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她掙扎了幾下卻絲毫動彈不得,他的手臂牢固得如同鐵箍。他若是發起蠻力來,她根本就沒有辦法……
“咦?這是什麼?……”她側頭看着枕頭角下粘着了一片兒枯萎的花瓣兒:“怎麼有一片兒花瓣在這裡?……”
他的眼皮猛地跳動一下,依舊平靜地閉着:“嗯!我放在這裡的……”
粗心了,漏掉了一片兒……
“幹嘛要放花瓣兒在我的枕頭下面?……”她好奇地問道……
“想讓你做個好夢吧!玫瑰花的香味可以讓你睡好!怎麼樣?昨天晚上做了個什麼夢?”他有意叉開了話題,呼吸均勻……
伊依的眉頭微微鎖着,彷彿陷入了深思:“什麼好夢也沒有!倒是做了個噩夢,嚇死我了……”
“講來聽聽……”他一直閉上眼睛休息,將她毛茸茸的小腦袋貼按在他的胸前:“做了噩夢要講出來,以後你就不會再夢到了……”
伊依清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兒迷茫:“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夢!我夢到自己躺在一間冰冷的地牢裡面,渾身動彈不了。有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兒飄過了,重重地壓在我的身上,壓得我喘不來氣兒。他的五官模糊、舌頭很長、很長,他、他…他像一隻狗兒一樣舔我、咬我。他好惡心呀!哥,你知道嗎?他、他不但舔我的脖子,還舔我的屁股,舔得我癢得要命,好想嘔吐……”說到這裡,她的臉上露出恐怖又厭惡的神態,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海裟欏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着,他壓制住急促的呼吸:“別怕!哥在,哥一直在你身邊保護着……”
伊依的神態愈加恐怖:“我拼命地想擡頭,我想看清楚他的臉,我恨不得一刀殺了他!可我的脖子扭動不了,手腳都動不了。就像中了咒語一般。我使勁地向喊哥,快來救我!嗓子卻發不出聲音來!哥兒,我好怕他!他想咬死我、吃我的肉……”
海裟欏的心‘砰砰……’直跳着,心肺間都是痛疼的感覺:“伊依、別怕!有我在這裡!夢,說出來就好了,以後不會再做這樣可怕的夢了……”
昨天心急了,迷香的分量是不是些弱?她怎麼會有肌膚上的感覺呢?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看來,下一次泄慾必須加重迷香的分量了……
“可是,我怎麼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到處都癢!……”伊依抓撓着自己的脖子:“我昨天睡覺前洗澡了呀!……”
“出汗了吧?這牀被子有些厚兒。等會兒,再去洗個澡吧……”他輕輕地解釋着!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就是他自己的口水兒。她越來越敏感細膩了?看來,今天晚上完事以後,要給她簡單的清洗一下身子……
“嗯……”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哥…我、我可不可以自己睡一個房間?……”
他的心劇烈跳動起來,神色卻依然平靜如水:“爲什麼分開睡?我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我、我也沒有怎麼樣你……”
不要這樣、伊依,你不能不要我了……
伊依低頭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的臉有些微微發紅……最近這段兒時間,胸部脹痛得厲害,似乎越來越大了。兩個人天天在一起膩味兒,不小心被他感覺碰到了多丟醜!……
