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遠的歸來在學生軍中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學生們就像炸了窩一樣的圍上來,上下打量着方文遠從組織上帶來的小蔡同志。
卻說那天方文山正在仔細的研究着地圖,突然聽得外面人聲鼎沸,不由信步踱了出去,剛出門口,恰好碰見他凱旋歸來的哥哥。他一見方文遠紅光滿面,全無先前的憂鬱之氣,就知他必是大功告成。
“回來了?”方文山打個招呼。“回來了!”方文遠看見弟弟,笑的合不攏嘴,“本來並沒抱多大的希望,想不到機緣巧合,竟不辱使命。”方文遠把小蔡同志從他身後拉了出來,“來,大家認識一下。”
小蔡被這麼多年輕人圍着,臉不由紅到脖子,他一見方文山,食指指在半空,好像在努力回想小時候的模樣,過了好久,食指才點了點,“你是-------方文山。”
方文山也是上下打量着小蔡,仔細追逐着他童年的模樣,記憶越來越清晰,“你-----你是蔡相同!”
“對,是我!”小蔡使勁點着頭,“想不到這麼多年你還能把我認出來。”方文山狠狠的在蔡相同身上擂了一下,“當年的娘娘腔,想不到都長這麼高了!”蔡相同又是一陣臉紅,他跟方文山站在一起,足足比方文山高出半個頭。
“我記得,你當年不敢跟女生說話,而且說話聲音特別小,就像蚊子一樣,不貼在你耳朵上絕對聽不見,走路總是低着頭,天天眼淚不斷的娘娘腔,想不到今天竟成長爲一名合格的八路軍戰士了。”
“別光顧着說話,還不請客人到屋裡坐。”劉豔萍提醒着方文山。方文山一拍自己的腦門,“一時高興,怠慢了貴客,快請,裡邊請。”二人拉着手走進營帳。
一羣人跟着走進屋裡,衆星捧月的將蔡相同圍在了中間,蔡相同再三推讓,卻被方文山強摁在了主位上,取笑道,“小時候的脾氣,一點也沒變。”
蔡相同紅着臉,擦擦額頭冒出的汗,尷尬的跟衆人打着招呼,方文山招呼衆人,“都找板凳坐下,小蔡又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別老往他臉上看。”衆人都是一陣鬨笑,羞得蔡相同又是一陣臉紅。
劉亞楠遞過一杯水來,小蔡點頭接過,抿了一口,又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方文山拍拍蔡相同的肩膀,“小蔡你累不累?要不我們出去你歇一會兒?”小蔡擺擺手,“不累,不累,都是莊稼孩子,那有那麼嬌貴。”
“好!”方文山點點頭,“你若是不累,就給我們講一下目前中國的抗日形勢,不瞞你說,我們天天打鬼子,但對於全國的形勢卻是兩眼一摸黑啊!”
“好!”蔡相同喝了口水,“考慮到大家迫切的心情,我就先大體介紹一下,至於具體的情況,還得由王墨龍先生來做具體的回答。”大家都屏住呼吸,安靜的聽着。
“嗨!”蔡相同不好意思的笑笑,“因爲我從來沒有做過思想政治方面的工作,講得不好,大家不要見怪。”蔡相同環視了一週,見沒人說話,接着講道:“其實大家不知道,現在全國的抗日形勢已經有了根本性的好轉,從去年彭德懷司令指揮百團大戰起,各地的抗日力量都已轉入了反攻的陣線。”
“百團大戰?”方文山插了一句,“是的!”蔡相同點點頭,“八路軍總司令彭德懷同志在去年指揮我軍一百多個團對日軍的防線,碉堡,鐵路發動了毀滅性的打擊,日軍傷亡慘重,被迫龜縮在據點裡不敢出來。”
“這就是說,抗日戰爭已經進入了尾聲,日本人馬上就要完蛋了!”方文山問道。“是的!”蔡相同點點頭,“大體的情況就是這樣,至於具體情況,我說過,還的由王先生來向你們一一解釋。”
“好!”軍營裡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大家歡呼雀躍的擁抱在一起,使勁的蹦着,跳着,興奮的呼喊聲傳遍了整個山野。
