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不許去郢州
青石板路上颳起了一陣晚風，像是送人回家的信號。
“你還有最後一句話！”
一名蒙面人已經將劍頂在了趙一端的眉尖。
“我想死得明白，你們是雪國派來的嗎？”
趙一端毫不懼色，他靠在馬車上，佝僂着身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左手撐着地，右手扶在了側翻的車輪上。
“好，趙兄，送你上路，我們是唐國人！”
趙一端雙眼突然放出亮光，右手一把拽下車輪，在劍刺入的一瞬間，車輪停在了空中！
殘陽如血，但如血的不僅僅是殘陽，還有趙一端眉間噴出的不屈的血液！！
楚葉來到了帥府的大門前，一塊高高的匾額上寫着榮帥府三個大字。
幾名士兵正在門前站崗巡邏，他們突然發現，門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名美少年，這名美少年正在癡癡地看着高懸的匾額。
一名官兵走了過來，“孩子，你是走錯了還是有事？”
“你好，我有要事需要求見榮大帥，勞請通報一聲！”
說話之人正是楚葉。
他本想借助先天之氣直接進入帥府，可這樣做，一是不禮貌，二來嘛也怕自己找不到大帥在哪間屋。所以，不如從正門求見。大帥府門前，肯定是安全的。
“孩子，大帥很忙的，好像今天沒有時間見你。”
這個官兵說的也是實情，近幾日榮青總會接到密報，包括眥國有意送過來的一些消息，都提到雪國似乎要有軍事行動，可是，沙煙關附近一切都平靜如常，並無半點異動。
榮青不能憑這些無證的猜測就向朝廷申請後援以及物資與糧餉，不過憑着多年的戰鬥經驗，他還是嗅到了戰爭的味道。所以，目前的榮大帥只有猜疑，沒有證據，只好找來幕僚與副將們商討如何應對可能的突發事件。
哪有時間見一個孩子呀！
“我有軍情要彙報，懇請馬上通傳，事關唐國安危，多謝軍爺！”
楚葉已經有些急躁，不過說起話來還是非常客氣。
官兵一聽，有軍情，再看楚葉眉宇之間的非凡氣韻。
“好，請稍等！”
“不，這位叔叔，我得和您一起進去，此事確實太急了！”
官兵想了想，一個孩子也不會是刺客，即使是，又能如何，現在裡面全是沙煙關的高級將領。
“好吧，破一次例。”
楚葉穿的還是雪國的服裝，可說的卻是唐國的地道語言，加上楚葉如今強大的底蘊所展現出來的氣質，讓官兵萬分相信，此人，可靠！
“啓稟大帥，有一個孩子求見，說有緊急軍情！”
榮青正站在議事廳內與衆將領研究如何部署，一聽有緊急軍情，擡眼一看，廳下站着一名美少年，氣宇軒昂，氣息平和，一看就是個武道高手。
“孩子，是你要見本帥？”
榮青的語氣很平緩，並沒有因爲打擾了他們議軍事而有一絲慍怒。
少年聽完立即雙膝跪地，“草民是唐國人，凡成學院楚葉見過榮大帥！！！”
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錚錚作響，餘音尚在議事廳中迴盪！
屋內所有人都站定了身子，好奇地打量着這個美少年。
“你是，楚葉？新人賽奪魁的可是你？”
榮青也有些不敢相信，這孩子也太俊了些，還有，爲何要穿着雪國服飾。
“回大帥，正在晚輩。”
議事廳內頓時有了一些聲音。
“譁！”
“好孩子，快起來！”
榮青大帥今年五十多歲，一生戎馬，爲唐國的北方平安立下汗馬功勞。今天見到楚葉這位少年英雄，甭提有多高興了。新人賽可是整個鬥戰大陸最爲重要的賽事，新人賽的成績代表着一個國家的未來。
榮青彎腰，親手扶起了楚葉。
“楚葉呀，你說有緊急的軍情要彙報？”
榮青拉着楚葉的手來到了議事廳中的一座沙盤旁邊。
“大帥，雪國要發動戰爭！！”
楚葉將自己一路的經歷，以及參加新人賽時的所見所聞大概地講了一遍。特別提及了眥國提供的情報和要與唐國合作的事情。
衆人聽後不禁一聲長嘆，大帥真是神算哪！雪國果然要挑起戰爭！
“歐陽將軍現在何處？”
榮青的臉色有些發冷。
“晚輩實在不知，歐陽先生是爲了保護我和夏冰才捨身犯險的，他完全可以離開的！如果現在還沒有回到沙煙關的話，可能會非常危險！”
楚葉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已經流下了滾燙的淚泉。
“孩子，你也不必着急，歐陽將軍常年征戰沙場，對這一帶的地形更是瞭如指掌，他會平安的！”
榮青輕輕拍了拍楚葉的肩膀。面對這麼優秀又重情義的後輩，榮青是打心底裡欣賞和喜歡。
忽然，門外傳來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報，大帥，青石街上發生慘案，有人襲擊軍車，兩名守城軍卒重傷，乾元鏢局的趙鏢頭已經奄奄一息！”
“什麼！！”
楚葉不顧禮數，一下子蹦了起來。
“留下幾人陣守帥府，其餘諸將隨我來！”
榮青看了一眼楚葉，沒說什麼，示意他也跟上來。
這幾十人可都是沙煙關的高級將領，一路風馳電掣地來到了狹長的青石街。
蒙面人的劍已經刺入眉心半寸，血漿隨即噴出！
“來人哪！有刺客！”
城防官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他突然看到兩個蒙面人正在刺殺趙一端，可他全身疼痛，動彈不得，只得大喊！
兩位蒙面人聽到喊聲後立即收劍，又一股鮮血隨着劍尖迸濺而出，趙一端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暈，栽倒在地。
