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隱忍
從餘得水不斷躲閃又有些複雜的眼神中，楚葉不用偵破就已經斷定，黑衣人肯定和這個壞到骨子裡的傢伙有關。
邱回院長是有難言之隱的，可不管爲何，堂堂太學竟落到這般田地！不知道山上的兩位老人家會做何感想。
會場中的楚葉逐步理清了思緒，在路教員一次又一次地登臺後，這次備受矚目的詩會順利收尾。
楚葉與斬千秋的名字現在是無人不知，顏教員也一戰成名，在本就輝煌的履歷上又添新光。
難得有半天的假期，太學生們像掙脫籠子的小鳥，終於回到了熙熙攘攘的花花世界中。
楚葉拒絕了張一一與斬千秋的邀請，一個人直奔刑部而去。
一看是楚子爵，門房爽快地放行。楚葉這張面孔頭些天經常在刑部出沒，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新調來的哪位富家子弟呢。
“蔡大人！”
沒等跨進門檻，在感受到了屋內有人要起身時，楚葉先聲奪人。
“楚子爵可別這麼稱呼，我可不是什麼大人。”
蔡知秋快步走到門口，笑着說道。
“那好，聽你的，老蔡！”
“可以，可以，不過，我還是得叫您子爵。”
再有錢沒有身份就沒有地位，再大的官沒有爵位就沒有身份。楚葉無官無職，但他位列公、侯、伯、子、男中的子爵，這是千金換不來的。
“我們之間不用客氣，叫我小楚也行。”
說完，楚葉順手端起桌上的茶壺，爲自己蓄了一杯。
“子爵這次來可是爲了那件事？”
“聰明，就喜歡和你合作！”
太學這些時日一直不消停，蔡知秋隨時都在關注着朝堂上的風吹草動，哪怕只是一絲微風，太學就是朝堂的風向標。一羣黑衣人出現在西山，如果真要是大開殺戒，不知道會牽扯到多少勢力攪入其中。
所以，楚葉一進門，他就知道了來意。
蔡知秋有些爲難地說：“如果是這件事，下官愛莫能助。”
楚葉好像沒聽見，又輕啜一口，才幽幽地說：“又不是將他們繩之以法，只是查查是哪方勢力而已。”
“原來子爵是這麼想的，這個倒是可以試試。”
一對深邃的目光觸碰的剎那就已經電光火石，這兩位心中都很明白，對方是想掌握朝中勢力的動向。
“有一個人非常可疑。”
楚葉欲言又止。
“原來子爵已經開始調查了。”
“不，真不是我要查，是他自己蹦出來的。”
“還有這樣的好事？”
蔡知秋一下子來了興致。“快說說怎麼回事？”
“你確定要聽？”
“不聽也不行啊！”蔡知秋無奈地搖了搖頭。
“餘得水！”
我嘞個去，這麼直接！
在蔡知秋的不可思議中，楚葉接着把事情大概複述了一遍。
蔡知秋眼中閃出一絲冷光。
“既然已經有方向了，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
吏部尚書可不是好惹的，這個活分量不輕。不過，蔡知秋並不懼怕，他現在屬於刑部尚書安大人的手下，自然與餘大人是同一條船上的。就算對方知道了也沒什麼，這麼大的事情，誰去打探一下都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有勞了！”
二人又分析了一下當前朝中的形勢，非常默契地避開一些敏感的話題。而後，分頭行動。
在回太學的路上，楚葉還看了一下小黑屋，壯觀的場面讓他很想做些事情。只見破石端坐其中，一羣大美女圍在他身邊呼呼大睡，有仰着的，有側臥的，還有屈膝趴着的……看的楚葉有了強烈的反映，真想進去同睡！
街上的行人好像格外得多，小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從早到晚一刻也未曾中斷。在煙火氣十足的大街上，楚葉忽然想到了凡成學院，想起了夏冰，想起了沙煙關，想起了義父……
自己現在的處境和在沙煙關時是一樣的，風頭太盛，隱忍吧！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太學內一切如常。可是，西山上可不如常，一位白衣白髮老者佇立在山巔許久，望着山下的太學，口中喃喃自語。
“師弟不必如此。”
黑衣黑髮的孔尼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山岡之上，他也望着山下，眼中卻沒有多少波瀾。
“師兄，如今的太學越來越不像話了，邱回那小子越來越不中用。”
孔尼指了指遠方道：“賜由啊，這裡視野開闊可以一眼萬里，山下繁華熱鬧，卻不見天外的風景。”賜由擡眼望去，果見山外之山起伏連綿，奇峰怪石不計其數，天塹縱橫猶如鬼斧神工。就聽孔尼又道：“去警醒一下夢中人吧！”
綠蔭繁茂之下，邱回院長正對棋自奕，他邊擺着棋子，邊若有所思地翻着古譜，生怕自己哪一步走得和書上記載的不同。
“這麼下棋什麼時候能出師？”
邱回聞言馬上起身，恭恭敬敬地一禮，“弟子見過師叔！”
