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風清持蹙眉思慮的表情,言絡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對面的莯流。
“莯流,你先回去吧!”見狀,風清持出聲吩咐道。
“是。”莯流應了一聲,然後便直接離開。
“現在可以說了吧?”端起手中冒着氤氳熱氣的茶盞,放在脣邊輕抿了一口,看着言絡說道。
“哼!”言絡冷哼一聲,目光微涼地看着對方,話語中帶了幾分嘲諷,“你對錦雪還真是上心。”
“說的好像我虧待了你一樣!”風清持對着言絡翻了一個白眼,涼涼地開口。
言絡被噎了半晌,絕美的流目幽幽地看着對方。
當年,她對他很好,與她對紫月痕一般無二,可是……那只是長輩對晚輩之間的疼愛寵溺,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看着對方淡若清風的表情,言絡心中多了幾分無力,終於緩緩開口,聲音帶了時間的悠久。
“當年你被斬首之後,右相白未檀下令拆除攝政王府,裡面的下人和……你的男寵……”最後四個字,咬地特別緊,說話的時候看着風清持的目光也涼了幾分。
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們都直接被遣散,讓另謀生路,至於錦雪,王府被查封的時候他就已經不知所蹤了,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當時發生的事情太多,一個男寵,失蹤便失蹤了,誰有那個時間去管他去了哪裡!
風清持以手襯額,幽深的鳳目深邃了幾分,沒有說話。
如玉雕的手輕輕拿住一個倒扣在茶盤之上的杯子,擺放在面前,然後順手給自己添了一盞茶,擡頭望向風清持,“對了,你去風家是爲了何事?”
她的性子素來是比較懶散的,能讓她特意去一趟風府,估計也不會是簡單的事情。
風清持漫不經心地品着杯中的茶,緩緩回答,“去調查風清持的身世。”
“怎麼?你懷疑身世有假?”
輕輕頷首,“在焱鳳的時候見過玉輕塵,是她在懷疑。”
言絡“咦”了一聲,削薄的脣清冷地勾起,“玉輕塵此人不簡單,這麼多年,便是我都探不出她的深淺,她既然起了懷疑基本上不會有錯。”
稍稍頓了一下,便繼續說道:“不過玉輕塵那種人,性子太清冷了,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會上心,怎麼會突然調查你的身份?”
挑了挑眉梢,流光瀲灩的眸子淡淡地看着風清持,“莫非你就玉家有什麼關係?”
風清持沉眸思慮了一會兒,緩緩道:“我今日去風府,倒是聽見了夢華顏和周媽的談話,似乎……確實和玉家有些關係。”
然後便將自己在風府聽到的談話同言絡說了一遍。
言絡絕美的眼中劃過深思,然後淡淡地看着風清持,“對於自己的身世,你現在怎麼看?”
如果她想查清楚,他自然是不遺餘力地幫忙,但是很多事情查清楚了或許就不會這麼簡單了,畢竟渝初玉家是一個大家族,與安陽城風家不一樣,如果真的是玉家人,那她就沒有現在這麼自由了!
風清持挑了挑眉梢,不以爲意地笑了笑,緩緩開口,“沒什麼看法,現在這樣我逍遙自在。”
言絡點點頭,似是想起什麼,眉尖輕輕一攏,“不過這件事情玉輕塵既然插手了,沒有結果她是不會放棄的。”
“無妨,如果真有什麼確定的線索,玉輕塵會告訴我的。”對於玉輕塵,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那就好。”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緩緩開口。
“要不要回去?”已經站起身的言絡低頭看着風清持,挑着眉梢問。
“你已經見過五皇兄了?”風清持放下杯子,雙手環胸望着對方反問,話語之中倒是也不見任何意外。
言絡只是微微頷首。
“走吧!”風清持也起身,目光清透地看着言絡,清清涼涼地擲出兩個字。
其實這兩天她一直知道言絡隱身在暗中,不過對方既然沒有出來,她自然也不會點破。
兩人並肩離開了茶樓。
看着前面不遠處佈局別緻的憶故人,言絡微微勾起脣角,“九年後第一次遇見你,就是在憶故人。”
言絡忽然有些慶幸,幸好他來了安陽城!
