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他是她
天邊的雲霞每天都在變幻着身姿，就像太學裡的學生們，天天都有新的變化。
今天是這樣，近一個多月的大晴天，已經讓人們習慣了靜看天邊雲捲雲舒，閒看院中春暖花開。可是，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滴沖刷着一切，各年級的學員們像往常一樣早起晨讀，朗朗的讀書聲應和着春雨，多麼美好的一幅畫面哪。
突然，有人大吼：“殺人啦！”
孫嵐一下子睜大了雙眼，這句話好像自己之前喊過。
剛入太學時，張一一拔劍要刺他，他故意扯着嗓子大喊。不過，傳入耳中的這句叫喊聲與他之前的可大爲不同，這次，好像是真的！
楚葉與斬千秋和張嵐等人互相看了看，然後將目光投向了顏教員。
顏教員應該是所有教員中最有學問的了，也是最受邱院長重用的，每日裡最好的時光都交給顏教員來講授文道。
“楚葉與斬千秋隨我來，其他學員繼續背書。”
這些學員中若論武功，楚葉與斬千秋沒有敵手。外面叫嚷着殺人，顏教員果斷地帶了他們兩個。更重要的，楚葉的武力值確實高。
一名帶刀護院端坐在院牆之下，頭微低，頸部已經摺斷，頭歪着靜靜地貼在牆上。刀尚在鞘中，沒有什麼打鬥的跡象。看樣子是被認識的人突然襲殺的。
白牆下站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太學內的掌事與護院，大家議論紛紛，多少年了，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見局勢已經被控制，至少目前沒有什麼危險，“你們兩人快些回去，保護好他們。”
顏教員的意思很明顯，萬一是調虎離山哪。
楚葉與斬千秋又連忙折返回去，一切如常，屋內只有學員們的讀書聲。
長吁了一口氣，楚葉與斬千秋也加入了讀書的行列中，這是他們最近練就的本領，兩耳不聞窗外事，讀書第一。
郢州府尹李平親自帶人趕到太學，這可是太學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如果處理不好，李平的烏紗帽一定會丟。
在大概瞭解了死者的身份和發現時的經過後，李平便擴大了封鎖的範圍。白牆前面十丈之內不準任何人靠近。
死者只是一名普通的護衛，名叫王五，三十歲，沒有什麼仇家，在太學內的口碑也不錯。伍作經過一番檢查後斷定，死亡時間應該是在昨夜子時左右，也就是王五換班的時候。
地上的血跡早已凝固，即使小雨沖刷，也只是擴大了一下覆蓋的範圍。
經過層層盤問，最後，確定了三名嫌疑人。
兩名是在這附近值班的護衛，昨天晚上一直值勤到現在，卻沒有發現牆邊的王五。另一名是學員，今年剛入學的，叫張一一！
張一一的性格轉變得非常快，剛入學時過於囂張，眼裡只有天空，從不平視別人。可後來，邱院長親自找他談話，讓他明白了自己可能過於高調，結果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幅文弱書生的模樣。
這一個月來，他幾乎都是這麼過來的。很少說話，只和與他一同進入太學的那六名少年交流。除了學習，對什麼都不關心。
幾乎是這樣的，只是幾乎，因爲有人將他給識破了。
頭幾天張一一內急，可是廁所裡面有人，沒有辦法，他只好在外面等着。
“你怎麼這麼老實，尿一下而已，怕什麼？”
王五換好了衣服準備回家，看見張一一急得在地上轉圈，就忍不住說了一句。
“你懂什麼，這叫禮數！”
張一一彎着腰，王五的話讓她實在氣不過，有些恢復了往日的面目。
“大活人能讓尿憋死，你們這些文人真是麻煩。”
王五本來都要走了，聽張一一說他不知禮數，而且言語中有明顯的輕視和嘲諷。身爲武者，哪能這麼就算了。
“文人怎麼了？你們武者很厲害嗎？”
張一一還想說什麼，剛直起身，又彎了下去，他不敢再說了，再說有些液體就好出來了。
“進去一起尿不就完了嗎，多簡單的事。”
王五搖了搖頭，懶得跟他掰扯，一下子拽開廁所的門，和裡面就要結束的一名護衛一起開始澆灌。
王五好像來了興致，門也不關，回頭衝着張一一說道：“你看，多簡單，來，一起！”
張一一的臉色通紅，這還能一起？他趕緊轉過身，蹲在了地上。
“哇，爽！”
王五提着褲子走了出來，“好了，進去吧！”
邊說着，邊繫着腰帶。
張一一低着頭，快步跑進廁所，迅速將門鎖牢。
至此以後，張一一一看到王五就沒有好臉色，兩個人就因爲這麼一點破事居然又拌了幾回嘴。
昨夜，張一一好像是吃壞了肚子，半夜起來如廁。正巧，又趕上了深夜巡邏的王五。
張一一不想和他爭辯，快步向廁所走去。可王五卻四下看了看，發現這附近沒人，一下子將張一一給攔住了。
“別裝了，我知道你是誰？”
張一一肚子都不疼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王五。
“你不可能知道我是誰，這個學院裡，除了邱院長誰也不知道。”
