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舟月和白頭翁跑出巷口，緊跟着追進小街。兩人藏身在距離青祠廟不遠的一處屋頂上，院中的老樹是個很好的掩護，即便被人發現，跳下石牆後面便是複雜錯綜的衚衕，西街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盡入眼中。
白頭翁猛地收住腳步，街上空空蕩蕩的，人還是跟丟了。蕭慕受了箭傷根本跑不快，眼看着就要追上怎麼會憑空就不見了。
“蘭姑娘……”白頭翁沒了主意，警惕地看着四周。
“你可真夠笨的，一個受傷的人都追不上。”
“我是擔心蘭姑娘的安危才……”
“別找藉口了。”蘭舟月話裡帶刺，“你也上了年紀啦，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白頭翁最不願聽的就是被指老邁，好像很不中用似地，他是個直腸子心裡憋不住話，可一想到堂主吃癟的模樣，他還是甘願做個啞巴。
“蘭姑娘，我們爲什麼要追他？堂主並沒有這方面的吩咐啊。”
“是沒有，可機會難得錯過了未免可惜。”事情遠超她的意料，沒想到上演了一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
“你家堂主想知道更多的事不如問蕭慕這個人，他在天誅的地位一定不低，要不是爲了你家堂主我早就回去睡大覺了。”
白頭翁趕緊賠笑，“是，是。都怪我沒用，那我們現在……”
“有件事交由你去辦，只是對你還是不太放心。”蘭舟月不動聲色地使了個眼色。
白頭翁順着她的餘光望去，街邊靠着石牆有一顆高大的老樹。
白頭翁視線隨之朝樹影裡張望，除了錯落的枝杈之外什麼也看不到，他提着刀朝前走了幾步。
“當心。”蘭舟月小聲提醒說，“除了這裡沒有更好的藏身之處，他不會走遠的很可能就躲在那兒。”
“蘭姑娘你躲遠點，堂主叮囑過你絕不能出半點閃失，我若是出了事你就朝人多的地方跑，不要回頭。”
事關生死，蘭舟月不免猶豫起來，“算了，我們回去吧。這個人很危險的即便現在受了傷，你要是遇害我回去不好交代。”
“都這把年紀了再活也不過六七年。”白頭翁仰頭笑笑，“風羅山堂能有如今的安定全靠着堂主一人。能爲他做的事已經不多了。”
蕭慕倒掛在樹枝上，整個身子縮在樹杈與牆壁的夾角里。後背的箭傷一陣火辣的刺痛，他從未如此狼狽過，捨命逃出重圍竟被暗處跳出的兩人追蹤，雖然還不清楚對方的身份，不過很明顯不是來救援的。
更讓他着急的是——體力正在大量損耗，這個姿勢很難維持太長時間，而追蹤的兩人停在街心交談着什麼，絲毫沒有要退走的意思。
蕭慕握緊劍柄正猶豫着要不要衝殺出去，行蹤一旦暴露若不能儘快除掉對手，只怕打鬥聲會引來附近的追兵。出城的路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時間上不能耽擱下去，最爲要緊的是要保存實力應對出城後的各種狀況。
街上的白髮老者終於動了，一旁的年輕公子轉身一步步走遠，蕭慕忍不住暗喜，少一個人在旁能省去不少麻煩。
白髮老者朝樹梢觀望了幾眼，從邁出的小步子來看似乎已經有所警惕，蕭慕心裡一緊，莫非是被發現了？可那個年輕人爲什麼要離開呢？
蕭慕朝街口望了一眼那個人果真不在了，該不會是去求援？他越想越慌，這裡不能久待，危險隨時都會逼近。
蕭慕用力地吸了口氣，他的殺手劍在刺出的時候整個人一點呼吸也沒有，從暗處撲落而下突然出手，不知有多少人來不及反應就已死在他的劍下。
白頭老者越走越近，他昂着頭入神地聽着響動，長刀封死了面門，要殺他最佳時機是等他轉身，或是側身相對的時候下手。正面即便有暗影作爲掩護，想要做到一擊必殺還是很具挑戰性的。