風清持低低一笑,目光染了幾分悠遠之色,“其實當初,我真的沒有認出是你。”
她怎麼都無法想象,當年那個只會撒嬌賴皮的小孩子長大了會是這般清姿濼濼,矜貴優雅的模樣!
言絡卻忽然停下了腳步,低頭看着面前的風清持,目光深沉了幾分,就在風清持被看得不自在的時候,言絡認真的話語才幽幽傳來,“以前沒認出沒關係,你以後不要忘記了!”
話語很輕,語氣很沉,目光帶着認真和執拗,就那樣定定地看着風清持。
風清持微微一愣,半晌不知道應該如果回他的話。
見狀,言絡勾脣清柔一笑,看着風清持的目光是從來沒有過的認真和深情,“我是言絡,言如懷瑾,握瑜其絡,這是你給我起的名字,我希望你能記得,不會忘記。”
風清持被言絡眸中的深情微震了一下,沉默了許久,才淡淡地看着對方,輕輕一笑,有幾分感嘆,“真沒有想到你竟然還記得這句話。”
當年她剛成爲攝政王不久,從皇宮回王府的途中遇到了昏倒在地上的言絡,彼時他衣衫襤褸,髒亂不堪,蓬頭垢面,面容髒污根本認不出本來的樣貌。
那個時候念着藍鈺經常一個人待在攝政王府,擔心他會很無聊便想着爲他找個伴,所以就將言絡帶了回去,並且還爲他取了名字。
只是事與願違,言絡和藍鈺兩人從小就不對盤,在一起說不了三句就要打起來。
言絡輕聲低笑,並沒有說話。她說過的話,他從來都不曾忘記過!
她就像是一束光,瞬間照亮了他黑暗的生活,但是當九年前她離開之後,他的生活,卻比以前黑暗的時候,還要痛苦千百倍!
住在她曾經住過的地方,守着卻染中的一方衣冠冢,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差不多十年!
當兩人快回到院子的時候,太陽已經微微西沉,淡金色的餘暉散在並肩而行的兩人身上,爲他們周身清冷的氣息鍍上了一層暖光。
如此容顏絕世的兩人在林間緩緩地行着,樹木搖曳,偶爾有落葉自上空緩緩飄落,美得如詩如畫,兩人似乎是從水墨畫中優雅地走出。
似乎一瞬間,就能迷了無數人的眼!
夕陽下的身影,也越拉越長!
“剛纔二皇兄派來的人出現了?”快走到院子的時候,風清持忽然開口,深邃的眼中還有着幾分冷然。
雖然這裡的一切已經被處理過了,但是空氣中仍然有着微薄的血腥味,緩緩浮動。
言絡點點頭,眼眸幽淡地看着遠方,削薄的脣輕啓,“看來這次紫羽是真的想要紫舒的命!”
風清持勾脣嘲諷一笑,只是那雙眼中,沒有任何的笑意,一派冰涼無垠,“十年不見,二皇兄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言絡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人。
許久,才緩緩開口,“起風了,先進去吧!”
風清持點點頭,兩人一起走了進去。
“五哥。”看見紫舒,風清持對着他淡淡一笑,似乎對刺殺這件事情絲毫不知情。
紫舒“喲”了一聲,看着並肩而立的二人調笑地開口,“怎麼?出去一趟還拐了個人回來?別說,還挺配!”
風清持:“……”
言絡:“……”
紫舒並沒有注意他們之間的小怪異,而是揚了揚手中的碗筷,朝着他們笑道:“快點去洗手吃飯。”
兩人都齊齊地離開了,去洗手吃飯。
紫舒看着兩人的背影,也沒有說什麼,而是將飯盛好,分別放在飯桌上。
接過言絡遞來的軟巾擦手之後,風清持便率先走了出來,看了一眼桌上的三碗飯,擡頭望着紫舒,“莯流沒有回來?”
