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多變,學生軍正值多事之秋,方文山,剛剛從手術檯上爬起來,但劉連生卻倒下了,他倒在了這塊他畢生爲之奮鬥的土地上,伴隨着他的功績和榮耀一齊倒在了晉西北的土地上,這是學生軍繼方文山重傷之後的又一大噩耗,學生軍的兩位傳奇,晉西北的兩座大山,一死一傷,令人動之惻然,潸然淚下,劉連生戰死,是學生軍歷史上的一個轉折點,從此,學生軍開始了無方無劉的真空時代,學生軍將何去何從,讓人憂心忡忡。
劉連生躺在議事大廳正中間的一張桌子上,他的下身蓋着一條白色的牀單,遮住了他血肉模糊的胸口,他的一張俏臉還保留着他生前的模樣,那樣的堅定,那樣的剛毅,那樣的堅忍不拔,他的身軀就像是一座大山,轟然間倒塌了,他體內的血液已停止了流動,原先睿智的大腦現在也變得一片空白,劉連生,學生軍歷史上的另一個傳奇,在學生軍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撒手而去。
現在,學生軍上下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但並非所有的人都如此,事情往往會有例外,有幾個別有用心的人,正在心裡打着小算盤,準備借劉連生的死大做文章,他們中帶頭的便是周玉洋。方文山和劉連生在的時候,無論大小場合,都沒有他摻合的份,但現在劉連生剛走,他依着李微當靠山,身價大增。
只見周玉洋越衆而出,對着劉連生的遺體拜了三拜,裝腔作勢的道:“劉軍長突然與世長辭,實是學生軍有史以來最大的悲哀,劉軍長正值英雄年少,但不想天妒英才,英年早逝,實在是讓人可悲可痛。”
周玉洋的話本來沒有人願意聽,可他現在冠冕堂皇的講起了大道理,也沒有人好意思上前阻止他。
周玉洋見沒有人站出來反駁,更來了精神,“劉軍長猝然與世長辭,實乃我學生軍之痛,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們也只能節哀順變,化悲痛爲力量,繼續戰鬥,把劉軍長生前未能完成的夙願繼續下去。”
周玉洋越往後說,話裡變了味,鄭四喜知道,他囉嗦這麼多,絕不都是廢話,看來,他是要出招了,這正是眼下鄭四喜最忌憚的地方。
果然,周玉洋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劉軍長壯烈殉國,逝者已矣,但戰爭還要繼續,可軍中不可一日無主,我們眼下最迫切的事情就是重新選出軍長,讓他站出來領導大家,到時候,只要他登高一呼,我們便一涌而上,繼續衝鋒。”
“這個--------”鄭四喜終於還是憋不住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當下,如何安排劉軍長的後事,纔是當務之急。”
周玉洋點點頭,“鄭師長顧全大局,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劉軍長的後事固然重要,但軍中不可一日無主,到時候中央軍再打過來,沒個人站出來穩定軍心,我們只能是羣龍無首,如鳥獸散。”
周玉洋已經捅破了窗戶紙,現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問題已經擺在了明面上,馬國章從座位上跳起來。“我選鄭師長,眼下在學生軍,沒有人比他更合適,鄭師長有獨立指揮戰鬥的經驗,而且他還多次化腐朽爲神奇,屢出神來之筆,即有勇,又有謀,在現下的學生軍,無出其右者,我選鄭四喜。”馬國章一吆喝,三師的人也跟着蠢蠢欲動,一個個爭先恐後,半點不讓,“我們選鄭師長。”
周玉洋並不驚慌,微微搖搖頭,“真是可笑,沒想到馬師長記性這麼差,這才幾天啊,你們都忘了,你們仔細想想,方軍長當時指定接班人的時候,劉軍長是第一順位的接班人,而第二順位的接班人,可是我們李師長,這是方軍長親自任命的,難道他的命令你們也敢違抗?”
鄭四喜站在當地,一言不發,方文山當時的任命還歷歷在目,他不敢不聽,但從心裡講,他對軍長這個位置充滿了渴望,並非他專於勾心鬥角,只是,眼下的情景,李微確實沒有這個能力。
見鄭四喜不說話,周玉洋更來了精神,“我們一師的李師長,德高望重,跟隨方軍長多年,南征北戰,什麼仗沒打過,現在由他出來領頭,那是最合適不過了!”