“謝謝你,小蔡!”方文山緊緊握着蔡相同的手,“用不着客氣。”蔡相同也使勁握着方文山的手,“其實,抗戰的勝利,你們學生軍也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同志們每每談起你們,都會發出由衷的讚歎聲。”
“走!”方文山拉起蔡相同的手,“我已擺好盛宴,特意爲你接風洗塵。”“不了!”蔡相同搖搖頭,“我還要趕回去,向王先生彙報一下今天的情況。”“不急在這一會。”方文山想強留蔡相同。
“他日抗戰勝利,我們有得是機會。”蔡相同隨手拿起扣在桌子上的帽子,戴在頭上,“你不知道,王先生有多麼迫切的想見到你,等見了他,你們就有得聊了。”
“既是這樣。”方文山也不再強留,“我找人護送你下山。”“好!”蔡相同放開方文山的手,向外走去,衆人依依不捨的將他送下山去,輕車熟路的馬小路與他一路同行。
學生軍的同學們在焦急與煎熬中等待了一天,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就見兩個人影出現在學生軍的大營門口,一個是馬小路,一個是王墨龍。
此時,方文山尚未起牀,聽說地下三傑之一的王墨龍大駕光臨,方文山幾乎是倒履迎賓的跑了出去。
方文山挑開門簾,只見一個清瘦的背影立在門外,那人一身風衣,禮帽壓首,脖子上垂下一根長長的圍脖。聽見聲音,那人轉過頭來,臉上戴着一個大大的墨鏡。
“王先生!”方文山熱情的伸出了雙手。“方軍長!”王墨龍將方文山的手握在手心裡,方文山臉上流下兩行清淚,一切的艱難和委屈,彷彿在這一刻都化作了烏有。
“你們受苦了!”王墨龍拍着方文山的手背,方文山閉着眼轉過身去,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淌下,沒孃的孩子終於找到了親人。
王摸龍摘下眼鏡,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方軍長,我們找的你好苦啊!”“王先生!”方文遠走了過來,跟王墨龍打個招呼,“咱們別在這兒傻站着了,還不請王先生到客廳去坐。”
“請!”方文山抽搐一聲,擡起手,做了個禮讓的姿勢,王墨龍也不多禮,擡腿走了進去。
王墨龍坐在主位上,方文遠,方文山兄弟以及聞訊趕來的李微,劉豔萍,劉亞楠等人圍坐在兩旁。
王墨龍環顧四周,豎起了大拇指,“都是好樣的,一羣娃娃兵,硬是挺起了民族的脊樑,打的日本的王牌軍狼狽鼠竄,出盡了洋相。野田衆正人可是日本的光榮,天皇的驕傲,令八路軍吃盡無數苦頭的劊子手,卻被你們打的沒了脾氣,了不起啊!了不起。”
“王先生過獎了!”方文山會心的笑了笑,“我們沒有戰鬥經驗,也不講究什麼戰術,只是一通瞎打,難登大雅之堂啊!”
“嗨------”王墨龍搖搖頭,“怎麼是瞎打呢?我研究過你們的戰術,什麼聲東擊西,什麼以假亂真,這《孫子兵法》的三十六計,都被你們用了個遍,怎麼能說是瞎打呢?連毛主席他老人家都大加稱讚,‘學生軍的打發是大有學問的來!’”王墨龍學着毛主席的湖南口音,聽得衆人心曠神怡。
“連毛主席都知道了!”衆人一陣歡呼雀躍。“那當然!”王墨龍點點頭,“你們在山西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以至於山西人民只知道學生軍,不知道八路軍,難道你們沒聽出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話裡,帶着老大的醋味哩。”
衆人一陣大笑。想不到一向沉默寡言的王墨龍竟會是一個這麼有趣的人。王墨龍看着衆人笑作一團,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看到你們大笑的樣子真好,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笑過了,我這一輩子大概是不會笑了,眼看着身邊的戰友一個一個倒下,那種滋味-------,真是比死還難受啊!”
