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穿着朝服推門進來,看樣子是剛剛下朝。陽光追着他的腳步進入房間,燦爛的光芒晃花了我的眼,讓我看不清楚老四臉上的表情。脖子很痛,禁不住我轉來轉去,所以我不在關心老四的表情,淡然的轉過頭細細欣賞幔帳上面的刺繡。真是好手藝,這樣的東西怕也只有老四這裡纔有,聽說現在刺繡大師比較少,許多明朝的這方面工藝都失傳了。我忍不住嘆息,經過了清朝末年的動亂這些民族瑰寶怕是失傳的會更多,或許我現在可以想想法子給這些東西做個備份,看能不能多保留幾樣。
我雙眼無神的看着前方瞎想,耳邊突然傳來老四冷冽的聲音“你就是這種態度來面對朕嗎?”
我回過神,稍微扭轉脖子斜斜的看了一下老四,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在龍牀旁邊的杌子上坐下了,正冷冷的看着我。我把目光繼續投到那條活靈活現的小龍身上,平淡的開口“那我應該怎麼做,起來叩謝你的不殺之恩嗎?”
沙啞的聲音讓老四一怔,好半天才想清楚我剛剛說的是什麼。隨即怒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昨兒要不是朕最後關頭鬆手,你早就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那麼頂撞朕還能留下性命你應該感恩。”
我輕輕笑,如果不是我脖子不允許我一定會前仰後合的大笑。我儘量用自己最溫柔的語氣說話,只是配上低啞的聲音讓人覺得有些詭異:“其實你用不着留情的,我很開心有一個王朝給我陪葬。一整個民族與我同行,我一點都不害怕死亡。”
我能感覺的到老四的憤怒,他的呼吸都粗了,想像着他鐵青的臉,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快意。我受夠了這樣一個掛羊頭賣狗肉地家族,把所有人都當傻瓜,把天下人都作爲棋子而且是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如果不是當年老康自作主張。或許他們現在不會這麼艱難。可惜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讓他們的江山多延續幾年,我一直追求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障歷史地本來面目,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甚至不介意讓他們更加迅速的衰落。經過昨天的事兒,我突然看開了,爲了父母家人不被歷史牽連能好好的活下去。我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如果老天真地不肯成全我,那也沒有辦法,死亡有時候是無法預測而又不可避免的。
老四生氣了,房間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度,可惜這樣的陣仗對於剛剛纔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的我而言實在不算什麼。“你倒真不怕死。如果不是皇阿瑪遺旨不能傷你的性命,朕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費盡力氣轉過頭去看着老四“不要再說這種欲蓋彌彰的話。我們其實彼此都清楚你們家不可能把我怎麼樣?不要讓我看不起你。我一直認爲你在你們兄弟之中算是一個肯面對現實的人,這也是你少有地優點不是嗎?”
老四撲哧撲哧喘着粗氣的瞪着我,臉都綠了,“不要逼朕再下一次手。”
“是你在逼我。既然我們已經撕破了臉皮也就沒有必要在裝友好了。你們家族自己做的事情麻煩你們自己負起責任來。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一個女人身上很無恥,雖然你們家有這個傳統。”以前的葉赫老女東哥不就是被努爾哈赤這樣利用了一次又一次嗎,最後連個好名聲都沒有留下。努爾哈赤倒是藉此收服了一個又一個地部落,得了天大的好處。
老四咬牙切齒“既然你這麼說朕也不用客氣了。你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時候不早了,你準備一下回景仁宮吧。你身邊的丫頭一大早就在找你。”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老四地寢宮。不難想象是我昨晚昏過去以後他把我搬過來地。爲地自然是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發生了衝突。可是現在我脖子上地傷痕還如此明顯。他居然會放我回景仁宮。難道他不怕這件事被人知道?
“你願意被人知道你對我動手了。我更沒有什麼好在乎地。我沒有什麼要收拾地。你叫人進來吧。”
“朕相信你是聰明人。只是以後真不想纔看到你。還有弘曆地事情。朕會重新考慮。”
嗤。我冷笑。沒有想到老四也是一個優柔寡斷地人。到了現在還沒有拿定主意。還在搖擺。“我無所謂。隨便你。反正大清地江山不是我家地。你放心。我也不是很想看到你。以後如果不是很必要地事情。你最好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有什麼跟我們地交易有關係地事讓弘曆傳話就可以了。”
“好。很好。既如此以後你就呆在景仁宮。如果沒有事最好是不要出門。皇后那兒朕會招呼地。”
哼。軟禁我。我很在乎麼?“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抓住把柄地。”
“那最好。你記住,下一次朕決不會手軟。”
我笑着輕輕點頭。紙老虎,色厲內荏。只要抓住你們家的弱點,我的安危絕對不是問題。只要熬過這幾年,到時候弘曆登基,這天下誰還能耐我何?“皇上不跟我解釋一下福慧去哪了嗎?”