“不錯,這是方軍長的命令,誰敢反抗。”王金剛也站出來幫腔,雖然他與周玉洋一向不和,但在這個問題上,他們二人卻是站在同一條船上。
“少拿方軍長來嚇唬我!”馬國章自然是不服,“那時候方劉二位軍長都還健在,這個第二順位接班人的位置,說白了,可以說是可有可無,方文山把它給了李微,那隻不過是爲了照顧他的面子,畢竟李微怎麼說也是最早加入學生軍的人之一。但資格老有什麼用,他有勇無謀,有頭無腦,屢犯軍紀,在牛背山,他差一點將學生軍領上了不歸路,他種種劣跡,歷歷在目,難道你們放心把軍長的位置交到這樣一個人手上嗎?”馬國章不甘示弱,也是據理力爭。
李微本來默不作聲,但現在馬國章指名道姓,對他展開了人身攻擊,李微焉能充耳不聞,他見馬國章越來越膽大妄爲,把他李微批的一無是處,再也忍不住了,“馬國章,你算個什麼東西?學生軍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評頭論足。”
馬國章就像剛剛上架的鬥雞,也是挺直了脖子,一個勁的往上嗆,“李微,我說的就是你,好好找杆稱稱稱自己,你到底有幾斤幾兩,別拿個雞毛當令箭,我馬國章可不吃你這一套。”
見兩人越掐越狠,其餘的人都急的火上牆,有心上前勸架,又不知道該勸阻哪一方,他二人是誰也不讓,四目相對,虎視眈眈。
“李微!”劉亞楠終於忍不住了,“劉軍長屍骨未寒,難道你非要把學生軍弄得四分五裂嗎?”
李微不以爲然,“明明是馬師長跳出來找茬,現在怎麼倒打一耙。”李微說着話眼睛一直瞟向馬國章。李微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充滿鬥志,對於學生軍軍長這個位置,他是志在必得,他要讓方文山和劉連生看看,他李微一點也不比他們差。
“你就不能退一步,大家和和睦睦的坐下來,有什麼事,在桌面上談嗎?”劉亞楠一副哀求的語氣。
李微看向劉亞楠的目光十分溫柔,充滿了愛憐,“亞楠,有些事,你不懂,打仗是男人的事,再說,不是所有事情只要你讓一步就能解決問題的,只怕有些人得寸進尺,無風也起浪啊!”李微話裡有話,他不用挑明,衆人也知道他說的是馬國章。
馬國章也是個犟脾氣,“李微,你這無膽鼠輩,想讓我在你鞍前馬後效力,下輩子吧你!”
李微冷冷一笑,不以爲然,“馬師長,我倒是要提醒你,學生軍以前沒有你的時候,我們也一樣打勝仗。”
“什麼?”馬國章瞪大了眼睛,他手指指着李微的鼻子,“你攆我們走!”李微也不跟他兜圈子了,“學生軍是個大家庭,我們雖然來自五湖四海,但來去自由,或走或留,悉聽尊便。”
“好!”馬國章點點頭,一臉的無奈,他畢竟不是一開始就是學生軍的人,他只是半路出家,雖然同坐在一條船上,但到底人家還是拿他當外人,“我們走,衝鋒團的兄弟們,我們走。”馬國章領着衝鋒團出生入死,自然是一呼百應,衆人心裡也是有氣,一個個嗷嗷叫着紛紛呼應。
“馬師長,要以大局爲重啊!”鄭四喜一臉的無奈,他知道自己現在起不了任何作用,但還是攔住了馬國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們都是學生軍的份上,留下來吧!大家若真就此分道揚鑣,恐怕其結果只有死路一條啊!”鄭四喜的位置十分尷尬,李微把他當成了競爭對手,馬國章把他推出來,讓他一下子成了衆矢之的,他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造成什麼惡劣的後果,但當前形勢下,保全學生軍的完整,纔是當務之急。
“鄭師長,人各有志,我們就不要再勉強了。”李微看不慣馬國章,恨不得他一下子就滾蛋,李微的話把馬國章逼上了絕路,本來他還欲走還留,現在好了,他兩手一攤,“鄭師長,你也看到了,有人都下逐客令了,也許在這些人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是學生軍的人。”
“想走就趕緊滾蛋,還羅立囉嗦的幹什麼!”周玉洋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出來的話也變了味,韓連營上前一步,指着周玉洋的鼻子,不依不撓,“你說什麼?君子臨別,不出惡語,有道是好合好散,你今天竟然血口噴人,成何體統。”周玉洋的話引起了民憤,衆人不依不撓,有人要衝上前去,拉扯着周玉洋,周玉洋也是膽怯,急忙躲到王金剛身後,李微白了他一眼,顯然對他的話也是極爲不滿,“沒大沒小,趕緊給馬團長道個歉。”他稱呼馬國章爲團長,自然是不拿他當學生軍的人看待。
“不必!”馬國章豎起手掌,“一個猥瑣小人,我不會跟他一般見識,再說就算道歉又有什麼用,口是心非,滿嘴胡話,不聽也罷。”