“可以了，撤吧！”
兩位蒙面人雙足輕點躍至牆頭，似蜻蜓戲水般，幾個縱躍，便消失在了紅牆綠瓦之中。
“趙叔叔，趙叔叔！”
楚葉剛拐至青石街，見趙一端癱倒在傾斜的馬車旁，心中急火猛燒，腳下用力一踩，“嗖！”地一下，便來到了十幾丈外的趙一端的身邊。
榮青心中一驚，這楚葉果然了得。行家一出手便知功力深淺，榮青心中暗道，果然是冠軍！
趙一端此時雙眼緊閉，左臂膀掉落在一邊，地上的血已經凝固成厚厚的血漿。
“稟大帥，剛纔有人見到兩個身着唐服的蒙面人從這裡飛上了牆頭。他們應該就是兇手。”
一名親兵領着剛纔路過的幾個百姓來到了大帥的身邊。
“王軍醫，快去檢查一下情況，先檢查斷臂的傷者！”
榮青吩咐完，又向幾個百姓問了一些問題。除了看到兩個蒙面人之外，沒有任何線索。
王軍醫來到趙一端身邊，摸了一下動脈，又翻了翻眼皮，然後表情十分凝重地爲趙一端把脈。
幾息後，“稟大帥，此人失血過多，眉心的傷更加致命，五臟六腑均被內力震破，我也無力迴天。這位英雄是在用堅強的意志力才撐到了現在！”
王軍醫看過太多的傷員，受這麼重的傷還能活着的，只有趙一端了。
“軍醫，求求您救救他吧！求求您……”
楚葉已經哭得撕心裂肺，若不是因爲幫他，趙叔叔現在應該還在鏢隊當中，還在回唐國的路上，即使雪國封城，他們也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雪國的某座城裡面自在逍遙，一點都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生氣，楚葉賺緊了拳頭，他恨哪！恨敵人的可恥與兇殘，更恨自己不應該拋下趙叔叔一個人先行離開……
“好孩子，別，別哭！”
趙一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只是睜開了一條小縫而已。
“趙叔叔，您醒啦，太好了！”
楚葉胡亂地抹了一把泉涌般的淚花，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像雨後的太陽一樣掛在了他的臉上。
榮青的臉上浮起了陣陣陰雲，王軍醫看了榮大帥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榮青與王軍醫還有幾位將領都來到了趙一端的身前。
趙一端抖了抖精神，突然，雙眼中一道亮光起，他一下子坐了起來，除卻左臂已斷，現在的他和常人無異。
“這位是榮大帥吧，在下唐國幽州乾元鏢局趙一端。這裡就沒法給大帥行禮了。”
“趙英雄不必多禮！”
榮大帥蹲下身，注視着這位即將落幕的英雄。
“兩件事情需要彙報，一，雪國要發動戰爭，想必你已知曉；二，剛纔襲擊我們的是唐國人，聽口音……”
說到此處，趙一端擡眼看了一下四周。
“麻煩諸位將領把好各個出口，王軍醫去看看那兩位官兵。”
榮青心領神會。
趙一端見身前只有榮大帥和楚葉，便繼續說道，“兩名殺手雖然蒙着面，但他們的舉動一看便是京城人氏，他們說的話是純正的郢州口音，我推斷，即使不是出生在郢州，也是經常生活在那裡。”
榮青和楚葉都有些不可理解，自己人做的？
榮青常年身居邊疆，對京都之事並不瞭解，他只知身先士卒，征戰沙場，保一方平安。也正是因爲這一點，趙一端纔將此事告知於他。在趙一端的心裡還有一個私心，這麼重大的事情不能只讓楚葉一個人去揹負，他最後爲楚葉找了一個靠山，或者說找了一個志同道合的人，找了一個屬於同一陣營的人！
“趙叔叔您放心，我一定去郢州查個水落石出……”
“咳！咳！咳！”
沒等楚葉說完，趙一端就想開口說話，可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硬生生地擠了出來，將要說出的話語衝散在空氣中。
楚葉連忙上前扶住趙一端。
吐了幾口血後，趙一端似乎又精神了一些。
“別去！好孩子，千萬不要去，他們就是針對你而來的！你年齡太小，出名太早，雖然你有很強的實力，但是要與郢州後面的人較量還是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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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一端望着眼前這個自己一手領出來的孩子，眼神中閃出許多光芒，“叔叔求你幾件事情！”
“趙叔叔，您儘管吩咐便是，我全聽您的！”
楚葉緊緊地握住了趙一端的右手。他的心已經碎了一地，他稚嫩的心靈感覺到，即將聽到的好像是最後的遺言！
“第一件事，我家中有兩個兒子，你們與你年歲相仿，一直沒讓你們認識。這兩個孩子不爭氣，雖然不算搗蛋，可就是不上進，希望你以後多加照顧。第二件事，乾元鏢局是我一手辦起來的，它也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我一旦離去，家中無人可撐此事業。我知道你還小，但是我看好你，以後，這乾元鏢局歸你管，你先做總鏢頭，待你成年後，徹底掌管它，不要讓我失望！”
趙一端擡頭看向榮青，“榮大帥，麻煩您幫着做個見證！”
榮青微微點頭，“趙英雄放心，我義不容辭！”
“第三件事，不許去郢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