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學儒,方文遠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他迴轉頭來,看着肖文吉俊俏的小臉,“謝謝你。”肖文吉只是笑,她上前一步,握着方文遠的手,“從今以後我們便是一個人。”方文遠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感情,一把將肖文吉摟在懷裡,久久不願鬆開。
方文山這件事情,雖然一波三折,但好歹能夠順利收場,現在方文遠是該靜下心來,全力對付站在他對面的共產黨了。
在這段期間,劉連生領着他的學生軍,打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仗,雖然小有成就,但對方文遠卻是九牛一毛,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倒是八路軍在正面戰場上,轉入了反攻的態勢,國民黨屢屢在戰爭中吃了敗仗,固然與國民黨鬆散的軍紀有關,但方文遠無暇它顧,更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挽回敗局,恢復山西原有的局面,因爲方文遠也已經看出,國民黨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方文遠得想一個計策,最好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他坐在辦公桌前,冥頭苦想,方文遠不是一個盲目樂觀的人,他的思維非常清晰,他知道急攻不行,一切要智取。這時,魏得旺突然推門走了進來,見了方文遠,一肚子的苦水,“劉連生這個王八蛋,跑的比兔子還快,領着我這一個師的人馬在大山裡轉了十幾天,害的我們差一點找不到家門。”
“誰讓你回來的?”看見魏得旺,方文遠沒有好臉色。“軍座。”魏得旺皺着眉頭,“我遵循您的命令,一直帶人守在大東山,倒是堵住了劉連生這個王八羔子,可這個傢伙滑的緊,一個照面就溜,我可是在後面緊追不捨,苦苦追趕,可接了幾次火,也不見個人影,我這有勁沒出使啊,我就像拿鐵錘砸棉花,他連個響也沒有啊。”
劉連生現在不是方文遠最關心的事情,他現在要對付的,是站在正面戰場上的八路軍,方文遠瞪了魏得旺一眼,對於他的無能,只有一聲嘆息。“你管什麼劉連生。”方文遠氣不打一處來,聲音不免有點高,“他就是個跳樑小醜,成不了什麼氣候,你留個口子,放他們走!”
“放他們走?”魏得旺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文遠。“放他們去哪兒”,“放他們回共產黨的地盤,這還用我說嗎?”方文遠一聲怒吼。他皺着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個勁的嘆着氣,“劉連生始終是我們的一塊心病,他留在這兒,目的是在於製造混亂,讓我們自顧不暇,他就好比是我們心臟裡的一塊腫瘤,我們自己去不了,還不能讓他們自己走嗎?”
“我明白了!”魏得旺答應一聲,灰溜溜的走了出去,看着魏得旺消失的背影,方文遠一個勁的反胃,國民黨都是些什麼人,就這些酒囊飯袋,還談什麼打仗,難道國民黨八百萬軍隊,就沒有一個頂用的。
在八路軍山西總醫院,沈冰寸步不離的守在方文山病牀前,一日三次,幫他喂水擦身,測量體溫,沈冰做的可以說是細小慎微,一絲不苟,但方文山一直沒有醒過來。
方文山手術的時候輸了很多血,可能在他體內產生了排斥反應,接連幾天,方文山一直高燒不褪,這是手術後並未出現的情況,羅愛民醫生也是十分焦急,現在,一切的壓力都落在了沈冰的肩上。
沈冰也是束手無策,她查看着一些從國民黨那邊帶過來的醫學書籍,但卻毫無收穫,最後,她想起來身上還帶着的兩部肖文吉送給她的朱利華的醫學著作,可能很多問題都能在裡面找到答案,她慌忙找了出來,但打開一看,她又傻了眼,全是英文,她一個字也不認識。
沈冰立即上報黨組織,要求找一個會說英國話的翻譯,那個年代,特別是在山西,會日語,朝語的不少,但會講英語的,卻找不出幾個。碰巧有個從南京來的大學生,腳胡科,他學過幾年英語,黨組織緊急將他調了過來。
但胡科打開一看,他也犯了難,因爲裡面大多都是醫學專業術語,而他又是一個門外漢,對醫學一竅不通,最後沈冰爲他找來了一本英漢詞典,胡科一字一句的翻譯着,沈冰只能聽出過大概,她感覺方文山的病情與胡科描述的並不完全一致,沈冰在心裡冥思苦想,如果不是排斥反應,那麼就應該是供血不足,這也是引起發熱的原因之一。
沈冰找到了羅愛民,跟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羅愛民聽了點點頭,也表示方文山現在所表現出來的症狀並不像是傳統的排斥反應,若說是供血不足,也並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還有一個原因是方文山受傷之後,體溫長期受到人爲干擾,爲了保持他身體的正常溫度,羅愛民長期用熱水袋來給他取暖,這可能擾亂了他的生物鐘,使他身體的溫度變化反覆無常,最後兩人一直決定,撤掉圍在方文山身邊的熱水袋,觀察兩天再說。
在這兩天之內,方文山的體溫曾經有過反覆,但漸漸趨於正常,對於方文山來說,這是他人生路上不小的一關,幸好有沈冰和羅愛民爲他保駕護航。
方文山的皮膚漸漸有了血色,傷口也開始癒合,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沈冰在心裡不住的禱告,謝天謝地,快讓他醒過來吧。
爲了儘快喚醒方文山,羅愛民和沈冰二人商議,決定每天分時刻,分階段,不間斷的給方文山背詩,這個活當然交給了沈冰。
“盧家少婦鬱金堂,海燕雙棲玳瑁梁,九月寒砧催木葉,十年征戍憶遼陽,白狼河北音書斷,丹鳳城南秋夜長,誰爲含愁獨不見,更教明月照流黃。”沈冰一字一句的念着沈佺期的《獨不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沈冰心裡也有了學多的傷感,“十年征戍憶遼陽”,沈冰機械的念着,“十年征戍,這無休無止的戰爭,到底到何年何月才能結束啊!”