衆人又止住笑聲,一臉肅穆的望着王墨龍,“對不起,王先生。”劉豔萍起身做了個輯,“讓你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不不不!”王墨龍站起身來,“真正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是我破壞了大家的好心情。”
“王先生說的對!”方文山站起身來,“我們永遠不會忘記那些爲抗戰而死去的同志們,雖然在這條路上,他們沒能陪我們走到最後,可他們永遠活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內心裡。”
“對,爲死去的同志們報仇。”衆人站起身來,高舉着右臂,“大家都坐下。”王墨龍安撫住衆人,“想必小蔡同志都跟大家說了,抗日戰爭已經進入尾聲,爲死去同志們報仇的機會終於來到了。現在中央軍,晉綏軍,八路軍,新四軍都已逼近山西,對山西境內的日軍形成包圍之勢。晉綏軍更是幾乎攻到了太原,閻錫山也要急着回家啊!現在的山西已經成了華北乃至全國抗日的主戰場,在此背景之下,黨中央要求我們配合當地的八路軍部隊,對日軍野田正人部以毀滅性的打擊。”
“下命令吧!王先生,保證完成任務。”方文山站起身來,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家別急!”王墨龍安撫住衆人,“你們的情況我剛剛上報給黨組織,具體的任務還沒有下來,你們都知道,這是敵佔區,消息的傳送沒有你們想想的那麼快,不過,大家請放心,我已做了八百里加急,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按照我軍以往的經驗,我們會派一位黨政委來對你們進行統一的接管,但接管之後不會改變現有的人員配置和職位,而且黨政委只有對大家進行思想教育及政治教育的權利,而不具備軍隊的指揮權,具體的情況還要等黨中央的命令下來之後再說。”
“這麼麻煩!”李微忍不住瞪眼。“你以爲是小孩過家家。”劉亞楠白了他一眼,李微撓撓頭髮,不好意思的笑笑。
“大家不用急!”王墨龍看出大家急迫的心情,“好事多磨嗎,我們耐心的等一等。”“嗯!”衆人點點頭。
“具體的情況就是這樣。我還身有要事,先行告辭。”王墨龍站起身來,向衆人一一抱拳行禮。“別急,吃了飯再走。”方文遠攔住他,“王先生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見一下您的廬山真面目,今日三生有幸,何不來個一醉方休。”王墨龍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方團長言重了,以前王某就是過街老鼠,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現在形勢好了,我也可以出來露露臉了,真是萬幸之至啊!有多少同志沒有等到這一天啊!”王墨龍說來深有感慨,方文遠也是感同身受。
“王先生非走不可!”方文遠也不做強留,“形勢所逼,非走不可,一干情誼,只能日後再敘!”王墨龍也是無可奈何。
“那我只能說聲王先生多多保重,倘若碰見李成功先生,請代我問聲好!”方文遠做了個請的姿勢,王墨龍點點頭!“好!我會的,不過-----,李先生已經在那邊等着我們了。”“你的意思是—----”方文遠沒有說出口。
王墨龍長嘆一聲,“不錯,李先生三年以前就已經犧牲了,只是沒有人知道這個消息。”方文遠一陣沉默,呆在了當地。王墨龍從一邊掠出,向衆人一一抱拳,“各位留步,待黨政委到來之時,我會讓小蔡同志一同前來,以防不策!”。“王先生多多保重!”方文山抱緊雙拳,一路相送,“留步!”王墨龍頭也不回,瘦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等待消息的日子裡,顯的格外漫長,方文山坐在一顆松樹底下,眼睛無神的望着遠方。方文遠從一旁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想什麼呢?”