“團長,我們走!”韓連營也是氣憤難當,“想不到學生軍竟會出一個這樣的軍長,心胸狹窄,剛愎自用,我看學生軍恐怕是氣數已盡。”
“不允許你侮辱學生軍!”王金剛自是不讓,卻被李微拉住,“大家已撕破臉,再說下去也沒有好話,馬團長還是速速離開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李微一拱手,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馬國章點點頭,“我走可以,我要把劉軍長的遺體帶走。”“絕計不行!”李微迴轉頭來,“劉軍長他是我們學生軍的人,你沒有這個權利。”
“不錯!”馬國章點點頭,“原說我是沒這個權利,但在窩南山,劉軍長救過我的命,知恩圖報,這是大德,再說就憑你李微,你能守住長壽山嗎?到時候方文遠攻上來,劉軍長的遺體就會落在他的手上,方文遠對劉軍長那是恨之入骨啊!我馬某人雖然不才,但我不能容忍劉軍長在他死後他的遺體還要受到任何程度的玷污,所以,劉軍長的遺體,我一定要帶走。”
馬國章一擺手,韓連營親自動手,擡起了劉連生的遺體,一師的人馬紛紛上前阻止,兩幫人劍拔弩張,槍口相向,曾經親如一家的戰友,轉瞬間成了反目成仇的敵人。
“讓他們走!”李微閉着眼睛擺了擺手,馬國章一句話也不說,他跟在劉連生遺體的後面,連夜下了長壽山,屋子裡,劉豔萍放聲大哭起來,“方軍長,你快來看看吧,你纔不在這兒幾天啊!學生軍已經分崩離析,四分五裂了。”
李微不想跟這些個女人糾纏,轉身要走,不想劉亞楠一把拉住他,一臉的悲憤,“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嗎?”李微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馬國章有意找茬,你卻處處偏袒他,要不要我提醒你,我纔是你的未婚夫。”李微說着一甩門走了出去,周玉洋和王金剛緊跟在後面,周玉洋不時的轉頭斜着劉亞楠,劉亞楠只覺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學生軍完了!”劉豔萍淚如雨下,“我們在戰場上從來沒有被打敗過,但我們卻死於內訌。”劉豔萍充滿了絕望,“方軍長,你現在在哪裡啊?你可知道,你一手創建的學生軍,現在正走在滅亡的道路上。”
鄭四喜一句話也沒有說,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他現在既不能與李微反目成仇,也不能跟這些人靠的太近,他要找一個平衡點,既不要引起李微的懷疑,又要不能讓別人對他失去信心,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盡一切辦法,一定要保住學生軍,只要有他鄭四喜在,學生軍就不會亡,現在,他手上還有一個師的人馬,學生軍一半的主力,只要能運用得當,在關鍵時刻定能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學生軍就還有一線希望。
是夜,劉亞楠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恍惚間,她好像做了個夢,她夢見方文遠帶着大軍衝上了長壽山,她一個機靈,坐了起來,滿頭滿臉都是汗。
劉亞楠下得牀來,摸了一把臉,已是睡意全無,她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推門走出了營帳,她只覺心裡七上八下,一團亂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劉亞楠一個人在山野裡漫無目的的走着,突然間,她看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人,穿了一身灰色的衣服,在月光下,不仔細看很難辨認出來,雖然看不見臉,但看身形,劉亞楠斷定這個人肯定是周玉洋,劉亞楠心裡一個機靈,“半夜三更,這傢伙不好好睡覺,跑到這裡來幹什麼?”劉亞楠感覺不對,悄無聲息的跟了上去。周玉洋一面往山下走,一面四處觀望,鬼鬼祟祟,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劉亞楠緊跟在周玉洋身後,她生怕晚上樹木蔥鬱,影影綽綽,稍不留意,便會失去周玉洋的身影,但好在今天是下弦月,月光淡淡的灑在地上,像下了一層霜,雖然勉勉強強能看見四周的事物,但能見度比起白日來,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但周玉洋十分機警,每走幾分鐘,便會停下來一小會,四處觀察周圍的動靜,自從劉連生死後,學生軍的防守已是形同虛設,現在,學生軍設置的崗哨漏洞百出,周玉洋是內中人,自然很容易找出其中的破綻,避開重重崗哨,神不知鬼不覺的偷下山去。