沈冰想着想着,一陣睏意襲來,她打了一個哈欠,伏在方文山牀前,進入了夢鄉,一本《唐詩三百首》掉在了地上。
此時,和煦的陽光透過窗戶,把屋裡照的一片透亮,溫柔的光線灑滿在方文山牀前,方文山的手指動了動,手臂舉到了一半,又放回原處。但此時的沈冰已進入了甜蜜的夢鄉,畢竟,連日來的勞累,以使的她筋疲力盡,她也是該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了。
方文山也在跟命運做着鬥爭,他是幸運的,他趕上了好時候,又恰好有一個愛他如生命的哥哥,和一大羣在臺前幕後默默支持他的人,他沒有步高玉磊的後塵,他哥哥方文遠爲他請來了美國心臟專家朱利華,他僥倖躲過了一劫,方文山努力了幾次,終於艱難的從死亡的邊緣爬了回來,方文山眼睛動了動,終於,他睜開了痛苦的眼睛。
方文山想坐起來,可他還沒有這麼多的力氣,多日來水米不進,已經耗幹了他體內的能量,方文山的掙扎驚醒了睡在他身旁的沈冰,沈冰眯着眼,從睡夢中爬了起來,看見方文山正看着自己,沈冰喜不自勝,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你醒了。”
方文山點點頭,他嘴脣乾裂,喉嚨乾的要命,“你-------”方文山指着沈冰,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我?”沈冰指着自己,她在領悟着方文山的意思,“我是誰?是嗎?”沈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方文山,方文山微微點了一下頭,已累得他大汗淋漓。
“我是沈冰。”沈冰做着自我介紹,“沈學儒的女兒。”沈冰低下頭去,因爲接下來她要說一件十分尷尬的事情,“我曾經做過方文遠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嫂子,但我們從來沒有過夫妻之實,還有---------”沈冰的臉突然覺得火辣辣的,她不知道方文山會怎麼看她,畢竟,她跟方文遠之間,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我是一名共產黨。”只有這句話,沈冰纔有了底氣,不再羞羞答答,顯得義正詞圓,大氣凜然。
方文山已經甦醒,這在八路軍山西醫院裡,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方文山受傷之後,幾經波折,好在老天有眼,才使他大難不死。
老總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看見方文山,熱淚盈眶,“你醒了,你不知道,你受傷之後,在山西,在全國,有多少人掛念着你!”
“謝謝!”方文山只能說這句話,他知道,他的命運牽動着太多的人,對於這位在山西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老總,他還是第一次見,老總身材不高,但動作蒼勁有力,精神飽滿,給人第一感覺就是這個人隨時就像上緊的發條,時刻準備爆發。
在山西的共產黨領導相繼來看望方文山,他們帶來了罐頭,水果等補品,擺了滿滿一桌子,方文山是一個傳奇,很多人都慕名而來,病房裡天天熙來攘往,人羣不斷,這顯然對方文山的恢復不利,沈冰幾次要阻止,都被方文山勸住,沈冰看出方文山在堅持,他的身體已到了極限,他需要時間靜養。
魏大包就站在方文山的門外,他就像一個忠實的奴僕,日夜追隨着方文山的腳步,沈冰叫住了魏大包,跟他說出自己心裡的隱憂,魏大包只是聽着,他當然是沒有辦法。最後,沈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要他幫忙規勸方文山,搬到醫院後面的一排閒房裡靜養。起初方文山不同意,但架不住二人一番慫恿,最後方文山無奈,只得同意搬家,其實,他也沒有多少東西,最大件的行禮就是他這個人,在沈冰和魏大包的攙扶下,方文山艱難的搬到了後院。
卻說魏得旺的突然撤軍,在學生軍中引起了不小的**,畢竟這些人離別家鄉歲月多,人人思鄉心切,都盼着早一點回去。再者,他們現在還活動在方文遠的眼皮子底下,天天居危思安,猶如是在刀尖上行走,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實在是不好過。
當然,軍隊情緒的變化也沒有逃過劉連生那一雙觀察細微的眼睛,現在人心思動,情緒失控,這是個危險的信號,劉連生覺得他有必要調節一下學生軍的思鄉情結。
是夜,劉連生召集了所有的機要人員,連武田醫生也不例外,按照方文山在時留下的規矩,劉連生先是讓大家暢所欲言,但大夥雖然言語閃爍其詞,但中心思想還是出其的同一,大家都主張撤回解放區,返回大部隊。
劉連生點點頭,“大家的情緒可以理解,但我個人認爲,現在全軍上下,沒有比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更優越的,我們現在活動在中央軍的心臟地帶,方文遠稍不留意,我們可能就衝進他的軍營,讓他乖乖的成爲我們的俘虜,你們別忘了,我們曾經兩次攻進太原,差一點就活捉了閻錫山,這些,方文遠不會忘記,他也是對我們有所忌憚,不勝其煩,而且一時又拿我們沒有辦法,不得已纔出此下策。”