白頭老者突然停了下來，從腳邊摸到了什麼猛地扔來。蕭慕幾乎忍不要還撲殺而出，可距離不算太理想，只要他再朝前走出五步。
石子砸在了樹枝上被彈飛出去，啪地一響脆響落地，滾了幾滾。
蕭慕額頭落滿了汗，幸好是一顆石子，若是一柄飛刀或是別的暗器，那一扔很可能會擊中他遠遠不會被枝杈阻擋住。
又有一顆石子飛來，蕭慕咬緊牙關，倒立彎着身子體力消耗巨大，若是平時就算在樹杈掛上一個時辰也不算難。可現在身心俱疲，若不是強大的求生意念支撐着，恐怕連攀上高樹這種雞毛小事都不易辦到。
白頭老者終於走近了，一步、兩步、三步……
蕭慕隨之越繃越緊，刺殺前的閉吸很重要，在對方邁出第四步的時候他已經順利完成。現在的他像極了一條盤在樹上的大蛇，獵物就在樹下它漸漸露出了劇毒的蛇信，只需要一個完美的時機。
白頭翁似乎預感到了危險，腳步猛地停住，他盯着黑洞洞的樹頂忍不住要叫出“誰”來，可再一看去除了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蕭慕開始心急了，他在等待對方轉身，可樹下的白頭老者昂着頭握刀戒備，兩人無
聲地對望着，雖然樹下的人並沒有真正地看到他。
草草敷在傷口上的止血藥粉起到的作用只是暫時，傷口又開始流血了夾雜着汗水滾落，蕭慕無聲地冷笑起來，血滴很快流到了脖頸。
白頭翁突然聽到|好似雨點落地的聲音，即便很輕在靜謐的環境下很難逃過他的耳朵。
白頭翁迅速蹲下|身去，頭髮一溼有水滴滴在上面，天空很晴根本不會下雨，也就是說……
他猛地擡起頭來。
幽冥劍•裂風。
白頭翁飛快地揮刀，“叮”的一響，黑影落地滾了幾滾站起身來。
白頭老者呆愣住緩緩低下頭去，腰口的部位頃刻間撕裂開，鮮血噴濺而出。
失手了……蕭慕眉頭皺緊，傷勢遠超身體的負荷劍刃刺偏，速度上也今非昔比竟然讓對手有時間揮刀格擋，足以洞穿心口的一劍走空，落地的剎那他跟着劈掃一劍才僥倖得手。
蕭慕回頭看向白頭老者，刺殺未能成功不過那一劍所造成的傷勢不輕，正面對決勝算已有七成。
“是誰派你來的？”
血流不止，白頭翁臉色頓時蒼白。年齡大了不服輸也沒有辦法，身體開始不聽使喚，他將刀撐在地上不讓自己太快倒下去。
“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追蹤我？”蕭慕厲聲說。
“看來我真的老了，這點傷就……”白頭翁自嘲地笑了笑，“要動手便動手，死在天誅一等的刺客手裡也不算冤枉。”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我不但知道你是誰，還很清楚你來這裡的目的。”
“是誰告訴你的？”蕭慕逼問道，他忽地想到什麼，“跟着你的那個年輕人對不對？回答我！”
蕭慕提劍緩緩走近，面容變得猙獰可怖，“一定是蘇紫杉派你來殺我的，泄露秘密的人除了她還會是誰呢？”
白頭翁用力眨了眨眼睛，視線依舊模糊一片，耳邊也開始想起枯澀的翁鳴。
蕭慕揮劍劈殺，白頭翁憑着直覺全力出刀，長刀被擊飛上天，白髮老者倒退了五步力不可支摔在地上。
“她現在在哪兒？”蕭慕大聲喝道，“我一定要親手殺了她！”
“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身後響起冷冷的話音。
蕭慕頓時冒起了冷汗，有人藏在暗處他竟然毫無察覺，他以刺殺本領見長還從未遇到這樣的事，有人走近了十步以內尚未發現。
蕭慕急忙回頭，瞳孔猛地瞪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