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論叛徒的自我修養》
“什麼仇不仇的……這跟三丫頭的腿又有什麼關係？”張老太太聽得雲裡霧裡。
“母親別急，等大哥他們來了您就明白了。”張巒始終將女兒抱在懷裡。
張老太太連連皺眉。
“你竟還把老大一家叫來了？”
張巒答了個“是”字。
張老太太剛要說他一句勞師動衆，卻聽小女孩輕聲說道：“父親，應當將四弟五弟也喊來。”
張老太太：……？
張眉壽認爲，出了這種事，最不該的就是在孩子面前粉飾太平。
鶴齡和延齡必須認清事實。
“是不是遷怒，大哥先別急着下定論。”張巒對着外面自己帶來的小廝說道：“把那兩個丫頭帶上來。”
張彥只這麼一個兒子，向來寵溺地很，當下臉色便很不好看。
宋氏在一旁說道：“已經讓婆子去接了。”
從得知真相開始，父親就從沒想過要大事化小，或是顧惜兄弟之間的顏面。
張眉妍臉色只是有些發白，張義齡卻被他這一喝嚇得抖了一下。
張巒此時的想法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奴婢先說！”阿豆上前跪了下去，啞着的聲音卻格外響亮：“那日奴婢跟阿蜜同在禪房裡看護三姑娘，阿蜜讓奴婢去取滾開的熱水泡花茶，說姑娘醒了要喝的，奴婢當時便按着她說的方向去了。可怎麼轉也沒瞧見茶房，後來遇到了小沙彌，才知茶房的方向根本是反的！”
“二弟，你這說得什麼話！那火豈會是義齡放的？”張彥察覺到兒子的膽怯，忍怒道：“我知道蓁蓁不能走路，你心裡着急，可也沒有這樣遷怒其他孩子的理由。”
張巒語出驚人，他不去管老太太的反應，徑直看向張彥身後，發問道：“義齡，二叔問你，那日你究竟爲何要在你二妹歇息的禪房後放火？事後又爲何不敢承認？”
他隱約意識到，這件事情他的態度如何，關乎到他懷中的女兒、身後的妻子和妻子身邊的兩個年幼的兒子日後對他的看法。
此時，婆子領着四公子張鶴齡和五公子張延齡進了堂中。
“人都到齊了，有什麼話就攤開了說罷！折騰這麼一大出，我倒要聽聽你這個做二叔的究竟要帶頭跟孩子們計較什麼——”張老太太面色不善地發話道。
很快，大房的人都來了松鶴堂。
“奴婢……”阿蜜雖然已被宋氏和張巒在暗下審過了一遍，在幾個粗手粗腳的婆子那裡也受到了教訓，可眼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尤其是張義齡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叫她一時難以說出完整的話來。
她往前最疼愛的便是二兒子，可自從他娶了宋氏之後，成日陷在後宅瑣事中，家裡一堆糟心事，人也越發不成器。
他向來很有兄長的風範。
倆人朝着座上的祖母行禮後，先是看了眼父親和母親，大約是覺察到氣氛異樣，並未出聲喧鬧。只是張眉壽仍然看到張鶴齡朝着張義齡的方向一陣擠眉弄眼，做小動作。
張彥被他一句話懟得不明所以，一旁的大太太柳氏也愣在當場。
丈夫將得來的結果告訴她時，她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來。
他的目光直接看向柳氏身後的張義齡和張眉妍。
回府後，也不知阿蜜在二太太面前說了什麼，二太太直接就將她趕出了愉院，連再給她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小孩子做事必然好查，只要想查，十分簡單，可父親從查證到找到祖母這裡，再到所說的每一句話上，可稱得上是雷厲風行，毫不拖泥帶水了。
而這一次，她只是稍加提醒，父親便做到了最好。
“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張巒冷聲看着跪在堂中的丫鬟道。
到底只是個孩子，他當即躲到父親身後，抓着張彥的衣袖。
前世她受了燒傷，父親並非不管，只是沒人會想到是有人故意放火，父親那時想着給她找名醫治疤痕，又因與母親爭執不斷，根本無暇顧及太多。
張義齡一瞧見她顯然是被人拿住了錯處的模樣，抓着張彥衣袖的雙手一下子攥得死緊。
張眉壽覺得簡直可以給他倆寫一篇《論叛徒的自我修養》。
他必須要拿出一家之主該有的強硬來保護他們。
“我們夫妻好着呢，不勞大哥費心。倒是大哥大嫂，向來治家嚴謹，怎麼卻連自己的孩子都管不住？”張巒上來就發難，毫不婉轉。
柳氏暗暗心驚，悄悄捅了捅身旁的女兒張眉妍，卻見女兒只一味低着頭。
他說這話，彷彿已經確認了火就是張義齡放的。
“也怪奴婢愚鈍，當時還沒反應過來是阿蜜故意支開我，只得又折回去找茶房！這般一耽誤，再回到禪院時，就見三姑娘下榻的那間禪房走水了！奴婢當時滿心着急衝進火裡，抱着三姑娘出來，人都嚇傻了，是也沒顧得上去想，出事當時阿蜜去了哪裡！”
他從未見過二叔發脾氣！
張家大爺張彥一看這陣勢，便皺眉道：“二弟，你又鬧什麼？同你說了多少遍了，你們夫妻之事，不要再鬧到母親這裡來，她年紀大了，不可再動氣。”
柳氏也看向張巒和宋氏，微微笑着說：“是不是幾個孩子又胡鬧了，惹了二弟和二弟妹不悅？”
他二人是雙生子，上個月剛過罷五歲生辰。
若不是宋氏將他們拉到了身邊站好，他們只怕要當即投入敵人戰營了。
阿豆一進來，眼睛就找到了張眉壽，主僕二人，四目相對，阿豆眼睛發紅起來。
兩個婆子押着阿蜜進了堂中，一身粗布衣裳的阿豆跟在後面。
二房夫妻吵架鬧和離，是府裡多年來最令人頭痛的一件事情。
她柔美的面容上冷得彷彿結了冰，心底後怕不已。
她事後一個勁兒地認錯，所有的人便都下意識地認爲全是她的錯。
阿蜜被兩個婆子不留情地鬆手推倒在地，她趕緊跪好，擡頭看着除了張老太太之外全部站在堂中的衆人，眼底神情瑟瑟。
“二弟，你此言何意？”張彥皺眉問。
張老太太沒急着說話，只皺着稀疏下耷的眉。
張眉壽忽然對父親有所改觀了。
“母親，不是兒子跟孩子計較，是大哥的孩子，做事實在有違常理。”
小廝應下。
這是極客氣極溫和的話，張巒卻根本不吃這套，直截了當地道：“沒錯！太胡鬧了！”
直到今日張巒和宋氏讓阿豆與阿蜜當面對質，阿豆才知阿蜜竟說去茶房找水的人是她自己，出事之時她根本不在禪院，留下看護的人是阿豆，而阿豆躲懶偷睡去了。
活生生一個顛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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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