“我們一切聽從劉軍長的指揮。”劉連生的一通話,並未引起多少共鳴,只有鄭四喜站起來,說了這麼無關痛癢的一句。
劉連生當然還有辦法,他手裡還握着最後的殺手鐗,“同學們,我們再堅持一會,我相信,解放山西的戰爭馬上就要全面打響,我們只要等到總攻的號角一響,便第一個打進太原城,活捉閻錫山,生擒方文遠。”
劉連生說的羣情激昂,臺下卻聽得無精打采。劉連生沒有辦法,只得亮出最後的底牌,“在這裡,我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學生軍的創始人,全軍的精神領袖方文山同學,已成功的進行了手術,幾日前,他已從昏迷中甦醒,相信他很快就會加入到我們的隊伍當中。”
“哈!什麼?”劉連生的這句話,在人羣裡猶如炸了鍋,“方軍長醒了!”這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是的!”劉連生點點頭,“方軍長不但甦醒,而且他還傳來電報,要我們繼續堅持戰鬥。”方文山現在當然不會給他發電報,在這裡,劉連生撒了一個小小的謊言,有時候,美麗的謊言更能振奮人的鬥志,劉連生借方文山之名,又重新調動起了學生軍的情緒。
劉連生見借方文山之名已經收到了成效,趁熱打鐵,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鑑於目前八路軍攻打太原的計劃已經提上日程,爲了最大程度的牽制敵人,軍長要求我們從暗處跳到明處,跟國民黨打一場硬對硬的攻堅戰,根據方軍長的指示,我們必須在十四日之前佔領長壽山,長壽山依山枕水,山勢雄渾,而且林鬱蔥蔥,山高林密,正是我軍喜歡活動的好地方,現在,長壽山的重要性還沒有體現出來,方文遠只派了一個團的兵力駐守,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螳臂當車,不值一屑,但只要我們站到了明處,方文遠就不會無動於衷,我們就是要他派大軍前來圍剿,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起到牽制作用。”由於劉連生說成是方文山的指示,他的意見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撓,由此,學生軍從暗處跳到了明處,一下子成了方文遠的眼中釘。
學生軍由此揭開了嶄新的一頁,此後的日子裡,他們不再需要躲躲藏藏,他們敢於正視自己的對手,敢於真刀真槍的跟他們幹上一仗,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現在,他們有了長槍大炮,飛機汽車,他們的裝備之精良,連國民黨裝備最好的新五師都羨煞不已。而且,他們已不再是一羣血氣方剛的孩子,經歷了無數殘酷的戰爭,他們漸漸長大了,他們在炮火中成長,在戰場上飛揚,他們都已是結結實實的男人了。
劉連生攻佔長壽山的消息傳到了魏得旺的前敵指揮所,魏得旺被徹底的震驚了,他不明白,劉連生這是唱的哪一齣,他一雙濁眼,看不透眼前的迷霧,他急忙找到了方文遠,剛一見面,他便大喊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劉連生攻佔了長壽山!”
“什麼?”方文遠也是大出預料,“你沒給他們留口子嗎?”方文遠直直的看着魏得旺,魏得旺一臉的窘相,“怎麼沒留,可劉連生這個傢伙狡猾的緊,他壓根就不上當。”
方文遠搖搖頭,嘆了口氣,他拿過地圖,手指在地圖上點着,看了一會,嘴裡嘖嘖稱讚,“劉連生果然不是泛泛之輩,他這突然間亮個相,倒把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劉連生到底在耍什麼陰謀?”魏得旺曾經做過劉連生的俘虜,對劉連生這個人,他內心裡不自覺便多了一分內懼。
“內外開花,劉連生這是在爲共產黨總攻太原做準備。”方文遠畢竟是方文遠,就算他當時沒有看到,但劉連生走的這步棋,下一步就踩在將軍的格子上,他自是能看的清清楚楚。“共產黨真的能打過來嗎?”魏得旺不確定的看着方文遠。方文遠點點頭,“完全有可能,現在在正面戰場上,我軍已是連戰連敗,而共產黨卻是越戰越勇,氣勢如虹,看來,用不了多久,共產黨就會對太原發起總攻了。”
“那,我們就這麼完了?”魏得旺面如死灰,絕望的看着方文遠。方文遠笑了笑:“現在說這句話還爲時尚早,這只是共產黨的如意算盤,可我們不會跟着他們的棋走,他們想將我們的軍,我們也可以將他們的軍。”
魏得旺不懂方文遠話裡的意思,不敢隨便接腔,“那劉連生,這小子如此囂張,我們就這麼算了?”
“算了?”方文遠笑了笑,“他既已出招,我們只能接着,他想我們派大軍圍困他們,以達到最大限度牽制我軍兵力的目的,今天,我就隨他所願。”
“但我們正面戰場兵力空虛,就怕共軍會伺機反撲。”魏得旺不無擔心。方文遠笑了笑,“我們當然不會派自己的兵,別被忘了,我們現在可是在幫別人看家啊!”
