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二、驚喜與懷喜

男人們在茗室外天地爲廬,話裡機鋒時,孟窅正在樑王府胡瑤的屋裡閒話家常。樑王妃丁寧今天隨樑王入宮,去探望操勞的寧王妃範琳琅。家裡兩座大山不在,胡瑤心裡無形地鬆快,便做主留孟窅用飯。

前幾回見面,因着孟窅要奶孩子,總也不能久留。胡瑤聽她一口應下,還有些稀奇。

孟窅撅噘嘴,還是閨閣裡姑娘家似的,小嘴兒嘟噥。

“老話裡說,說嘴打嘴,真真兒不是誆人的。”眼波掃過房裡荼白紅綃,皆是雲英未嫁。孟窅自己麪皮也薄,不好把身上的事說與衆人聽,便挨着胡瑤咬耳朵。“原想着,我自己能餵養,送走兩個奶孃也不打緊。誰知道自從她們兩個走後,我只餵了兩三日便……便不出了……”

胡瑤把耳朵湊過去,聽她小聲抱怨。她生於高門,看慣尊卑貴賤繁花簇錦,孟窅彷彿是她人生裡一汩清流,每每帶給她新奇。譬如孟窅主張親自哺餵臻兒,這在國公府哪一房都是沒有的事。胡瑤閒時也看些醫術,也只是粗通,只曉得但凡有驟變,必有出因。

“可叫太醫瞧過?”

孟窅嘴角耷拉着,低落地撥弄腰間禁步上的胡珠串兒。她堅持自己餵養,一來爲孩子好,再有也怕孩子更親近奶孃。這些日子憑她多少湯水灌下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有時候抱着臻兒,孩子在她懷裡拱來拱去的,直叫她鼻頭髮酸。

“徐姑姑給瞧了。說是各人體質不一,有的人生了也不下,有的人三五歲上還能有……”

胡瑤也沒有經驗,她的孩子還待在肚子裡呢!何況樑王府斷不容她親自哺餵的。她牽了孟窅手,只有勸慰:

“咱們這樣的人家,總歸不能虧待了孩子。你放寬心,孩子養在你自己屋裡,還怕她不與你親近嘛?”

其實,她羨慕孟窅得了女兒,這便養在自己跟前也不打眼。可她的孩子將來還不知哪裡着落……祖母尋人給她摸過脈,大夫斷言是男胎。她私心裡想爭一回,只要她細心運籌,未必沒有可能。可聽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更傾向把孩子記在王妃名下,換一個嫡子的名分。

“那不一樣。”孟窅拉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胡瑤懷的是雙胎,進了五個月後長勢喜人,眼瞧着比她臨盆那會兒不差什麼。“乳母的出身大多貧困,爲着家計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孩兒,投身禮儀府後纔有專人調理起來。我無病無災的,打小父母精細養着,不比她們強嗎?孩兒是娘身上掉下的肉,血脈相通,我給的自然比外頭尋來的更好。”

她的強詞奪理乍聽之下也有幾分道理,胡瑤點頭笑了笑。嫁爲人婦的孟窅還和從前一個樣兒,喜怒哀樂都放在面上,叫人一目瞭然。孟窅秉性直率,是她的可貴之處,靖王能護住她的單純更顯得可貴。

“是呀,十月懷胎,女人用自己的精血供養着,都刻在骨子裡呢。”說着,她的心中也是一片柔軟,扶着隆起的肚子。“一朝臨盆更是鬼門關上掙命的事,可想着自己的孩子,再疼也能挺過去。”

孟窅細細打了個顫。她骨架子小,生臻兒時可不是吃了苦頭去,同她一天的蘇側妃就比她順當,比她晚發動,皇長孫卻在夜裡就落草。想當初,她生生熬到天明。

“我不嚇唬你,生的時候真是疼。轉天見着孩子,小小的一個軟綿綿靠在我心口,我才覺着不白折騰,便是再疼也值得。”如今想起來,她還有後怕。“好在你是雙胎,孩子的個兒小一些,也少受些罪。”

