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說唐醫生不好，他的水平還是挺高的，但是經驗的話……我說明白了吧？”
楊建又雖然嘴上說的比較圓滑，但其中的意思很明瞭，那就是完全不相信唐澤的水平！
而且理由也很簡單，就是年輕！
老主任明顯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撓了撓腦袋，笑呵呵的說道：“暫且不說抑鬱症，就以老年癡呆症來說，目前還沒有任何信息表明，可以治癒，頂多暫緩病情加重。”
“也就是說，你母親的老年癡呆，是完全不可能治癒的，至少目前的水平不可能治癒。”
“但唐澤，確確實實的讓你母親的老年癡呆症好了一些……你明白其中的含義嗎？！”
楊建又愣了一下，他對於精神醫學是不懂的，但他心中的概念是，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老年癡呆完全治癒也許不可能，但減緩應該是沒問題的。
但分析老主任話中的意思就能發現，似乎減緩都是無比困難的，唐澤不僅做到了，還讓自己母親恢復了一些神智？！
老主任擦着眼鏡片說道：“我也很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
楊建又搖了搖頭，顯然他對老主任的話並不全信。
“我還是想換醫生，他太年輕了，而且我母親的恢復，可能跟他的治療並沒有什麼關係，萬一是碰巧呢？
碰巧在我母親神智清醒的時候，他做了治療。你可能都不知道，他在做治療的途中，跑出來拎了一把鐵鍬……”
楊建又一邊說，一邊比比劃劃，把唐澤形容的很另類，在他心裡，唐澤估計也不正常。
他現在有點害怕，這個老主任，還有唐澤會不會跟電影裡演的似得，精神病假扮醫生。
老主任思索了一下點頭道：“不排除你說的這個可能。”
“確定要換醫生嗎？”
“換！歲數越大越好！”
“晃盪”
唐澤走進來，表情認真，一字一句道：“我能治癒她！”
辦公室內，楊建又愣住了，不僅僅是楊建又，就連老主任也皺了皺眉頭。
唐澤在外面聽了半天，聽到要換醫生，再也忍不住闖了進來。
作爲一名精神醫生，最大的打擊不是治不好患者，是患者家人對你的水平極度不信任！
不僅如此，被患者要求換醫生，這也會給唐澤的職業生涯上，標上一抹瑕疵！
“你喝酒了？”老主任沉聲說道。
“沒有！”
聽着唐澤語氣中的堅定，老主任多少明白了唐澤的心情，這讓他挺頭疼。
內心想要證明自己完全可以，但是可以換一種方式，沒必要誇下這麼一個海口！
要知道，老年癡呆撐死也就暫緩病情，減輕病情都無比艱難，更別提治癒了！
這大話一出口，到最後怎麼收場？
楊建又懷疑的目光望着唐澤，他的歲數有三十來歲的樣子，此刻看唐澤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置氣的小孩一般。
正當他準備開口拒絕的時候，老主任突然開口道：“患者可不僅僅是老年癡呆，也許還有抑鬱症的存在。”
唐澤挺認真的說道：“我覺得我可以！”
望着唐澤固執的模樣，老主任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曾經剛入行時，自己何嘗不是跟唐澤一樣，信心滿滿！誓要撕開三百里混亂的癔症，立志掃除人間一切精神痛苦！！
並且堅信自己一定可以！只要用心，只要夠努力，就一定可以治癒任何患者！
不過，這個堅定不移的信念，隨意時間的流逝被現實毫無憐憫的給擊碎！粉碎！
一些患者，你治不好！
一輩子都治不好！
哪怕你鑽研到死，也無法找不到治癒他的辦法……
有這樣極端的信念，並不會促使進步，只會讓你在一次次的希望中，絕望！
老主任不想唐澤走他的老路，況且在他眼裡，唐澤揹負這麼多年天才的名號，這一舉動很像是飄飄然！
因此，他決定敲打一下唐澤，殺殺唐澤的銳氣，刀不磨不鋒利，玉不琢不成器！
“一口唾沫一顆釘，說出去的話可是沒辦法收回的，我在給你一次重新說的機會。”老主任樂呵呵的笑着，眼中帶着一絲輕描淡寫。
“我可以治，我可以治好她的！一定可以，不是爲了證明……”
唐澤不是傻子，看的出來老主任的意圖，但之所以這麼幹脆的應下來，並不是上了老主任的套，更不是因爲置氣！
唐澤微微一笑：“不是爲了證明，而是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別的患者，也是一些人的父母。”
老主任頓了一下，眼中輕描淡寫之意轉瞬間消失不見，瞳孔微微收縮！
所謂醫者父母心，醫治水平可以不行，但絕不能失去勇於嘗試的信心！
癌症，絕症等，這些病症是無解的，但是仍舊有人日日夜夜的在研究着，嘗試着，哪怕失敗一千次，一萬次，一億次，也不放棄！
爲的就是那億萬分子一的希望與可能。
唐澤一番話，完全符合醫者父母心這幾個字，甚至可以說是貼切！
許久過後，老主任吐出一個字：“好。”
這時，一旁的楊建又突然出聲道：“不是，我是當事人，我是患者的監護人啊！我還沒同意呢！你們就決定了？”
老主任淡定道：“你就當做是一場嘗試，畢竟就算是給你換醫生，就算我來主治，也沒辦法對你母親的病做出有效的緩解，何不試試呢？”
“嗯……”
唐澤走過來，拿出了一個小本本。
“醫師資格證，倘若治癒不了，我把它毀了。”
不等楊建又出聲，老主任便怒斥道：“胡鬧！！”
“別別，唐醫生，這倒不至於……既然老主任都這麼說了，那你就試試吧……”
楊建又離開了，晚上的時候會把他母親送來。
辦公室內，唐澤坐在椅子上，陷入了一陣沉思。
能說出來這樣的話，自然不是一時衝動，但也沒有經過什麼深思熟慮。
當時腦子裡就想着有額頭上的這個眼睛做底牌，應該沒問題。
現在想想，治癒是可以，但過程肯定沒那麼容易。
不管怎麼說，一定要把說出去的話應驗。
否則，自己就真的變成了一個行爲幼稚的小孩。
“如何？”老主任笑呵呵的說着。
“你覺得我行嗎，老師？”
老主任沒有吭聲，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你不行。
“年輕氣盛，但要量力而行。”
“我會把這件事在整個二院宣佈，不管你能不能治癒她，你都要爲自己所說的話，承擔最嚴重的後果與打擊。”
“這樣能讓你儘快的成熟起來，這世界不是你想，就可以！”
唐澤愣了一下，笑道：“老師，你好殘忍，是想要我在所有人的面前出醜嗎？”
“遭受非人般的冷眼嘲諷，嚐盡人間疾苦，這樣才能更快的讓你成長起來！你必須承受，不信任，嘲諷，冷漠，鄙夷，它們能讓你更快的認清世界，認清自己。”
老主任沉默片刻，緩緩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