“你的意思是,晉綏軍!”魏得旺終於明白過來。方文遠點點頭,“現在我就去見閻錫山,都火燒眉毛了,他這個做皇帝的要是不急,我們這些太監也就不用多管閒事了。”
方文遠見了閻錫山,大體的跟他分析了一下目前山西的戰局,末了,他話鋒一轉,直接向閻錫山要人,“現在學生軍已明目張膽的跳了出來,我們要是再不接招,只會增長他們的囂張氣焰,長此下去,恐怕會動搖人心,使我軍不戰自敗。”
閻錫山也知道,現在不是玩手段,耍心機的時候,因爲你要知道,這是在山西,是他西南王閻錫山的老家,中央軍戰敗了,他們可以去其他省,可以回南京,而他閻錫山要是戰敗了,那就真是一無所有,無家可歸了。
“我出兵二十萬,幫助你完成剿匪大業。”閻錫山伸出了兩根手指頭,方文遠點頭致謝,寒暄幾句,匆匆而去。
閻錫山答應的如此爽快,倒多少出乎方魏二人的預料。現在,方文遠手裡又多了二十萬大軍,他一面調集大隊人馬前去支援正面戰場,一面對眼前的學生軍進行了包圍和剿殺。
方文遠派了魏得旺做前敵先鋒,但魏得旺帶領大軍一到長壽山便傻了眼,只見這長壽山山勢陡峭,而且山面狹窄,落差極大,不利於大部隊展開。而劉連生這個狡猾的狐狸,他故意找人砍倒了山下的樹,這樣,只要他大軍一出現,學生軍便會一覽無餘。
“奶奶的,這是把我們當靶子!”魏得旺也不傻,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師座,還進攻嗎?”一個參謀走上兩步,站在魏得旺面前,兩眼直直的盯着他。
“打個屁!”魏得旺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命令全軍原地休息,晚上再說。”魏得旺在長壽山下紮起了大營,他坐在營帳裡,兩眼出神的看着地圖,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師座”,參謀湊上前來,“軍座知道我們今天沒有發動進攻,很是生氣!”
魏得旺氣的一把將地圖扔在地上,“閒着說話不腰疼,你讓他來打打試試。”參謀見魏得旺臉色不好,悻悻的退了出去。
“回來!”魏得旺又叫住了他,“命令部隊今晚零點做飯,一點開拔,兩點準時發動進攻。”參謀回過身來,“師座真是高明,此時學生軍正在熟睡之際,我們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定能一舉大獲全勝。”參謀想適時的拍拍馬屁,卻不小心拍在了馬屁股上。“你知道個屁,官大一級壓死人啊!我們都來了一天了,要是再不採取點行動,以方文遠的火爆脾氣,他日後能饒得了我嗎!”魏得旺話裡充滿無奈,他心裡明白,劉連生這塊硬骨頭,真不是他魏得旺所能啃的。
是夜,國民黨的陣營,全軍零點準時起來做飯,一點開始出發,伴隨着魏得旺的一聲號響,幾萬中央軍開始向長壽山摸去,可他們剛來到山腳下,便觸發了學生軍埋設的地雷,一時間,爆炸聲四起,長壽山下火光沖天,巨大的氣浪將人掀到了半空,一時間沒人再敢上前半步,現在是晚上,加上又在學生軍的眼皮子底下,但魏得旺還是派出了工兵,還沒等工兵將第一顆地雷從地底下挖出來,半山腰裡便吐出幾百道火舌,一時間,子彈猶如雨點一般落了下來,魏得旺急忙找掩體躲避。
只見成排成排的國軍士兵在他面前倒下,魏得旺也是心急如焚,但敵在暗處,而他們又在明處,這仗可怎麼打?
突然,他一拍大腿,後悔的使勁擂了一下大腿,如果他們扔掉火把,而他們也就能像學生軍一樣躲在了暗處,在漆黑的夜裡,誰先划着第一根火柴,誰拜年、、便第一個站在了對方的槍口下,現在,魏得旺率領的國軍士兵的手裡,可以說人人都有一根火把,學生軍埋伏在山腰上,就算看不見人,只打火把,也是八九不離十。
“把火把都扔掉,我們撤!”魏得旺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國軍士兵,人人奮勇,爭先恐後扔掉手裡的火把,一窩蜂的向山下跑去,這一戰,魏得旺損失慘重。
回到軍營,魏得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聲接一聲的嘆着氣,“難呢!我這點可真夠背的,偏偏在這個時候碰上劉連生這個王八蛋。”他心裡反覆思索,久久不能入眠,不知不覺天已大亮,山下村莊裡響起了幾聲雞叫,更讓魏得旺心煩意燥,“怎樣才能躲過劉連生的火眼金睛,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上山去?”
