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島訓龍宮綺裡拂青站在宮殿中央最高處的丹陛寶座前,面對一衆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神色清冷道:“宮主正在閉關,幾位長老有什麼事,還是等宮主出關再說吧。”
“綺裡莫,你不過一個外族人,憑什麼來管我御龍氏族的事!”其中有一個二十歲模樣的女子,言語間對綺裡拂青極爲不客氣,就差直接叫囂着讓綺裡拂青滾出無極島了。
“好一個無禮的小輩!”一位手握金鷹展翅權杖的老嫗走了進來,她穿着一襲暗金紫繡錦袍,滿頭銀髮梳理成髻,戴着一頂金鷹垂珠冠,眉眼冷厲,不怒自威。
在她身後跟着四名帶刀女子,一襲黑紗裙,頭披黑紗半遮面,右眼角一片金色鷹翼,手中彎刀形如鷹嘴,刀柄上鑲嵌着一個血玉雕成的“顏”字。
綺裡拂青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驚喜之光,他緩步微笑走下丹陛,來到老嫗面前,一手背後微彎腰頷首道:“顏老夫人,許多久不見!您可依然風采不減當年。”
“拂青先生倒是不如以前了,連一個小丫頭,也敢放肆的直呼你名諱。”顏老夫人是顏冰的母親,名顏天瀾。四十歲後才得顏冰一個老來子,皆因當年爲護主一命傷了身子,調理十多年才勉強危險生下一子,讓顏師一脈不絕。
而她以命相護的主子,便是御龍紫極的母親,上一代的御龍氏女主。
也是因此,長老閣的那些個老不死的一看到顏老夫人,一個個的便都不敢吭氣了。
這女人手裡的金鷹權杖可是上一代女主所賜,就連如今的女主御龍紫極都打得,他們要敢上前吭一聲,這女人絕對敢一杖打死他們,還沒人敢說她一句放肆。
御龍蕁可是第一次見到這老太太,根本就不知道這老太太的厲害,便在一旁作死的冷嗤不屑道:“不過就是一個快入土坑的死老太太罷了,還敢來這裡耍威風,真拿自己當瓣蒜了?”
“蕁兒!”御龍幽幻可是被女兒這番話嚇得不輕,想阻止已來不及了。
“唔!”御龍蕁被顏老夫人飛出一杖擊中腹部,當場飛出一丈遠,落地又吐血滑出三尺,她一手捂着腹部已是疼的臉色發白,眼前一黑便是倒地昏死了過去。
“蕁兒!”御龍幽幻疾步奔跑過去,抱起地上的女兒,扭頭怒目瞪向顏老夫人,咬牙切齒道:“顏天瀾,你竟敢傷御龍氏嫡出血脈後人,你好大的膽子!”
顏老夫人手握金鷹權杖,目光冷厲的看向御龍幽幻,嘴角勾起一抹冷諷的弧度:“幽幻夫人似乎忘了,你已是嫁出的女兒,那怕你夫家也爲御龍氏,你生的女兒也再與御龍氏嫡系無半點關係。如今,能稱得上御龍氏嫡出血脈小姐的人,也只有女主的女兒,我們御龍氏的少主——御龍屏!”
“少主?什麼少主?”衆長老都呆住了,女主什麼時候誕下的少主?
綺裡拂青望向衆人,無奈一嘆道:“本想等屏兒回來,我與紫極再帶她與大家見面的。如今既然顏老夫人提前把這事說了,我也就不隱瞞了。屏兒是紫極十八年前生下的一個女兒,也就紫極離開無極島踏入陸地的那一年,她其實是懷有月餘身孕離開的。因爲種種的陰差陽錯,天意弄人,我也是在十八年後,才得知我與紫極原來早就有了一個女兒,只是一直不知……害她流落在外多年。對此,我與紫極都覺得對這孩子,很是心有愧疚。”
“既然已尋到少主,爲何不早日迎少主回島?”大長老站了出來,他是支持御龍氏正統嫡出一脈的人,如果不是因爲御龍紫極和綺裡拂青沒有孩子,他也不可能會去支持御龍幽幻一個私生庶女。
隨之出列的是三長老、五長老、七長老、九長老,他們齊齊單膝跪地,異口同聲道:“請拂青先生出島迎回少主,已安定島上衆民之心!”
