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云:江南之春勝似天堂。陽春三月的黃石磯。地上鶯飛草長、百花盛開,空中燕剪煙柳、蜂戲芳華;家家戶戶的房前屋後桃花如火、梨花勝雪,杏花卻好似不勝嬌羞的美少女。山上遍開着杜鵑、梅花、黃荊花,以及數不勝數的各種雜花野卉。
尤其令人沉醉的,就是那金黃色的油菜花海了。遠遠看去,金黃色波濤輕柔且細膩地涌動着;微風吹來,那包含濃厚生命氣息的香味便直鑽進心脾,使你渾身舒爽、神清情怡。
當走進花海時,你必會陶醉其中,留戀忘返,會以爲人世間本就如此香濃甜美,大自然原就是這般毫不吝嗇。花蕊不吝將自己的美麗點綴上你的衣衫,使你也成了花海的一份子。
這時,你會情不自禁地感嘆:純樸多情的油菜花!其香之宜,不濃不淡;其香之純,沁人心脾;其品之正,可賞而不可褻;其貌宜人,則嫵媚而不妖。
高良、宋世平、周大順、張志高四個年輕的技術員,經過昨夜和明欣老人的共同努力,終於將銀紙圖上的基本內容弄明白。由於過度興奮、難捨難棄,雖然昨夜睡得很遲。但今晨卻起得比往日更早。他們快速洗漱、胡亂吃了點早餐,便向大黃石嘴趕去。
進工棚後聽說復生洲江岸出現大範圍裂縫,需要他們去兩個人現場察看一下。乘小船巡春江這樣的美事兒,誰也不願放過。無奈,只好安排四人同乘保安家的小“木划子”,沿着江岸向復生洲逆流蕩去。
農曆三月,江水初漲,先前一眼見底的浩淼澄碧,漸漸已變成一**清流。江岸上蓼花簇簇,堤身、堤腳臺地的野生紅花草披着或紅或藍的花衣。蔭翳的柳林裡,青色的枝條上早已綴滿翠綠,成千上萬的水鷂子、水鴿子、野鴨、鷺鷥及各種不知名的水鳥,白的、灰的、黑的,互相追逐、嬉鬧。它們忽而如風般羣上藍天,追雲逐日,忽而又落瀑似地直下樹梢、草叢,嬉戲歡鳴。
透過水麪輕嵐回望北面,整個黃石磯盡收眼底。遠山呈黛,近水浮綠,青磚碧瓦掩映在綠樹之間,逸老玩童穿行於繁花叢裡。一陣狗吠雞鳴,聲音便踏着水面飄開,驀然便生顯出一派亙古的鄉野純情來。
四個人都看得呆了。他們以前只知山中春色,何曾見過如此鬧熱多彩的水鄉美景呀!高良將雙手支成喇叭狀,孩子似的衝着林子亮嗓“嗬嗬嗬”了幾聲,霎時便與林子裡的鳥鳴聲對應起來。周大順笑道:
“高良,我們搭個草棚。就住在這裡怎麼樣?”
“你還別講,林子裡要是有住的地方,我還真來。”高良回身認真的說。
人的**是無止盡的,其獵奇索異、追真求理的心態也與生俱來。可一旦殫思極慮的經歷了大起大落,又必然返璞歸真,歸隱田園也就在必然之中了。
周大順也學着宋世平的樣,用木棍拍打船邊游魚,說:
“小時候就知道羨慕神仙,這段時間經歷了這麼多才明白,什麼是仙境呀?這纔是真正的神仙境界!在林子裡搭幾間茅屋,隨意地築一道籬笆。日可釣魚賞景,夜可秉燭讀書。偶爾邀集三、五好友,乘小舟蕩於洲汊之間;閒來無事時則可步入附近農家,尋銀髯白鬚老人作野狐禪。如何?豈不是活神仙麼!”
宋世平聽周大順遐思神往地說夢話,就伸手從江裡攬了一捧水灑到他臉上,煞是嚴肅的說:
“清醒了沒?發燒就吃點藥啊。沒見過你這樣的,做夢發燒鬧到船上來!”