紫舒漫不經心地回答,“莯流回來了,但是又出去,讓你不要等他。”
風清持點點頭,也沒有說什麼。
“對了,小七,言絡知不知道你的身份?”紫舒看着還在裡面沒有出來的言絡,將聲音壓低了幾分。
關於小七的身份,沒有她的允許他自然不會告訴言絡,再者,這種事情真打算說的話也應該是她自己當面說。
風清持點點頭,“在焱鳳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原來他已經知道了呀!”紫舒淡淡地開口,然後就直接坐了下來,“那我們就先吃吧,不用等他了!”
風清持:“……”
“對了,你的性子應該不會將這件事情主動說出來,是誰認出你的?難道也是言絡?”紫舒慢條斯理地吃着飯,淡淡地問。
小七的性子他還是知道的,除非有人識出了她之前的身份,並且逼她承認,不然……這件事情可能永遠會成爲秘密。
“不是言絡,是未檀。”當初來帝京的時候她就想過這個問題,未檀太瞭解她了,只是不過初次見面就人出了她的身份,這讓她還是有幾分意外的。
紫舒扒飯的手微微一頓,在風清持看不見的地方目光神色怪異了幾分,似乎是想說一些什麼,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剛緩步走來的言絡正好將紫舒的表情看在眼裡,微微垂首,眼中的眸色瞬間深沉了幾分,有些高深莫測。
再次擡頭,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清淡慵懶,對着二人緩緩一笑,沒有說話。
用膳過後,三人便各自回了房間。
風清持在房間裡面,外面想起了有序的敲門聲。
“進來。”擡眼看了一眼門外,淡淡地擲出兩個字。
話音剛落,一身墨衣的莯流就端着紫砂茶壺緩緩走了進來,熟練地爲風清持沏了一杯茶。
“閣主,已經查到爲蘭姨娘接生的那個接生婆的下落了。”莯流站在一旁低低地開口。
風清持放下手中的書卷,淡淡看了他一眼,伸手端起手邊冒着熱氣的茶盞。
“那位接生婆原先是夢府負責接生的李嬤嬤,後來夢華顏懷風蒼,她就去了風府,直到蘭姨娘生產之後,她便請辭回了老家。”
“我今天下午去見過那位李嬤嬤,莯流仔細問過,對於當年的事情這位李嬤嬤確實不知情,不過……”
說到這裡,莯流稍稍停頓了一下,眼中的神色複雜了幾分,語氣微沉了幾分,“李嬤嬤說,因爲蘭姨娘是她這輩子最後接生的人,所以對於風五小姐的身體特徵還是記得很清楚。”
莯流突然覺得有些怪異,自從知道她是曾經的紫翎墨之後,即使她現在的這具身體是風清持,但實際還是會更偏向於紫翎墨。
莯流小心地看了風清持一眼,繼續開口,“她說風五小姐的左肩處有一枚月牙形的紅胎記。”
聞言,風清持精緻的眉目之間添了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擡眸淡淡地看着莯流,啓脣輕問,“你下午就是查這個去了?”
莯流點點頭。
“你用晚膳了沒有?”風清持忽然問。
這個轉變讓莯流有些措手不及,微愣了一下,回過神才低低地回答,“還沒有。”
“廚房裡面我讓下人留了晚膳給你,你去吃飯吧!”
“是。”說完之後便離開了房間。
看着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風清持用手指支着額頭,緩緩陷入了沉思。
左肩處的胎記,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
背對着鏡子,將藏藍色的外衫褪至肩頭一下,然後是中衣,當裡衣褪下之後,鏡子裡面出現的,是醜陋而又猙獰的傷疤,新舊交加,遍佈整個肩頭,一直綿延到背部。
風清持勾脣嘲弄而又清冷一笑,絕美的容顏之上沒有半點表情,只有一望無盡的薄涼。
風清持,你以前,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窗邊傳來一道輕微的聲響,風清持瞬間將衣衫拉上肩頭,眼中神色瞬間凜冽了幾分,冰冷地看着站在窗前的那人,一啓薄脣,清涼的聲音從脣邊溢出,“言絡,我不喜歡別人一直干涉我的生活!”
