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被她逗笑，呂秋真是越來越不講理了。
看來她真是沒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放心上。
“我問你個事情。”扶蘇一本正經地說道。
呂秋見扶蘇的神情改變，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不由得抿脣。要不是現在不能大幅度動身，她就像一個好學的學子在聽老師授課一般坐得直直的聽他說話了。
扶蘇深呼了一口氣。
“我已經向父王提出納妾的事了。”
攥住被褥的手指緊了緊，呂秋心裡咯噔一下，難以察覺的失落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好奇地問道：“那，是好事啊……和我有什麼關係？”
扶蘇輕笑一聲，也不繞彎子了，直接給她當頭一棒：“納的是你，你說和你有什麼關係？”
呂秋愣愣地看着扶蘇，顯然沒反應過來。
他說什麼？
她沒有聽錯吧。
呂秋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公子，如果是因爲昨天晚上的事，大可不必。我只是一等奴婢，怎麼配……”
扶蘇不喜歡聽她這麼說話，他打斷呂秋：“我一向是爲自己行爲負責的人，既然昨日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作爲大秦公子，和宮女如此糾纏不清，傳出去有損名聲。納你爲妾的話，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雖然免不了閒言碎語，但至少名正言順，不會明擺着被議論。”
原來只是怕有損名聲啊，這倒也說得通。呂秋低下了頭。還害得自己多操心呢，制定什麼攻略之策，根本就不需要啊。
可是……
“哦……”呂秋低眉眨了兩下。
“可是公子，您也不能不問過我的意見就這麼和王上說啊。”呂秋有些氣憤。
“你不同意？”他覺得呂秋沒有理由不答應，至少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不同意！”呂秋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扶蘇皺了皺眉，又靠近呂秋一些，兩人的距離僅有兩個拳頭那麼寬，空氣中瀰漫着曖昧的氣氛。
呂秋看着他一臉兇狠的樣子，又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本能地往後縮了縮。
“躲也沒用。”扶蘇的語氣清冷，眼神陰翳，他一把抓住呂秋的手。
“幹嘛啊？”呂秋低聲問道，聽得出來有些膽怯。
“上藥。”扶蘇瞪她一眼，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藥瓶。
兇什麼兇啊！呂秋咽不下這口氣，她被強行娶了，脾氣還這麼差。
“春檀上過了，你放開。”呂秋用力去甩開扶蘇的手，不料牽動了傷口，劇烈的疼痛在手臂上蔓延撕裂開來。
“嘶……”呂秋的面色變得很痛苦。
“省着點吧。”扶蘇道，很自然地挽開呂秋的袖子，拿出藥輕輕地擦。“這個藥是醫師剛給我的，要配合着春檀的藥用效果才更好。”
扶蘇用手輕輕地撫摸呂秋的傷口，藥的觸覺涼涼的，不過這個藥的確讓人感覺不是那麼疼，溫和了許多。
陽光透過窗欄灑在扶蘇身上，光影斑駁，他細長的眉眼中是溫暖的春日，與陽光相映。陽光修飾着他白暫的面容，墨色的眼眸滿是認真的神色。
“你要納我，我可是有條件的。”呂秋冷不丁的說道。“平白無故給人做妾，可不能讓你白佔這個便宜。”
扶蘇頭也不擡，繼續擦藥：“我第一次聽說大秦大公子納妾還要講條件。”隨後他擡起頭，對着呂秋的眼睛笑笑：“只要我想，六國的美人隨時都可以到我榻上來。”
“她們是他們，我是我，我就要講條件，你說你納不納吧。”
扶蘇皺眉，怎麼不講道理？無奈地看了看她：“什麼條件？”
呂秋心裡得意地想，看吧，不還是要聽我的話。
“一，這事情必須八百里加急告訴我兄長。而且等我兄長回來之後，須爲他授官。二，爲我在咸陽中置辦房產。三……”她頓了頓，勾脣一笑：“我要清雁當我的貼身婢女。” ωωω⊙ttkan⊙C〇
聽到第一個條件時，扶蘇面無表情，聽到第二個條件，扶蘇微微皺眉，但是扶蘇沒想到她會說出第三個這樣的條件，搖搖頭道：“這事情由不得我，清雁是公孫瑤從府上帶來的，她若是一個小姐也就罷了，現在畢竟是公子婦，不得如此搶過來。”