老四冷笑“你莫要欺人太甚。那孩子都去了你還惦記着他,難道你想讓他死都得不到安寧嗎?”
我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們家的人說的話能信嗎“我只是想關心一下他離開了皇宮過的好不好。畢竟也叫了我好幾年的母妃不是嗎?”
“呵呵,你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有放在心上會去關心別人的兒子。你不就想知道福慧究竟是怎麼死的嗎?朕可以告訴你,他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朕沒有來得及送走他,那個人搶了先。”
“哦!”
“你的血果真是冷的。”
“皇宮的冤魂還少嗎?雍王府的冤魂還少嗎?多福慧一個也不算什麼,這個圈子裡被害死的人海了去了,怕是你自己心裡也是有數的。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態,要知道我恐怕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
“那是朕的骨肉。”
“皇宮有這個東西嗎?你自己慢慢去找吧,跟我沒有關係。我想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福慧夭折地具體時間的。”
“是皇阿瑪告訴朕的。你以爲你不說別人就不會說了嗎?”
我嘆息,果然跟我猜測的一樣。只是她都回去了,在想這些事也沒有意義。該說的怕是陳茜都說了。無意在耗在這些事情上,我準備回景仁宮了,我現在確實不是怎麼喜歡看到老四。“叫人進來吧。我要回景仁宮。你這兒龍氣沖天,我承受不起。”
老四看看我沒有說話,拍拍手。秦全兒領着一個人進來。我一看竟然是太醫院院正。老太醫沉默地給老四請安,然後轉向我“熹主子,皇上讓臣給您看看脖子,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您說。”
我掃了眼老四,他有這麼好心。老四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指着太醫說“熹妃。劉院正從今兒起負責你的病。朕會讓他駐紮景仁宮,你就安心養病吧。”
我瞭然,只是可憐了劉太醫,也不知道我痊癒以後他還有沒有命在。“既如此那就麻煩劉太醫了,本宮以後還要你多多照顧。本宮現在脖子疼的厲害,怕是傷到筋骨了,你幫本宮看看能不能先止住這疼。還有本宮的聲音,啞地幾乎都聽不到了。”
老四對他頷首。老太醫立馬就過來替我看病來了,不愧是皇宮裡見多識廣的太醫院正,對這是怎麼來的一個字都沒有問,除了脖子不該看的地方眼睛瞟都沒有瞟一下。經過劉太醫短暫的處理。我的脖子敷了藥包了起來,這下子看着總算沒有那麼恐怖了。
老四看着傷口處理好了,示意秦全兒叫來青梅她們三個。然後用小轎送我回了景仁宮。這是我離開景仁宮搬到養心殿的第二十三天,我帶着一身傷痕回來了。圓圓她們的傷已經好了,行刑地太監很知趣,沒有讓她們傷到筋骨。看到我突然搬回來,圓圓帶着四個丫頭急忙忙的打掃房間,收拾物什。等圓圓準備服侍我洗澡沐浴的時候才發現我的動作明顯僵硬。
“格格,你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青梅。格格身子不爽利嗎?怎麼脖子上還纏着白布?嗯。還有一股藥味兒,格格。你受傷了嗎?”圓圓焦急地問。
青梅一臉委屈的看着圓圓“姑姑,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昨兒晚上皇上翻了主子的牌子。那會兒還好好的。結果我們今兒早上去接主子時主子就受傷了。皇上還叫了太醫。”
我不好開口,我的聲音啞的太厲害,一開口什麼都露餡兒了。只是現在這情況不說話不行,而且一直不說話也不太現實。雖然太醫囑咐我儘量少說話,注意將養嗓子。看着圓圓冒着怒火的眼睛,我再不開口怕是青梅這丫頭要吃苦頭了。“圓圓,不管青梅的事兒。這事兒跟她一個宮女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了脖子。”
圓圓聽到了我沙啞的聲音,眼睛都紅了“格格,你地聲音,你地聲音……”
“沒有事兒,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好了,伺候我沐浴吧,我現在脖子不能動自己是沒有辦法沐浴的。我累了,弄完了好早點休息。”
“。奴婢這就伺候格格沐浴。”圓圓含着眼淚使勁點頭。
我在圓圓地服侍下洗完澡就沉沉睡去。脖子疼的厲害,先跟老四說了不少地話,現在一點精神也沒有。我要好好補睡一覺補充一下精神,醒過來以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弘曆那邊怕是沒有那麼容易敷衍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