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擡高了下巴,冷眼瞧着她的小身板兒。這小女孩兒看上去不過十六歲左右,與溫玉爲伍又不像是師從什麼符師世家,就算會得幾手符術功夫,恐怕也只是粗淺的三腳貓功夫,難登大雅之堂。
和溫玉在一起的能是什麼好貨色?看她年紀輕輕,身爲爐鼎卻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他是沒解開禁制,但是若是打敗了眼前的小女孩,也就是打了溫玉一耳光。給了溫玉難看,誰還會記得他並沒有解開禁制的事情?今日這一趟也不算白來。
葉秋眼神閃爍,雖然他對於鬥符也不是太懂,但是就憑那個小傢伙又能懂得比他多?笑話。
“哪有白鬥法的道理……各位,不來點助興的麼?”溫玉笑着插手,葉秋緊張,以爲他要幫她,卻見溫玉攤開手丟出來一件寶光流轉的寶劍,品階不低,看得他眼睛發熱。
“哼,無聊。”飄渺宗的女菩薩實在受不了溫玉這種性格,冷哼一聲不肯參與。
鬼谷那邊的毒師們早就等得無聊了,此刻甩出一條的渾身漆黑的毒蛇來。嚇得葉秋臉色大變,還以爲鬼谷的人要動手。
鬼谷的人冷笑了起來,顯然葉秋的表現愉悅了他們。
“不識貨的東西!”甩出毒蛇的毒師冷哼一聲,鄙夷地看着葉秋,“這寶貝名爲引零地龍,可是一味很珍貴的藥材,千金難得。”
溫玉頷首,一把捉住了引零地龍。
引零地龍的渾身上下漆黑宛如穿了盔甲一般,頭部一張大嘴內鋸齒狀的牙齒陰森可怕,猩紅的舌頭不斷吐息。它的周圍一堆毒霧,看來是至毒之物。
那毒師把這東西丟出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就不怕把葉秋給毒死麼?
不過溫玉卻單手捉起了引零地龍,看得衆人震驚,尤其鬼谷那邊,空氣都彷彿凝滯了。
“賭誰贏?”溫玉不動聲色,仍舊笑眯眯地模樣。
“……”那毒師被他鎮住,一時無言以對,只是用手中的筆指向了葉秋。
她靜靜站在溫玉身邊,斜眼瞧了過去。
與溫玉的視線交織在一起,溫玉笑,她也笑。
倆人眼神中的想法一致:一幫眼殘的。
“純陽大師兄……你的呢?”溫玉始終不肯放過任何一個逗弄李忘生的機會,李忘生平靜地拿出一柄劍來。品階比起溫玉那柄差點,也不是不能用。這種隨便的態度讓溫玉很嫌棄,但是他也知道李忘生對於這場賭局根本不感興趣。
“你賭誰贏?”溫玉隨口問道。
“這不重要。”李忘生有點焦躁,他覺得兩人誰贏都解不開禁制,很煩溫玉在這種時候還要胡鬧。
如果不是溫玉武力驚人,鎮住了鬼谷純陽觀飄渺宗,還鬥個毛線的符,早就有人拿着劍架着沈輕狂上前破解了。要麼破開了,生。要麼沒破開,鬼谷那幫人不會饒她活口的。
“當然重要,贏的這些東西我可是要送給我小師妹的呢。”溫玉給了她一個眼神,被她扭頭避開。
誰特喵的是他小師妹,她根本就沒答應能不能不造謠?再次慶幸自己沒有頂着自己原來的臉,不然別說自己的臉了,整個書院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葉秋狠狠嚥了一口口水,那這個意思是……
溫玉笑得溫柔,看着葉秋說道:“當然……如果贏的人是你,這些都是你的。”
那溫柔當中藏着致命的毒,假如她真的輸了的話,溫玉一定會立刻弄死這個葉秋。
可憐葉秋看不出來,面對這絕色容顏,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臉龐發熱,他突然覺得是男是女也不是那麼重要。
真是可怕……她快要受不了了。
“廢話說完了沒有?”