那雙眼眸,望着言絡依舊不帶半分感情。
言絡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復雜地看着對方,裡面有壓抑和陰鷙,微啞着聲音開口,“你背後的傷……是怎麼來的?”
風清持看了他一眼,然後偏開目光,淡淡地解釋道:“不是我經歷的,是曾經的風清持。”
她唯一受過的傷,也就剛睜開眼睛那時風雲依在她身上留下的,她從來不吃虧,這筆賬,風雲依遲早要還她!
言絡的聲音依舊是悶悶的,帶着幾分執拗,“以前你也在風府住過。”說話的時候,目光也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沒有絲毫偏差。
“你覺得我像是會被人欺負麼?”看着言絡,風清持緩緩問道。
言絡依舊望着風清持,眉目微斂,絕美的眼眸一派晦暗不明。
看着站在窗前一言不發低着頭的言絡,風清持神色之間有幾分無奈,之前的冷冽盡數褪去。看到這個樣子的言絡,心中那些冷漠的話語又忽然說不出口了!
“對不起!”言絡忽然低低地開口。
風清持一愣,神色狐疑地看着青衣絕塵的言絡。
“我剛纔無意看到莯流出去,知道你還沒有休息所以就從窗戶進來。”只是,沒有想到會看見那一幕。
後肩都是細長而又猙獰的傷疤,即使知道並不都是她曾經受過的,可是心就是狠狠一疼!
如果以前他有能力護住她,也就不會有現在成爲風清持這件事情,說到底,還睡覺他太沒用了。
“算了,你以後還是敲門吧!”風清持無奈地開口。
言絡很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對了,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風清持揚起眉梢看着他,將手邊的書收好然後順着椅子坐下。
“我只是來告訴你,尹子希回來了,將行雲止水的花兒和陛下給帶走了。”言絡依舊站在窗前,淡淡地擲出一句。
風清持笑了笑,“我倒是將它們給忘記了!”離開焱鳳之後她才突然想起來行雲止水還有兩隻動物。
“它們沒出什麼事吧?”風清持問。
言絡微不可見地抽了抽脣角,“它們沒事,有事的是行雲止水的下人,尤其是你那個侍女,湖藍。”
風清持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我覺得花兒還是蠻聽話的。”
言絡:“……”你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眸子淡淡地看着風清持,“我……要走了,回焱鳳的途中你自己小心一點。”
“你不和我們一起回去麼?”風清持有些意外,她以爲言絡會和他們一起回去的。
言絡搖了搖頭,緩緩開口,“碧傾雲就在裡安陽城不遠的地方,我要去和他打個招呼。”
最近“打招呼”三個字說地特別沉,甚至還帶着幾分冷意。
風清持明白對方話語中的意思,眼眸深沉地看了一眼言絡,“你自己小心一點!”
