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方文遠

?野田正人端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再一次的失敗深深的打擊了這個男人的自尊心,作爲帝國軍人的驕傲,他卻連戰連敗,還把自己的恩師氣的吐血。

“這件事情,將軍知道嗎?”野田正人也感覺無法交代。“不知道!”淵顏一郎揹着手,“不過早晚他會知道的。”

“怎麼會這樣?本來我們佔有絕對的優勢,現在怎麼成了一邊倒?”野田正人嘆着氣。

“大佐,這次的失敗,也不全怨您?”淵顏一郎分析着,“本來我們的計劃是天衣無縫,但想不到魏得旺會突然反水,而學生軍又早有準備,戰爭還沒有開打,我們便已經敗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野田正人到現在還不明白,由十幾輛坦克組成的鋼鐵之師,怎麼頃刻間就土崩瓦解。

“我們低估了對手的實力!”淵顏一郎道出了事情的關鍵,“方文山不是一般的軍人,開戰之前,他早就算計上了我們的坦克,本來我還奇怪,鬆土嶺地勢平坦,無險可守,他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將部隊駐紮在這裡,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他這是給我們的鋼鐵之師選的墳墓啊!”

野田正人點點頭,“悔不該當初不聽老師的話,太大意了。”“是啊!”淵顏一郎點點頭,“方文山發明了一種又土又笨卻又最有效的辦法來對付我們的坦克。”

“他就是有火炮也不可能一下子將我們的坦克全都炸飛了啊!”野田正人想不明白,方文山到底用的什麼方法。

“他在每一個戰士的後背上綁上一個用竹子編的東西,然後又在上面撒上油,再在胸膛上按一塊鐵板,由後面的人把他推下去,這些人順着山上的青草急速滑了下來,他們直接鑽到我們的坦克底下,用成捆的手雷將我們的坦克一個個炸掉,然後他們繼續往下滑,由於他們都躺在地上,我們的人很難擊中他們,他們掃射着從我們部隊中間穿過,當時我們就犧牲了一半的人,這些人滑到山下,又從下往上發動攻擊,兩面夾擊之下,可憐我們那些優秀的帝國士兵,只有給人練槍法的份。當時,我就站在山下,我見大勢已去,只得撤軍,帶了十幾個人,狼狽逃了回來,鬆土嶺之敗,實在是我軍的奇恥大辱啊!”淵顏一郎說着流下淚來。

“這個人太厲害了!”野田衆人搖着頭,“他一見我們的軍事調動,事先就猜到了我們的作戰行動,然後扎個籠子讓我們往裡鑽,實在是可惡啊?”野田正人氣的使勁拍了一下桌子。

他突然回過頭來,注視着阪田桓,“阪田君,你怎麼一直不說話。”他也感覺奇怪,阪田桓是個急性子,一向總是搶着發言,今天怎麼突然變成了啞巴。

阪田桓搖搖頭,若有所思的道。“記得在押送美軍飛行員的時候,我僥倖活了下來,當時我的槍口裡出現了兩個人,我敢肯定,這兩個人一個是高玉磊,另一個就是方文山,但我只有一次開槍的機會,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爲我不認識方文山,也從來沒有聽人說過他長得什麼模樣,若死的是高玉磊,我就替自己不值了,現在我後悔的緊,倘若再讓我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一定會賭上一賭。”

阪田桓本來是個說不出什麼大道理的直性子,可他今天的話卻狠狠的敲着衆人的心。

“唉------”野田正人長舒一口氣,“阪田君說的極是,老師當初的擔心,不想在今天變成了現實,我們就是太大意了,根本就沒引起足夠的重視,中國有句老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我們打了好幾年的仗,還不知對方長什麼模樣,簡直就是愚蠢之極啊!”

“是啊!”淵顏一郎也有同感,“總是抱着無所謂的心理,以爲他們是僥倖取勝,一羣娃娃兵,葬送了多少帝國的精英啊!”

“是該給他們點厲害嚐嚐了!”野田正人直起身來,“終極計劃,正式啓動!”淵顏一郎點點頭,“是時候了!”

方文山埋葬了學生軍的兩位精英,儘管廖正輝生前從來沒有表示過要加入學生軍,但方文山還是對他進行了追封。方文山跪在二人的墓前,久久不能起來。

高玉磊,這個多少次與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在學生軍剛剛成立的時候,是他凜然大義,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自己,當時勝出的若是李小迪,學生軍現在還不知是個什麼樣子。高玉磊,李小迪,胖大洪,這鋼鐵三人組,是最早加入學生軍的一份子,現在學生軍強大了,而他們卻要在那邊團聚了。

廖正輝,他能揹着罵名,苟延殘喘的活在日本人的軍營中,就是爲了查出獨立團的叛徒,他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多麼固執的人,他有堅定的思想,始終對共產主義充滿信心,在自己最危難的關頭,是他捨命相救,多麼可愛的人啊!自己甚至都沒有正面看見他長的什麼樣子。