“我、我……”她哼了幾下,說不出口……
“沒有理由,那就不要再提這件兒事情了!”他的聲音有點兒冷……
伊依脫口而出:“我已經十五歲了,我是個大姑娘了!我爲什麼不能擁有自己的房間?有時候我在換衣服,你突然走進來,我都嚇一跳的!……”
關於分房間睡覺,她已經提過幾次了,他每一次都及時叉開話題,或者找理由推辭。這座兒古堡裡,大大小小的房間有幾十間,她想有自己的私密空間……
海裟欏沉默着不肯說話,他的臉色有些陰沉……
伊依繼續說道:“還有,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放我回魚街,我想回去看看媽媽和妹妹都不行嗎?我已經三年都沒有看到她們了……”
他猛地睜開妖虐般黑亮的眼睛,捏住她的下巴:“十五歲又怎麼樣?十六歲又怎麼樣?你忘記我們兩個人三年前在荒島上的約定了嗎?這輩子,你就是我的女人,你在我面前毫無隱私。下一次換衣服的時候撞上我,你就繼續脫,該怎麼樣就怎麼樣!我要你是早晚的事情!分房間這個要求,我希望是最後一次聽到。你再提我就生氣兒了,是非常嚴重的生氣!魚街?等你十八歲嫁給我以後,我會親自送你回去……”
伊依張大嘴巴,氣呼呼地看着他!他總是這樣突然就發火了。前一刻還有說有笑的,後一分就變臉冷酷了。這些年來,她受夠了他這個變幻莫測的臭脾氣兒……
伊依將枕頭丟在他的臉上,跳下牀去甩門而去……
魚街……
昏暗的小屋子裡……
“咳咳……咳咳……”憔悴的王秀英半躺在牀上,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使勁地咳嗽着!她還不到四十歲的人,花白的頭髮如同老太婆一般……
“咳咳……咳咳……”她咳得心肺都要嘔出來了,好難過呀!呼吸都是這般的困難……
王秀英覺得捂着嘴巴的手裡有些黏糊糊的?她顫巍巍的張開五指,模模糊糊看到手心裡一團兒暗紅的液體。咳血了、又咳出血來了!這不是她第一次咳血了,可是不要讓孩子看到了害怕呀!王秀英彎腰趴下,費勁地從牀腳兒下掏出一塊兒髒兮兮的舊毛巾,把手中的血液狠狠擦了幾下,又重新塞回牀底下……
“啊……啊……”就這麼兩個簡單的動作,她也累得真夠嗆,趴在枕頭上大口喘着氣兒!誰人能想象,當年那個身體強健、吃苦耐勞的女人,在碼頭上搬運着大簍、大簍魚蝦到處走動的女人,在海鮮市場裡大聲吆喝的女人,不過短短几年的時間,就蒼老成這樣一幅兒模樣?……
堆滿兒魚筐、魚簍的院子裡,臨時架起了一個火爐子。爐子上放着一個黑乎乎的藥罐子,濃黑的煙霧交織着難聞的藥味兒,瀰漫在整個院子的上空……
一個十幾歲的乾瘦女孩子半蹲在地上,一手兒拿着破扇子對着火爐子扇火兒,一手兒捂着自己的鼻子兒低低的咳嗽着……
伊雪的頭髮全部長出來了!編着一條兒烏黑的大辮子垂在腰間。她走起路來,辮梢兒在背後一晃一悠着,那修長白皙的脖頸、細細瘦瘦的腰身兒,有幾分海邊漁家女子的窈窕意味兒……
“咳咳……咳咳……咳咳……”小黑屋裡傳來陣陣兒撕心裂肺的咳嗽……
伊雪聽到了咳嗽聲音兒,愁眉苦臉地回頭叫道:“媽,藥就要煎好了,你再忍一會兒!我馬上就端過來了……”
王秀英胸部急促的起伏着,她無力地擡眼,模糊的視線看看院子裡的伊雪,那瘦瘦小小的身影,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後果。她內心嘆息着,自從她病了以後,就拖累這個丫頭了!家裡的錢都用來買藥,都賣的東西也都賣光了!十幾歲的孩子,早早就綴學出來做工,幫着她到海鮮市場去賣魚。每日裡起早貪黑的勞作,還要照顧她這個不中用的病婦人……
伊雪,她真是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要親……
不多時,伊雪端着一個熱氣兒騰騰的藥碗走進來:“媽,快趁熱喝了!等一下就不咳嗽了……”