“你心裡準備做完了沒有,我醜話說在前頭。”葉秋被她說得嚴肅了起來,但是態度仍舊十分不屑,“非生死大仇不鬥符,鬥符中萬一有誤傷,可怪不得我了!”
葉秋的眼神有些怨毒,誤傷?他是存心了要讓她死在鬥符裡。
她心底冷笑,面上不表。
手持一柄壓根看不出等階的破劍,她張開雙手,居然坐起了熱身運動。
葉秋在一邊冷眼旁觀,打坐將精神調整到最好的狀態。
不說其他人了,就連溫玉都不大明白她在做什麼。
現在她的身體是十六歲,待會對戰要是不熟悉就完蛋了。
當然這個原因她當然不能正大光明說出來,任由周圍猜測鄙夷視線,她自不動如山。
“好了沒有?”葉秋睜開眼,看見她居然還在跳來跳去。
“好了。”她打了一套太極,渾身肌肉隨着呼吸而顫動,再無一絲一毫滯澀。
“那走吧,戰場在哪,你選。”葉秋很大度,要讓她選擇場地,來證明他的厲害。
她也不矯情,點了點頭,指向了不遠處的一處山脈。
葉秋看過去,表情僵硬。
那片地域正是一片墳墓,陰風哭號,鬼影重重。
外人看得只是覺得那個地方不詳,但是在符術和風水師這些
專業人士的眼中,那片地勢靈氣斑駁,凶氣煞氣濃郁。正是佈置符陣的好地方,其地勢多凶煞之像,水準高的符師甚至能靠着符術短暫改變地勢,藉助地勢殺人。
但是她看起來像是懂這些的人嗎?
不,不會,只是湊巧覺得哪裡看上去很可怕,所以才選擇而已。
葉秋沉默的短短時間,腦海裡已經轉了很多的彎。雖然這麼自欺欺人的想了,但動作卻帶上了一絲小心謹慎。
她看着葉秋,黑如墨的瞳孔閃着光火,眼底盡是躍躍欲試,整個人氣質變化了,顯得桀驁不羈。
若是她剛纔也是這個表情,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人誤以爲她是沒什麼用的廢物了。
“四方八卦,天地五行。”葉秋唸唸有詞,手持毛筆蘸着硃砂,硃砂筆在空中畫出血一樣的亮麗色彩。一道又一道的符紋被刻印下來,葉秋動作越來越暢快,忍不住擡頭看沈輕狂,卻看到她手持殘劍,身子一晃,直接拿着殘劍劈砍了下來。
她不按套路出牌!
葉秋臉色大變,連忙甩出一張符做抵擋。她的劍硬生生砍在了符紙撕碎後瞬發的盾牌上。用力劈砍數下,盾牌才被打碎。盾牌化作光點碎掉的瞬間,葉秋的符也已經畫好。毛筆一甩,無數道紅線連成了一個獸字。化作兇悍的蟒蛇,身軀漲大至數十米。
吼!
兇蟒的嘶吼聲彷彿活物,更是帶上了獸祖一般霸道強勢。
碾壓一切的兇殘。
兇蟒張開血盆大口,明明是幾條紅線連成的身體,那嘴巴之內一片漆黑,彷如黑洞一般,令人心驚。
葉秋臉色蒼白,喘着粗氣,卻獰笑着看着沈輕狂。
兇蟒之下,她的身體就彷彿一粒砂石那麼渺小!