高良和張志高見周大順滿臉的水珠和尷尬,忍不住前仰後合地大笑起來。若不是划船的一聲“到江門口了,這裡浪大”,他們還不知要鬧出什麼名堂呢。
所謂‘江門口’,就是江心洲頭復生洲相對最近的地方。由於兩洲分峙黃石磯前方左右。落水季節中間相隔僅十多米,無論遠望還是近觀都好似長江支流中的一道大門。
江中洲渚多爲細泥沙淤積而成,發水期受激流猛浪衝刷,就會產生大面積崩岸。江心洲和復生洲也不例外,面對‘江門口’的江岸每年都有塌陷,所以在非汛期這段江岸離水面有一、二十米高。
小划子沿着復生洲岸邊行駛,江灘也由平緩逐漸陡峭,剛纔那滿目的翠柳紅花也漸漸被陡岸遮蔽,代之而來的是右邊的滾滾江水、左邊一眼望不到頭的深灰色陡壁。江風催動涌浪撞向沙壁,“呼——譁!呼——譁!”的撕裂聲令崖下船上的人感到陣陣心悸。江面上帆船呼哨往來,小心翼翼地駛過這段江面;只有空中那些無所畏懼的飛鳥,卻悠閒自得的在風口浪尖處上下翻飛、盡情嬉戲。
鳥們上則一沖霄漢,高翔藍天;下則直擊江流,淺啄游魚。就在幾個人看得愣神之際,只見一隻銀白色水鳥閃電般射到小船旁,在長啄稍一沾水的瞬間,腳蹼向水面一點,便嘴叼小魚彈回空中。整個動作,呈現出極其漂亮的“V”形軌跡。宋世平笑罵道:
“這不是成心氣我嗎!老子拍打半天也沒刮到一個魚鱗皮,它卻在我們眼皮底下,‘唰、唰’兩下就逮住一條。老子也下水去哦”
說着就做出要跳下去的樣子。划船的保安雖知道他不會真下水,但還是阻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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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門口的水底沙滲子特別多,人掉下去危險哦。小沙滲子還能游上來,要是倒黴遇到大的,被吸進水底沙窩裡就完了”。
高良聽到這話,心裡不免打起鼓來。張志高則更感到心裡發毛,禁不住探頭搜索着,好像船下面就有大沙滲子似地。宋世平正要笑話他,突然被從東南面傳來的一聲悶響嚇住。便擡頭向那邊看了看,驚疑着問道:
“什麼聲音啊?咦——?你們看,東南面涌起烏雲了!”
他的話音未落,又是一聲更大的悶響。這時江面風力逐漸加大,東南面那一小塊烏雲,這時在風的催動下,已快速擴張並迅速向這邊壓來。保安看看快速變化着的天空,皺着眉問:
“今天幾號了”?
“四月三號。怎麼啦?”張志高答道。
“呀!後天清明節。你們今天恐怕去不成了……。”
咔!突然一個炸雷將保安的話音截斷,天空驟然昏暗。瞬間,只見游魚沉底,浪翻黃沙;閃電在翻滾的烏雲裡攪動、撕扯,嬉戲、覓食的羣鳥也早已不知所蹤。保安心中大駭,也不與人商量,便立即調轉船頭拼命向回劃去,同時臉色煞白地大叫道:
“做清明瞭!拽尾巴龍做清明瞭!”
狂風將他的聲音淹沒,滔天濁浪從船後一排排撲過來,將小划子葉片似地拋在浪尖波谷中。四周一片黑暗,天空響着裂人心魄的炸雷,後面緊追着狂風巨浪,身下是幾欲碎裂的小木划子子。
膽大的宋世平也被嚇得趴在船艙裡,心底恐懼比在地下洞還要劇烈。一個巨浪蓋過來,小艙裡即刻被灌了一寸多深的水。張志高跪在水裡顫抖着,他想看看離可以上岸的地方還有多遠。剛一擡頭就被一個炸雷嚇趴下去。
保安咬牙鼓腮,拼命維持着小划子,兩支槳邊劃邊調整方向。他心裡只有一個信念,無論如何得把技術員安全送上岸!他全身早已溼透,滴着水珠的溼頭髮搭在臉上,迫使他不斷搖頭。好在他及時掉轉了船頭,現在已是順風順水,只要小船與風向保持一致,不僅行駛速度快,而且危險也小得多。
幾分鐘後,風更大。浪也更惡,但終於在驚險中過了那段陡崖,臨近平坦江岸。保安回扳右槳想將船kao上右岸,卻被一個大浪涌壓住,差點將打橫的小划子xian翻。他只好又調直船向,乘着兩浪之間的空隙再扳右槳,然而又被大浪xian開。他怒吼一聲,第三次衝刺,終於船頭抵岸,跨過了這要命的三米距離!
保安一邊用雙槳支穩住小船,一邊大喊道:
“快下船!將划子拖到岸上!”