走到一處斷崖前,周玉洋停下腳步,四處觀察了一番,確信安全,才從一個樹洞裡拿出一個物件,只見周玉洋在小心的擺弄着,由於隔了一段距離,劉亞楠看不十分清楚,她只隱隱約約的看見,周玉洋好像把一張紙條綁在了一個什麼東西上。
劉亞楠想上前一步,但又怕被周玉洋發現,約摸過了盞茶功夫,只見周玉洋收拾完畢,直到這時,劉亞楠纔看清楚,他手裡拿的竟然是一副弓箭,他把一張紙條綁在了箭羽上,只聽“嗖”的一聲,周玉洋把弓箭射向了崖下,隱約插在了懸崖對面的一課樹上,射完情報,周玉洋收拾停當,又重新將弓箭放回樹洞裡,一個人嘴裡哼着口哨,若無其事的向山上走去。
直到這時,劉亞楠才恍然大悟,周玉洋這個傢伙竟然吃裡扒外,他明着是幫着李微,但暗地裡卻是方文遠派過來的一條狗,別說白日裡他挑撥離間,搬弄是非,目的便是把學生軍弄得四分五裂,支離破碎,她絕不能讓他的奸計得逞,事不宜遲,她連夜敲開了劉豔萍的房門,但劉豔萍聽了他的陳述,也是束手無策,只是一個勁的抱頭痛哭。
此時,拯救學生軍危難的重任落在了這兩個女人的肩上,自從劉連生死後,劉豔萍的神經變得十分脆弱,她感覺自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什麼事情她都不再像以前那麼堅定,她變得脆弱,變得神經過敏,變得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擊,她聽說周玉洋叛變,心中充滿了絕望,除了失聲痛哭,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心裡悲觀失望的情緒。
“我們必須把這件事情告訴鄭師長,當此情景之下,只有他纔有能力擔當起拯救學生軍的重任。”劉亞楠轉過頭去,好像是自言自語。
“你去找李微。”劉豔萍一把拉住劉亞楠,“你可是他的未婚妻,以你們的關係,他肯定信,你去跟他說,周玉洋是個叛徒,讓他抓緊採取措施。”
劉亞楠搖搖頭,“以我對李微的瞭解,他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再說周玉洋現在是他身邊的紅人,而且我們也拿不出證據來。”聽了劉亞楠的話,劉豔萍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完了,全完了,內憂外患,學生軍是徹底的完了。”
劉亞楠決定自己一個人去找鄭四喜,鄭四喜聽了她的話,也是愁眉不展,他沉思良久,長出一口氣,“你提供的情報非常重要,現在周玉洋有李微的庇護,我們還不能動他,不過我會派人監視他,隨時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只要能夠找出證據,定能一舉扳倒他。”
劉亞楠點點頭,“鄭師長說的是,抓賊抓雙,捉姦捉雙,沒有十足的證據,周玉洋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鄭四喜點點頭,“要找證據也不難,周玉洋的情報既然已經下了山,相信方文遠那邊很快就會有行動,只要我們盯緊了周玉洋,就一定能抓住他的把柄。”兩人坐在一起,制訂了一個詳細的計劃,總之。捉拿內奸纔是學生軍的當務之急。
卻說劉連生犧牲的消息傳回了八路軍山西總部,總部裡也是亂作了一團,畢竟,劉連生一再在戰鬥中證明了他的實力,現在以他在學生軍的位置,可以說無人可以替代,劉連生的死是繼方文山重傷之後,學生軍又一次沉重的打擊。
“劉連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紀輕輕,就這麼走了,太可信了。”老總的眼眶裡也已經溼潤,劉連生在學生軍德高望重,其聲譽與方文山齊名,號稱學生軍兩大天神,可現在,兩個人一塊倒下了。
對於學生軍下一任軍長的繼承者李微,幾位老總們都表現的憂心忡忡,“李微這個人可靠嗎?”老總對這個人不太熟悉,問坐在一旁的付參謀。
付參謀搖搖頭,“這個人性格孤僻,做事全憑自己一時好惡,而且大腦經常短路,學生軍在牛背山戰役中差點全軍覆沒,就是他的功勞。”
老總搖搖頭,表現的難以置信,“方文山既然當時就知道他是這麼一個人,爲什麼還偏偏選定了他?”