白衣飄飄勝似天山雪蓮，聖潔如新沒有一絲俗塵。賜由坐在了邱回的對面，見棋局已入中斷，黑白子力如犬牙差互，數條長條盤根錯節，一時間難分勝負。
“該你了！”
邱回一聽就是一驚，師叔難得下山一次，這是要和自己對奕呀。他趕緊放下古譜，認真分析着棋局。就聽對面又傳來了聲音：“把它拿起來吧。”
邱回有些猶豫，照着書下算什麼本事。可是又不好違背師叔的意願，索性翻開棋譜攜古代大能之手對戰師叔。
只聽對面徐徐說道：“眼下這形勢黑棋佔優，白棋現在尚可支撐，可是用不了多久必定會被蠶食殆盡。我喜歡這種局面，棋輸了倒沒什麼，生活中要是遇到了這種事情怎麼辦？所以我要挑戰，就算是將來的預演！”
“叭嗒！”
邱院長手中的黑子掉在了棋盤上，驚得上面佈置好的子力一下子亂了方寸。
“哈哈哈，你看，固若金湯的防守也可能一招不慎變得潰不成軍。”
就見賜由二指一揮，一顆白子穩穩地落在了“龍首”的位置，這一招畫龍點睛優美至極，整個棋局的形勢來了一個大逆轉，黑棋只能苦苦招架，力爭和棋。
“去，把楚葉叫來。”
賜由對邱回身邊的一名弟子說道。
“師叔認識楚葉？”
邱回一聽到楚葉的名字腦海就在飛速旋轉，楚葉之前與他提及過的老者莫非就是師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沉穩而輕盈，楚葉聽說是白衣白髮白鬚的老者，心中頓時一驚。這個世外高人居然現身了。他趕緊匆匆而來，但他不會忘了步子的節奏。
“弟子見過邱院長，見過……”
有些興奮的楚葉還真不好稱呼賜由，總不能叫大哥吧？
“哦，楚葉呀，這位是我的師叔，你的……”
“我是他大哥！”
賜由見到楚葉跑進了院子直接站起身來迎接，不等邱回瞪大的雙眼還原，他又冒出一句：“你小子在這裡可還習慣？”
院子裡出奇的靜，只聽到風拂綠蔭時的沙沙聲。
邱院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楚葉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讓邱回院長也叫他師叔吧？倒是賜由毫不在乎，看着二個人不知所措樣子，他更高興了。
“不要拘泥於禮法，更不要被世間的庸俗之規牽絆。”
這話好像是對楚葉說的，可邱院長覺察到自己的臉頰燥熱緋紅。
“是！”
楚葉只能點頭稱是，沒有任何稱呼。
“你表現得很好，做什麼事情都能不拘一格，凡事都不違背自己的心，特別是不違背詩魂和靈魂，只這一點，就比許多人都要強！哪怕比賽輸了又怎樣？你總不會事事都是第一名吧？”
賜由的話讓楚葉有些懵，這是說他的嗎？
邱回再也坐不住了，雙膝跪地，羞愧無比地說：“師叔莫怪，淵知道錯了。”
賜由沒有說話，還在看着楚葉。
就聽邱回繼續道：“如今學院風氣不純，與我接手時相比真是天壤之別，都是我的錯！”
聽了這話賜由才慢慢地轉身，只聽他幽幽地說道：“太學是什麼地方？竟能讓人欺負到如此地步？先是魔界來此偷竊，又是一羣黑衣人躲在我西山之內意圖不軌。這些都是外因，倒沒什麼，壯大我們自己就是了。最讓人不恥的是，你居然想不了了之？就是李天承的錦瑟，也不敢做出如此行徑！”
賜由越說越激動，嗓門漸漸高到了刺耳的程度。老人家身體健朗，聲如洪鐘，丹田之力剛勁，不知道聲音傳出去了多遠。
“師叔息怒，保重身體！”
“前輩息怒，此事我已在調查！”
不知是誰的話起了作用，只見賜由長嘆了一聲，降了一些音調說道：“此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如果邱院長怕擔責任，就讓楚葉放手去做好了。大不了，我直接就找李天承，再大不了，請師兄出關！”
“師叔！”
邱回院長已經有些撕心裂肺，“我一定會查出這個幕後黑手，還請師叔給我一次機會！”
賜由不鹹不淡地說：“你是院長啊，這裡你最大。”
現在院子裡面只有三個人，喊楚葉的那名弟子並沒有進來。這是楚葉的安排，他預感到會發生一些事。
“大哥！”
賜由笑着回答道：“賢弟，什麼事？”
“我相信邱院長一定可以挽回局面，請大哥給一些時間？”
邱回的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現在楚葉的話比他的管用。
“好吧，淵，不要懼怕任何勢力，哪怕現在各方勢力都想滲透到太學中來。在鬥戰大陸上，我們太學是獨樹一幟的，絕不參與任何黨派的紛爭。如果他們想讓在我們太學內經營謀劃，記住了，拿出我太學一貫的風骨，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說完，賜由又走回了棋桌旁，專心致志是看着棋局。
楚葉連忙攙扶起邱院長，後者多年的鬱結被賜由點開，心中頓時豁亮了。
“讓你見笑了，你隱忍是對的，而我，不需要再隱忍了！”
邱回望着楚葉，兩行淚痕後面掛着堅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