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苦,苦得直讓人瘋瘋癲癲。
瘋癲得,那一個是“六親不認”,凡擋我路者,管你是誰,直接一磚板敲趴下!
“刷刷~”
一襲青衫披紅袍,時走走,時停停,不時還躲入臨近的花壇草叢間、樓宇門牆邊,很是奇怪。那就像是小娃娃們,平日戲耍着的捉迷藏遊戲一般,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誰?”
“啪!”
“抱歉了,兄弟。”
倒下…
有好幾回,遇着了些實在躲不掉的人兒,這鬼祟的人兒也不含糊。直接青衫虛動,溜一邊。悄悄地在來人的身後,喚起只無形無影的大手,隨手抓起塊磚板,就當頭敲下。一下敲不趴,就敲兩下,直到那無辜的行人甲乙,給敲趴下了,他才急忙離去…
這瘋勁,那狠意,就和一位正在流竄逃命的大獄死囚,真沒啥區別。
“也太狠了吧?”
“是有些哦…”
“你怎麼讓安東他兩人守門下呢,站遠些不就好了嗎?”
“我以爲他光會丟銅板子啊…哪知道,他還能砸石頭呀?”
“……”
七星院,西樓,樓頂層。
三杯淡酒置憑欄處,兩位老道放眼遠眺。
“享受”着,那虛空中飄起的磚板,狠狠砸下的一下下心驚肉跳。
雖說那襲青衫自有分寸,砸人的力道也恰到好處,兵不刃血,只要砸趴了便適可而止。但這劈頭蓋臉兇猛狠砸,莫說是那些無辜的受害者肉痛,就連遠觀的人兒也是看得一身小膽冰涼呀…
“這石頭少說也有四五十斤重,光憑神識就能擰起敲人。這神識,很不簡單。”
“嗯,看來,君子門吶老頭說得沒錯了。隔空取物,瞬息祭四千銅板,斬四沖天,也只能是他的手段了。”呂隨風縷着鬍子,清淡說道。
“呵,這不早在預料之中了麼?我早說過這事就不好糊弄,那老頭可鬼精着了。”
“誒…不好糊弄,就不要糊弄咯,大不了打上一場便是。我就不信,他們還真敢動手!”
陳隨心搖搖頭,否定了呂隨風的說法。
“這話不對。在岳陽,他們或許不敢動手。但,兩月後我們若仍給不出說道來,他們被逼急了,估計還真能上一趟京都。到時候,這變數可就大了呀。”
“京都,國考麼…”
看着正向馬房偷偷撐去的小人兒,呂隨風微微笑起。
“你還是太小瞧他咯…莫看他修爲只是出竅小兒。他藏的手段,可深着了。
若,真到生死相搏時,他那些實打實的手段,估計不會比一把沖天境的大刀差去多少。所以,咱們就安下心好了。”
“我不是說國考,我說的是那個局…”陳隨心別有深意地看向北邊的天際。
“那棋局呀…”
呂隨風順眼同觀,深意更重,似有所思。
思尋良久…
“那棋局,就不是咱們能擔心得了的。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持好這孤兒院吧。”
“……”
兩人交談間,那襲鬼祟的青衫,已遁入馬房。
輕悄悄的,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這數裡外的西樓上,正有兩更鬼祟的人兒,已偷窺多時。
“那,我們就這樣放他走了?”
“不然呢?要把他逼瘋了,拿磚板敲咱們,咋辦?”
“不至於吧,這做人還是要有底線的。”
“呵,誰曉得啊?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他還不是英雄呢?”
陳隨心把目光移到白雲之上,呂隨風的話,似乎觸碰了他心中的某一縷回憶。臉上不由得露出一些些難言的苦色…
“是呀…”
“想當年,師尊是何等英雄呀?連他都能爲了師孃,放棄代掌門的資格,一怒之下去屠了真武,斬了真武四聖人。這小子和師尊這麼像,說不準,還真敢爲了見那女娃把我們給敲了…”
“這肯定的呀。你看問天那女娃,長得多水靈。這小子的魂,鐵定被勾沒了。”
“必須沒了。”
“不過…他倆恐怕過不了隱師那關。”
“恩?”
“隱師的要求很高,很高的。”
“……”
樓上把酒輕言細語,
樓下青衫牽小馬行出,天空中兩隻若隱若現的大鳥在盤旋。
時值晨初,朦朦朧朧。
晨光揮灑天際,爲白雲朵朵鑲上金縷銀邊。透過無暇的雲層,稀稀霧光映照着人間大地…
大年二,對於平常百姓而言,是個僅次於除夕的大日子。在這一日,家家戶戶的青壯晚輩,都會攜上大包小包,紅晃晃的隨禮,竄門過巷。去給自家族中的長輩,拜上個大年,請一聲安康。
以至於,這天剛亮起一抹柔光,岳陽城的大街小巷裡,便已經鋪滿了帶着隨禮,跑馬過市的紅人兒,熙熙攘攘的。
處處鞭馬踏蹄,處處呼喝衝喊,不絕於耳。
“駕!”
七星的大門,今日很早就開了。一匹棗紅小馬,載着件青衫,披着件紅袍,躲門掠出!