付參謀嘖嘖舌,“這個具體我也不清楚,聽說是因爲李微加入學生軍的時間比較早,方文山爲了照顧他的面子,纔給了他這個當時看起來徒有其名的虛職。”
“亂彈琴!”老總表現的有點出離憤怒,“方文山到底還是個孩子,他怎麼能拿學生軍的命運開玩笑呢!”
付參謀點點頭,“以學生軍現在的處境,就算換掉李微,恐怕也很難倖免,難道真的如國軍所言,學生軍氣數已盡,長壽山歷來不長壽,劉連生當初真的選錯了地方。”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老總一扶衣袖,斷然打住付參謀的話,“鬼神之說,不足爲信,我們都是唯物主義思想的信仰者,切不可輕信這些謠言。”
“是!”付參謀點點頭,老總食指指着付參謀,“小付,還得你跑一趟,你去趟醫院,探望一下方文山軍長,順便規勸他,讓他撤掉李微,把學生軍的軍長換成鄭四喜。”
“我明白!”付參謀答應一聲,走出屋去,他不敢停留,當時便動身趕去了山北醫院,八路軍山西總部與山北醫院離得不遠,只幾十分鐘的功夫,付參謀乘坐的汽車便停在了醫院的大門口。
進了醫院,付參謀先見了院長,又找到了羅愛民醫生,在羅醫生的帶領下,在醫院的後院,他終於見到了方文山,只見方文山身體雖然還十分虛弱,但他臉上卻容光煥發,顯然,他的傷已起色不少,當然,這一切都離不開沈冰的功勞。
見了方文山,付參謀簡單的問候了幾句,方文山也是如實回答,當然,他心裡也明白,付參謀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見付參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索性首先開口,“付參謀,你大老遠跑來,恐怕不僅僅是問候我這麼簡單吧!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付參謀點點頭,勉強露出苦笑,“其實也沒什麼,我這次來,探望你的病情纔是第一位的,老總可是在日夜掛念着你呢,大家都盼望着你能早點好起來,當然---------。”付參謀話鋒一轉,“你也知道,人的生命是非常脆弱的,子彈不長眼,槍炮無情---------”對於劉連生的的犧牲付參謀實在是難以啓齒。
“你想說什麼?但管直說無妨!”方文山已看出了他的矛盾,“我們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什麼樣的打擊我都能承受的住。”方文山表現的十分坦然。
付參謀長嘆一口氣,低下頭去,久久不說一句話,“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是無可挽回的,劉連生軍長,他非常不幸--------”付參謀沒有再說下去,說到此處,他眼眶裡流下兩串熱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連生他怎麼了?”方文山也是心急如焚,“劉軍長,他,他----------,犧牲了!”
