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滿坐在杜莎莎家的沙發上,熟練地吐着菸圈。在他離開之後的第二天,她就學會了抽菸,而且癮已經很重了。她撥開擋在她前額的,有些長長的劉海,若有所思地盯着電視機裡的一條新聞。

劉家和葉家的公子,海外學成歸來,接手掌管葉家子公司。鏡頭前,意氣風發地劉葉對着攝像機侃侃而談,沒有了之前的青澀,完全是一個可以掌控一切的強勢男人風範。小滿吸了一口煙,然後重重地把煙吐在了電視屏幕上,剛好遮住了那張臉。她閉上眼,開始回憶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12歲的葉小滿,怎麼也不會想到,在她生日的那一天,她和外婆一起住的那個小區,會來那麼多黑色的小車。她好奇地趴在窗口張望,幾個穿黑色衣服的男人女人魚貫而出,往她家的單元走來。一分鐘後,她家的門鈴響起。

“你就是葉小滿,是嗎?”那個面色憔悴,和爸爸長的有點相似的女人,看着她。雖然她長的並不是很威嚴,可是她眼睛裡流露出的那種不可抗拒的威懾,仍是讓小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躲到了外婆的身後。

“小滿,她是你的姑媽,是你爸爸的親姐姐。”小滿的外婆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躲不了,自從小滿的父母在美國雙雙車禍身亡,她就知道,葉家,遲早有一天,都會把她接回去的。

“外婆,我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姑媽?”雖然這個問題問的非常不是時候,而且也絲毫不給葉子清面子,可是,小滿幾乎是脫口而出。葉子清的臉一下就慘白了,她怎麼也不會料到葉子明居然半句都沒有和他的寶貝女兒提起過這個姑媽,甚至,是整個葉家。

可是,她是奉命來把她接回去的,接去她那個從未謀面的爺爺奶奶身邊。很快,她就被他們強行帶走了,小滿大鬧着一定要留下。她死死地抓住外婆的手,怎麼也不肯放開。幾個保鏢想上來拉她,但是被小滿的外婆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她撫摸着小滿的臉,充滿慈愛地說:“小滿,爺爺奶奶和外婆是一樣的,都是你的親人,你去他們身邊,就和在外婆身邊一樣。”

“不一樣,爺爺奶奶不是還有姑媽他們嗎,可是外婆就只有小滿。”她摟着外婆的脖子,嚎啕大哭。葉子清心裡也不好受,要硬生生拆散這祖孫倆,可是她也沒有辦法,老爺子的命令,誰可以違抗的了?

“小滿想外婆了,可以隨時回來看外婆,你爺爺奶奶和姑媽都會答應的,是不是?”她看向愣在一邊的葉子清,葉子清忙點頭,附和道:“沒錯,沒錯,小滿要是想外婆的,可以隨時來看她的,好不好?”

“不要!我不要!我只要跟着外婆!我不走,除非外婆和我一起去!”

“葉小滿你不要那麼沒規矩,你以爲那裡是說進去就進去,說出來就出來的地方嗎,你爸爸當年執意出來,看看現在是什麼下場!”葉子清一下氣不過,什麼話就啪啪地說出來了。

“葉小姐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不要在這裡隨便侮辱別人的自尊!請尊重一下你自己的姓氏。”小滿的外婆丟過去一個極其強悍的眼神,連葉子清這樣見過大場面的人都一哆嗦。她只是不知道,小滿的外婆,也是大戶人家出生,在解放前也是過的錦衣玉食的生活,學的是西式的禮儀,即使是過了那麼多年,她身上的氣質,都沒有一絲的改變。這些,像葉子清這樣的人,當然不會懂。

經過小滿外婆的勸說,她才勉強答應和這個看起來就來者不善的姑媽一起去了北京。她一路上哭的梨花帶雨,沒有出聲,只是一直在不停地掉眼淚,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叫過葉子清一句姑媽,也沒有和她說一句話。

葉子清氣極,本來她就是心不甘情不願地來上海,可是居然面對的是這樣一個局面,在下屬面前丟臉,被一個老女人瞧不起,她覺得這一輩子的臉都要丟光了。所以,她不喜歡小滿,一點也不喜歡,之前積累起來的一點點憐憫,被完全一掃而空。

她冷冷地斜眼看那個倔強的小女孩,在心裡冷哼,就算你進了我們葉家的門,你也別想在葉家分到一絲一毫。她從小就被葉子明壓着,他們姐弟,她永遠是被遺忘的那個,要不是葉子明最後執意和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私奔,她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在葉家擡起頭。

葉子明出走之後,她奉命和父親老戰友的兒子劉明結婚,他們有一個獨子,叫劉葉,從小也是跟在老爺子身邊長大。他是她的驕傲和希望,即使她和兒子溝通的不多,但是她也對他嚴加管教。

劉葉比葉小滿大4歲,已經是高中生了,葉子清的意思,是從高中開始就應該送到國外去讀,但是劉明已經老爺子堅決不同意,一定要讓他讀完高中,再考慮出國的事情。所以,當小滿進駐葉家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葉家人,就是劉葉。

雖然劉葉姓劉,但是老爺子整天都把我老葉的外甥掛在嘴邊,頻率之高令人咂舌。劉家老爺子,雖然不在北京,但是隔三岔五也會來老葉家住個一陣,和他一起管教劉葉。

當疲憊至極的葉子清帶着葉小滿出現在這個象徵權利的紅色圍牆裡的時候,葉小滿好奇地看着那些幾分鐘就能見到一撥的警衛員,葉子清看到她這個樣子,冷哼了一聲,沒出息的東西。可是小滿卻聽到了她的那句無心的抱怨。她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抿住嘴,把臉別向了一邊。

葉子清一下就來氣了,她一把揪住她的小辮子,大聲呵斥:“我就說你沒出息,怎麼了,拖油瓶一個,到處讓人不省心,要不是老爺子執意讓你回來,你哪裡會有那麼好的福氣來這裡!”

“姑媽,疼。”葉子清根本沒有意識,她面對的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下手那麼重,她怎麼能承受的了!忍了很久,她還是開了口。

“哼,你也會知道疼?!”她白了小滿一眼,悻悻地放了手,這才轉過頭來看她。本來就蒼白的小臉,因爲忍耐太久而憋的通紅,雙眼因爲哭,而腫的不成樣子,嘴脣已經被咬破了皮,血一點一點地滲透了出來。她垂着頭,極力平復着自己的情緒,她是驕傲的,她從小就被外婆教育,要做一個淑女,她外婆那個年代的淑女,拿到現在,也可以是個範本。

“媽媽?還有,這個是,滿滿妹妹?”兩個人的氣氛還在僵持,忽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聲音。有人叫她滿滿妹妹。她回過頭,一下就對上了一雙清澈如水的眼。他走過來,沒有停在他母親的身邊,而是站在了他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笑眯眯地問:“滿滿?我可以叫你滿滿嗎?我是你的哥哥劉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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