艙裡幾個人已經感覺到船頭抵岸的震動,早就擡頭作勢,聽到‘下船’二字就紛紛跳下去。好在這一段已是緩灘,即使跳到水裡也沒有大危險。四個人下得船來,發一聲喊便一起用力將小划子拖到岸上。保安也隨即跳下來,領着他們快速躲到高處的樹林裡。
剛蹲到一個小土坎後面,就見一片濃厚的烏雲從南邊快速漂移到江面上空,再緩緩降至水面三十米左右停住。高良正在奇怪,突然雲中爆出一個亮閃,映亮濃厚的雲堆,就見一團金黃色在裡面翻騰旋轉。
宋世平眼尖,突然大喊一聲:
“龍!雲裡有龍!”。
隨着雲堆裡連續爆出閃電,只見一條金黃色巨龍完全顯現出來。驀地,金龍忽然昂首直立,向着北面望了一會,頭低下去;再擡頭,再低下。低了三次頭之後,忽然翻身向下,巨大的龍口對着江面一聲長吟,隨即江水就被拔出一根水柱直竄進大張着的龍嘴裡。
此時狂風已經停歇,天空除了包裹龍身的厚黑雲團外,只剩下濛濛的灰白色淡霧。厚黑雲團裡,閃電仍然一個接着一個,似乎有意將雲中的金龍全貌照給人看。只見龍身前半段在雲下,後半段在雲團裡不停攪動。水柱就像根粗大的軟體長管,上頂龍口,下接江面。隨着“嘩嘩”地吸水聲,時而挺直如柱,時而扭曲晃動。
幾分鐘後,“軟管”下端與江面悠然拖離,慢慢縮進龍口,直至完全消失。當金龍身體全部縮進雲層後,大雨頃刻間又隨風猛砸下來。那團包裹着拽尾巴龍的烏雲,在風雨中竟緩緩上升,再向北飄到盤龍頂上空,又向西移至五顯大帝廟。
雲團在五顯大帝廟上空盤旋一週,忽然急速下沉至廟頂約三十來米的高度,就見雲團裡噴出一股濁黃氣體,直衝向五顯廟。當氣體與廟頂接觸的一剎那,觸點處突然射出一道閃電,將凝結的濁黃氣體激散。
瞬間,一條金黃色拽尾巴又從雲團裡彈出,裹着雲氣掃向五顯廟頂。隨着屋頂數百塊屋瓦紙片般飛出,雲團這才緩緩上升,迅速消失到盤龍頂北面。
即刻,風停雨止,轉而麻雀蛋般的冰雹就鋪天蓋地砸下來。幾個人慌忙像鴕鳥似地撅起屁股,抱頭向地;即使如此仍然被砸得“啊”、“哦”亂叫。一個個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約一分鐘後,忽覺四周頓然安靜,冰雹嘎然而止,除了天空尚存的亂雲,剛纔的一切似乎根本沒有發生。保安先爬起來,四周張望了一下,一個個地拍打着喊:
“停了,停了。起來吧。”
四人受前嚇後砸,哪裡還站得起來?只聽“咕咚、咕咚”四聲響,便都癱坐到溼草地上。張志高更是兩腳一伸躺倒,閉着眼驚恐地說:
“我的媽呀,真看到龍吸水了,比地下洞裡的還大呢!”
“地下洞?什麼地下洞啊?”保安疑惑不解地問道。
宋世平一驚,心裡大罵:“該死的張志高,豬油蒙了心的,腦子灌糨糊的,說什麼地下洞啊!”他不知道保安聽清沒有,只好立即打岔說:
“他的意思是說,剛纔太恐怖了,那時有老鼠洞他都會鑽進去。”說完又轉身踢了張志高一腳,罵道:
“嚇不死你這蠢貨!”
保安見幾個人都沒“缺少什麼”,就看了看天說:
“起來吧,可以走了。”
高良將張志高拉起來,見他滿身泥污,不覺笑說道:“等會到了幸福大隊,就請宋世平找個小姑娘給你洗衣了。怎麼樣?”
保安一聽這話,立即站住腳,驚慌地說:“怎麼,還要過去呀?不行!不行!我可沒這麼大膽。”
“風雨都過去了,還怕什麼呀?”周大順不解地問。
“我…我…。你們…”保安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別你們、我們的呀,有話直接說嘛。”宋世平忍不住催促道。
保安見沒法隱瞞,只好壯着膽子怯怯地說道:“我不是相信迷信啊。只是…只是…可別說我傳謠言耽誤你們啊。”
“你痛快點嘛,真是的!沒見過這樣蔫蔫乎乎的。”宋世平着急上火的催道。
保安被逼不過,牙一咬,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說:
“拽尾巴龍做清明,等會回去可能還要經過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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