這張符字可是他難得的保命手段,送給她享用,死也算瞑目了。
在兇蟒面前顯得嬌小的她擡起頭,看着兇蟒簡陋又可怕的身軀,眼神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畏懼。反倒是炙熱地燃燒了起來,更是呵呵笑了一聲。
符術,這便是真正的符術!雖然葉秋看上去沒有多少真才實學,對於禁制的瞭解都不夠多。但是他卻懂符字,這招的確很有意思。
這纔是鬥符,符師之間真正的鬥符。
時間根本不容於她去感慨,兇蟒仰首咆哮一聲,彷彿是向天地嘶吼它的存在,之後將目標對準了它的敵人……沈輕狂。
血盆大口猛地衝下,彷彿要將天地都吞噬殆盡。
電光火石間,一道白光璀璨亮起。她嬌小的身軀與兇蟒的腦袋擦肩而過,背後雙翅閃着聖潔的光輝。她擡起手,手中殘劍狠狠斬向了兇蟒的身體。
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灌注了她全部力氣殘劍卻像是砍到了最堅硬的玄晶一樣,兇蟒根本連絲毫傷害都沒有受到。
葉秋放肆大笑,嘲笑她的無知與無力:“你以爲它是一般的猛獸嗎?真是笑死我了,還說自己是符師呢!簡直笑話。”
她沒有在乎葉笑的嘲笑,一擊不成迅速閃離。
腳下踩在了一塊墓碑之上,還沒等她稍作調整,那頭兇蟒飛快衝了過來。
轟!
整個墓都被砸碎,墓碑碎掉,碎石四處亂飛。
葉秋緩了一口氣,眼露殺機。
“永遠留在這裡吧,是你技不如人不要怨我。”
葉秋再度拿起筆,手中符筆一刻不停的揮舞着。
“五行聽我號令。”葉秋手呈鷹爪,強行從這片天地中攝取到金行靈力,金行靈力被他所畫的符紋驅使,化作一道道瘋狂流竄的蛇,在陰沉沉的天地中,宛如一道道流星追逐在沈輕狂的身後。
她宛如逃命一樣一刻不停的奔走着,葉秋看着她毫無章法的逃跑,認爲贏定了。
五道金蛇將她困住,兇蟒尾巴狠狠一抽,將她的身體抽飛。
天空,月盤皎潔。
少女嬌弱的身體像是破布娃娃一般被抽得飛起,身子扭成不可思議的弧度,血液順着嘴角滴落,用力咳出鮮血。神態好不悽慘,看得人都不忍心了。
溫玉臉上笑容有些冷硬,剛想出手又按捺住了。
假如她只有這麼點本事……還不如就這樣死去。
月盤正中,她的身體突然扭轉,正面向下,令地面上的衆人看清楚了她那雙眼睛。比月光還要冰冷,彷彿不知道痛感爲何物一般,閃着銀色的光輝。
“原來是這樣麼……符師的戰鬥方法,錯了,我一直都錯得離譜。”她嘴脣張張合合,無人聽得清她在說什麼,只有葉秋能聽到。但是葉秋卻也一頭霧水,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符紋……原來可以這麼使用的!”
要說沈輕狂她的確是很聰明的一個人,但是再聰明,她這輩子也就見過那麼一個符師!加上葉秋是第二個,她除了知道知識之外,與符師對戰經驗幾乎是零。壓根也沒有人教過她符師該如何戰鬥,所以她遇到葉秋會這麼驚喜。
前半部分被壓着打,她已經受夠了。
血腥味在空氣蔓延,那是她自己的血。
她的血液彷彿被靜止在了空中,像是被誰按下了暫停鍵。
她的手指頭勾了勾,那血液彷彿活了起來,咻咻數聲,化作一條條的赤紅細線,隨着她的手指而舞動,構成一個又一個的筆畫。
葉秋終於看出了點名堂,臉色驚變。
那紅色是什麼,是什麼獸血製成的硃砂麼?