她查過碧傾雲,這個人,確實有一定的能力,很厲害。
言絡勾脣展眉一笑,眼中帶着幾分清魅和慵懶,淡淡地瞧着風清持,薄脣一啓,狎暱曖昧地開口,“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風清持深邃的眸子瞬間涼了幾分,不過卻並沒有出言否認。
言絡脣角的弧度更明顯了,清姿濼濼,絕色傾城,“放心,我會小心的。”
說完之後從懷中緩緩掏出一把精緻的匕首,匕首很輕便,呈現淡銀色,外鞘周身用黑金刻着一朵木樨花,雕刻地極爲仔細,甚至連木樨花的花紋脈絡都是清晰可見。
言絡將它遞到風清持的面前,目光清淡中卻噬着一抹笑意。
“送我?”風清持挑起眉梢看着他。
言絡點點頭,緩緩開口,“對,送你。”
風清持接過,將匕首從外鞘中拔了出來,眼前瞬間銀光一閃,凜冽異常。
“匕首外鞘低端還有三個小孔,可以放銀針。”言絡在一旁悠悠地開口。
風清持倒過來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三個細小的孔徑,勾脣笑了笑,“原來如此。”這個地方可以放帶毒的銀針,誰會想帶,匕首外鞘之中還另有一番乾坤。
言絡只是目光溫和地看着她,沒有說話,看着風清持淡笑的容顏,“喜歡麼?”低低地問,聲音和眼眸都帶着一分明顯的期待。
上次他們被銀葉之赤刺殺的時候,他發現她身邊根本沒有趁手的武器,然後他便想着爲她打造一件,想了許久,才覺得匕首最適合她。
“很不錯。”風清持不吝誇獎。
言絡輕輕一笑,“那就好。”
“那我先離開了,我們焱鳳見。”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這次沒有再翻窗,而是從房門離開。
看着言絡離去的背影,風清持眼神忽然有幾分感慨,還有幾分其他的情緒,難以言明。
收回目光,將手中的匕首進鞘,忽然現在匕首薄厚之處的背刃之上,刻着一行細微的小字。
湊近了看才能看清。
——言絡相贈,僅予清持。
風清持勾脣笑了笑,將它收好。
翌日,清晨。
蒼穹山。
一頭毛驢在竹林之間閒悠悠地晃着,毛驢上面,還坐着一位灰衣老者,花白的鬍子,甚至連眉毛都是雪白的,看上去約莫有六七十歲的年紀,雙目卻是炯炯有神,手中還拿着一隻酒葫蘆,悠哉遊哉地騎驢而行。
看着陣法再次被人輕易破除,蘭澤和林叔都從院子裡面走了出來。
蘭澤只是慣行例事出來查看。
至於林叔,眼中帶着幾分期待,眉眼都帶着笑意和期待。
公主說過她會經常來看他們的,會不會是公主回來了?!
微凝一雙蒼老的眸子,聚精會神地盯着遠方,當看見從林間探出一隻驢頭,林叔眼中的失望之色絲毫不加掩飾,一扭頭就回了院子。
蘭澤無語了半晌,脣角微微抽搐。就算不是那個女人需要表現地這麼明顯麼?
看着騎驢而來的老者,蘭澤倒是神色恭敬地上前,“玄醫老人。”
玄醫老人看了那個二話不說直接扭頭離開的林叔,神色狐疑地看了一眼蘭澤,“成林怎麼了?我什麼時候得罪他了?”
蘭澤心道:你沒有得罪他,但是這個時候你出現就讓他失望了,畢竟林叔盼了那麼多天的風清持!
不過面上還是沉穩地看着對方,“林叔剛纔在準備飯菜,肯定是去看看飯熟了沒!”
完全是說謊不帶打草稿,臉不紅心不跳的主。
玄醫老人點點頭,神色之間非常滿意,“還算成林有點心!”
蘭澤:“……”等一下他要不要找個藉口去公子那裡避一避?
玄醫老人從毛驢上面下來,看了蘭澤一眼,囑咐道:“傻子走了一路了,你牽它去喝點水,吃點東西。”
“是。”蘭澤雖然有挺多想要吐糟玄醫老人的,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挺尊敬他。
看着玄醫老人往院子而去的背影,蘭澤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灰色小毛驢,無奈地開口,“走吧,傻子,我帶你去吃東西!”
這個院子裡,一共養了兩隻寵物,小豹子和小毛驢,對於名字,他內心皆是不可恭維。
一隻花魁,一隻傻子!
他還能說什麼呢?他無話可說。
院子裡面,玄醫老人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垂頭喪氣的林叔,眼中添了幾分好奇和不解,“你怎麼了?怎麼我一回來就是這個表情?”