他站起身來,推開窗子,看見遠處長壽山籠罩了一層薄薄的山霧,長壽山溼氣極重,每天早晚兩次,山霧繚繞,猶如仙境。
“煙霧!”魏得旺心裡思量着,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有了,我們完全可以在煙霧上做做文章。”他急忙起身,叫過參謀官,“你去,把所有的煙霧彈都給我運過來。”參謀看了看他,敬了個禮,轉身出門而去。
早飯過後,山腰下響起了幾聲炮響,奇怪的是炮彈威力並不大,既沒有山石亂飛,也沒有樹木歪道,只是伴隨着炮彈炸響,山腳下起了一層濃濃的煙霧。
“是煙霧彈!”馮小波大叫一聲不好,因爲他知道,此時,國民黨士兵就隱藏在這些煙霧裡。
“來得好!”劉連生的反應恰好跟馮小波完全相反,顯然是他事先早已料到並想好了對策,馮小波一時猜不透他有什麼錦囊妙計,但看他泰然自若的模樣,自是早已有了退敵良方,看來,還是十拿九穩的樣子。
“國民黨能藏在煙霧裡,難道我們就不能?”劉連生一語點醒夢中人,“軍長的意思是-------”,馮小波也不是笨蛋,“渾水摸魚”。
“不是摸,是擒,也不是魚,是魏得旺,現在是他自己送上門來,我們也用不着跟他客氣。”劉連生說的輕描淡寫,聽語氣,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絲毫沒有將魏得旺放在眼裡。
“命令第一師一半人馬換上晉綏軍的軍裝,跟着我一塊下山去生擒魏得旺。”由於現在國民黨和晉綏軍達成了統一,魏得旺的軍營裡摻雜着爲數可觀的晉綏軍。
按照老方法,學生軍倒退着下了山,就算碰上中央軍,他們也誤以爲是自己的戰友,就這樣,劉連生帶着一千多人,在煙霧裡找尋着魏得旺。
其實魏得旺心裡也隱隱有些不安,自從被劉連生俘虜過以後,他內心裡或多或少對這個人產生了些許恐懼,因爲他知道,劉連生絕對不是個好對付的人,自古有一句話就是這麼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魏得旺不得不處處提防。
他們爬到半山腰,竟然沒有碰到學生軍,這讓魏得旺心裡很不安,就算見不着人,也總該放兩槍吧,學生軍又不缺子彈,劉連生這是唱的哪一齣。
學生軍當然不敢放槍,因爲現在劉連生就隱藏在煙霧裡面。“朝天放槍!”鄭四喜下達了命令。聽到了槍聲,魏得旺心裡多少踏實了一些,但心裡還是有一絲隱隱的不安。
在這煙霧裡,伸手不見五指,但呆的時間長了,人的眼睛漸漸適應了煙霧的迷茫,漸漸的也能看到一些東西。魏得旺模模糊糊的看見在不遠處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正在向他這邊靠近,“不是都往上衝嗎?怎麼還有往回撤的?”他正想上前斥喝兩句,突然,他看清了那人的臉,“媽呀,是劉連生!”那張尖嘴猴腮的臉,化成灰他也認識。
見到劉連生,他的第一意識不是上前去捉住他,而是撒腿就跑,這時,劉連生也看見了魏得旺,在後面緊追不捨。
劉連生在後面追的緊急,但魏得旺跑的也不慢,他三下兩下便逃離了劉連生的視線,現在山坡上煙霧繚繞,劉連生眼見不見了人影,他站在當地,只見四處煙霧茫茫,一時無處找尋,無奈只得收兵,退回到了山上。
魏得旺受了驚嚇,一個勁的高燒不褪,他躺在牀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吆喝着,有時候看起來好像已是病入膏肓,但有時候又看起來,好像又是在有意假裝。
魏得旺這一敗,震驚了方文遠,方文遠特意從前線上趕過來,看見魏得旺垂頭喪氣的模樣,只有苦笑,“一個小小的劉連生,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方文遠仗打的不順,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軍座啊!”魏得旺也是一肚子苦水,“您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劉連生這小子竟然將計就計,我放了煙霧彈,他就渾水摸魚,幸虧我溜得快,差一點成了他的刀下鬼。”
“劉連生這一招擒賊先擒王,一下子便切中了你的要害,打了你個屁滾尿流,你呀,就不會趁機先捉住他!”方文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哪敢啊?我的大軍長啊,他劉連生是虎狼之師,我去抓他,還不被他生吃活剝了”,說到底,魏得旺是沒這個膽。
方文遠搖搖頭,“看來這仗再打下去,你也是沒有信心了。”魏得旺低下頭去,沒說一句話,此處無聲勝有聲,方文遠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真的是怕了?”方文遠直直的的盯着魏得旺。
“想說不怕,我那是自己在騙自己,丁澤中那件事,讓我心有餘悸,劉連生才幾個人,就敢硬闖大東山,在我的地盤上,把我給抓了起來,他跟方文山一樣,都不是人,確切的說,不是一般人,起碼不是我這樣的人。”
方文遠搖搖頭,長出一口氣,“那好吧!你就不要再進攻了,我們採取圍而不打的戰術,等他們彈盡糧缺了,自然就會衝下山來。”
“唉-------”魏得旺長出一口氣,“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啊!早在進駐長壽山之前,劉連生早已在附近的村莊裡收購了大量的糧食,而且山上有一眼山泉,足夠他們飲用,看來,姓劉的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我們現在只能守株待兔,以不變應萬變。”方文遠也是無計可施,魏得旺唏噓嘆氣,“現在,終於看出來了,劉連生打仗的思路與你弟弟方文山截然相反,雖然他的腦子裡確實是沒有方文山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但卻穩紮穩打,步步爲營,你弟弟方文山善攻,而劉連生則善守,一攻一守之間,別有一番天地啊!”
