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呂秋坐起身來，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在場的宮女無一聽懂，安靜了一會兒。
呂秋繼續說道：“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你講什麼話呢？”絮殊惱火道，踩了踩地板：“你到底讓不讓開，我打人了啊！”
呂秋打算把這首詩背完：“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爲美，美人之貽。”她笑笑，“姝，好名字。”
絮姝心裡一動，她神色更焦急，像是被抓住了什麼心事，轉身冷喝道：“上！”
好幾個宮女齊刷刷涌到跟前來，擼起袖子，擡手就要打人，呂秋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聲音雖小卻擲地有聲：“其實你很喜歡吧。”
宮女們愣了愣，絮姝轉過身的臉色蒼白。
許久，她嚥了咽口水，再開口卻有哽咽：“你怎麼知道的……”
宮女們不明所以，絮姝招招手，宮女們就退下了。
呂秋莞爾一笑，還真被她說中了。這名字就出自這首詩。不過爲什麼她反應這麼大呢？
“你也覺得這名字好嗎？”絮姝眼裡泛起了淚光，走到呂秋面前，差點把呂秋嚇一跳。
“也？”呂秋抓住這個字眼。“還有誰說過？”
絮姝愣住，眼淚不住的往下滴。
“這……”呂秋有些不知所措，她杵在這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絮姝吸吸鼻子：“你從哪裡背的這詩？”
呂秋纔不會說她從小就學：“小時候偶然聽見，就會這首。”
絮姝並沒有起疑，應了一聲“哦。”
呂秋看絮姝的模樣，都差點兒把這位置真讓給她了。她抽抽嗒嗒的樣子和剛纔神氣的樣子截然不同，這個反差還真的嚇到呂秋。
呂秋嗤笑一聲，怕不是什麼心事吧。她也不好問，便開口道：“好了，美美的姝姐，你可以去別的地方歇息否？我要睡覺了。”
“哼。”絮姝冷哼了一聲，但是沒有剛纔的排斥感：“算你走運，明天別再讓我看見你！”
呂秋不打算理她，躺下來繼續睡覺。
絮姝猶豫了片刻，在這宮女堆裡，她很難找到知道這詩的人，她心裡默默涌上一絲佩服之意。之所以呂秋來的時候她反應這麼大，是因爲她也有相似的經歷。
曾經在宮牆柳下的心動和誓言，被現實碾壓得灰飛煙滅。曾經在萬千煙火之下的相擁，都稱爲可笑的幻夢。
絮姝垂眸，在呂秋旁邊坐下。
呂秋蹙眉，剛哄好，這人又要來找麻煩了？
絮姝低聲開口：“很久沒有人誇我的名字了……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呂秋很想翻個身，但好像不太禮貌。這人可真奇怪，她們纔剛見面，甚至還惡言相向，這就要對她掏心置腹了？呂秋閉口不言，裝作睡着的樣子。
絮姝看呂秋沒反應，準備自顧自的說起來。在這忙碌的宮中，她有是比較下等宮女，平日裡根本沒有閒心思慮這麼多，也就巡遊事少了些，塵封了多年的記憶和在麻木不仁中復甦的情感忽然被點醒，隨即爆發。
宮女們嘈雜不已，剛剛散開後也就沒人敢過來挑事，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她想和這個懂得名字由來的人訴說。
那是一個少女的回憶。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絮姝開始訴說，“我入宮是名字叫絮絮，是家裡人給我取的。家裡人的臉我也都快忘盡，我入宮八年，沒回過一次家。剛入宮時，服侍的主子和某位公子走的近，現在我不願再提他的名字了。當時，我有幸能跟在主子身邊目睹公子。那時哪裡懂得什麼，眉來眼去幾下就心動了，一發不可收拾……”
呂秋扯了扯嘴角，這不說的就是自己？她睜眼看了看絮姝，這小臉蛋抹去灰塵確實如玉般皎潔。
“有一次我偷跑出來見公子，他正在讀詩，給我背了這首詩。他問我，有沒有名字，我點了點頭，說我喚絮絮。公子一笑，和我解釋一番那詩的意思，我也聽不懂，只得傻笑。公子說，從今以後我叫絮姝。”
呂秋聽着聽着，快要睡着了。
“後來我和公子的關係越來越好，他在宮牆柳下許諾要娶我爲妾，在宮宴放燈下和我一同賞燈……我就這麼相信着他，再後來這事情被公子正妻知道了，我的主子也知道了，她們作爲女人不費吹灰之力把我打發到王上底下做下活。我也不是沒有找過公子，但是他就像不認識我一樣冷漠，我的心也一點點冰冷，最後他說，他玩膩了，別來糾纏他。”
呂秋幾乎要睡着，迷迷糊糊。
絮姝嗤笑一聲，眼裡都是荒涼：“到底是年輕啊……那些公子哥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