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好兄弟(五更)
她本是好意,可自知這好意是建立在不尊重他人的前提下,是站不住腳的,因此當初只憑着一腔衝勁兒——想着咬咬牙,先弄清楚此事再說。
可時日一長,這衝勁兒淡了,到底還是被理智壓了下去。
罷了,一個男人而已。
想她阿荔樣貌能力樣樣不俗,犯不上爲了一個男人,賠上自己的大丫鬟風範。
她今日既能看上他,明日自然也能看上別人。
一定能的。
“……”清羽皺了眉。
言下之意,是不讓他幹了?
怎麼,這是嫌他進度慢,辦事不利索了?
同一刻,又不禁感到對方和阿荔確是天作之合,論起行事之奇葩來,旁人只有仰望的份兒。
難道對方一直都知道他的意圖?!
清羽默然片刻,到底起身,上了前去,拍了拍對方的肩:“放心,兄弟替你找專治隱疾的神醫……”
這些日子他時時盯着棉花,就爲了找一個機會,而眼下,藥在懷裡揣着,人在桌上趴着——無疑是送上門來的良機。
罷了,已經夠墮落了,總不能再上趕着行墮落之事。
清羽看了他一眼。
清羽愕然。
氣氛使然,二人又喝了兩壺酒。
寧貴妃微微攥了攥手指。
“這些日子,勞煩你了。那三件事,我便也不要你辦了。”阿荔目視前方,語氣平靜地說道。
這一晚,他主動邀了清羽出來吃酒。
昭豐帝也笑了笑。
“愛妃回去吧,朕待會兒還要見一見國師。”
可那些菜,只清羽一個人吃,他一口都不曾動過,只喝了一壺又一壺酒,將自己灌得爛醉。
另有要事。
清羽:“……”
接連幾日,天色都陰沉着,冷風呼嘯刺骨。
聽着清羽一連點了十多樣菜,棉花抽了抽嘴角。
一頓酒下來,皆已將對方視爲了親兄弟一般。
而此時,卻見趴在桌上的年輕男子看向他,語氣甚是不清醒地道:“藥呢?怎還不下?”
深夜的酒館中,已沒什麼食客,棉花擡手替清羽倒了杯酒。
這是主動求下藥?
“給我——”對方費力地伸出了手。
以往愛妃侍奉他時,看得出是滿心歡喜真切——如今,想來只剩下了滿腹算計。
聽着對方這不可思議的要求,清羽不由覺得自己太難了。
付完賬之後,清羽揹着棉花離開了此處,消失在夜色中。
宴真之事,他看得出愛妃想問,卻不曾問。
寧貴妃一愣,唯有點頭。
他皺眉凝思了片刻,開始有零零散散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
清羽有些手足無措,忙又安慰一番。
以往皇上待她,幾乎全無秘密可言。他初登基時,彷彿只有她纔是唯一值得他信任的。
清羽見狀,心中莫名有一種衝動。
此時,房門忽然被人輕輕推開。
這一刻,清羽突然發現自己擁有了共情的能力。
這皇宮似同魔窟,吞吃掉了太多真心。
最後,又不知出於什麼想法,竟拿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不用你,我自己吃。”
雖然忽然間變得輕鬆了,可心裡總莫名覺得有些淡淡地遺憾。
寧貴妃聞言,忍不住問道:“皇上此時召見國師,可是爲了泰山祭祀之事嗎?”
“平日裡都是你請我,我自也要禮尚往來。”
養心殿內,寧貴妃立在昭豐帝身後,替他揉着肩。
“泰山祭祀之事,向來由禮部負責。朕見國師,另有要事。”
眼下,幹不幹這件事情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否定。
若不動手,簡直說不過去。
這便是不欲同她說了——
是他做的太明顯了嗎?
這甚至……越發不像原來的愛妃了。
夥計和掌櫃見狀,躲在櫃檯後竊竊私語。
清羽:“……”
到底是變了。
廊下,閉眸假寐的棉花朝着阿荔二人的方向看了過來。
清羽沉默半晌,到底只“哦”了一聲。
棉花喝的多,最後已經站也站不起來了。
沒辦法,在已然得知了對方最大的秘密的情況下,要麼當兄弟,要麼就得死,這是男人間的共識。
不料此言一出,對方哭得竟是更大聲了些。
而他話音剛落,只見對面的兄弟忽然將頭埋了下去,片刻後,肩膀就開始抽動起來。
既如此的話,那他可要多點幾個菜了。
“客官,您還沒結賬。”夥計上前笑着提醒道。
同是男人,這其中的苦,他想象得到。
清羽嘆了口氣。
越是好兄弟,越需要明算賬。
清羽見狀,唯有將人背起。
……
“兄弟,這藥我也不下了,你就給我句實話——是不是真不行?”清羽語氣深沉地道:“你只管說,兄弟信你。保證不傳出去。”
寧貴妃笑了笑:“臣妾何來的心事,若說唯一的心事,便是盼着皇上龍體康健了。”
將桌上冷卻的茶換成熱茶,又替他掖了掖被子。
他嘆了口氣,悶了一杯酒,旋即看向一灘軟泥般的棉花。
這件事情他確實拖得久了些,可還不是因爲她的要求太多?
他猛然閉上眼睛,繼續裝作睡着的樣子。
清羽覺得破天荒了。
棉花次日醒來之後,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牀上,卻一時記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再待片刻,就聽得有強忍的哭泣聲傳入耳中。
清羽短暫的猶豫之後,伸手在棉花腰間摘下了對方的錢袋子。
其實他並不是很關心愛妃的心事,主要是愛妃揣着心事給他按肩——原本他好好的肩,反而被她按的不好了。
“愛妃歇一歇吧。”昭豐帝將她的手從肩上移了下來。
他努力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障礙,眼見就要得手了——
一道少女的身影走了進來,似見他還沒醒,便幽幽嘆了口氣。
做完這一切,不,應當說是確定他還活着之後,少女便離開了,將門重新從外面合上。
昭豐帝看了她一眼,在心中嘆了口氣。
而如今,他信任國師,信任太子,信任羣臣,卻唯獨不信任她了。
“愛妃近來可是有心事?”昭豐帝忽然問道。
很好,虛僞的極浮於表面。
只是,銀子肯定還是要對方自己出。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寧貴妃出了養心殿。
殿外冷風撲面,吹得她骨子裡都泛出冷意來。
此時,她遠遠瞧見一襲白衣僧袍的僧人,在兩名內監的陪同下,朝着此處走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