方文遠點點頭,“當時在開平,僥倖讓他躲過一命,想不到竟會在日後成爲我們的心腹大患。”“哼-------”魏得旺嗤之以鼻,“你只當把他留給你弟弟方文山,你還指望你弟弟會處理掉他,沒想到人家是穿一條褲子的。”
“別說了!”方文遠打住他,“任務有變,鑑於目前的形勢,我決定改變打發,只圍不殲,只圈不打,每天,不定時,不定日,不按順序,不按規律,不分時段,不分晝夜的二十四小時無間斷,無間隙分層次的向長壽山進行炮擊,就算我們不進攻,也不能讓他們好過到那裡去,我要擾的他們雞犬不寧,吃不香,睡不着。”魏得旺聽說不讓他進攻,病立馬好了一半,一咕嚕從牀上爬了起來,對着方文遠一個勁的行禮,“保證完成任務。”
方文遠示意他躺下,“但也要注意到劉連生狗急跳牆,從山上衝下來,來個魚死網破,所以,你一定要提高警惕,切莫大意。”“是!”魏得旺一個勁的點頭,方文遠看見他一副攔你扶不上牆的模樣,也是心生厭煩,匆匆交待幾句,離開了魏得旺的軍營。
魏得旺受了驚嚇,已是驚弓之鳥,其實他內心裡也想有所振奮,亡羊補牢,但無奈一時思緒紛雜,心神不一,沒有辦法,他只能採取方文遠的措施,守株待兔,靜觀其變。
魏得旺這邊沒了動靜,倒讓劉連生有點不適應,由於國民黨把長壽山圍得鐵桶也似,阻斷了學生軍同外面的聯繫,這讓劉連生感覺很不適應,而國民黨一日多次,煩不勝煩,無規律,無節奏的炮擊,也攪得劉連生心煩意亂。
對盤踞在長壽山的劉連生,魏得旺是絲毫沒有辦法,好在,他手裡有打不完的炮彈,魏得旺一日三餐,不定時的向長壽山上招呼。
劉連生這幾天眼睛一直盯在地圖上,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大家都知道,他心裡一定在想着什麼事情,現在方文山不在,劉連生成了學生軍的主心骨。
當晚,劉連生召集大家,匆匆開了個會,在會上,劉連生只是強調,根據他的判斷,解放全山西的戰爭馬上紀要打響,因爲在山東那面進行的淮海戰役已經接近尾聲,八路軍主攻山西,已是迫在眉睫。
劉連生個人認爲,現在再盤踞在長壽山,對解放全山西已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徵求大家的意見,要適時的衝出長壽山,撤到主力戰場上去,給敵人以正面的直接的打擊。
晚飯過後,劉連生帶着警衛員,踏上了尖嘴崖,這是長壽山的一個高峰,一塊巨石突兀于山體之上,猶如是伸出的一張尖嘴,故此而得名。
劉連生站在尖嘴崖上,兩手託着望遠鏡,久久的注視着遠方。其實現在已是日薄西山,太陽灑下最後一縷光輝,大地漸漸籠罩着一片黑暗之中,在這個時候,能見度非常有限,但劉連生久久沒有放下望遠鏡,似乎他的目光穿透了層層山嶂,看到了大山的另一面。
此時,馮小波從尖嘴崖下走過,他遠遠的看見劉連生站在尖嘴崖上,他那專注的表情,彷彿是一座岩石雕刻成的雕像。
馮小波看着劉連生,心裡充滿了溫暖,他本想上前打個招呼,但轉念一想,又即作罷,他轉過身去,剛要向山下走去,就在那一刻,令馮小波終生難忘,突然,事情發生的是那麼的突然,一發炮彈拖着長長的尾巴,猶如是一顆夜光裡的流星,從馮小波眼前劃過,恰好落在了尖嘴崖上,馮小波遠遠的看見警衛員本能的跳起來,將劉連生摁在了身下。
“啊!”馮小波張着口,他驚嚇過度,竟一時失語,他想大叫,卻怎麼也叫不出來,他眼睛冒火,張着口,努力的大叫着,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一對在附近談情說愛的學生兵,也看見了適才的一幕,他們跑過來,站在馮小波身前,“馮師長”,女學生看着馮小波,馮小波指指山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讓我去叫人?”男同學試探着問道,馮小波使勁點點頭,男同學一路小跑,衝到了山下,不一會兒,山下人頭攢動,李微,鄭四喜,劉豔萍等人紛紛衝了上來,遠遠地看見馮小波,便高聲詢問着。
直到這時,馮小波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失誤,劉連生是學生軍的頂樑柱,現在他出了事,他本應該把消息面控制在最小的範圍之內,現在卻鬧得滿城風雨,路人皆知,倘若劉連生真有個萬一,到時候恐怕會動搖軍心,鬧得人心惶惶而一發不可收拾。可現在他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衆人掠過他站立的位置,一窩蜂的向尖嘴崖撲去,馮小波跟在衆人身後,一起上了尖嘴崖。
上到尖嘴崖,透過人羣,馮小波只見一塊長長的炮彈皮從警衛員的胸膛上插過來,直沒至頂,炮彈的另一頭從警衛員的後背上伸出來,但劉連生此時正在他的身下,一時還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情況。
劉豔萍蹲下身來,只見血液流了一地,在二人的身旁,有一個深深的炮彈坑。“準備好止血用品。”劉豔萍招呼劉亞楠,他又叫過李微,“李微,找兩個人來,把劉軍長翻過來。”
李微叫過王金剛,他親自動手,兩人用力將抱成一團的警衛員和劉連生翻了過來,只見劉連生身前一片殷虹,顯然,那塊炮彈皮先是從他的胸膛上先穿過去,然後才插進了警衛員的身體裡。
“表哥!”李微流下了兩串熱淚,一下撲在劉連生身上,劉豔萍伸出手指,放在劉連生鼻子下面,他早已沒了進出之氣,劉豔萍“啊”的一聲尖叫,閉上了眼睛,眼淚汩汩而出,頃刻間淚流滿面。
“劉軍長怎麼了?”劉亞楠晃着劉豔萍的身體,劉豔萍已哭成了淚人,“趕快救他啊!”劉亞楠也是熱淚盈眶。
“救不了了!”劉豔萍嚎啕大哭起來,“劉軍長---------,他---------,犧牲了!”“什麼?”劉亞楠只覺得頭一暈,差一點摔倒在地上,劉連生死了,學生軍將何去何從,誰的心裡也沒有底。