“廖政委!”方文山手裡捧着土,眼裡流着淚,“雖然我還沒有找到你,這裡只有你生前寫的幾封信,但請你相信我,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親自迎回你的真身。”說着趴在墳上,嚎啕大哭。

衆人看着方文山悲痛欲絕的模樣,眼裡也都含着淚,李微走上幾步,想要扶起方文山,卻被劉亞楠制止,“他們二人走得匆忙,軍長肯定有很多話要跟他們說!”說着擦了擦眼裡不斷涌出的熱淚。

方文山哭了一會,又爬到高玉磊的墳上,這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是他生死與共的兄弟,多少次在危難之中解救自己,兩人的命運早已緊緊連在了一起,息息相關,方文山摸着高玉磊的墓碑,痛苦流涕:“高玉磊,你走了,就這麼走了,仗還沒打完呢!你怎麼能走呢?”說着頭狠狠的撞在墓碑上。

“可千萬別出事?”劉豔萍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在她眼裡,方文山就是學生軍的全部。

“讓他發泄出來吧!發泄出來就會好一點,他心裡承擔了太多的事,若是不發泄出來,恐怕-------”劉亞楠哭的說不下去。

“高玉磊!”方文山呼喚着高玉磊的名字,“在學校裡我們是對頭,可在戰場上,我們是朋友。沒有你就沒有學生軍的今天,那天去燒鬼子的軍火庫,若不是你果斷出手,殺死鬼子書記官,當時學生軍就完了,我們需要你啊!高玉磊,你不能走!”

“不行!”劉豔萍再也忍不住了,“必須制止他,再這樣下去,他身體會吃不消的。”說着跟劉亞楠一起扶起了方文山,此時的方文山已是悲痛欲絕,全身無力,若不是二人扶着,他根本就站不起來。

“人死不能復生,方軍長節哀順變,一定要保重身體啊!”上次方文山把她嚇了個夠嗆,她可不想讓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一連幾天,方文山都躺在牀上,不吃不喝,劉豔萍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方文山牀前,這就使王清雅失去了與愛人過份親密的機會,她坐在牀邊,嘟着小嘴,一隻手緊緊抓住方文山的手。

劉豔萍想勸勸他,可剛張開嘴,話又咽回了肚裡,“怎麼辦?”她是醫生,她必須儘快拿個主意。

她想罷起身走出了營帳,不一會兒又即轉回,只是還帶了一個人來,方文山回頭一瞟,見是日本醫生武田。

“你好,武田醫生。”方文山打個招呼,“你情形好像不太對啊!小朋友。”武田醫生看着清瘦的方文山,也表示出了擔憂。

“我沒事。”方文山坐起來,努力想壓制住胸膛裡激涌澎湃的情緒。武田醫生搖搖頭,“你這樣可不好,中國有句俗話,哀莫大於心死。”他不知道這句話用在這裡,完全不對。

“方軍長。”劉豔萍扶起他,身體虛弱的方文山雙腳一沾地,兩眼一黑,差點摔倒在地上,劉豔萍在一旁使勁扶着他,也累的氣喘吁吁,“你,你大病初癒,身體還很虛弱,一個人不要下地亂走。”

方文山搖搖頭,沒說一句話。劉豔萍坐到方文山身邊,“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說,”方文山雖然沒有精神,但也不能失了禮節,“是這樣的,我和武田醫生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我們已是兩廂情願,想不日內舉行大婚,還得勞煩軍長爲我們二人主持婚禮。”

方文山緣何不知道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她是看自己這段時間太消沉了,想用喜事來沖淡眼前悲哀的氣氛。

還沒等方文山回答,劉豔萍趕緊自我解釋:“雖然按照中國人的習俗,治喪期間不能舉辦喜事,但我們二人都是學醫的,根本不相信這一套。”說完她兩眼盯着方文山,她不知道現在方文山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好!”方文山久久才吐出這個字,“恭喜你們,劉醫生,武田醫生,我代表學生軍全體官兵,向你們表示祝賀。”

“啊哦--------”屋裡一時炸開了花,緊緊的將二人擁在了中間,劉豔萍牽着武田的手,兩人相視一笑,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這是學生軍的第一場婚禮,連續幾天,學生軍的軍營裡都洋溢着節日的氣氛,同學們張燈結綵,火紅的燈籠掛滿了帳篷,越是年輕的人對這種場面越是有激情。

劉豔萍早已穿上潔白的婚紗,武田醫生也穿上了漂亮的燕尾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場中西結合的婚禮。