胡瑤雖然沒有經歷,可對孩子的期待已然凌駕一切。她的懷相不穩,一路磕磕絆絆地保下來,每日感受小生命在腹中慢慢成長,那是自己的一部分,早就不可分割。

“我如今只盼着早早與他們見面,吃些苦也不算什麼。”

將心比心,孟窅感同身受地直點頭。胡瑤臨盆在即,她也怕嚇着她,便岔開了仍舊拿臻兒說話,得意洋洋地翹起嘴角。

“明禮說了,要是臻兒與我不貼心,他就打她的小屁股。”

胡瑤頓時失笑,伸手去捏她促狹的笑靨。她不止一回聽孟窅念靖王的表字,可以想見二人私下裡何等親暱。再看自己與樑王,便連相敬如賓的場面功夫都少有……祖母的盤算早已落空,只苦了她一個在此間煎熬。

孟窅察覺到她清淺笑顏裡暗藏的落寞,還以爲剛纔的話嚇着她,便只挑着孩子的趣事來說。臨別的時候,孟窅挽着她承諾說,等夏天胡瑤臨盆時,她一定趕過來陪護。

三月在滿城流言蜚語紛紛穰穰裡飛快地流逝,擡眸眺望處,枝頭黃白槐花成串盛放。明媚驕陽掛在中天,空氣裡最後一絲薄寒也被驅散去。李王妃的病也隨着變暖的天候緩和下來。

王府添了小郡主,無形裡熱鬧起來。李岑安也稀罕這唯一的孩子,可她總病着,靖王囑咐不讓孟窅把孩子抱來東苑,怕給孩子過了病氣。靖王把說辭想得嚴實,她不能違逆,否則外頭人也要說她不賢惠。可如今她身上大安,靖王的話也不能再挾制她。

這一日非年非節,可巧城郊莊子上送進來時下的新鮮果蔬,李岑安做主把人都請來東院吃酒席,又傳來府戲添樂。她如今摸出門道來,不先去前頭請示靖王,而把孟窅推出去,果然靖王就答應了。定下的日子恰是靖王休沐在家之時,李岑安更大方地把尹氏、盧氏都叫來。左右有孟窅在,還在乎多一兩個不得寵的侍妾嘛?

上元那夜,靖王留宿東苑後,李岑安的病就好了大半,仿若重獲新生一般,她的臉上又洋溢出鮮亮的生氣。哪怕靖王后來輪番進了尹氏和盧氏的房裡,她也並不憂心。誰家主君沒有三四房妻妾,雨露均沾纔是常理呢!

孟窅與李岑安分座崇儀的兩側,孟窅爲側妃,坐席在崇儀左下首,比李岑安的略退後一些。方纔臺子上耍雜耍,她抱着臻兒看了兩出。小孩兒精神短,這會兒被乳母抱下去睡了。

孟窅這才脫開手,更衣回座。一會兒就該唱戲了,王妃點的一折《桑園會》、一折《拜月亭》,皆是唱腔柔婉的文戲。面前的席面上擺着三甜三鹹六碟小菜,宜雨替她換上一盞新茶,就瞧見孟窅盯着一碟子糟滷的青翠毛豆下手,也不要她服侍,自己拈起來剝着吃得歡快。

臺上吹拉彈唱,扮作羅敷女的青衣身姿纖細,正背對着偶入桑園的秋胡採摘,好戲才待開始。

尹藍秋就立在王妃的手邊,離着靖王也不過一席的距離。她從前奉靖王之命爲王妃侍疾,府裡都知道王妃看重她。這會兒尹藍秋覷着空兒與王妃搭話,點着孟窅那桌掩着嘴竊笑。

李岑安也看見了,搖着紈扇吩咐人:

“把新糟的鴨信鵝掌取來與側妃嚐嚐,我看妹妹喜歡。”