林叔瞪了玄醫老人一眼,喃喃自語,“怎麼就不是公主呢?”
“你自個兒在那說什麼呢?”玄醫老人將酒壺放在木桌上,看着面前的林叔,問。
林叔擡頭看了他一眼,額頭的皺紋都已經能夾死蒼蠅。
看着對方如此表情,玄醫老人正想說話,林叔又突然間站了起來,“不救,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對方認真而又慎重的表情讓玄醫老人頓時愣在原地,動了幾下蒼老的眸子,一臉狐疑地看着林叔,“什……什麼事?”
林叔眸色微微一沉,“不救,公主回來了!”
玄醫老人歸不救:“……”
神色怪異而又懷疑地看着林叔,“你說的公主是那個?”
“哎呀!”林叔嘆了一口氣,看白癡地看着玄醫老人,緩緩開口,“除了紫翎墨那丫頭還有誰能是我口中的公主啊!”
這下換成玄醫老人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林叔,“你開什麼玩笑?那丫頭都去世快十年了。”
頓了一下,繼續開口,“再者,我可不想那丫頭再來禍害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玄醫老人的聲音已經微不可見地變了幾分,有些低沉。
“呵!”林叔一聲冷笑,冷嘲熱諷地開口,“當年也不知道是誰聽到那個消息直接就哭了!”
玄醫老人瞬間跳腳,反駁道:“我哪是哭了,我是喜極而泣,終於不用再被那個丫頭整天煩着了。”
“你就死鴨子嘴硬吧!”林叔冷聲哼道。
玄醫老人沒有再說話,只是眼眶卻已經微微紅了。
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擡眸緩緩看着對方,語氣沉重地問,“你剛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就連眼神之間都有幾分沉重。
“哈哈……”林叔大笑出聲,“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玄醫老人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他,等着對方開口。
笑了一會兒的林叔終於停了下來,目光再次認真了幾分,“不救,我說的是真的,公主真的回來了!”
玄醫老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對方,半晌不知道說些什麼。
“不救,你是神醫,你相信一個人死後可以藉着別人的身體活過來的事情麼?”林叔定定地看着對方的表情,問。
玄醫老人一震,“你……你是說那丫頭藉着別人的身體活……活過來了?”
那表情,除了震驚,就只能用驚悚來形容了。
林叔點點頭,“對。”
“可是你怎麼肯定那就是翎墨?”玄醫老人還是不相信世間會有這種事情。
“我確定,好歹我是看着公主長大的,而且她對蒼穹山極爲熟悉,她絕對就是公主。”林叔肯定地回答。
看着林叔堅定的眸眼,玄醫老人費了許久的時間才說服自己相信這件事情。
“那……她現在在哪裡?”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和眼神都帶着無法言喻的激動之色。
說完之後眼神還一直往那棟小竹樓瞟去。
“已經離開了!”看着玄醫老人期待而又殷切的表情,林叔幸災樂禍地笑了笑,直接吐出五個字。
玄醫老人表情頓時一滯,臉上的笑意都瞬間僵住,神色哀怨地看着對方,“你怎麼不留住她?”
林叔冷哼一聲,“我爲什麼要留住她?你自己一離開蒼穹山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怎麼留她?”
玄醫老人無言以對,湊近了幾分好奇地問,“那她現在是什麼身份?長什麼樣子?有沒有以前好看?”
林叔還來不及回答,玄醫老人眉間已經染上了憂慮之色,“會不會成了男子?老頭?或者是小毛孩子?”
林叔抽搐了幾下,他決定等玄醫老人將所有的可能都想一遍然後再告訴他。
“你怎麼不說話了?難道翎墨那丫頭真的那麼慘?”