“沒有。”方文山搖搖頭。“別掩飾了!”方文遠摸着方文山的頭,“都在你臉上寫着呢!抗戰要勝利了,是不是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也是,也不是!”方文山沒有轉頭,眼睛仍然注視着前方。“我知道你這一路走來很不容易,領着一羣天真無知的學生軍,對抗着世界上最殘忍的對手,我常常想,如果換了我,我能不能做到。”方文遠使勁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方文山低下頭,“我想起了我們小時候,記事的時候我們就沒了父親,在我的童年裡,只有母親那臃腫的身材,和她出出進進忙碌的身影,無論多難,她從來沒向我們提過,她一個女人,把我們兄弟倆拉扯大,她纔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是啊!”方文遠長嘆一口氣,“她這一輩子受了太多的苦,身子早就累垮了,不然也不至於-----”方文遠用手支住額頭,悄悄摸去臉上的兩行清淚。
“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仨坐在院子裡數星星。”方文山也是淚流滿面。“你都還記得。”方文遠很是意外,“那時候,你還很小,媽媽曾擔心養不活你,她說父親臨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還沒滿月的你,他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多難,都要母親把你養大。”
“這些你都還記得?”方文山看着哥哥,方文遠搖搖頭,“我那時候淨貪玩了,那顧得這些,是母親跟我說的,母親懷你的時候,父親得了惡疾,不到半年,人就瘦的沒了樣,鐵塔一樣的漢子,只剩了七八十斤,在牀上躺了三個月,人便撒手而去,至今我還記得他當時那無助的眼神,和他那無力掙扎的模樣。”
“母親這一輩子沒有真正幸福過。”方文山硬嚥道。“全中國的婦女還不都像她一樣!”方文遠站起身來,用力揮了一下拳,“所以我們要改變它,讓所有的中國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老人還是小孩,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別想了!”方文遠用力抱住弟弟,“等戰爭結束後,我帶你到母親的墳上好好磕幾個頭”。“對了!”方文遠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問你一件事,王清雅是你的女朋友?”
方文山點點頭,沒有回答。“真是恭喜你啊!兄弟。”方文遠顯得很是高興,“只是,你怎麼不愛搭理人家,弄的她一個人形單影隻,好不可憐。”
“我有很多事情要思考,不想她來打擾我,我也知道自己冷落了她,可這也是沒有辦法,我的手裡握着幾千個人的生命,我不想因爲兒女私情而耽誤了大事。”方文山木無表情的回答、
“既要顧全大局,也要照顧個人的思想感情嗎!”方文遠想找個理由來勸說他,“我還幾次見她在你門口走來走去,最後只能無助的離開,你對她甚至還不如對劉豔萍她們親密,這樣那個女孩子能受得了。”
“我也是無奈之舉!”方文山長嘆一聲,“既然你們郎有情,妾有意,不如干脆學劉豔萍和武田,就來個戰地婚禮,切不要再受這些煎熬之苦。”看來這纔是方文遠來的主要目的。
“以後再說吧!”方文山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我們先回去吧!”說着轉身向回走去,“唉-----,你等等。”方文遠搖着頭,只能無奈的跟上。
吃過飯,方文山坐在地圖前,看着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消息,在幾股實力的打擊下,野田正人果然像個烏龜一樣縮進了殼裡,再不見有什麼大規模的軍事調動,而是以碉堡,據點爲中心,堅壁清野,固守不出。
“看來鬼子的日子是不長了。”李微翻看着桌子上的情報,不無感慨的道。方文山沒有說話,隨手將情報收了起來,“我說,文山,跟你說話呢!”見方文山沒有吱聲,李微有些不耐煩的道。
“讓我說什麼。”方文山面無表情的道。“你看看你!”李微指着方文山的臉,“抗戰都快勝利了,別老闆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臭模樣,都老大不小了,也該爲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考慮了。”
“是我哥哥讓你來做說客的吧!”方文山沒好氣的看着李微。“這不明擺着嗎?”李微也覺得有點理虧,語氣也低了下來。