“什麼?”方文山頭“轟”的一下,一頭栽在地上,這簡直是晴天霹靂,方文山陡聞噩耗,差一點昏厥過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連生,他絕計不會有事的。”方文山顯然不信。
付參謀低下頭去,他不敢看方文山的眼睛,方文山的眼睛裡噴着火,能彷彿能灼傷一切。“劉軍長是被國軍的炮彈炸傷的,當時便沒了呼吸,真是天妒英才,劉軍長年紀輕輕,沒想到---------”
方文山悲痛欲絕,幾近昏厥,劉連生,是他最可信賴的戰友,是與他一起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是他,冒着生命危險,隻身臥底在野田正人身邊,也是他,無數次在危難的時刻挽救學生軍於水火之中,更是他,無數次在學生軍迷惘的時候爲學生軍指明瞭方向,他就像方文山的守護神,是他生命裡缺一不可的一部分,可他,卻突然走了,走的那麼匆忙,甚至來不及告一聲別,走的那麼無聲無息,彷彿他的身體就像一片樹葉,落在了泥土裡,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逝者已矣,方軍長要節哀順變啊!”付參謀現在覺得說什麼話都是多餘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這個年輕的男人,當然,老總讓他傳達的命令,他更是無從說起。
“我也在戰場上失去過自己最好的戰友,那時候,他才十七歲,我們在軍閥的部隊裡,我看着他的身體被炸成了窟窿,我把他抱在懷裡,我以爲只要那樣就能阻止他向另一個世界走去,可他還是走了,他沒有一絲怨言,生老病死,是人無法抗拒的事情,當然,劉連生,他畢竟是太年輕了,只是,只是--------”付參謀一連用了好幾個轉折詞,畢竟,他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渴求方文山。
但話終究還是要說的,“只是,現在學生軍由李微擔任軍長,老總心下很是擔心,經過大家的一番討論,大家一致認爲,李微沒有這個能力,老總希望方軍長能亡羊補牢,撤掉李微,改由鄭四喜來接任學生軍軍長一職。”
方文山止住悲痛,點點頭,“你們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我可以負責任的向你保證,當初我宣佈這個任命,絕不是一時心血**,也不是爲了照顧李微的面子,我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我個人認爲,在當次情景之下,只有李微才能擔此重任,帶領學生軍走出困境,老總們也許有老總的看法,但學生軍的情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鄭四喜雖然果敢有餘,智慧出衆,但經驗略顯不足,而且缺少一點大氣,至於馮小波,這個人聰明有餘,智慧不足,而且很容易鑽牛角尖,所以我當初選了李微。付參謀,你回去如實轉告老總,希望老總能夠尊重我的意見,也希望老總能夠相信李微。”
付參謀沒有說話,因爲他看方文山的眼神,不容任何人有半點質疑,他只得回去,如實向老總做了彙報,老總一個勁的冥頭苦想,卻怎麼也猜不透方文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再說學生軍這邊,果然不出鄭四喜所料,周玉洋的消息下了山,方文遠很快便有了行動,第二天一大早,鄭四喜便被叫去開會,等他到達會場的時候,劉亞楠,劉豔萍他們早已到齊,他大體掃了一眼,感覺自己應該好像是最後一個,鄭四喜表現的不慌不忙,他跟李微打個招呼,撿了個位置坐下。
李微見人已到齊,清了清嗓子,“大家都來的差不多了,現在有個重要的消息,要向大家宣佈,馬國章的部隊下了長壽山,受到了國民黨部隊的打擊,一路撤退,最後到了象棋山,被方文遠包了餃子,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雖然馬國章跟我有過節,但他畢竟曾經是學生軍的人,當然,我剛當上這個軍長的位置,有很多事情還不是很熟悉,我呢,我想先聽聽大家的意見,我們是明哲保身,隔岸觀火呢?還是傾巢而出,全力救援呢?”李微掃了一眼會場,見沒有人接腔,不免有些冷場,以前方文山在的時候,大家都是暢所欲言,可現在換上了李微,大家都把話憋在了肚子裡。
周玉洋剛想開口,卻被李微打住,“鄭師長。”李微來到鄭四喜面前,“我想先聽聽你的想法。”見沒有人接話,李微只好挨個點將。
“這個--------”鄭四喜閃爍其詞,“倉促之間,我大腦裡是一片空白,就算有什麼想法,也很不成熟,一切還需李軍長做出最後的決定。”
鄭四喜躲躲閃閃,顯然是不想說。他又看向劉豔萍,劉豔萍也低下頭去,他再看向馮小波,“一切都聽軍長的。”馮小波應付了一句。
李微心下有氣,方文山和劉連生在的時候,你們說什麼都無所顧忌,現在倒好,跟他玩上了太極,他踢出去的皮球,又原封不動的被踢了回來。
李微看着周玉洋,使了個眼色,周玉洋越衆而出,大大咧咧把自己當那麼回事,“李軍長的意思是,大家集思廣益,暢所欲言,當然,這也是我們學生軍一貫的優良傳統,雖然現在軍長是換了,但好的傳統還是要繼續保持下去的嗎!”