李微不知從哪裡弄來一身牧師的衣服,試探着穿在身上,由於衣服太過肥大,他穿起來就像披了一張牀單。

新郎挽着新娘的手,兩人緩緩走過簡易的氣球拱門,眼前卻突然出現了幾個火盆,嚇了武田醫生一跳,劉豔萍抿嘴一笑,輕盈的跨了過去。

李微還在擺弄他的帽子,由於帽子太大,一不小心就會蓋在眼睛上,眼見新人已到,他只能仰起頭來,誦讀着聖經。

劉亞楠從背後捅了他一下,李微也是心裡着急,“怎麼說來着?”原來他臨時抱佛腳,把昨天晚上學的東西都忘了個一乾二淨。

“你真笨!”劉亞楠狠狠掐了他一下,李微身子一扭,帽子掉在地上,李微急忙彎身去撿帽子,卻不小心把劉亞楠給亮了出來。

劉亞楠尷尬的看着二位新人,兩手抱着羞紅的臉,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李微站起身來,看見兩位新人表情怪怪的看着自己,也羞得無地自容,“算了,豁出去了。”把帽子往頭上一蓋,斷斷續續的念起來:“新娘,不,新郎,到底是先問新娘還是先問新郎?”李微抓過一個人,兇巴巴的問道,那人裂嘴一笑,“師長,我不知道。”李微氣的一把將他推出去,“關鍵時刻掉鏈子,要你有什麼用!”

李微又重新拿好聖經,額頭上也急的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大家都站在兩旁,不懷好意的看着這場別開生面的婚禮。方文山坐在一旁,他雖搞不明白李微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的,但也看的笑了出來。

“武田醫生,女士優先,你可別怪我啊!”李微首先向武田醫生道了個歉,這才繼續下去,“新娘,有沒有這句話?”他知不知道外國人是不是也管剛結婚的女子叫新娘,可四周響起了一片嬉笑聲,只是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李微不好意思的看着劉豔萍,清了清嗓子:“劉豔萍小姐,你是否願意娶武田醫生,無論生病,災難還是死亡-------”,“唸錯了!”臺下響起一片笑聲。

“什麼?”李微只覺腦袋一個有兩個大,“是嫁不是娶,你念反了。”臺下有人小聲跟他說。

“沒錯!”臺下又響起一個聲音,“武田醫生是日本人,他現在來我們中國,那是倒插門,念娶就對了!”

“淨添亂!你們?”李微氣的肺都要炸了,回過頭來不好意思的看着兩位新人。

“我願意!”劉豔萍爽快的回答,四周響起了一片叫好聲,“肅靜!”李微用手指着衆人,“今天是個莊重的場合,不允許你們起鬨!”衆人安靜下來,李微繼續道:“武田醫生,你願意嗎?”他怕再出錯,乾脆中間的都省了。

“我願意!”武田醫生也大聲回答,“好!”李微忍不住彈了一下響指,又急忙將手藏了起來,“從現在起,我宣佈,你們兩個正式結爲夫妻!”“哦!”衆人一擁而上,緊緊將兩人圍在中間,李微摘下帽子,頭髮上全是汗。

劉豔萍透過人羣看見獨自坐在一處的方文山,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方文山也對她一笑,他知道這個女人爲他做出了多麼大的犧牲,看着二人站在一起,方文山只覺心裡虧欠她太多,劉豔萍又高又美,兩人站在一塊,她足足比武田醫生高出半個頭,他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相愛,但是他知道,她做到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他方文山,爲了救他的命,爲了讓他儘快振作起來,

“唉------”方文山嘆一口氣,“我是不是太消沉了!”可他一想到高玉磊,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靜。

“報告!”突然有一個士兵衝了進來,打破了這喜慶的場面。“怎麼回事?”方文山站起身來。

“報告軍長!”士兵行了一個軍禮,“有一個叫牛滿壯的人,說是有急事要找你。”“牛滿壯,”方文山的救命恩人,晉西抗日遊擊隊的隊長。

“他在什麼地方?”方文山問道。“就在門外,”士兵答道,“帶他進來,”方文山擺擺手,他準備親自出去迎接這位游擊隊長。

門被推了開來,牛滿壯還是那麼健壯,方文山看見救命恩人,激動的撲了上去,“牛大叔,”說着眼裡已閃着淚光。

“孩子,我都聽說了,你一個孩子帶着一羣娃娃兵抗擊着日本鬼子,可真不容易啊!”牛滿壯發自肺腑的道。

“牛大叔,你還好嗎?”方文山許久沒有得到他們的消息,也很是掛念。牛滿壯笑了笑,“放心,大家都沒事,鬼子被你們打的焦頭爛額,他們根本就顧不上我們,分手以後,我們堅決執行你的命令,平時耕作,一有機會就揍小日本鬼子,你別說,這半年,我們真還兵強馬壯,又聯合了附近馬家莊,呂家山的抗日力量,組成了晉西抗日遊擊連隊,我任連隊長,下設三個大隊,每個大隊都有二三百人。”