“讓開!讓開…”
“噠噠噠噠…”
或許,是對騎下這匹棗紅小馬,有了些感情。即便,騎上那襲青衫,此刻是心急如焚。但,他仍捨不得向那馬腿揮去皮鞭,只是急促地甩着繮繩,放聲吶喊。
只不過,縱然如此,這一人一騎的奔速,一點都不見得慢多少,甚至還略有些些霸道。
“開水,開水!!快讓開…”
“噠噠…”
“王八蛋!趕着去投胎啊…”
“讓開啦,有開水!”
“嗙~”
“抱歉啊…”
“誒!你別跑…你他孃的,陪我轎子錢!”
“噠噠…”
但見,那東大街上,這驅馬乘轎拜年者,絡繹不絕。一匹紅馬化烈影,宛如沙場縱橫,伴着道道急喝聲起,一路衝殺十數裡。在這擁擠的人潮中,生生衝出一道“血”路…
衝得一個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這誰家的瓜娃子哦…”
“急卵蛋呀…”
“別罵了,那是七星的人…”
“七星怎麼啦!他是人我們不是人啊!”
“他孃的,王八蛋…”
“……”
烈影所過,道分兩邊,留下一路咒罵。這好好的一大清早,正要拜個大年,沾些喜慶。誰料到,這剛上大街,就惹着了這晦氣事。任再軟弱的小老百姓,也得火冒三尺呀。
若非見着那鮮豔的紅袍子上,赫赫繡着把青劍,這些怒火中燒的小百姓兒,說不定還真得把他從馬上扯下來,給胖揍一頓了。
小馬西去,奔速不減…
但,這些百姓人兒得倒黴事,還沒完!這噩耗纔剛開始…
就在小馬載青衫,西去十數裡,奔出東門大街後…
“跟着他!”
“去!別讓他跑丟了。”
“去追!”
“……”
東大街頭,七星正門外,方圓數裡內,百十家酒肆、茶樓、路邊食鋪間,那些被自家院府散出,埋伏在各處的暗哨,幾乎同時臉色一肅,大手一揮!
大街上下,頓失滔滔…
“啪啪啪啪…”
“噠噠噠…”
“讓開!”
“借道!
“滾…”
霎時間!
天上信鴿伴禽鳥,劃破殘雲沖天起。
地下數不清的人影、駿馬,由大街兩旁的樓宇間,突然躍出…
亂如麻,
如果說,剛奔離的紅棗小馬是劃破一道人潮。現在躍出的無數駿馬,那一個叫排山倒海。這駿馬踏過,勢如萬馬奔騰。前馬撞倒路上行人,人未站起,後馬踏至。管你是倒地不起,還是搖搖欲墜,只要你擋在路前,就是一個橫衝直撞,撞飛一邊。
修者無情,百姓如蟻,在這一刻是體現得淋漓盡致了。
這纔是真正的沙場衝殺!
數不清的駿馬,就這樣殺氣騰騰地,跟着那棗紅小馬後塵,衝出了東門大街。
煙塵瀰漫,一片狼藉。
短短片刻,此間喜慶一掃而盡。剩一路被驚呆了的傻眼人、受傷人,以及十數名帶着傲慢,發着傷錢的院府人兒…
“這是,又要打仗了?”
“……”
人潮邊,東大街中段,一家較爲簡陋的酒肆外。
一面紅布寫着個大大的“米”字,掛在高梁上,飄飄蕩蕩。
此處,行人稀少,食客爲多,食客點來的下酒菜餚更不少,大大少少擺了各桌小半。
只不過,此時在酒肆裡打着算盤的店掌櫃,卻不見有喜色,更多的是恐懼與畏縮。因爲,今兒來的食客,不一般…
“他若真上京趕考,我必然把他的腦袋給勾了!”
“嘶…”
看着極遠處,那抹急奔中的紅影。一位身前上放着一把鐵鉤的俊俏女子,兩指捻起一杯紅茶,飲盡。
此時此刻,酒肆外,店門前,這裡正四人一桌,八人一圍地,坐滿了數十位青年男女。滿滿地,幾乎塞住了整個店子的門口。
輕蔑、鄙夷、微怒,他們的神情並不愉悅。除了都披着那件代表喜慶的紅袍子外,他們服飾打扮,也都各不相同。但,從放置在他們身前飯桌上,各式泛着流光的兵刃可以看出,他們應該都是岳陽內,某些一流院府的年輕才俊。
“呵呵…”
“在這裡,即便他把頭給你鉤,你又敢勾麼?你說的狠話,還是等他真上京了在說吧。在岳陽城,除了那純陽宮和京都的人,又有誰敢動他?”一位粗狂的漢子,咧起嘴巴輕蔑地看着這位俊俏女子,笑說道。
“有何不敢?”
一位搖着潔白羽扇的長臉男子,輕蔑地瞥去說話者一眼:“只要時機到了,我就敢把他給弄了…”
“呵…”
被輕蔑者同樣不屑,再一笑:“省省吧,方大少爺…就你那老爹也不敢拿他怎樣。你算哪根蔥啊?現在,整個岳陽都在看着他,你若敢碰他根汗毛,七星立馬就能斬了你這把小扇子,你信不?”
被人反過來藐視,這位方大少爺也不見有怒,只是顯出絲猙獰的笑意。
“七星麼?那孤兒院還不夠資格…”
漢子稍有詫異:“七星身後那把神劍還不夠資格?”
搖着的潔白羽扇,緩了緩速度,似有所思。
“都消失二十年的人了…”
“但,握劍人,還在…”
“北邊太遠…”
“呵,拭目以待…”
“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