“那你和劉亞楠什麼時候操辦婚事?”方文山反脣相譏道。“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李微有些心急,“你老大還光棍一根呢?我哪敢跑到你頭裡壘窩。”
方文山拍拍李微的肩膀,“等等吧,反正大家都已心知肚明,也不急在一時。”李微無助的搖了搖頭,“好像你說什麼都有理。”
該來的人終於出現了,王墨龍走後第十七天,高挑個子一臉靦腆的小蔡,陪着一箇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來到了學生軍的大營。
只見那人生了一副周正的四方臉,眼睛裡含着笑,一見衆人就連忙伸出雙手。方文遠急匆匆而來,差點跟那人撞了個滿懷。
“王寧!”方文遠手指停在那人臉上,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文遠,終於又見面了。”王寧伸開雙臂,兩人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讓我看看!”方文遠推開王寧,“你小子是越來越白了,當時在延安黨校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小白臉。”
王寧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這張臉,差點讓我犯了政治錯誤,你就別取笑我了。”衆人這才注意,王寧的臉,真的比一般人的要白的多。
“你們認識?”方文山指着兩人。“何止認識!”老友相見,方文遠顯得異常開心,“他全身上下哪兒有個斑,哪兒有個痣,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寧臉紅到脖子,“當着這麼多人,別老沒正經,方軍長取笑了,我們倆是延安黨校的同學,睡一個宿舍。”“哦,原來是這樣。”衆人這才明白過來。
“別老站着,進屋進屋!”方文山挑開門簾,引着王寧走進營帳,大家各自找座位坐下,一干人圍作一團,將王寧和小蔡兩人圍在中間,劉亞楠給衆人一一沏上熱茶,自己找個椅子坐在一旁,屋子裡只剩下方文遠兄弟,劉豔萍夫婦,李微和劉亞楠等八個人。
“開門見山吧!”王寧是個很直爽的人,“我知道大家等的都比較心急,我呢,先簡單的自我介紹一下,我姓王,三橫一豎王,叫王寧,我呢?是山東地區華北野戰軍的政治幹部,因爲組織上考慮道我與方文遠同志是老相識,到這裡好開展工作,所以臨時下的命令,我接到命令就從山東往這趕,一路上穿過了鬼子的幾道封鎖線,這才耽誤了點時間,還請大家見諒。”
衆人都屏住呼吸,沒有一個人說話,王寧環顧了一週,見沒有響應,又繼續道,“我知道,大家現在最迫切的是想知道,學生軍的具體作戰任務,但是在說這個問題之前呢,我想先講一下八路軍對學生軍的收編情況,學生軍隸屬於八路軍山西縱隊,必須無條件的服從上級的一切指揮,之於學生軍的人員編制,黨中央也做了具體的安排。方文山同志是學生軍的締造者,對學生軍駕輕就熟,其軍長地位無人可以撼動,之於其他編制,一律按照從前,對於方文遠同志,黨中央的意思是,先諮詢一下方文山同志的意見,可讓他出任學生軍副軍長的位置,讓其從旁協助。”
衆人都一齊看着方文山,等他點頭答應,李微急道“都是一個媽生的,誰當還不是一樣。”方文山努力努嘴,“學生軍只有一位副軍長,他永遠活在我的心裡面。”衆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高玉磊。
“這個-----”王寧有些爲難。“讓我哥哥也當軍長吧。”方文山斬釘截鐵的道,“從今天起,學生軍有兩個軍長。”
“有兩個軍長?”李微摸不着頭腦,“萬一他倆意見不和打起來怎麼辦?”“好好!”王寧臉上掛着笑,“這我們就不管了,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嗎?”衆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王寧待衆人笑畢,這才接着道,“既然衆位對方軍長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那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待日後我上報黨中央,我相信首長一定會尊重方軍長的決定的。”“你說的是哪位方軍長,哥哥還是弟弟?”李微今天興致頗高,插科打諢的本事見長。
“當然指的是兩位方軍長了!”王寧意識到自己的失誤,趕緊糾正過來,見衆人不言語,這才語重心長的道“既然學生軍改編的事情已定,接下來,就要傳達上級交給我們的任務了。”
“等等!”李微突然打住王寧的話,“我想問一下,我們現在屬於八路軍了嗎?”王寧笑了笑,“這個當然,難道還要我正式宣佈一下嗎?”“不用,不用!”李微有些心急,撓撓頭皮,“剛纔你說上級領導,我們的上級領導是誰?”