“恭喜你們!”方文山聽了也是心下歡喜,“今天淨是高興的事了!”劉豔萍拍拍方文山的肩膀,方文山輕輕一笑,算作迴應。

“牛大叔,你今天來有事嗎?要槍要糧,你隨便說個數。”方文山分手時曾說過有困難時就來找他。

“不!”牛滿壯搖搖頭。“糧呢?有的是,槍呢?雖然缺點,但我今天不是爲這個來的。”“哦------”方文山感覺奇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前幾天,”牛滿壯解釋道。“我率人伏擊了一批小鬼子,現在的小鬼子,被你們學生軍都打怕了,聽見槍聲就跑,我們意外從鬼子哪兒救回來一個人。”牛滿壯說着閃開身子,從他身後走出一個人來。

只見這人面容清瘦,神情萎頓,臉上還殘留着被打過痕跡,頭髮已蓋過了耳朵,顯然很長時間都沒有清理過,他含着淚,緩緩伸出手來。

“哥哥!”方文山猛地撲了上去,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任憑淚水從眼裡往下流淌,“真是你嗎,哥哥?”方文山已泣不成聲。

這人竟是方文山的親哥哥,赫赫有名的獨立團團長,也是他革命的領路人------方文遠。

方文遠也緊緊的抱住兄弟,“文山,想不到我們兄弟今生還有相見之日。”他久歷磨難,根本沒想到還有機會活下來。

“哥哥,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方文山心裡有很多謎團,他本來以爲一輩子都解不開,沒想到哥哥竟然奇蹟的般的活着回來了。

“那日,獨立團戰敗,全團上下只剩了我一人,我本來想開槍自殺,可等我扣動扳機,才發現槍裡已沒了子彈,我來不及反應,就被鬼子的槍托打昏,等我醒來時,已被關在鬼子的審訊室裡,這些年鬼子沒少對我用刑,嚴刑拷打,威逼利誘,都沒能使我動搖。他們見我誓死不招,也漸漸對我失去了耐心,他們本來想在軍營裡殺掉我,但上頭來了命令,要他們把我押送到太原,本來這一切都是沒有人知曉的,真是天可憐見,晉西遊擊隊歪打正着,意外把我給救了出來。”方文遠緩緩道來,對自己所受的創傷一筆帶過,好像講的是別人的故事。

“看來,老天註定要我們兄弟團聚,當年若不是你教我打槍,在那個風雪夜裡,我早就死在了短鬆崗上,哪還有我們兄弟今日的團聚啊。”兄弟重逢,方文山也是感慨萬千。

“這些年,你有沒有回家看過咱娘?”方文遠看着方文山,方文山無力的搖了搖頭,“我被鬼子追的東躲西藏,根本就顧不上。”方文山說着又流下來熱淚。

“這不怨你。”方文遠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男兒志在四方,男子漢大丈夫當殺敵報國,你做的沒有錯,自古忠孝難以兩全。”方文遠擦了擦眼,“他們救下我之後,由於遲遲聯繫不上你們,我抽空回了一趟老家,咱娘,她已經過世了。”方文遠說着低下頭來。

“什麼?”方文山張大了嘴,“孩兒不孝啊!”他轉過頭去,任憑淚水在臉上流淌。他的生身母親,至死也沒能見上一面,現在他都忘了最後一次見母親是什麼時候,那麼珍貴的日子,他當時竟不懂得去珍惜。

“你也不用太難過!”方文遠反過來安慰他,“母親走的很平靜,她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唸叨我們倆,她說,一個兒子是團長,一定兒子領着學生軍,兩個人都是抗日的大英雄,她死了也沒有遺憾,我們兄弟一直都是她的驕傲。”

方文遠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是隔壁的四嬸她們埋葬了母親,她現在和父親在一起,應該不會孤單。”

“哥哥!”方文山已哭成了淚人,“振作起來,兄弟。”方文遠拍着方文山的肩膀。“我對不起母親。”方文山還在自責。

“別哭了,堅強點,像個男人!”方文遠的眼淚早已哭幹,他反過來安慰自己的弟弟。衆人都悄悄的退了出去,他們知道,這對兄弟今晚肯定有說不完的話。

兄弟倆挑燈夜談,久久不能入眠。下半夜,劉豔萍突然挑簾走了進來,方文山見是她,打個招呼,“劉醫生,今晚是你的大喜之日,不陪着武田醫生,跑到我這兒來做什麼?”

“方軍長,”劉豔萍鄭重的道:“你是我的病人,你和你哥哥身體都不好,請你們早點休息。”“是啊!早點睡吧。”王清雅,劉亞楠,李微,武田醫生相繼走了進來,“大家都很關心你,不要讓我們整天爲你提心吊膽的好不好?”劉豔萍表現的顯然有些不耐煩。

“對不起,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方文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趕緊向衆人道歉,“哥哥,我們也該休息了。”

“哦”方文遠點點頭,“只是有一個問題,我始終弄不明白。”“什麼問題?”方文山發現哥哥好像陷入了沉思。

“你說上次你們去日本軍營救我的時候,你是爬牆時被日本兵打中了肩膀,我聽牛滿壯說,你在沒有打麻藥的情況下自己給自己動的手術,是嗎?”

