人不知道,您最清楚皇上與我之間的事。”
隨後她抹了抹眼淚接着說道,“爲什麼我會懷孕,又爲什麼從此後沒有再孕,姑姑不知道嗎?”
太后安撫的看了她一眼,只搖頭說道,“孽緣!既然事已至此,你又何苦強求,安生的做你的皇后不好嗎?只要有姑姑在,六宮之主的位子就永遠都是你的。”
皇后卻激動的站了起來,“我要的只是一個男人,一個心裡有我的男人,而不是一座冷宮,更不是皇后的頭銜。”
“那你要姑姑怎麼辦?”太后語氣中盡是無奈。
“給我一個孩子,要麼就別再讓任何女人進宮。”
她扭頭便走出去,留下太后一個人愣怔在那裡。
她爲了選秀而來,可是這後宮又豈會因爲她一人而從此不再進新人?
太后輕輕的搖搖頭,看來她這次選秀是對的,這個侄女雖然自己將她扶上皇后的位置,卻終究成不了大器。
葉海扶着海藍萱,突然她說道,“小姐,您看那是不是皇后。”她指着前方自燕寧宮出來的一個身影
。
她站定了腳步,細細辯去,隨後心中一驚,皇后怎麼好似哭泣着出來的呢?
“葉海咱們等皇后走遠了再過去。”葉海點頭與她留在原地,直到皇后進了軟轎走得遠了。
“皇后娘娘好似傷心的很!”葉海說道。
“只當是沒看到,不許說出去知道嗎?”她囑咐着葉海。
“小姐,您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向太醫都說了您不能再下荷花池了。”葉海看着她憔悴消瘦的容顏說道。
她卻輕輕搖頭,“沒事的,沒聽千總管說皇上就快好了。再堅持些日子,就可以不去了。”
選秀的事,進行的熱火朝天,雖然皇上病着,但是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皇上其實病了。
今日她去給皇后請安,聽見皇后說皇上最近因爲獨錦之事憂心,如今獨錦求和,總算是邊關安寧,所以皇上便閉關些日子好好靜養着。
每天她都堅持着赤足採摘露水,可是對水的恐懼卻絲毫沒有減少,彷彿更加嚴重了,甚至夜裡也會被噩夢驚醒。
葉海勸不住她,卻只好請了向子軒過來。
向子軒走進來請安,然後擡頭之後不由得大吃一驚,才短短十幾天不見,她卻又消瘦憔悴了不少,心中莫名的一陣刺痛,看到她的笑,他才慌忙低下頭。
請了脈,他面色凝重的說道,“小主的身子實在不宜再浸泡在涼水中,否則會影響日後的孕育子嗣,還請小主爲了日後好好珍重。”
她暮色深遠的看着他,“那麼多天的苦我都吃了,難道馬上要事半功倍了,你要我放棄嗎?”
向子軒面色一怔,沉默了許久,兩個人都不說話。
終於她又開口說道,“子軒,我知道你有辦法,幫幫我。”
他深吸口氣,微閉了雙眸一下,似乎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然後纔開口道,“微臣不是沒有辦法,而是小主的身子自小便不是很強健,再加上從前便受過陰寒,這方法調養起來便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還是請小主三思,即使要得君心,總還是會有其他的辦法。”
她卻搖頭輕笑道,“你何曾聽說過他會受傷,這宮中這麼多人都虎視眈眈,下一次就不知道是機會,還是厄運了。”
隨後她眸色一沉,“子軒,我信你。不管最後會不會烙下毛病,我都謝你。幫幫我,除了你我無人可求了。”
她的語氣溫軟,帶着幾分依賴懇求,向子軒沉思了一會,終於點頭,“小主既然如此相信子軒,子軒必定盡力而爲。”
向子軒走了,她的心頓時晴朗了許多。
孩子,孩子,如果你再次來到的母親的身邊,母親一定會珍惜你,愛護你。
她的手拂上自己的小腹,這一刻她渴望着有個小生命在這裡孕育,她卻沒有細想此刻究竟是爲了完成她的心願,還是其他......
聽說今日是新人進宮的日子,也是他痊癒的日子,她自中天殿出來的時候,軟轎已經等在那裡。
是千燕寒爲她準備的,因爲剛剛她暈倒在了火爐旁。
葉海伸手緊緊扶着她的身子,眼中淚水涌動卻硬是忍着沒有掉落。
突然,聽到海藍萱一聲低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