“我剛纔說了。”王寧耐心道“我們的上級領導是山西縱隊。”“這-------”可能是李微也沒有說出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個------山西縱隊是個什麼組織,有多少人,具體領導人是誰?”李微詳細的解釋了一番,顯然他心裡有很多疑問。
王寧笑了笑,“這位同志問得好,真把我給難住了,這個山西縱隊是八路軍在山西的分支機構,之於有多少人,這個很難回答,因爲除了八路軍正規部隊外,還有許多游擊隊,義勇軍,民兵等一些抗日組織,我們習慣上把這些組織也算在八路軍的範圍之內,之於具體領導人是誰?以前是徐向前司令,前段時間,我聽說他要往其他省份調動,現在領導人是誰?因爲我對山西這邊的情況不太熟,一時還真無法回答你。”
“你已經回答的很清楚了。”李微不好意思的笑笑道,王寧也和藹的道,“誰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散會後可以單獨找我詢問。”王寧掃視了一下會場,李微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我知道在座的都是學生軍的機要人員,但同樣,我們的情報也是極其秘密的,因爲穿過敵人封鎖線的時候,爲防萬一,我只能把情報毀掉了。這份情報是當時山西縱隊的司令員徐向前先生專門找人送給我的,途中層層轉手,不知耗費了多少人的心力。”王寧面色凝重的道,“大家可能有所瞭解,我國的抗日形勢自今年起有了根本性的好轉,主要原因就在於各民族的團結一致,當然,日美戰爭的爆發,讓日本人抽走了大量的軍力,使他們無瑕顧及,我們這才贏得了喘息之機。近期,我山西縱隊要在晉西北對日軍的主力部隊以沉重的打擊,上級要求我們------”王寧說着走到了地圖前,順手拿起教杆,在地圖上一圈,“近期,由於各方面的努力,我軍已對日軍的主力部隊形成包圍之勢,我軍計劃在七月一日之前對日軍發起總攻,爲徹底消滅這股敵人,進而肅清山西境內的所有日軍,同志們,你們看到了-------”王寧教杆在地圖上點了點,“現在這個包圍圈大體上呈馬蹄狀,而這個缺口正好對着我們,大家都知道,在這附近,除了我們,沒有其他的抗日力量,所以上級要求我們,無論如何要在七月一日之前趕到仙霞嶺。”王寧教杆又在地圖上指了指,“仙霞嶺是晉西北通向晉中的唯一通道,我們的任務很艱鉅啊!到時候,我們既要阻止晉西北的敵人跟野田正人部匯合,又要防止野田部對晉西北日軍的支援,我們就像肉夾饃一樣,被夾在了中間,這種滋味可不好受啊!”
方文山站起身來,信步走到地圖前,雙眼緊緊的盯着地圖,許久沒有說一句話。李微站起來抱怨道,“現在已經是六月二十八號,我們只有三天的時間,這兒離仙霞嶺可還有好幾百裡地呢!你早來幾天就好了。”
“我算過了,”王寧轉過身來,用教鞭指着地圖,“此處離仙霞嶺尚有三百多裡地,加之大多又是山路再說我們學生軍的輜重又多,可能會有一些困難,但我考慮到我軍先前曾有一天一夜行進三百里的記錄,我想這幾百裡的山路,不至於難倒學生軍吧!”
“瞧你說的。”聽語氣李微顯然有些不高興,“人家是金剛鐵骨,我們學生軍也不是泥捏的。”
“李師長真是豪氣干雲,別說學生軍屢屢打勝仗,感情都是一幫鐵骨錚錚的漢子。”王寧的幾句奉承話,又使李微飄飄然起來。
“方軍長,你怎麼不說話?”王寧這才發現方文山始終未發一言。方文遠搖搖頭:“仙霞嶺離野田正人的部隊靠的太近,我們一調動,會引起他的注意。”
“這個是當然,”王寧沒有迴避,“好在野田正人現在是自顧不暇,只要我們多加留意,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王寧轉過頭來向着方文山道:“不知道方文山軍長是什麼意思?”他直呼方文山的名字,顯然是怕因起誤會。
方文山點點頭,“正如李微所說的,都是鋼筋鐵骨的漢子,有什麼可難的?既然是任務那就肯定不是輕而已舉就能完成的,這是學生軍加入八路軍正式接到的第一個任務,沒什麼討價還價的,保證完成任務!”
“好!”王寧忍不住拍了一下巴掌,“方軍長果然豪氣干雲,我就知道沒有什麼事情能難住我們學生軍!”
“這是我們學生軍加入八路軍後接受的第一個任務,我們不僅要保質保量,還要確保任務完成的漂亮。”方文山心中顯然已經有了主意”。
方文遠兩手一攤,“我弟弟說的沒錯,既然已是無法改變的事情,我們下一步就要詳細的研究一下這次任務的難點和要點!”