“你不是很厲害嗎，大秦大公子……一個婢女都辦不到，那還是算了吧，不嫁不嫁。”呂秋半開玩笑地說道，眉眼彎彎，故意加重“大秦大公子”這幾個字，還模仿他的語調。
只要扶蘇想要，哪有她不嫁的理由？不過扶蘇此時不太想跟她鬥嘴，“你想讓清雁當你和公孫瑤之間的眼線？”扶蘇一語道破。
既然扶蘇看出來了，呂秋也就不隱瞞：“對，要了清雁後，公孫瑤肯定不會放棄她這個馴養了多年的棋子，她們必定還有來往，只要清雁來噹噹線人，在一些小事情上給她使絆子，有她好受的。”她得意的揚揚眉毛。
要清雁的緣故不僅如此，如果馴服清雁，可以做她一個很好的幫手。
扶蘇笑笑，心眼不壞，但卻不少。
“你就這麼有信心清雁會爲你上刀山下火海？公孫瑤是什麼樣的人，她比你還清楚，要撼動她的內心，談何容易。”扶蘇認真道，更多的是擔心，他擔心清雁服務於公孫瑤，來了之後又會惹事。呂秋雖然有些小聰明，但是太善良，易受人迷惑。
他納呂秋爲妾，其實無關什麼名譽的問題。他們兩個的傳言，早就在宮裡傳開了。最重要的，是他想保護她。
呂秋有了他的庇護，定會安全許多，而且再也不用伺候人了。
扶蘇心裡隱隱感覺，呂秋好似生來帶着高貴的血液，身子裡的風骨是那樣高傲，伺候人太委屈她了。
何況，她的過去，還需要他深入瞭解。
成親就是個很好的機會。
呂秋聽了扶蘇的話，只是笑笑：“看我的吧。”
迎着清晨的陽光，清雁舒舒身子，她並沒有傷得很重，因爲胡亥提前安排好了人手，板下留人，大約也就五個板子的事兒。她從小習武，體質不弱，休息一晚上就能繼續起來幹活了。
這回還是沾了公孫瑤的福。清雁暗暗想着。不過，如果不是公孫瑤使喚她，也不會挨這個板子。
“你是清雁姑娘嗎？”
清雁聽見有人喊她，但是個陌生的聲音。
她轉過頭來，是春檀。
“你是誰？”清雁並不認識春檀。
春檀笑笑：“我這兒有位姑娘要見你。”
平日裡沒有這種事，清雁的警惕性很高，她不緊不慢地問道：“哪個宮的？”
春檀不遮不掩：“朱華宮。”
清雁皺皺眉，她不由得想到呂秋，朱華宮是扶蘇公子的宮殿，還能有什麼女人。她冷笑一聲：“我正忙着呢。”
春檀依照呂秋的吩咐行事，她繼續說道：“她有重要的事和您說，是關於公孫小姐的。”看見清雁的臉色微微變化，她微微一笑:“姑娘請吧，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清雁看了看天邊，才微微露出魚肚白，天際還是暗沉的深藍色。時候還早，早上沒什麼活兒，公孫瑤未醒，和其他宮女說明情況，說是朱華宮有人請，隨後跟着春檀走了。
踏入雍容典雅的朱華宮，清雁不由得提了提裙角，憂心上面的污漬弄髒了金貴的殿堂。
春檀領她進了呂秋的住處。小閣清雅安靜，落地窗前有院子裡盛開的花朵枝條深深淺淺伸入室內，呂秋坐在一梨木方桌上研墨。
清雁愣了愣，她知道呂秋在扶蘇宮裡過得不錯，但沒想到能收到如此優待。這哪裡是奴婢？活生生是一個主子！她嚥了咽口水，語氣上卻不輸給她：“你叫我來做什麼？”
雖然呂秋身上衣着並未華麗富貴，但卻乾淨帶着香氣，清雁一眼就明白，呂秋來這兒就沒幹活。
呂秋淡淡一笑，停止研墨，走向清雁。
“我開始想問問，願不願意來做我的貼身婢女。”
清雁瞪大了眼睛，冷笑一聲：“我是公孫瑤的人，你找我來就爲了這事？簡直笑話。”
“放肆！”春檀大聲喝道，“呂姑娘乃將來的大公子良娣，不得無禮！”
清雁聞言皺了皺眉，幾日不見，呂秋竟然要給扶蘇做妾了。
“不願意。”清雁不緊不慢地回答。“我給公孫小姐服侍得好好的，爲何要調來你這？況且……”清雁低下眉，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她抿抿脣，“我與公孫小姐自幼相伴，情深難捨。”
“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近日來遇到所有的不幸，都來自於公孫瑤？”呂秋輕輕反問，清雁只是低下頭來：“給主子辦事哪有委屈一說？”
呂秋敏銳地捕捉到了清雁眼裡的躲閃，她笑道：“好，我不強求，那你請回吧。速速。”
清雁嘀咕了一聲：“莫名其妙，浪費時間，我還以爲什麼事……”
居然這麼容易就放我走了？清雁用審視的眼光看了一圈呂秋，逐漸變得柔和下來。本以爲會把她騙過去刁難一番……
她走回貢菊宮，不斷思索呂秋的話，心裡不安感愈來愈烈。
她總覺得，前方是一個波濤洶涌的漩渦，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把所有人都吞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