劉連生的遺體被擡進了議事大廳,衆人已將他的身體和警衛員的身體分開,那塊致命的炮彈皮也被取了出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長壽山歷來不長壽,這在山西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傳說古時候有一個老人叫王黽,他有九個兒子,但八個兒子都是不到二十歲就夭折了,到了第九個兒子,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健康成長,長命百歲,所以給他取名叫王長壽,但天命難違,王長壽還是沒能活過二十歲。在他十八歲那年,不幸得了惡疾,自此便一病不起,他沒能熬到自己過二十歲生日,便撒手而去,王長壽死後,王黽老人悲痛欲絕,將他埋在了長壽山,當然,那個時候還不叫長壽山,因爲這裡埋着王長壽和王黽老人對九個兒子的思念,所以長壽山便由此而來,但長壽山不長壽,這卻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只不過,這一次驗證在了學生軍現任軍長劉連生的身上。
雖然這一切只是謠傳,但已在學生軍裡四處散播開來,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劉連生的遺體被放在了了大廳的正中央,學生軍的一干領導人,分坐在四周,劉連生犧牲以後,學生軍可以說是羣龍無首,如鳥獸散,上下亂作了一團,一向嚴明的軍紀,現在已是一盤散沙,站崗的已不再站崗,警衛的也不再警衛,現在的學生軍,已變成了一羣烏合之衆。
劉連生戰死後,沒有人能及時的挺身而出,穩定住局面,現在學生軍軍紀鬆弛,人心渙散,劉連生犧牲的消息,很容易便下了山。
當時,魏得旺已經入睡,他躺在牀上,卻久久的不能合上眼睛,一想到劉連生,他頭就一個有兩個大,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怕了劉連生,但對接下來將要打響的戰場戰役,他心裡確實是沒有半點把握。
這時,有人敲開了他的門,魏得旺一臉的不悅,一個黑影推開一條縫,從外面閃了進來,魏得旺只得起身開燈,“師座,好消息。”來人遞上一張紙條,魏得旺在燈光下打開,他只看了一眼,便張開大嘴,“哈哈哈”仰天大笑三聲,“天助我也,劉連生竟然就死了!”魏得旺一時高興的手舞足蹈,一副歡呼雀躍的樣子,“真的死了?”魏得旺一時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千真萬確!”來人回答的斬釘截鐵,“現在長壽山上下一片哀悼,只要你推開門,就能聽見他們的哭聲。”
“太好了!”魏得旺連連感嘆,“太好了,我的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知軍座,現在他還被矇在鼓裡呢!”魏得旺說着穿戴整齊,出門跳上一輛汽車,向方文遠的軍營趕去。
方文遠現在所駐紮的地方其實離魏得旺的軍營並不遠,爲了統籌兼顧,一方面指揮正面戰場打擊八路軍,一方面指揮魏得旺消滅學生軍,方文遠將軍營紮在了兩者之間,這樣,他可以少跑一些冤枉路,也能就近統籌指揮,當然,無論他走到那裡,身邊都帶着他新婚燕爾的妻子肖文吉。
“咚咚咚”魏得旺深夜敲開了方文遠的房門。“誰呀?”裡面傳來一個不悅的聲音。“我!”魏得旺底氣十足,“魏得旺,我有要事稟告。”
“什麼急事,就不能等到明天再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方文遠顯然是不想爲他開門。“不行!”魏得旺話裡也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事關軍國大事,非今晚說不可。”
過了一會,裡面開了燈,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魏得旺在門外來回踱着步子,等了老長時間,方文遠才緩緩開了門,見了魏得旺,方文遠仰天打一個哈欠,“什麼天大的事,非深更半夜把我吵醒不可?”方文遠一臉的不耐煩。他站在兩扇門之間,左右兩手扶在門邊上,看他意思,顯然是不想讓魏得旺進來。魏得旺可不管這些,他擠開一條縫隙,進到屋裡,只見肖文吉頭髮蓬鬆,穿了一件睡袍,坐在沙發上,見了魏得旺,起身打個招呼,“魏師長好!”魏得旺對着她擺擺手,算作迴應,他現在沒心情去理會肖文吉,他現在一顆心都放在方文遠身上。
方文遠見他一反常態,一時看不透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閉上門,走進來,在魏得旺身旁坐下,“說吧!找我什麼事?”方文遠說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特大喜訊,天大的好消息!”魏得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一連用了好幾個形容詞,接着放低了聲音,“劉連生--------,死了!”“什麼?”方文遠一個機靈,站起身來,“什麼時候的事?”這件事來的太過突然,方文遠一時也是應接不暇。
“就在今天傍晚,我軍的一通例行炮擊,不想造化弄人,竟不偏不巧就炸死了劉連生,真是有心栽花化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歪打正着,權當劉連生小命該絕,說哪能這麼巧,長壽山這麼大,咋偏把他給炸死了呢!”