方文山笑了笑,想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當時沒有人敢給我動手術,若取不出彈頭,我會化膿而死,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自己給自己動手術?”衆人都難以置信的看着方文山,劉豔萍的心裡滴着血,“多麼堅強的年輕人,他能承受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多大的困難他都一個人默默承擔,這纔是中國之幸,民族之魂啊,爲了這樣的人,自己做出再大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自己給自己動手術,這是不可能的,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人會疼的昏死過去的!”武田醫生搖着頭。

“不是不可能,是一般人沒有這麼堅定的意志!”劉豔萍看着這個年輕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都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幹嗎啊!”方文山輕描淡寫的道,“有什麼不對的嗎?”方文山望着還在沉思的方文遠。

“你說你在爬牆的時候沒有回過頭,是嗎?”方文遠好像是要證實一件事情,方文山肯定的點點頭。

“這就奇怪了!”看來這正是讓方文遠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你當時爬牆的時候,背對着軍營,就算被鬼子打中,也應該是背後中槍,傷口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胸口呢?”

“對啊!”方文山猛然反應過來,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慢慢撩開上衣,露出了那個子彈留下的疤痕。

方文遠用手摸着疤痕,點點頭。“我在牛滿壯那裡見過你從體內取出的彈頭,這是一種瑞士產的小型手槍,由於體型很小,彈道過短,所以威力相對有限,這種槍一般只適合女人使用。”

“你是說?”方文山試探着問:“我是被一個女人,從軍營外面用這種小型手槍打中的?”“也只能這麼解釋。”方文遠一時也弄不清事情的真相。

“會是誰呢?”方文山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這個人埋伏在軍營外面,看來她早已知道自己的行動,那麼說,她應該是學生軍的人,如若硬要說這個人是女人的話,難道是汪絲蕾,方文山清晰的記得,當時她還沒有加入學生軍。“這個人到底是誰?她既然藏在外面,自己跳下城牆的時候,好幾分鐘都沒能爬起來,當時她完全有時間也有機會向自己下手,可爲什麼她又放棄了呢?會是誰呢?”這個問題他整整考慮了六十年,都沒有得到答案。

第二天早上,方文山從夢中醒來,發現哥哥早已不在牀上,他一看時間,太陽已照到了屁股,他一咕嚕爬起來,草草洗了把臉,急步踱出營帳,挑開門簾,他看見一個女兵,在太陽地下正給他哥哥剪着頭髮,他一招手,算是打個招呼,方文遠遠遠的向他點點頭。

這時,劉亞楠恰好過來送飯,看着他愣在當地,“怎麼,有心事?”劉亞楠湊上前來。“沒有,沒有!”方文山回過神來,趕緊解釋。“開飯了,快吃吧。”劉亞楠說着走進營帳,將東西一一放在桌上,“不急,”方文山看着方文遠,“我等哥哥一起吃。”

朝陽灑着紅光,映在方文遠的臉上,就像一尊上了古銅的雕像,方文遠目光呆滯的望着前方,他心裡肯定藏着許許多多的故事,只是不知道該怎樣向別人講起。

二十幾歲的男人已經飽經了滄桑,他曾是年少有爲的英雄團長,他曾在彈盡糧缺時在戰場上負過傷,他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度過了三年多漫長的時光,他-------方文遠,一個堅強的男人,一個英勇的團長。

方文遠站起身,用手撲灑了一下身上的頭髮殘渣,動作緩慢的像個八十歲的老人。他轉過身,正迎上方文山微笑的目光。

“等很久了吧!”方文遠有些歉意,“吃飯吧!”,方文山看着收拾一新的哥哥,感覺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模樣。

“這纔像個人樣!”方文遠彈了彈衣服上的碎髮,“吃飯!”說着大踏步走進營帳。

劉亞楠看見兩人進來,將熱騰騰的大米滿滿盛上,方文遠用筷子挑了一大坨,放進嘴裡,嚼來嚼去,卻就是不往肚裡咽。

“哥哥!”方文山用筷子敲了一下桌面。“啊!”方文遠怔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不起,走神了。”

哥倆正吃着飯,劉豔萍,李微挑門走了進來,看見方文遠收拾一新,“這纔像個樣子。”劉豔萍一進門就讚道。

“一塊吃吧!”方文山指着桌上豐盛的佳餚,他這個軍長治軍有方,學生軍的伙食可是一向不錯的。

“你們吃吧,我們早就吃過了。”劉豔萍擺擺手,找了個板凳,就近坐下,方文山知道二人有事,直截了當的道:“有什麼事,說吧!”