周玉洋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通,卻沒有人幫腔,“那好!”周玉洋收起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臺詞,“那我就先說一說自己的想法,不成熟不要緊,希望能起到個拋磚引玉的作用。”
見臺下依然沒有人響應,周玉洋也不覺得尷尬,繼續唱他的獨角戲,“我認爲,馬國章雖然與李軍長有矛盾,但說到底,那只是個人恩怨,而且他畢竟曾經是學生軍的人,他現在有難,我們不能坐視不管,我們得商議個萬全之策,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如此一來,李軍長這便是以德報怨,到時候他馬國章深明大義,必會對李軍長感恩戴德,馬國章重返學生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冤家宜解不宜結嗎,畢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我同意救人!”劉亞楠站起身來,劉豔萍也跟着站起來,“我也同意。”學生軍一干領導人相繼站了起來,最後只剩下了鄭四喜。鄭四喜坐在當地,面無表情,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他內心裡的真實想法。突然,他一咬牙,捂着肚子,大叫了起來,“肚子疼。”“你怎麼了?”只見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滾下,劉豔萍急忙跑過來查看。“你怎麼了,鄭師長?”劉豔萍也自驚慌,畢竟現在學生軍是多事之秋,兩位軍長先後倒下了,脆弱的學生軍已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打擊了。
“早上喝了涼水,我這肚子一喝涼水就疼。”鄭四喜捂着肚子,表現的痛不欲生。李微走上前來,見他不像是假裝,吩咐一聲,“劉醫生,你趕緊看看,鄭師長這是怎麼了?”
“這是急性腸炎,發作起來令人痛不欲生,我得給他打一針。”劉豔萍不敢大意,“那趕快!”李微也是心下驚慌,鄭四喜雖然不跟他一心,但以學生軍目前的處境,他必須得藉助鄭四喜的力量。
劉豔萍和武田醫生一左一右的架着鄭四喜,出了議事大廳,周玉洋一個眼色,王金剛趕緊跟上,“鄭師長,我來揹你!”說着緊跑幾步,已在鄭四喜跟前弓下了身子,鄭四喜一再推辭,但最後推辭不過,還是伏在了王金剛的肩膀上。
王金剛把鄭四喜背到醫務室,劉豔萍給他打了一針,過了十幾分鍾,才停止了疼痛,鄭四喜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的,好像進入了夢鄉。
“鄭師長--------”王金剛叫了幾聲,卻被劉豔萍制止,“鄭師長大病初癒,他累了,應該好好的休息休息。”王金剛看了看鄭四喜,又看了看劉豔萍,一時不知自己何去何從。
“你先回去吧!鄭師長要是有什麼事情,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劉豔萍不耐煩的一擡手,下了逐客令,王金剛又看了看鄭四喜,好像他已完全進入了夢鄉,這纔不確定的離開了醫務室,見王金剛走遠,劉豔萍關上了醫務室的房門。
她找了條毛毯,蓋在鄭四喜身上,卻不想鄭四喜突然睜開眼睛,將毛毯拿掉,“你沒事啊!”劉豔萍大喜過望,隨即上下打量了鄭四喜一圈,“你不會是裝出來的吧?”鄭四喜冷冷一笑,“我是故意喝的涼水。”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劉豔萍有些出乎預料。“爲什麼?”鄭四喜瞪着劉豔萍,瞪得劉豔萍心裡發毛,“周玉洋他是方文遠派過來的臥底,你說他的話可信嗎?”
“可!”劉豔萍這才突然想起來,周玉洋是國民黨的奸細,“可他是主張救馬師長的啊!”“哼!救人?”鄭四喜嗤之以鼻,“你看不出來,這是方文遠下的一個套,他又在故伎重演,又想釣魚。”
“釣魚?”這個詞是那麼的熟悉,劉豔萍大腦裡一片混亂。“不錯,釣魚,馬國章是餌,而我們是魚。”
“啊!”劉豔萍大叫了一聲,“這是個圈套,方文遠真是太陰險了,不行,我的趕緊告訴李微。”“你瘋了!”鄭四喜一把拉住她,“李微現在是豬油蒙了心。你的話,他會聽嗎?”
