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少年已經沒有了剛進來時的驚恐,越來越多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壓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正在逼着他拼了命地成長,長成所有人都要仰望的模樣。
他靜靜地透過窗戶看着外面的夜空,卻看不到星星,因爲監室內晚上不允許關燈。
少年靜靜地看着,正看得出神的時候,剛纔那個給少年半塊饃饃的人坐了起來。
“想事情呢?小夥子?”這個問道。
少年點了點頭。
這個人擺了擺手:“沒事,你想你的吧,我煙癮犯了,起來抽根菸。”
少年不知道說啥,只是繼續點頭。
“有火嗎小夥子?”這個人下了牀鋪。
少年搖頭。
“唉…”這人嘆了口氣,“現在抽根菸越來越費勁了。”
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打開衣櫃,從最裡面的一件衣服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紙包,把紙包層層撥開,才發現裡面靜靜地躺着幾根皺巴巴的煙。
“快沒存貨了。”他輕聲嘆了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香菸,把剩下的重新放好,又跑到牀鋪旁邊,從被子裡抽出了一小塊棉花,又拿了一隻別人的拖鞋,躡手躡腳地跑進了洗手間。
少年看着好奇,站在衛生間門口看着。
這個人擺了擺手:“進來吧,進來吧。”
等少年進來,他立即關上了衛生間門,之後就不再搭理少年,自顧自地把棉花攤開,從洗衣粉袋子裡抓出一小把洗衣粉,用棉花細細地卷好。
“你在幹什麼?”少年十分不解。
“沒有打火機,只能用土招子了。”這人答了一句,拿着拖鞋的側面壓着卷好的棉花開始在地上快速滾動,不一會,棉花中間就慢慢升溫,最後竟燃燒起來,產生了小火星。
他連忙叼着煙爬在地上湊近火苗。
香菸點着,立即美美地深吸了一口,順勢坐在地上,背靠着衛生間的牆壁,眼睛微閉,表情享受至極。
少年在旁邊都看傻了。
這個人享受了一會,睜開眼,又嘬了一口煙,深深吸到肺裡,很久之後纔不舍的把煙吐出來。
“小子,你家哪的?”
“f市的。”少年答道。
“打架進來的?”
“嗯。”
“呵呵,小年輕啊,年輕就是好啊。”這人感嘆了一句。
“你叫什麼?”這個人又問了一句。
“徐少年。”少年回答道。
這個人點了點頭:“好名字啊,你叫我老陳就行了。”
“好。”少年也點了點頭。
“來一口不?”老陳很慷慨地把煙遞給少年。
“不會不會。”少年擺手說道。
老陳也沒多推讓,自己又嘬了一口:“那個紅毛,肯定給管教頂上了,所以跟管教關係不錯,能忍忍,就忍忍吧。”
少年點了點頭。
“再有小半年,他就出去了。”老陳抽完最後一口煙,把已經抽到菸屁股的搖頭踩滅,衝進了馬桶。
少年站這一晚想了很久,決定再忍一忍!因爲他目前還想不到其他辦法。
但是人性這個東西,有時候就是醜惡的讓人無法直視。如果你一直處於防禦狀態,那其他人就會永遠處於攻擊狀態!
少年本以爲容忍兩天,紅毛就會新鮮感過了放過他,他卻不知道小人永遠是小人,得了志的小人更小人!
紅毛和小魚看見少年一直逆來順受,忍辱負重,這大大滿足了他們的權欲心,不但沒有停止對少年的屈辱,反而變本加厲,把自己能用上的權利都對少年使用了一遍,不但讓少年洗了所有人的衣服和鞋,還指揮少年給監室做大掃除,擦的不好就動手,不僅沒日沒夜清洗廁所,而且剋扣少年的伙食並且讓他每天晚上都要值班。
在一次次的飢寒交迫,忍飢挨餓,侮辱打罵中,徐少年終於明白,在現在社會中行走的終究還是畜生多,人少,他似乎也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己受的苦會比其他人多那麼多:他總是把所有人都看成好人,以善良去面對每一個,對任何人都心存美好。這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受苦受難,直到家破人亡。善良是好事,但對每一個人都善良,那就是對自己的罪惡……
少年入獄第七天的夜晚,這晚他依舊值班,而紅毛和小魚早就一邊思考着明天怎麼折磨少年一邊睡着了。
夜深人靜,少年平靜地走下牀,來到了廁所,他在廁所來回踱步了一會後,用起了老陳的辦法,把棉花燒化之後,在廁所裡細細打磨着棉花化的那一頭。
這天夜晚月黑風高,肅殺的狂風轟轟烈烈地掠過這片罪惡的土地,樹葉碰撞,嘩嘩作響,發出淒厲古怪的聲音:“沙沙沙……沙沙沙……殺殺殺……”
f市看守所,一間亮着昏暗燈光的監室內,少年面無表情地站在睡熟的紅毛旁邊,少年眼神依舊像往常一樣呆滯木訥,但高舉的雙手還有手中攥着的被磨尖的兇器卻給他鍍上了一層死神的陰影。
少年雙手迅速落下,磨尖的棉花直直插入紅毛的脖頸。
“咔嚓…”
少年眉毛一皺,因爲手中的棉花頭在剛扎進皮肉的時候就斷了,但扎進皮肉的巨大疼痛讓紅毛直接在睡夢中驚醒過來,連聲慘叫。
紅毛驚恐地睜開眼,正好對上了少年那雙俯視着他的眼睛,這眼睛裡沒有情感,沒有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彷彿殺他就跟殺個畜生一樣平常和乏味。
“你他媽……”紅毛連忙坐起身,一句話還沒說完,少年依舊面無表情地掐着斷裂的兇器又扎向他,這次又是對準了喉嚨。
“救命啊!!!”紅毛驚恐地大叫,連忙推開少年的手,兇器擦着他的脖子劃過,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紅毛急忙連滾帶爬地翻下牀,少年一步上前,直接薅住了紅毛的頭髮,紅毛被拽地仰起頭,目光又對上了少年俯視着他的眼神。
依舊是毫無波瀾,看着就像是一潭死水,而這眼睛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