“是這樣的,我跟李微他們幾個商量了一下。”劉豔萍最是快人快語,毫無遮攔的道:“主要是我們部隊現在這個情況------”劉豔萍在心裡反覆找着措辭,“雖然我們的確是一支真真正正的抗日力量,但我們現在是既不屬於八路軍,新四軍,也不屬於中央軍,晉綏軍,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組織,這讓大家心裡都沒底。”

方文山沒有說話,這也正是他心裡想了好長時間的一個問題,不想今日被直率的劉豔萍尖銳的提了出來。

方文遠放下手裡的碗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錯,你們既沒有後方的援助,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組織,單靠一幫年輕人的滿腔熱血,和一個出色領導人運籌帷幄的指揮,就獨當一面的豎起抗日大旗,這在世界上絕無僅有。”

沒有組織,沒有領導,沒有黨派,沒有援助,這是當前學生軍面臨的最大難題。

“我是在哥哥的感召之下才投身抗日的,我哥哥是八路軍的團長,我們學生軍理應是八路軍的隊伍。”方文山不想過多的糾纏這個問題,明確的給自己下了個定義。

“軍長雖說的沒錯,只是------”李微插了一句:“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組織,這摸着石頭過河,心裡沒底啊!”

方文山嘆一口氣,劉豔萍接過話茬:“我們想,既然方團長是八路軍的人,可以通過他找到上級組織。”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着方文遠,臉上露出期盼的目光。

方文遠筷子停在半空,沉思了良久,才慢悠悠的吐出兩個字:“很難!”

“很難,不是不能!”劉豔萍腦子轉的飛快,“這就是說,我們還有希望。”

方文遠將飯塞進嘴裡,漫不經心的嚼了幾下,咕咚一下嚥進肚裡,“希望極其渺茫,跟不能區別不大。”

劉豔萍轉着眼珠子,“方團長怎麼會這麼說?難道一點小小的挫折,就令方團長變得如此消沉嗎?”

“哼------”方文遠難得一笑,“你們不知道,我黨在山西的情報組織曾遭受日軍毀滅性的打擊,我黨的地下三傑李成功,王墨龍和餘付生都已下落不明,估計是凶多吉少。再說,就算他們還活着,相信他們也早已改變了以前的聯絡暗號,我們想找到他們,真的是毫無辦法,無計可施啊!”

“這地下三傑,你都認識嗎?”劉豔萍不放過一絲細微的希望。

方文遠搖搖頭,“他們都是做地下工作的,身份本就極其隱秘,就算他們的上級也不一定知道他們長什麼模樣,更何況是我們。”衆人都低下頭來,不住的嘆着氣。

“不過-------”方文遠好像又想起了什麼,“這三傑中的李成功,我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當然,我不一定能認清他的長相,但我想他一定能認出我來,因爲幹他們這一行的都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那就好,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就絕不放棄!”方文山站起身來,“哥,還得辛苦你多跑幾趟。”

方文遠點點頭,“死馬權當活馬醫,你們也別抱太大的希望,總之,我盡力就行了。”

方文遠打扮成一個小商販的模樣,領着稍微有點地下經驗的馬小路,在縣城裡四處遊逛,方文遠還是一貫的意志消沉,也許在他心裡早就認定這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事。倒是馬小路十分勤快,他按着方文遠的吩咐在各個角落都標上了聯絡標記。

馬小路一天三次的去察看,卻總是沒有半點收穫,方文遠每每叫住她,可馬小路只是一笑,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

方文遠喝過酒,總是坐在窗戶邊,看着路上熙來攘往的人羣,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就這樣靜靜坐着,等着馬小路回來。

一連幾日都是無功而返,漸漸的馬小路也失去了希望,他雖然不喝酒,可也不再像開始那樣殷勤。

“不去了?”方文遠看着坐立不安的馬小路,問道。“唉-------”馬小路搖搖頭,卻沒說話。

“來,喝杯酒。”方文遠推過一碗酒來,“不喝!”馬小路無精打采的擺擺手,卻並不去接他推過來的酒。

“你得有耐心。”方文遠喝一口酒,勸道:“幹這一行,急性子可不行,你還需要磨練。”

馬小路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猛地端起碗來,將酒喝的精光,辣的他一陣咳嗽。

方文遠笑一笑,“在監獄裡的時候,我整天數着指頭過日子,多麼希望能看到外面的花花草草,就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歲,你說可笑不可笑?”方文遠喝着酒,臉上露出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

馬小路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又坐下,心裡顯然久久不能平靜,方文遠搖搖頭,“你不用急,一會我跟你一塊出去看看。”

馬小路搓着手,眉頭擰起一個大疙瘩,苦着臉道:“軍長交給我的任務,要是完不成------,再說,大家都還等着我的好消息呢!”馬小路撓着頭皮,急的滿臉通紅。

“走!”方文遠站起身來,邁步跨出酒館,馬小路緊跟在後面,方文遠指着他責備道:“你太沒有經驗了,在酒館裡不喝酒,很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再說,我們去察看標記的時候,遇到敵人,可以裝作醉酒小便或嘔吐,你這樣一個吊兒郎當的大老爺們,天天沒事的大街小巷的逛,傻子也會看出你有問題。”

馬小路急的直跺腳,“你不早說,要不我再回去喝點”。“算了吧!你。”方文遠擺擺手,“若有人注意我們,我會裝作醉酒嘔吐的樣子,你別忘了到時候來扶我。”“知道了,知道了。”馬小路踮着腳,緊趕幾步追了上來。

每到一處標記前,方文遠就故意弓着腰,“嘔嘔”的一陣乾嘔,馬小路若有其實的架着他,“大哥,你喝醉了,咱們回家吧!”