“那怎麼辦?”劉豔萍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先等一等,先弄清楚周玉洋的計劃再做打算。”劉豔萍無助的坐在地上,她只覺全身無力,她現在的心情,只想大哭一場,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李微的計劃是今明兩天,讓同學們抓緊時間整理好行囊,後天一早,天不亮就出發,部隊經天鵝嶺,東荊山,直入象棋山,象棋山山脈複雜,溝深林密,而且山峰不止一個,目前尚不知馬國章被困在那一座山峰上,等到了象棋山,再想辦法解救馬國章,這就是李微的計劃,他想證明他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也想證明他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他原先還怕有人站出來反對,只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這個蹩腳的計劃,竟然得以在大會上順利通過,真是叫人啼笑皆非,其實這根本就不算是一個計劃,只是本着一個目的“救人”而來,但具體怎麼救,對不起,李軍長他說了,“到時候看情況再定。”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山下敵人有多少,包圍馬國章的敵人又有多少,李微竟然一無所知,他兩眼一摸黑,竟然就敢去救人,真是可笑之極。
劉亞楠走出會場,她突然想起了鄭四喜的病,看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鄭四喜現在是學生軍舉足輕重的人物,可不容有失,她還是先去探望一下。
她來到醫務室,見房門緊閉,劉亞楠上前敲了兩下,門被打了開來,劉豔萍一臉的慌張,驚慌失措都寫在她的臉上。
“快進來!”劉豔萍一把拉住劉亞楠的手,“大事不好了!”還沒等劉亞楠完全明白過來,劉豔萍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腦的說個沒完,“這都是方文遠設下的圈套,這下我們可真的是全完了。”
劉豔萍一臉的沮喪,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絕望過,以前有方文山在,有劉連生在,無論大小事情,二人應付起來自是得心應手,遊刃有餘,可現在這二人都不在身邊,一點小事做起來都捉襟見肘。
劉亞楠看着鄭四喜,鄭四喜不說話,“鄭師長。”劉亞楠叫了一聲,鄭四喜沒有擡頭,“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我們現在只有設法阻止。”
“我去!”劉亞楠轉過頭去,奪門而出,“等等!”鄭四喜叫住了她,“你去了說什麼?”劉亞楠也是一臉的憤慨,“我就跟他說周玉洋是個叛徒,就算李微他是個榆木疙瘩,也不會不明白這一節吧!”
“他會信嗎?”鄭四喜沒有擡頭,“周玉洋眼前是他跟前的紅人,他對周玉洋的話可以說是言聽計從,再者說了,你說周玉洋是學生軍的叛徒,你有什麼真憑實據?”劉亞楠低下頭來,也是氣不打一處來,“真是氣死人了,難道就任憑周玉洋這個跳樑小醜胡作非爲嗎?”
“人紅是非多,你就是有千般說辭,周玉洋都可以用這句話來推脫開去,你要知道周玉洋他也不是傻子,他心裡肯定早就想好了說辭,你這樣冒然前去,怕只會弄巧成拙,打草驚蛇啊!”
“哪怎麼辦?”兩個女人也是乾着急,“軍長以前說過,遇事一定要冷靜,只有保持冷靜的頭腦,才能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冷靜!現在還要人怎麼冷靜?都火燒眉毛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誰能冷靜下來?”劉豔萍一副火上牆的架勢。
鄭四喜冷哼一聲,“當然,一切都還要從周玉洋身上入手,周玉洋的計劃今天得以在大會上通過,今晚他必會向外傳遞消息,我們要先弄清楚他們的計謀再想對策。”
“對啊!”劉豔萍突然明白過來,“先逮住周玉洋,抓他個現行,看他還怎麼抵賴?”
鄭四喜一臉苦笑,“就算抓他個現行,也無法堵住他的嘴,只要他矢口否認,我們也無法證明情報是他發出來的,畢竟,筆跡是可以模仿的,而且他的情報又是用箭射出去的,只要情報不在他手上,就無法定他的罪,再說就算情報在他手上,只要他自己不承認,李微也會認爲是我們在栽贓陷害,總之,只要李微不信,我們就定不了周玉洋的罪。”
“李微真是瞎了眼了,真是天下昭昭,唯他一人不見,真是學生軍的悲哀啊!”劉亞楠也是一臉的無奈,對李微的偏聽偏信,她也是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