“我認爲最難的就是我們被夾在中間,既要阻止晉西北敵人的衝擊,又要面對野田正人部隊的增援,在兩股勢力之下,我們的情況可想而知。”李微不無擔憂的說道。
“’是啊!”劉豔萍也是不無擔憂的道,“也不知這兩股敵人的具體數量,憑我們這兩三千人能不能頂得住。”
“這個。”王寧也有些犯難,“就目前情況很難說出一個具體的數字,你們知道在戰場上,敵我雙方的人數隨時都會變化,再說我也是匆匆接受任務,具體情況,我還真不大清楚。”
“不應該吧!”劉亞楠有些狐疑,“我們跟鬼子戰鬥了這麼長時間,而且他們現在已經落入我們的包圍圈,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於敵人的具體人數,我們大概也有個瞭解吧!’
“剛開始作戰的時候,鬼子的人數實在三萬人以上,現在在我軍的打擊下,鬼子傷亡慘重,據不完全統計,單算鬼子的屍體和俘虜就在一萬多人以上,所以眼前鬼子的數量,應該是在兩萬人左右。”王寧也志能模糊的說出了這個數字。
“光這一邊就十倍於我們,這仗難打啊!”李微聽王寧說出這個數字,心裡生出一股涼氣。
“也不盡然,”方文遠點點頭,好像想到了什麼,“仙霞嶺山勢陡峭,僅有一條小路從山下經過易守難攻,歷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我們人數雖少,但居高臨下,只要佔據有利地形,便能起到以一敵百的作用。”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只有方文山默默的站在地圖前,始終不發一言,“方軍長有何高見?”王寧回過頭來,看着方文山。
方文山許久沒有說話,手指順着地圖上的線路劃下去,最後停留在了仙霞嶺。“我們此去仙霞嶺尚有三百里路要走,而且一路山高水遠,我們很難想的那麼長遠,還是到了仙霞嶺,看情況再佈置吧。”
“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方文遠看着方文山。“今天晚上做好準備,明日一早動身。”“是!”衆人答應一聲,退了出去。劉亞楠引着王寧:“王政委,你跟我來,我們早已爲你安排好了住處。”“多謝,多謝!”王寧跟方文山打過招呼,跟在劉亞楠身後,走出了軍營。
李微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下半夜,他起身披衣走出營帳,見方文山的大營裡還亮着燈。
李微挑開門簾,打着哈欠走了進去,“我就知道你有心事。”他見方文山竟然仍然保持着他離開時的姿勢,不滿的道。
“你怎麼來了?”方文山頭也不回,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我還不知道你!”李微拉了張椅子坐下,“一有事就睡不着覺。”
“你不是也沒睡。”方文山反脣相譏道。李微苦着臉,嘆一口氣,“今天白天你什麼也沒說,我心裡沒底,所以睡不着。”
“我跟你一樣!”方文山也嘆一口氣。“什麼意思?”李微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一個機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心裡也沒底唄!”連方文山也說出了這句無助的話,嚇了李微一跳,“你一向可不是這樣的。”李微推着方文山,緊張的手有些發抖,在他的記憶裡,方文山是從不說軟話的人,哪怕是身臨險境,也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今天竟會-----。
“我知道,就算我說了你也不信。”方文山的心裡似乎也很矛盾,“那你說啊!”李微着急的推着方文山的肩膀。
方文山搖搖頭,“我總感覺有點不對,到底哪裡不對,我也說不上來。”李微轉着腦袋,眼神裡滿是恐懼,可沒有說一句話,他拄着椅背,癱坐在椅子上。
“李微,你是知道的。”方文山喃喃自語道,“我這個人一向不願意打沒有把握的仗,仙霞嶺之戰暫且不論,就我們如何到達仙霞嶺,這一路上就困難重重。我們一路上要經過老婆嶺,虎跳埃,牛背山等層層關口,無論野田正人在那一處設了埋伏,隨時都會置我們於死地。”
“連你都沒有信心,這仗真的沒法打。”李微怔在當地,喃喃自語道,“所以我們一定要小心。”方文山盯着地圖,想努力的想出一個萬全之計,可他大腦裡一片空白,“當初你我,高玉磊,李小迪,胖大洪我們五個人組成學生軍,從來沒有想過它將來會是個什麼樣子,但現在,當初的學生軍只剩了我和你,我們要更加小心。”
“小心------”李機械的重複着,“我們已經很小心了。”“你回去吧!”方文山擺擺手,“明天,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