大長老也是一撩袍單膝跪地,拱手低頭道:“請拂青先生接少主歸島,已安定民心,杜絕有心之人的詭計。”
“大長老,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十長老吹鬍子瞪眼跳腳道。
“什麼意思,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大長老一拂袖起身來,轉身怒視他們道:“當初要不是你們妖言惑衆,老夫又怎會背棄女主,反去支持她御龍幽幻?哼!能生出如此嬌縱無禮女兒的人,品行恐也是大有問題。幸好祖先保佑,御龍氏嫡出一脈不絕!否則,真把御龍氏族交給一個如此心術不正之人,族民們以後又安能還有太平日子可過?”
御龍幽幻的野心,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島嶼小族。
一旦御龍決傳承到她手裡,憑她的自大與野心,豈能還如歷代女主一般,只安心守着這海上一隅之地?
御龍幽幻已是氣的胸口起伏不定,臉色鐵青的怒視向大長老,恨不得立刻撲過去殺了這個老不死的。
一男子行色匆匆到來,先對綺裡拂青拱手一禮:“拂青先生,冒昧打擾,請問……幽幻,蕁兒,這是怎麼了?蕁兒怎麼傷成這樣?”
男子神色焦急擔憂的跑過去,打橫抱起受傷昏迷的女兒,便帶着妻子向寬廣巍峨的大門走去。路過綺裡拂青身邊時,他一臉歉疚道:“對不起,姐夫,是我沒看好幽幻她們母女……給你添麻煩了。”
“無事,帶她們回去吧。”綺裡拂青語氣淡淡,透着疏離淡冷之意。
御龍幽幻一見到她夫君,立馬就冷靜下來了。
當御龍霆抱女兒走時,她便暗握緊拳頭,起身隨了上去。
御龍幽幻走了,二長老他們留下來可就尷尬了。
二長老這老狐狸還算能穩得住,他上前一拱手笑道:“大長老說得對,既然拂青先生已尋得少主下落,那便早日把少主帶回來吧!也省得因無少主繼位,加之女主又近年來總閉關不出,惹得島上衆民……都心裡惶惶不安了。”
“二長老說得對,早日迎回少主,大家也就都能早日安心了。”四長老上前附和道。心裡卻在想,等綺裡拂青派人去接少主時,他們再和二小姐一起聯手派人殺了少主。
這樣一來,二小姐繼位,他們這一派便能在長老閣獨大了。
而且二小姐比女主有出息,只要二小姐繼位,煉成御龍決,他們就算不踏足陸地與那些人爭奪天下,不也可以把西海羣島統一了嗎?
要知道,數千年時光裡,這西海之上可不止他們御龍氏一族,更有許多不斷增加的隱世家族。
這些人要是能統一,他們御龍氏族大可在海上稱王。
綺裡拂青負手淡冷道:“冬季已來臨,西海之上已結冰,想行船出去已無可能,還是明年開春三月再說吧。”
“嗯,拂青先生說得對,如今西海之上已開始結冰,我們的人若行船出海,必然會半道遇險。”二長老一派仙風道骨的捋捋鬍子道。
顏老夫人眸光冰冷的看了這羣老不死的賊一眼,便轉身向綺裡拂青告辭道:“拂青先生忙吧!老身就先回去了。”
“我送老夫人,請!”綺裡拂青微笑親送顏老夫人出了御龍殿,只給衆人留下一抹淡然儒雅的背影。
大長老可不屑於二長老他們爲伍,冷哼一聲,便甩袖帶着三長老他們幾人離開了。
十長老衝大長老他們的背影哼一鼻子,扭頭看向二長老,皺眉煩憂道:“如今海上冰封無法行船,可開春三月後冰雪消融……”
“那時吾等自當恭迎少主歸來!”八長老打斷十長老的話,笑得深意道。
二長老看了八長老一眼,滿意的笑點了下頭,負手向外走去嘆道:“先祖保佑啊!我御龍氏總算是有少主了。”
十長老反應再慢,這是也明白一點了。對啊!他們的人早已派出去了,綺裡拂青的人如今卻出不了島,那等到來年陽春三月……誰還能確保少主還活着呢?
正高興的二長老一派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綺裡拂青早派人給蕭南屏送過信了。
只要御龍幽幻派的人遇上蕭南屏他們,最終,還不知道是誰死呢。
……十一月初,建康城。
威王府上下已在準備過年的年貨了,今年新王妃進府,改了些規矩。
大批今年最新的布料運進了威王府和肅王府,每人新做三件衣裳,花色顏色隨便挑選,就是要自己動手,過年裁縫太忙,顧不來這麼多人的衣物。
就算是這樣,府裡年輕的小丫環也高興啊!
