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每臨大事有靜氣這七個字,幾乎在他七歲時到了年方五歲的主子身邊的時候,主子就已經能很好的執行了。
他會摔東西,會罵人,但是,眼裡卻沒有失去冷靜。
但今天,他趕過去的時候,發現看起來狼狽不堪的主子,眼裡的急切擔憂怎麼都遮掩不住,甚至,失去了理智地威脅一個昏死過去的人。
越是回憶,慕浩就越是不能平靜,心裡,擔憂得厲害。
凌晨四點,夜風徐徐,盛開的荷花早風中搖曳,荷池中的水微微盪漾,波紋點點,荷池上方的房間裡,房間恢復了安靜,日光燈已經熄滅,只留着一盞牀頭燈,在室內散發柔和的光線。
房間中央的大牀上,顧晨歡靜靜躺着,一動也不動,只有呼吸時輕微起伏的胸膛,讓人知道,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燈光照在她臉上,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眉頭微蹙,脣瓣緊抿,似乎在夢裡都不得安寧。
一隻大掌撫在她眉峰上,輕輕按壓,試圖平復她的不安,卻好像沒有什麼效果,她的眉頭還是蹙着。
大掌的主人沒有輕易的放棄,反而用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慢慢的,怕吵醒了她。
雙重撫慰下,她終於感覺到了安心,臉頰微微動着,在男人的手掌裡蹭了蹭,蹙着的眉,輕輕舒展,瓊鼻輕抽,逸出一聲舒服的嗯聲。
這一聲輕吟,猛然驚醒了正在撫慰她的男人。
他俊美的臉上,憐惜與溫柔瞬間隱去,冷漠重新佔據了他的鳳眸。
起身,大步出了房間。
“主子……”慕浩恭謹跟在他身後,低喊了一聲,說:“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
頓了一下,見慕奕寒沒有停步也沒有其他表示,慕浩接着彙報:“楊醫生說顧小姐營養不良,今天受了極大的驚嚇,又溺水,所以纔會昏迷不醒,不過現在已經沒什麼危險了,大概下午或者晚上就會醒過來。”
“還有……”慕浩硬着頭皮繼續說:“顧小姐下……的傷,咳咳……有點感染髮炎了,所以,楊醫生要求您一星期內,禁止……禁止……禁止……那個……。”
想了半天,慕浩才相出一個比較適合的代替詞,真心的,和主子討論這個話題,真是太爲難他了。
當然,慕浩善良的隱去了楊醫生的原話。
“這小妮子傷成這樣,姓慕的真不是個東西,下次再讓我發現,我不介意幫他切了那六根不淨的東西。”
聽聽這話聽聽這話,楊醫生敢說,他敢說麼!
“和我說這些幹什麼,我只要知道她是死是活,哼,死了最好。”慕奕寒冷冷地說。
話傳進了慕浩的耳朵裡,慕浩仗着慕奕寒看不見按,直接撇嘴。
要是您真不想聽,早就打斷我說話了;要是死了最好,不知道是誰從三樓跳下去救人弄得一身狼狽的,還幼稚的威脅一個昏迷的人,真是——
傲嬌又彆扭的主子啊。
“天亮了就把她扔進傭人房,讓管家安排最重的活給她,聽到沒有?”慕奕寒冷聲吩咐。
慕浩呆了一呆,求情:“主子,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慕奕寒回頭,臉上神情森冷:“我抓她回來,是爲了折磨她,不是爲了讓她享受的。”
“可是……可是……”慕浩集中生智:“顧小姐現在還
昏迷,如果鬧出了人命,對公司的名譽和慕家家族的名譽以及您個人的聲望都不太好吧;再說,要是真不小心死了,不就便宜她了麼?”
慕奕寒眼神閃了閃,那一刻的恐慌似乎又在心裡重現,他漠然轉身繼續朝前:“那就等她醒來再說。”
“好的好的好的。”慕浩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主子捨不得,其實何必呢,逼迫自己對在意的人狠心,不累麼?
不過,慕浩不太想得明白,就他調查出的情況來看,顧家也算是小有資產,雖然顧小姐一向獨立,喜歡住校,自己也打工,但是顧小姐怎麼會營養不良呢?
*
凱承集團總部凱城,在寧市靠近江邊的地方,那並不是一幢兩幢的大樓,而是佔地極大的綜合性的建築,有園林景觀、有繁華商鋪一條街、有開放的公園、有高聳的摩天大樓。
凱城,就像是一座城中城,城市與自然交融,景觀與建築和諧,人文與社會碰撞。
那是凱承集團請獲得過國際城市規劃設計大賽金獎的著名設計師威爾曼設計並主持建造的。
寧市,甚至是江省有無數的精英們,希望能在凱城佔據一個位置。
而凱城的主人,慕家這一代的太子爺慕奕寒,則是所有人仰望的對象。
站在凱城最高的建築凱承大廈的頂樓,通過明淨的落地窗朝外看,慕奕寒神情波瀾不起,心底,卻是驕傲的。
三年前,他打敗了那個人渣最寵愛的兒子,那個人渣憤怒地亂摔亂吼,卻不得不把凱承集團總裁的位置交給他,從那天起,凱城開始破土動工,一年的時間,凱城拔地而起,從無到有,像是魔術一般,引來無數人的讚歎。
這也讓凱承集團的形象和股價都上揚了不少。
凱城,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和那座叫做清苑的園林式別墅一樣,都是他獻給母親的禮物。
只是,母親還未來的及看上一眼,就已經走了。
慕奕寒的臉上,猛然泛起了寒意。
恨她,更恨自己。
“主子,這是最新的進度報告。”慕浩敲門走了進來。
慕奕寒沒有回身,只是吩咐了一句“放下吧”,就不再言語。
“主子,顧小姐還沒醒。”猶豫了一下,慕浩輕聲說。
慕奕寒眼神一凝,回身,冷冷看着慕浩:“我說過了,她死了最好。”
“慕浩,你是不是太閒了,嗯?”