“哎!……”王秀英傷心地看着這個孩子:“伊雪,跟着媽媽,讓你受苦受累了!媽…這身子骨兒拖累你了……”說着、說着,她又想流淚了……
伊雪見狀慌忙說道:“媽,你可不能再哭了!醫生說了,你的眼睛若是再常常流淚,就會哭瞎的……”
自從伊依‘離家出走’以後,三年毫無音信。伊達強爸爸也沒有回家,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王秀英媽媽日日以淚洗面、傷心欲絕,處於半神經病的狀態。長此以往,不但原本強健的身體垮了,眼睛更是不中用了。她現在的視力非常弱,到了夜間更是如盲人般看不到東西……
“嗯!嗯,我不哭了!媽聽你的話……”王秀英揉揉乾枯生澀的眼睛,她現在的狀態,就是像流淚也流不出什麼東西來了。所有的眼淚兒,都流光了。心,就如同一個發黴的枯井……
伊雪溫柔地笑着:“媽,快喝藥吧!你的病就快要好了!海鮮市場的那些老顧客,都常常問我來着……”
王秀英無力的點點頭,雙手顫抖着接過了藥物,憋着氣兒一口氣兒喝完了,一滴兒也捨不得浪費,她知道這點兒藥來得不容易……
伊雪急忙從牀頭拿了一塊兒抹布,給王秀英擦擦嘴角兒上殘餘的黑藥汁兒……
王秀英拉住了伊雪的手:“伊雪,這藥錢是哪裡來的?你不要再跟人家借錢了,左左右右的鄰居都被我們借遍了吧?欠人家太多錢了,就是死了做鬼也不能安心呀!我以後也不吃藥了!我的病,自己心裡有數,可別再浪費錢了……”
伊雪的心裡有些發酸;“媽!你別管了,這錢是我自己掙回來的!你以前的那些老顧客們,大家都很照顧我的生意。每天的魚蝦都可以賣乾淨呢!借人家的錢,就算現在還不起,我以後也會慢慢地還給人家……”
王秀英疲倦的點點頭,一張臉蠟黃蠟黃的:“咳咳、咳咳……伊雪,辛苦你了!藥渣子可別倒了,明天再熬上一次吧!多少還有點兒藥性,咱們能省一點兒就是一點兒呀……”
“我聽媽的……”伊雪低下頭去,這是最後一幅藥了,其實已經是昨天的藥渣子,今天第二次熬製了。明天的藥,後天的藥,以後的藥,都不知道上哪裡尋去?這日子,就快過不下去了。原以爲趕走了貪婪的爸爸和討厭的姐姐,勤勞的媽媽會帶着她好好過日子的,卻不想媽媽卻一病不起?……
王秀英依靠着枕頭,半臥在牀上喘着粗氣兒!她看着伊雪那一張極其清秀的臉頰,深深地嘆着氣:“你伊依姐姐如果還在家裡,就不會讓你一個人這麼辛苦了!小雪,媽媽對不起你、拖累你了。咳咳、咳咳……”
“媽!我不許你老是說這些話,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呀?當年,如果不是你收留了我,我早就餓死了!伊依姐姐會回來的,她一定會回來的,你就不要再傷心了……”
王秀英伸出粗燥的手,輕撫着伊雪的小臉:“這個孩子,就是嘴巴甜,人又乖巧溫順,真是懂事呀!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到你伊依姐姐回家的那一天了?她如果在,也該長成你這麼大了,說不定她的個子還要高一些?……”
伊雪默默地點點頭,眼前浮現起伊依那自信而陽光的笑容!伊依姐姐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呢?她被人蛇們兒販賣到海外做雛妓。想必已經被男人們兒折磨地不像個人樣了?伊依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人世間?都是個問題呀!幸好,當年的小伊雪夠機靈,及時挽救了自己的性命……
人活着,就要爲了自己!現在她的日子雖然苦了點兒,但總是比伊依姐姐的遭遇好……
每當,伊雪感到的心裡很痛苦時,她的眼前就會浮現出一個溫暖的微笑,一個男孩子那高貴而優雅的微笑。這些年來,正是這個美好的微笑,支持着她一路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