“我沒醉!”方文遠一揚手,小聲問:“怎麼樣?”馬小路搖搖頭,“大哥,咱回家吧!”

“好,回家。”方文遠划着手勢,在馬小路的架扶下,又向下一個標記走去,一連走了好幾個地方,都是撲了空。

“行了,我們回家吧!”方文遠甩開馬小路的手兀自向回來的路上走去,馬小路嘆一口氣,無精打采的跟在他身後。

兩人走過剛纔方文遠嘔吐過的拐角處,馬小路無意間回了一下頭,他的眼睛一亮,當時高興的幾乎要跳了起來,他清清楚楚的看見在他的星星標記旁邊,出現了一把若隱若現的鐮刀。

馬小路一把拉住方文遠,用眼睛一瞄,“你看”,方文遠咳嗽兩聲,雙手抱頭蹲了下來,從指縫裡,他看到了那把盼望已久的鐮刀。

方文遠點點頭,“先離開這兒。”馬小路只覺得頭皮發緊,臉上青筋暴跳,一雙拳頭握的緊緊的,整個人就像一個上勁了的發條。

“是我們的人在聯絡我們”馬小路急不可耐,他只想早一點找到組織,方文遠沒有說話,只是領着馬小路走進了一個僻靜的死衚衕。

“我們的人終於有了響應!”方文遠拍着馬小路的肩膀。馬小路心急如焚,“只是不知道這鐮刀代表了什麼意思?”

“鐮刀是我們的聯絡標誌,鐮刀刀頭的指向就代表了聯絡點的方向。”方文遠一面查看着四周的情形,一面向馬小路解釋道。

“奧------”馬小路點點頭,“鐮刀刀頭指向東面,也就是說,我們應該往東找。”

“錯!”方文遠又恢復了果敢和冷靜,不再是原先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鐮刀若是畫在牆上,代表的是向南,若是畫在樹上,代表的就是向北。”

“奧------”馬小路若有所思,“爲什麼非要搞的這麼複雜?”

“這就是無形中的加密,防止敵人看到並破譯密碼。”方文遠堅定的說。

“這麼說,我們應該往南找。”馬小路不敢肯定的問道。

“沒錯!”方文遠點點頭,“按照以往慣例,我們看到標記後應立即消去,剛纔我們一急,竟把這事給忘了,我們按原路返回,擦掉標記再繼續向南尋找。”

兩人來到拐角,見牆上的標記都已不見,方文遠四處看了看,低聲道:“我們的人就在附近,他們已知我們看到了標記,別回頭,我們繼續往前走。”

兩人走了十幾裡地,出了城,進了一片小樹林,方文遠一面查看着四周的情形,一面吩咐馬小路,“找一棵折斷了的小樹,小樹南面第八棵樹上會有標記。”

馬小路一顆一顆的抱着樹轉圈,“找到了!”突然尖叫一聲,“小點聲。”方文遠打住他,食指豎在嘴脣上,做了個閉嘴的姿勢。

是一面迎風招展的紅旗,旗幟對準的卻是北方,“我們往東走!”方文遠擺擺手,馬小路緊走幾步,跟在他身後。

兩人出了樹林,走過一片高粱地,轉眼走上一個小丘,方文遠不斷四處打看着周圍的環境。

突然,不知從哪兒跳出幾個人來,黑洞洞的槍口指在兩人身上,方文遠站定腳步,仔細的打量着眼前這幾張年輕的臉,看他們一個個稚氣未脫,竟都是些十七八歲的學生。

領頭的人用槍一頂方文遠後背,“走!”。“你們是幹什麼的?我們可是自己人。”馬小路急的滿臉通紅。

方文遠用手拽了他一下,也不說話,在衆人的押解下向前走去,大約走了兩三裡地,穿過一片開闊地,來到一個土窯裡。

只見土窯裡光線陰暗,有一個人坐在土凳上,早已等候他們多時,“敢問朋友是哪條道上的?”方文遠抱拳問道。

“這個你不用管。”那人站起身來,臉上竟還戴着一個大號的墨鏡,衣服領子豎的很高,擋住了半邊臉。

“你們從哪裡來?”那人壓低聲音問道。“我們從西方來。”方文遠輕聲回答。“要到哪裡去?”那人又問。“要到東方去。”方文遠又答。馬小路看着方文遠,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兩人是在對暗語。

“走過幾座山?”那人又問。“走過八座山”方文遠又答。“趟過幾條河?”那人再問。“趟過四條河”方文遠再答。

“你們是什麼人?”那人停了停又問道。“我們是--------”馬小路剛想搶着回答,卻被方文遠攔住,“這也是我們想問的問題。”

“我說過,這個你們不需要知道。”那人點上一根菸,菸頭隨着他一吸一吐,把屋裡照的一明一滅,“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是早已廢棄很多年的暗號嗎?”