慕浩裝傻,呵呵一笑,快速撤退。
開玩笑,主子對顧小姐,嘴上很硬,其實心底存着疼惜,可主子嘴裡對自己冷了,那心底一定更冷,還不滾蛋,找死麼。
晚上十點,凱承集團旗下船業運輸分公司的普通員工已經下班,但是中高層則集中在凱承船業大廈的二十二層,人手一份評估報告,緊張地進行着評估和對比。
慕奕寒坐在主位上,慕浩坐在他旁邊,接過慕浩遞給他的文件,慕奕寒聚精會神地看着,市場前景的評估、市場容量評估、成本評估、風險評估、項目方評估,競爭對手評估,一項一項,當最終所有的東西都交到了慕奕寒手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
“那麼,今天辛苦大家了,凱承的成功,必將是以各位的努力爲基礎的,凱承的榮耀,也必將由各位托起,謝謝。”慕奕寒站起,很鄭重嚴肅地說着,最後,給同樣站起的其他人鞠躬。
這是一份關於凱承船業進軍LNG項目的評估,經過了大半年的努力之後,最後的評測報告都到了慕奕寒的手裡,等着他和其他高層一起做出決定。
慕奕寒的這番作爲,讓本來顯得疲憊不堪的衆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瞬間振奮起來,七嘴八舌的表忠心表決心。
慕浩驕傲看着慕奕寒,他的主子,總有一種魅力,願意讓人爲他拼命。
時間太晚,往常慕奕寒都會留宿凱城,無論是凱承集團總部凱承大廈,還是各個分公司,例如凱承船業大廈,最頂層,必然有專屬於他的辦公室和休息室。
但是今天,慕奕寒卻在把文件全都鎖進了保險櫃之後,直接下樓。
回到清苑,已經是晚上凌晨兩點半。
慕奕寒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疲態,上樓,路過隔壁房間的時候,腳步頓住了。
在他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的時候,手腳已經自己生出了意識,推門走了進去。
“寒少。”特護恭敬地低聲打了招呼:“您來看顧小姐麼?”
“……”慕奕寒沒說話,眼光卻落在她的臉上,依然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看起來,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他眼神一凝。
慕浩說下午她沒醒……
“不知道爲什麼數據看起來一切正常,但是顧小姐就是一直都不醒來……”特護低聲的述說落在了他耳朵裡,慕奕寒心一縮。
一直沒醒麼?
特護出去之後,他站在她的窗前,看她本來被撫平的眉又緊緊蹙起,嘴脣緊抿着。
手指微動,卻被他壓下了想要碰觸的衝動。
夜晚那失控的一幕,讓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慕奕寒,對別人狠,對自己狠,可唯獨對她,會不自覺地心軟。
他恨不得她死,但是又捨不得她死,這種矛盾,讓他恨透了自己。
可是,他不會停止這種報復,不然,他怎麼能心安。
他深深凝視她一眼,轉身離開,他該怎麼懲罰她,才能讓她如自己一般痛楚呢?
他還沒想好,但是,她不是驕傲倔強麼?
那——就先從讓她屈服開始吧。
打碎她的驕傲,揉碎她的倔強,看她哀聲求饒。
*
顧晨歡醒來的時候,頭暈暈乎乎地疼着,只是看着屋裡的陳設,昏迷前發生的事情,漸漸被回憶了起來。
她沒有求饒,這一點認知,讓她慢慢翹起了嘴角。
其實那個時候,她真的怕自己因爲恐懼而求饒,所以,決絕的甩開了他的手。
當然,也因爲底下就是池塘,她估計摔下去也不會死。
現在的清形,也證明了她的判斷。
身上痛得厲害,顧晨歡睜着眼想了一會兒事情,終於還是又睡了過去。
等凌晨三四點,顧晨歡再次醒來,剛剛坐起身,特護就進來了。
早上,確定了她全身都沒有其他病痛之後,醫生和特護全部離開,再半個小時之後,她被迫穿上了一身天藍色的制服,端着盤子跟在了廚師身後去給慕奕寒上菜。
她本來是很喜歡藍色的,但是從今天起,她決定自己討厭藍色。
那個可惡的混蛋,原來他就是慕奕寒啊,系裡很多女生都很迷他,包括那個花癡護士,不然,她都不知道他竟然是慕奕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