“情報可靠嗎?”方文遠有理由懷疑情報的準確性,畢竟,劉連生是個詭計多端的陰險小人,不由得他不妨。
“絕對可靠,是天蠶二號親自傳來的消息,絕不會有錯。”魏得旺明白方文遠心裡的疑慮,只得合盤托出。“看來劉連生真是命該如此啊!”兔死狐悲,不知道方文遠是在感嘆劉連生,還是在感嘆他自己。
“現在劉連生死了,學生軍羣龍無首,我們要不要衝上山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魏得旺兩眼如電,一副期盼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方文遠,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充滿鬥志,他覺着他昔日的霸氣又回來了。
“這絕非良策。”方文遠表示反對,“劉連生新喪,我們現在若發動進攻,到時候他們同仇敵愾,我們很難有所作爲,所謂哀兵必勝,學生軍現在正自哀兵之勢,我們現在還需暫避其鋒芒。”
方文遠一轉身,突然想起了什麼,“學生軍下一任軍長的人選是誰?”這個問題現在事關重大,只不過直到現在方文遠纔想起來。
“你猜!”魏得旺今天興致頗高,他有意跟方文遠打起啞謎,若在平時,方文遠必會火冒三丈,但現在人逢喜事精神爽,方文遠也別有一番興致,他點頭沉思了良久,他不敢輕易開口,因爲他在揣摩他兄弟方文山的意圖。
過了良久,他才突然站定,中指向天,十分肯定的道,“除了鄭四喜,沒有更好的人選,鄭四喜頭腦冷靜,遇事果斷,而且難得的有大局觀,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就算他的才能比不上劉連生和方文山,但在現在這支學生軍裡,應該是無出其右者。”
“看來你弟弟的想法跟你不一樣。”魏得旺沒有直接否定,但他話裡確實就是這個意思。“不是鄭四喜?”方文遠大出預料,“難道學生軍還有比他更好的人選?”方文遠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鄭四喜,剩下的都難堪大用,唯一值得一提的人,便是馮小波,這個人聰明有餘,智慧不足,雖然有些小聰明,但往往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因爲一點蠅頭小利,而付出巨大的代價,這樣的人很難入我弟弟法眼。”
“你弟弟當然不是傻子。”魏得旺有意要吊吊方文遠的胃口,“不是鄭四喜,不是馮小波,難道是李銀樑,不會!”方文遠念出“李銀樑”的名字,懸繼又搖了搖頭,“絕計不會,李銀樑中規中矩,只適合打小規模的游擊戰,要是讓他指揮千軍萬馬,無異於盲人摸象,無所適從。”
“當然不可能是李銀樑。”魏得旺接着他的話說下去,“李銀樑只是小角色,搬不上臺面。”
“還有誰?”方文遠拍着自己的腦門,眉頭緊蹙,“要是馬國章,那也是情有可原,馬國章這個人打仗雖然不會玩什麼技巧,但卻是個強硬派,一副不怕死的勁頭,雖說成不了氣候,但也着實難對付。”
“軍座,你糊塗了。”魏得旺幸災樂禍的看着方文遠,“當時方文山宣佈接班人的時候,馬國章還沒有加入學生軍呢!”
“對了!”方文遠一拍腦門,悔恨難當,“學生軍裡還有誰能入我弟弟法眼?”
“軍座真是百密一疏啊!軍座,您怎麼就忘了,學生軍中還有一個三朝元老,他是最早加入學生軍的五個人之一,而且他位居高官,一直以來都是方文山的左膀右臂。”
“學生軍裡還有這樣的人?”方文遠一時想不起來。“軍座”魏得旺笑出聲來,“我說的是李微啊!”
“李微?”方文遠頗感意外,他皺着眉,陷入了沉思,他弟弟的這項命令,確實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
“怎麼可能是李微?”方文遠依然不信,“李微這個人剛愎自用,性格桀驁不馴,而且做事不夠縝密,可以說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弟弟就算瞎了眼,也不可能選他當接班人。”
方文遠有他不相信的理由,他有他的經驗,他有他的思想,他想理清他弟弟的思路,但卻找不出半點頭緒。
“天蠶二號在信上交待了。”魏得旺覺得自己有必要補充一下,否則很難讓方文遠相信,“當時你弟弟在任命第二接班人的時候,曾經猶豫了很久,他的目光先後落在鄭四喜和馮小波身上,但最後他卻念出了李微的名字,據天蠶二號分析,方文山當時內心裡可能也在進行着一場鬥爭,李微雖然無能,但卻是最早加入學生軍的人員之一,若是瞞過他而任命了鄭四喜,李微面子上自然過不去,再者說了,有他和劉連生這兩位大神在,李微這個第二接班人的位子,可以說是微不足道,可有可無,可能你弟弟當時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和劉連生會同時出事,所以纔有了今天的決定,再聰明的人也有失誤的時候,這叫百密一疏,方文山機關算盡,終究沒有料到學生軍有一天會毀在李微的手裡。”
“如此說來,那是最好。”方文遠稍稍的放下心來,“命令天蠶二號,全力輔助李微登基。”
“這個軍座但請放心。”魏得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天蠶二號已經到位,只等着我一聲令下,現在他手裡有你弟弟親許的尚方寶劍,料學生軍上下也沒有人敢阻攔。”
“好!”方文遠如釋重負,“你立刻回去,注視着學生軍的一舉一動,隨時回來向我報告。”
“是!”魏得旺行了個筆直的軍禮,掩飾不住一臉的興奮,方文遠也是忍俊不禁,連日來的惡戰,已把二人折磨的筋疲力盡,難得的這麼輕鬆,二人相視一笑,魏得旺拋了個媚眼,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