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浪子著
“兩位請留步,我家大人有請。”先前那公堂之上,擬寫供詞的師爺神態恭敬的攔住了即將離去的金羿二人。
“請問這位先生,州牧大人邀請我們有何事?”金羿微覺詫異,不明白這上官州牧,爲何會在這這麼多人中獨獨留住他們兩人,擡頭望向那州牧站立的公案臺上,早已人去無蹤,哪裡還有半點人影。
他對這州牧的認識六分來自別人口述,四分來自剛纔的這件案子,倒也是有心和他結識一番。
齊蕙兒心中更是一陣莫名,難不成是因爲自己剛纔‘罵’了他一句,他便耿耿於懷,存心抱負不成。
不過看那州牧的風格,倒也不像那種斤斤計較之人,即便是那種人,他也不過是一介凡人,自己還不至於怕他。甩去心中雜念,與金羿一併緊跟着那師爺向着衙門裡院行去。
一路行來,這衙門裡院和那先前所見的一般陳舊,簡樸至極,即無花卉盆栽,又無假山清泉;即無丫鬟侍女,也無家丁老僕。
那破敗龜裂的地板之上,已經長出了茂密的野草,那不少的石階上長滿的翠綠的青苔,陣陣青草淡香婉來,給人一種如置鄉野的感覺,這哪裡還是一州之牧的府衙,除去這裡佔地寬闊外,說是那‘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之陋室也不爲過。
“琤崆”之琴聲悠揚響起,祥和寂靜,其意境深遠,如寧靜之夜晚,三人停步傾聽,入墜其中。
陡然,金羿眉頭微蹙,琴聲急轉高亢,如擂戰鼓,兩軍對壘,殺意瀰漫,連續撥動幾弦,像是那戰場之上的一軍主帥發號施令一般,沸沸揚揚的拼殺在一起,馬嘶人呼,刀兵相接,殺聲震天,士兵、戰馬的鮮血染紅了廣闊的戰場,如此琴聲持續了將近一刻時間,其間gao潮不斷,綿亙悠長,一幕壯觀的戰場殺伐的景象浮現在三人腦海之中。
漸漸的琴聲低沉下去,悲涼之意直入心扉,琴聲變換,似是那戰爭之後受傷士兵的呻吟,似是那戰火燃燒的劈啪之聲,似是那沙場過後,那些專食死屍的禿鷲、野狼的嗷叫,瀟瀟夜雨,雨打風吹,戰場被洗禮之後依舊還是存在,可是哪些亡故的人啦?又有多少人記得住這些亡魂,琴聲漸漸微弱下去,終於嘎然而止。
三人佇立傾聽良久,還是那師爺彷彿聽慣了這琴聲,率先醒悟過來,連續叫喚了三聲之後,才那這對少年男女從那意境悠遠的琴聲之中給拉了出來,三人向着琴聲源頭行去。
“敢問先生,這琴聲是何人所彈,造詣如此之高,意境深遠,是乃高雅至極。”金羿在這蜀山八年時間內,除了修煉道法之外,也經常和齊蕙兒一起對研究琴棋書畫,是以方纔琴聲兩人都能聽出其中意境,要不然‘對牛彈琴’,豈不是愧對這彈出此妙曲的彈琴之人。
“實不相瞞,此曲乃是上官州牧親自所奏,此曲名曰‘陽關不歸曲’,意思是指去了陽關就不要再想活着回來,我觀兩位也是此中高人,想也聽出了此中奧妙。每次聽州牧大人彈及此曲,我都會情不自禁的沉浸進去,說來讓兩位見笑了。”師爺邊領路前行,邊回味着方纔那首琴曲。
“師爺,你說哪裡話,上官州牧詞曲極是妙哉?只要是能聞之人,均會有如此反應,你何笑之有?”金羿一談到那琴聲,彷彿又被拉回那殺伐四起的疆場之上。
“金羿,你快看,前面那門口站的不是殷大哥的家僕嗎?難道他也來到這益州衙門之內了不成。”,齊蕙兒玉指邀舉,方向指向前面不遠處的一間破舊的客廳大門。