終於在林叔不忍直視玄醫老人表情的時候緩緩開口,“沒有,她現在是安陽城風府的庶出小姐,行五,風清持,容貌麼?倒是比以前還要生的好看些。”
“這麼說翎墨那丫頭賺了!”玄醫老人笑着開口。
林叔也笑了笑,看了一眼那棟竹樓,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而且我還覺得公主和公子很是般配。”
“你想幹嘛?”玄醫老人瞬間擡頭狐疑加懷疑地看着對方。
林叔賊賊地笑了笑,“這一輩子我做過不少的事情,可是這紅娘的事情,我還從來沒有試過。”
玄醫老人:“……”看着對方的眼神帶着幾分嫌棄。
“都老成一把骨頭渣子了,還想着這些事情!”涼涼地看着對方,開口道。
林叔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倒是玄醫老人眉間閃過一抹沉思,沉吟了一下,用手捋了捋花白的鬍子,“不過翎墨這丫頭既然回來了那瀲月的腿或許就能治好了!”
然後看了一眼林叔,“對了,你知道那小丫頭現在住在那裡麼?”
林叔一愣,搖了搖頭。他當時忘記問了。
“那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再來蒼穹山?”玄醫老人繼續問,不過眼中並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果然,他也沒有失望。
林叔再次搖了搖頭,“公主說以後有空就回來。”說完之後他才發現這句話說了和不說沒什麼兩樣。
蘭澤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看着兩人不斷變化的精彩表情,脣角都不住地抽搐着。
摸了摸正在吃草的小毛驢,同情地開口,“真是辛苦你了!”跟了那麼一個性子不着調的主子!
“喂,你去幹嘛?”看着離開的那道灰色身影,林叔直接開口。
“我去找瀲月,和他談談。你去做飯吧,我都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玄醫老人背對着林叔回答。
“餓死你得了!”看着那個背影,林叔惡狠狠地說道。
不過還是轉身進了廚房去準備早膳。
時七正在房間裡面,清晨的曦光從半開的窗戶拂進,灑落在他的身上,晨光溫暖,卻依舊無法驅散他周身寒涼如冰的氣息。
骨節分明的手輕握着書卷,僅露在外面的一隻幽深如潭卻不帶任何溫度與感情的眸子淡淡地看着手中的書卷,削薄的脣角依舊沒有任何弧度,淡如冰晶。
“叩叩叩!”外面的門響了三聲,然後便是玄醫老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瀲月,是我,師傅。”
瀲月微微擡起眸子,“嗖”地一聲,一根極其細微的銀絲如迅影一般掠到門邊,然後再次回到時七的手中。
房門,已經被打開。
玄醫老人看了一眼時七,緩緩走進了屋子,看了一眼放在他腿上的書卷,緩緩開口,“又在看醫書呢?”
時七如鴉羽一般長而捲翹的睫毛輕輕掃過眼瞼,在白皙無暇的眼角下透出的薄影微微顫動了幾分,微頷首。
看了一眼神色寒涼,默不作聲的時七,玄醫老人心中有些酸澀。
當年……如果發生了那些事情,瀲月也不會是如此性子!
寡淡涼薄到沒有一絲一毫常人該有的情緒。
“爲師應該同你說過你那個師姐吧!”看着一眼時七,玄醫老人有些感慨地說道。
時七沒有說話,只是眸子淡淡地看着對方。
“她上次來了蒼穹山,想來你也已經見過了,她的醫術不必爲師差,你的腿……爲師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治好。”
翎墨和瀲月二人學醫的資質都極高,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只是,都少了一顆懸壺濟世的心。
每次想到這裡,玄醫老人心中都有些無奈,明明兩個極爲優秀的弟子,卻都無法繼承他的衣鉢。
時七目光依舊涼淡,沒有任何表情。
玄醫老人走到時七面前,有些沉重地開口,“瀲月,你這般驚豔卓絕的人,不應該一輩子留在蒼穹山,不應該一輩子坐在輪椅上,你可以去外面看看!”
時七本就淡薄的目光毫無波瀾,白皙如雪的玉顏亦是沒有出現絲毫情緒變化。
------題外話------
唔,林叔和玄醫老人都要踏上當紅娘的征途,哈哈……
晚安,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