王五又看了一下四周，“我知道，你是個娘們！”
宛如一聲霹靂，張一一愣在當場。
自己一直僞裝得非常好，怎麼可能被一名護衛識破，連與她一起朝夕相處的楚葉他們都沒有發現。
見張一一不作聲，王五更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你再掩飾，廁所內的東西不會有假吧！”
“你這個變態！”
張一一氣得直咬嘴脣，這個傢伙竟然齷齪到去翻她每次都精心覆蓋的東西。
“這話說的，是我變態還是你變態，一個女兒身，卻天天晚上住在一羣大男人中間，啊，你說，咱倆誰是變態？”
王五邊說邊向前走着，臉上露出了男人的笑容。
“你別過來！”
王五進一步，張一一退一步，要是一直退下去，就退回宿舍了。
“怎麼，不退了！哈哈哈，不用怕，現在，只有我知道你的事，就算馬上有人過來，也以爲是我們兩個大半夜的在上廁所聊天，不會有人誤會的。”
沒想到一天天人模狗樣的王五居然是一隻披着人皮的獸。
張一一不能再退了，她不想被人識破身份，畢竟女子是不能進入太學的。
“你想怎麼樣？”
顫抖的聲音中既有無奈也有憤怒。
“很簡單，從了我！”
王五有些急不可奈，他斷定，張一一必然不敢聲張。這裡可是太學，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如果被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裝，可不僅僅是退學這麼簡單，會牽連出她背後的許多人。
“你個螻蟻，以爲我好欺負嗎？”
張一一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她家裡人隨便過來一個，都可以將王五，或者說將太學掀翻。
噌的一聲，一柄短刀橫握手中。張一一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殺還是不殺？如果不是在學院，她可以將王五碎屍萬段。可是，她還想在這裡學習，邱院長對她很好。
“看你這白白嫩嫩的，還能拿住刀？也好，讓我看看你有多大力氣，省得以後收拾你時不聽話。”
不等張一一回話，王五起身便向她撲了過去。
“什麼人？”
兩名護院聽到這面有動靜，而後看見兩個人要打鬥，一聲大喝後急忙跑了過來。
見是王五和一名學生，“你們大晚上的幹什麼呢？”
“切磋一下，我倆鬧着玩呢。”
王五手中並沒有武器，張一一手裡卻有一把短刀。
“你也是的，大晚上的趕緊回家得了。還徒手和人家切磋，瘋了吧你！”
這兩名護衛平時和王五的關係還不錯，心裡面一點別的猜疑都沒有。
“你們倆還真準時，我剛要走你們就來了。”
王五說話間又過來幾名護院，大家閒聊了一會也就散了。
之後張一一在提心吊膽中如廁完畢。
摸到牀鋪，睡覺，天亮。
到這爲止事情都很簡單。
正在讀書的張一一還在擔心王五今天會不會找她麻煩呢，突然聽到門外有人叫她出去。
書聲陣陣飄蕩在身後，張一一跟着顏教員來到了郢州府尹李平的身前。
“張一一，不要怕，我問你幾個問題。”
李平語氣非常平緩。
“見過府尹大人。”
張一一現在的禮數比剛來時好了許多。
“我來問你，昨天晚上你是否和死者王五發生過爭執，而且你還拿出短刀要與之決鬥？”
張一一倒並不慌張，因爲人又不是她殺的。
“是的。”
李平點了點頭，他從張一一的眼神中觀察到了清澈與純潔。
“爭執過後其他護衛及時趕來，你們纔沒有發生打鬥。那之後呢？之後你去了哪裡？”
“我去上了趟茅廁，王五和其他的護衛們一起走了。”
在場的人們都在仔細地聽着，眼神中帶着一絲懷疑。因爲張一一從進學院到後來的態度轉變得太快了，而且平時看他那不男不女的樣子，實在是想不叫人生疑都難。
“誰能證明你後來上茅廁了呢？”
張一一猛然擡頭，是啊，好像沒有誰能證明。上茅房也不至於再叫上個人吧。
“回大人，我一個人去的。”
李平輕嘆一聲，這事還真是很難找到人證。
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張一一隻能算做是最大的嫌疑人，並不能說明王五是被她殺的。
李平有些爲難，按照程序，嫌疑人是要被控制的，可在太學裡面抓人，這影響可是太大了。
邱回院長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旁邊，“李大人，學院內的人這幾天都不準出去。直到大人破案爲止。”
“下官見過邱院長。”
李平陛恭陛敬地行了一禮。
在唐國，太學之長的地位可與相國相比，雖然沒有職位，卻受世人敬仰。滿朝的文官得有一半出自太學，誰敢惹？
李平起身繼續說道，“就依院長所言，李某儘快破案，不給學院添麻煩。”
不添麻煩並不只是爲了查出殺死一名護衛的兇手，更重要的是維護太學的名聲。聲譽大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