三人走到那客廳門口,四名家僕齊齊見禮,道:“見過金公子、齊小姐。”,聲音整齊劃一,訓練有素。
“免禮,請問殷大哥在裡面嗎?”金羿問那站在離自己最近右手方位的那名家僕。
那家僕微微一喜,自昨日金羿治好那殷嘯天的天殘沉痾、眼前這位性情活躍的齊小姐同樣也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自己一夥十幾人放倒,這些殷嘯天手下的家丁便將此兩人視爲‘高人’,仰首以瞻。能夠同這絕世高人說上一句半語,是也自己三生修來的福分。
那家丁回過神來,必恭必敬地道:“我家公子今早和兩位貴人分開後,便吵着要來將自己的沉痾得治的好消息告訴上官大人,這不我們就來了這上官大人的府衙。”
“哦,原來如此。”金羿在這一刻似乎明白了那州牧留下自己和齊蕙兒的原因多半和殷嘯天有關。
“兩位貴客,請進,請進。”那上官州牧此刻已經脫下了那一身州牧官袍,換上了一身素色長袍,頭髮用一塊紫色的錦帛包成一塊髮髻,髮髻橫別一根木簪,腳穿一雙粗布布鞋,布鞋之上零星可見的補丁,在他大步跨來之時,從那長袍的末端微微露出。
他親自出迎,絲毫未有那一州之牧的架子,倒向是迎接那久別的朋友一般。
“貴客光臨寒舍,是乃上官琦雲之大幸,俗務纏身,未能遠引,還忘尊客莫往心裡去。”言罷左手向後一引,示意金羿兩人先進。
見那身爲一州之主——上官琦雲,如此好客,當下也不在謙虛,率先進入那客廳之內,與其說這是客廳倒不如說這個是個書房來得恰當一些,只見這客廳之內,擺放書架的位置就已經佔去了將近二分之一,上架之上書本擺放整整齊齊,牆壁之上懸掛着各種書畫,書法剛勁有力,筆鋒拔傲,與那先前在外面衙門之內所見的‘正大光明’四字,如出一家。
再看看那畫,或繪山川河流,或描人物飛鳥,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除去這些,這本就不大客廳之中還擺放了一些書桌木椅,離那正門相對五步之處,一張古老的書桌默默佇立,書桌之上一張七絃古琴平放,想來那首意境深遠的‘玉門不歸曲’便是用其奏出。
這書桌右邊是一張破舊的太師椅,殷嘯天坐立其上,那太師椅偶爾發出‘吱呀’之聲,似乎承受他已經有些勉強,隨時都有可能崩塌一般。
“金羿兄弟,齊家妹子,愚兄在此已經等候兩位一刻了。”殷嘯天老病初愈,心中暢快,說話聲音洪亮,滿臉的笑容,精神煥發,此刻正放下手中的書本,看着裡面的三人。
“兩位站着幹嘛,快請坐,請坐。師爺去沏壺從早間茶樓老爹家拿來的茶。”上官琦雲吩咐那師爺一聲,就回頭陪伴金羿三人閒聊起來。
“上官大人,你也喜歡喝那早間茶樓的茶嗎?”齊蕙兒聽上官琦雲如此一說,想起那年老無後,相依爲命的茶樓夫婦,頓時心中一酸,輕輕問道。
“恩,早間茶樓的茶是那裡老闆根據家傳秘方,用那低等的茶葉泡出那爽口的清茶,讓人回味無窮,念念不忘。那老闆夫婦年過七旬,兩個兒子早年身亡,無依無靠,孤苦伶仃。那老丈更是得了一身重病,家中積蓄已經花光,還嫌不夠。平素我喜好在那兒喝茶,與他夫婦二人更是如親人一般。得知此事,略盡綿力,要不然也不要想喝那好茶了。”上官琦雲微微嘆息。
“我們早上已經去過那早間茶樓了,不過說真的那裡的茶的確很好喝。”齊蕙兒甜甜的說道。