崇儀也跟着看過去,脣角勾起一絲笑,悠悠晃着手裡的酒盞。他想起二哥崇安調製的甜醴,只是不曉得玉雪的酒量如何。

他一笑,李岑安更是加緊催人去辦,儼然一副體恤仁厚的主母風範。

“多謝王妃姐姐。”孟窅剛又吃了一口,被席面上五六道視線關注着,麪皮便微微發熱。再看面前的豆莢堆得小山一樣,自己都覺着不好意思,登時也不敢再動筷子了。

王妃跟前的夢溪雪溪親自把那鴨信鵝掌端上來,宜雨分別夾了一些給孟窅。

這是王妃的心意,孟窅不好辜負,便拾起筷子夾一隻嚐嚐。葷菜爲去生腥氣,用的糟滷更濃重。還沒送到嘴邊,孟窅的臉色忽然就變了。

她胃裡一陣泛酸,忙用帕子捂了嘴。崇儀當先走上前去,伸手扶着她的肩頭。李岑安的臉色也不好,抓緊了尹藍秋的手,心裡直打鼓。

鴨信是她吩咐上的,送菜的是她房裡的大丫鬟,孟窅若有什麼不好,她無從推脫。

林嬤嬤心間一陣惡寒,一個不好的念頭浮上來。她暗暗祈禱莫要成真……她的小姐過得太苦,若是她想得那樣,她的小姐可怎麼好……

對面臺上秋胡正調戲羅敷女,唱到點點滴滴滴滴點點淚悲啼。小鑼三鑼敲得正急,頓時戛然而止,秋胡和羅敷女都惴惴地跪在臺上。

“請錢先生來。”

陸麟拔腿就往前頭跑。李王妃設宴,錢先生是外男不在受邀之列,這會兒不知是不是回去自己的宅子。

錢益到的時候,府戲和席面都已扯個乾淨。尹藍秋和盧氏被李王妃打發回屋了,房裡崇儀守着孟窅,李岑安在一旁作陪。孟窅嘔了一回酸水,這會兒已經不吐了,靠在圈椅裡揉着還有些燒灼的心口。

徐燕身在後苑,比錢益早到一步。她不會摸脈,但看孟窅的症狀,心裡便有了譜兒。前陣子,孟窅莫名回乳,她心裡就有模糊的猜想,今日聽聞孟窅在席面上犯惡心,就有七八分把握了。

果然,錢益搭上手沒一會兒,臉上便輕鬆下來。他拱手向崇儀道喜:

“側妃是喜脈,一月有餘。”他一語驚人,把崇儀和孟窅都震懾住了。錢益老神在在收起手,撣一撣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皺。

震驚過後,喜色躍然而上。崇儀起身謝過錢益,又看向還回不過神的孟窅。

“高斌,替我送先生。”他扶着孟窅的肩,歡喜無以言表。若不是李岑安在旁,他想抱抱這個有福氣的傻丫頭。

“恭喜王爺,恭喜妹妹。”李岑安的笑像是結了冰,她努力扯動的脣角,可一笑,佯裝的歡喜就碎成了冰渣滓。“妹妹眼下可好些了?剛纔實在嚇壞我了……”

孟窅既歡喜又茫然,菱脣一張一翕卻發不出聲響,只歉疚着看向李岑安。好好的家宴就叫她攪黃了……

崇儀卻是開懷,攬着人替她周全。

“今日是好事,王妃也辛苦。孤先送玉雪回去安頓,往後還有勞王妃多加照拂。”

看着靖王親手扶着人上了軟轎,李岑安倚着門邊,手指緊緊扣着門框,笑容裂成碎片。

林嬤嬤心疼地扶着她,回頭焦急地叫來秦鏡商量。

“你的法子是溫水煮青蛙,可如今形勢有變,不急不行。”

秦鏡卻從容不變。一個也是生,兩個也是生,他倒不在乎。

“眼下的關鍵是趁着孟氏遇喜,主子該儘快把王爺的心再攏回來!將來若有嫡子,那纔是咱們王府正經世子。”

李岑安嘴裡發苦,有些事她沒法透露給秦鏡。她與靖王名爲夫婦,可這些年並不親近。即便是十五那晚,她滿含期盼,他卻早早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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