“我知道!”方文遠答道,“只是這些年我一直在鬼子的監獄裡,現在剛剛獲得自由,卻苦於聯繫不上自己同志。”

“剛剛--------獲得自由?”那人重複着方文遠的話,“該不是當了漢奸吧?”“好了,我看你也是做過很多年地下工作的老同志,我也不打啞謎了,我-----”方文遠指着自己,“就是獨立團的團長方文遠。”

“根據我的情報,你說的這個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那人話音剛落,只見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又齊刷刷的頂在兩人身上。

“哈哈-------”方文遠笑了笑,“我知道我的話很難讓你相信,可我身邊的這位朋友,卻確確實實是我弟弟派來的人。”

“學生軍的人?”那人肩頭一縱。“我是學生軍的馬小路”馬小路掙脫衆人的束縛,走到那人面前,“我跟隨方軍長多年,南征北戰,也見過不少大世面,真想不到你們竟會如此對待自己的同志!”

“非常時期,不得已而爲之,還請小兄弟見諒。”那人又擺擺手,衆人齊刷刷的退了下去。“雖然我不確定你們說的是真是假,但我相信你們兩個不是壞人,因爲從你們第一次做標記的時候,我們就盯上了你們,之所以不聯繫你們,就是想探探你們的虛實,這幾天,我一直派人監視着你們,待見你們確實沒有什麼異常,這才大膽安排了這次會面,不瞞你們說,我的暗哨一直布到了縣城,若有任何風吹草動,你們兩個立馬就得完蛋。”那人兩個手指定格在了半空,只幾句話便顯出他的老辣和彪悍。

“你說你是方文遠?”那人指着方文遠,“可我從來沒見過你,很難分出你的真僞。倒是這位小兄弟。”那人踱到馬小路身前,打量了一圈,道:“你說你是方軍長派來的人?”

“是的!”馬小路堅定的回答。“派你來做什麼?可有具體的任務?”那人兩眼直直盯着馬小路,顯然想從馬小路眼裡看出他話的真假。

“我們不缺槍,不缺炮,就是缺一個明確的組織,我這次來的任務就是幫助方團長聯繫上他以前的部隊,我們想加入八路軍,名正言順的成爲共產黨的隊伍。”馬小路這幾句話說的大義凜然,毫無閃爍之詞。

那人聽了馬小路的話,只是低着頭,來回踱着步子,鼻子裡不時嘆着氣,顯然,對於眼前的事,他也很難做出個決定。

突然,他使勁嘆了一口氣,猛地轉過身來,用食指指着兩人:“若在平時,我絕不會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可這次牽扯到學生軍,若將學生軍納入到我們的部隊裡,這是關係到全山西抗日的大事,我只能冒險,慶幸的是,我們當中有一位同志,曾有幸與方文山軍長同窗共讀,他一定能把方文山給認出來,小蔡!”那人大喝一聲,一個高個青年從人羣裡跳了出來,“你跟着他們倆走一趟。”那人點點頭,“好來。”

方文遠看着那人的背影,感嘆道:“閣下做事如此老練,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一定是三傑中人。”

“已經沒有地下三傑了。”那人搖搖頭,“現在只剩了我一個。”方文遠雙手抱拳,佩服的不得了,“幸會,幸會。”

“你們走吧!”那人擺擺手,“這兒不安全,路上小心。”“告辭!”方文遠兩手一拱,“只是不敢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那人頭也不回,領着衆人向樹林深處裡走去,遠遠傳來一陣若隱若現的回聲,“王墨龍!”

方文遠久久的注視着王墨龍消失的地方,感嘆道:“真是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啊!”

“我們也該回去了。”馬小路拉着方文遠的胳膊,“軍長他們都已等急了。”

“好!”方文遠點點頭,“這位是蔡同志吧?”“你好方團長,叫我小蔡就行了。”小蔡表現的很有禮貌。

一路上,方文遠問了許多關於地下三傑的事情,從他嘴裡,方文遠才知道,就在他獨立團滅亡的前後,中共在山西的地下網絡也同樣遭到了敵人毀滅性的打擊,地下三傑之一的李成功遭到敵人圍捕,頑強抵抗直到被殺,另一位餘付生不幸鋃鐺入獄,在受刑時因日本人用刑過重不治身亡,只有小心謹慎的王墨龍僥倖逃過一劫,卻也只能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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