“你就知道好喝。”金羿看了看那正回味在那茶水之之中的齊蕙兒,冷不丁的潑了她一瓢‘冷水’。
“金羿兄弟,愚兄有一事不明,還請兄弟解答。”殷嘯天道。
“嘯天大哥,但問無妨,小弟定當竭力解答。”金羿誠然說道。
“今早我從家丁那知道你門是向着東門而去,怎麼會這麼巧合出現在這位於益州西北方上官兄弟的公堂之外,照理說你們兩人不是本地之人,怎會知曉我這上官兄弟的大名?”殷嘯天一席問話,倒也剛好把那上官琦雲的疑問也給帶出。
“是這樣的……”金羿當下在不遲疑,把早間茶樓的聽聞,小衣店的經歷一一道出。聽他如此一說,兩人才得以釋然。
“上官大人,執法嚴明,愛民如子,深受百姓愛戴,金羿佩服、佩服!”金羿對着那上官琦雲抱拳以示敬意。
“貴客如此一說,折殺琦雲,貴客既是殷大哥的恩人,自然也琦雲的恩人,如不嫌琦雲粗鄙,你我兄弟相稱即可。上官某人癡長几歲,你就我二哥吧。”
“這樣最好,這裡沒有什麼大人小人的,只有一個殘廢、一個窮書生和一對金童玉女。”殷嘯天急忙出聲,將金羿原本還想說的話給生生壓了回去,聽着那金童玉女四字之時,金羿與齊蕙兒心中莫名一揪,臉皮微微發熱,好像被人抓住了什麼一般。
“能得如此之兄長是乃金羿之幸,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金羿當下暢快,大大的飲了一口茶水。
“我這上官二弟,就是傻的很,我多番資助他錢財,他卻拿去賑濟百姓,住的地方也是這前朝遺留下來的破衙門,也不願意花費錢財去修建一間新的府衙,說什麼勞民傷財,更讓人想笑的還把自己的俸祿也給搭了進去,金羿兄弟,你看看他這哪裡像個州牧的樣子,我看就是一副潦倒不堪的窮書生。”殷嘯天實實在在的諷了上官琦雲一把。
如此貌似諷刺的一席話,聽在金羿兩人耳中卻不是這麼認爲,金羿笑道:“上官二哥爲官清廉,處處以民爲重,是乃百姓之福,殷大哥此言差也。”
“金兄弟繆贊,在下實不敢當。只是當年在玉門關一帶親眼目睹那戰火滔天,百姓罹難的慘劇,是以纔想多爲黎民盡點綿薄之力,倒也沒有金兄弟所說的那樣。”上官琦雲嘆息一聲。
“敢問上官二哥先前那首曲子是你所譜嗎?”齊蕙兒一聽他說到這玉門關,立刻就想到先前那首‘玉門不歸曲’,插嘴問道。
“是的,那曲子正是吾所譜,‘一去玉門、十去九不歸’,閒暇所做,登不了大雅之堂。”上官琦雲一臉的謙遜。
“詞曲意境深遠,上官二哥更是琴藝精湛,此曲讓我等二人見識大增。”金羿一臉正色,言語由衷。
“我這只不是一些微末伎倆,到是金兄弟你那一身“華佗再世,扁雀重生”的高明醫術,把嘯天大哥多年的頑疾給治好,實在讓人欽佩不已。”上官琦雲、金羿兩人一見如故,彼此暢聊,倒把那殷嘯天與齊蕙兒給擱在了一邊。
“好了,你們兩個不是你佩服我,就是我讚揚你的,有完沒完啊。還有就是你上官二哥,我們來了這麼久你也只是拿這茶水來招待我們,吝嗇之至。”齊蕙兒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大聲叫嚷着。
“上官二弟,我看你珍藏多年的老酒‘玉壺春’估計今天是保不住了。”殷嘯天忍不住放聲大笑。
“那是,那是,貴客臨門,琦雲豈有藏私之理,三位請移坐‘望月亭’。”上官琦雲當前領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