葉秋猜不到,那是她自己的血液。
她學習修羅經,孔竅又磨練過,渾身血氣充足,血液當中靈氣旺盛。
比什麼硃砂都要好用。
兇蟒咆哮一聲,猛地朝着她衝去。那血盆大口張開,幾乎是要將月亮和她一起吞入口中。
她還在鎮靜地畫着符,直到兇蟒的獠牙抵在了她的腦袋上時,符的最後一筆才畫好。
大地震顫,所有墓碑紛紛碎裂。在她方纔奔跑的時候,一道圓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畫下,難怪她一路上連抵擋都不作,只是逃跑。無數細小符紋沖天而起,將整個墳地給包裹了起來。
從外部看過去,那墳地光怪陸離,比什麼大能力者鬥法都要好看。
她挺直了腰桿,手指狠狠按下。
“鎮。”
清冷的女聲飄揚在空中,下一秒天地震動,自她的符紋下巨力硬生生將巨蟒給砸了下去。
符紋內出現波動,一個黑漆漆的墓碑露出一角。
巨蟒不怕痛,昂首咆哮着又衝了上來。
那墓碑已經全部出現,但是墓碑的周身卻纏繞着黑霧,怎麼也看不清出到底是怎樣的墓碑。
墓碑一出,直直衝向了巨蟒。從天而降,整個墳地都被那墓碑的陰影籠罩,墓碑大,太大了,大到砸下來將整個墳地都蓋住了。
巨蟒的身子直接崩潰,血線拆解,融化在空中。
同時葉秋怒噴出一口鮮血,栽倒在地上。他沒有暈倒,而是睜開眼睛死死看着沈輕狂,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而沈輕狂,身子飄然落在,踩在了巨大墓碑之上,目光冷如寒霜。
她是想要將巨蟒和葉秋一起埋葬!
葉秋顧不上怨恨和嫉妒,臉色大變,大聲喊道:“現今符師這麼稀少,你我都是符師,就不能饒我一命麼?”
葉秋看着她的表情,手卻伸向了儲物袋,準備伺機偷襲。
但是她卻一點猶豫也沒有,彷彿根本就沒有聽到一般,嘴角笑容弧度微微上揚,一點也不誇張,很是平靜……很是享受的模樣。
但是其腳下的墓碑就這樣氣勢萬鈞地砸了下來,葉秋滿頭大汗,甚至看不到她的身影,只看得到一個模糊得不斷放大的黑影。
轟!
一切歸於寧靜。
畫成圓的符紋大盛,將整個墳地籠罩在一片符紋的光輝當中。她站在墓碑最高點,俯視向了溫玉等人。那姿態……宛如君王!
……這便是符師的力量麼?
衆人震撼,良久無法回神。
就算她再也無法支撐,撤去符紋,所有的全部消失,只有那墓碑格外奇怪,慢吞吞的退了回去,不像其他符紋直接消散於天地間。
啪啪啪!
掌聲響起,溫玉拍着掌,看着她落地,向他走來。
她神色平靜,彷彿方纔酣暢淋漓的戰鬥只是去喝了一杯熱茶。但是身上斑駁的血跡,證明了方纔確實屬於一番惡鬥。
幾個符師再也說不出話來,鬥符?他們的能力還沒高到鬥符的境界。
當然,她的眼裡就從未有他們過。
“符師一脈本就稀少,你就不能手下留情?”李忘生開口說道,帶着點說教的意味。
她冷笑一聲,覺得這話真是刺耳。
難道人家要殺她,她還要顧全大局,留他狗命等着他成長了之後,回來把她給踩進淤泥麼?
“正是因爲稀少,所以我剛纔是替我符師一脈……清·理·門·戶!”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盯着李忘生的臉一字一句說的,李忘生看着她桀驁如鷹的雙眸,沒了聲音。
她的頭髮因爲激烈的戰鬥,而全部散亂,露出了光潔的額頭,整張臉顯得十分有生氣。
溫玉笑着走過來,第一時間就是揉亂她的頭髮,厚重的留海覆蓋住雙眼。
她又變成了那個癡癡呆呆,好像腦子不大好的爐鼎。
溫玉滿意地抱起她,她不做反抗。
李忘生瞅了一眼她,那彆扭的眼神真是讓她渾身都不舒服。
溫玉愛和李忘生相愛相殺,她可沒那興趣。大冰山你最好別來勸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否則她早晚要爆發,給他一些苦頭吃吃,讓他明白這個世界上,最不能管的就是閒事。
“待她傷勢好了,就會開始破解門上的符紋。”
溫玉完全把她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如此說道。
鬼谷門,飄渺宗,純陽觀因爲之前的打鬥已經徹底服氣,願意讓她試試。
她窩在溫玉懷裡,爲了保持平衡,不得不抱住溫玉的脖子。
扭頭看了一眼大門,眼裡晦澀莫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