進府當了丫頭,只能和別人穿一樣的襦裙,半點俏麗都不能有。
如今好了,她們也能穿件漂亮的裙子了。
府裡的侍衛和僕人,有婆娘的讓婆娘縫,沒婆娘的去找自己母親縫。實在光棍無依無靠的人,那就只能讓府裡繡娘幫忙縫製新衣了。
湛花蕊摸了下弄裳領回來的三塊布料,她不由驚歎咋舌道:“嘖!真是太敗家了,這料子雖比不上綾羅綢緞,可也是不差的啊!”
就這樣的料子,擱湛家,那得是一等大丫鬟穿的。
可她聽說,全府上下,每人都能領三塊布,做三身衣服和鞋子。
弄裳眸光閃過一抹輕蔑之色,垂眸捧着一個小布包道:“這些可還都不算什麼,奴婢這兒,可還領了這些東西呢。”
湛花蕊一看弄裳打開那方手帕,居然是女子的首飾。其中有耳環、鐲子,簪、釵之類的,雖不太全套,東西也不是很名貴,可賞給全府丫環佩戴,絕對是對得起她們了。
弄裳眉頭緊皺,心裡總有些忐忑難安。
可是,府裡所有人似乎都習慣這樣豐厚的賞賜了,更有丫環說,去年做事最勤懇的幾名丫環,還每人都得了一對兒成色極佳的金鑲玉手鐲呢。
今年賞賜更豐富,那幾個老實本分的丫頭,得的布料和首飾可都比她們的好,連胭脂水粉也是多了兩盒呢。
所以,對於這樣大方的人家,她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勁兒,畢竟人家年年都是年尾大賞賜下人啊。
今年新王妃進府,下賞賜的東西多點,似乎也沒什麼。
湛花蕊可有些坐不住了,下人的賞賜都發了,那她這個表小姐的呢?總不能過年了,他們也不給她多置辦些衣服首飾吧?
“表小姐,王妃派人有請您去花廳。”外頭來了一個小丫環,低眉順眼在外行禮道。
“嗯,知道了。”湛花蕊裝模作樣擺架子淡淡應了聲,揮推門外的小丫頭,她才伸手讓弄裳扶着她,去梳妝檯前好好梳妝打扮了一番,這才矯揉造作的出門坐着肩輿去了花廳。雖然樓月斜很討厭,可卻真把她的衣食住行安排的極好。
至少,她如今在威王府過的很好,比在湛家,更像個呼奴喚婢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
……
花廳
蕭南屏坐在廳中置的羅漢牀邊喝茶,面前站着一衆丫環婆子,手裡捧着布匹和成盤成盤的首飾。
湛花蕊到來時,看着這架勢排場,她可是嚇了一跳。不過,這些布料和首飾好漂亮啊!
蕭南屏手裡捧着杯盞,擡眸看向她淡淡道:“這些都是今年最新出的花色,你瞧瞧可都順眼。要是都喜歡,便讓沈姑娘爲你量下尺寸,多做幾身襦裙。嗯,她父親是建康城最好的裁縫,一個月前便和他說好了,如今他只接你這個客人的生意。”
“這些都給我啊?”湛花蕊驚訝的回頭看向這位氣定神閒的表嫂,這也忒大方了吧?這可有二十多匹布呢!
還有這首飾,十套首飾,每一套都精美奢華無比,她那個繼母恐怕連一套這樣的首飾也沒有吧?可她卻一下子有了十套啊。
蕭南屏遞給兩個丫環一個眼色,讓她們捧着走過去。
湛花蕊愣了一下,之後便打開那兩隻紅漆雕花盒子。一個盒子裡是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另一個裡邊則是香囊環佩之類的東西。
蕭南屏手捧一個刺繡包小手爐,眸光淡淡道:“這是今年暗香齋的新貨,除了胭脂水粉,還有眉黛、脣紙、桂花頭油、沐浴精油、養膚茉莉香粉。至於蔻丹?表小姐三年守孝期間,衣服首飾不宜沾大紅,這個自然也是暫不能用的。”
湛花蕊手裡拿着一盒桃粉胭脂,轉頭看了下那些布料和首飾,果然都沒沾紅的。
不過這些美玉翡翠,還有寶石珍珠的,配金配銀也好看,主要還是細緻精美。
“表小姐既然不討厭這些東西,那沈姑娘……”蕭南屏說話間看向那位清秀的沈姑娘,淡淡說:“麻煩姑娘爲表小姐量身裁衣,還有,繡鞋也是要多做幾雙的,斗篷也不能少了。畢竟,冬天雨雪多,出門鞋襪易弄髒,斗篷少了也不夠穿。”
“是。”沈姑娘明白的應了聲,走過去開始爲這位好福氣的表小姐量尺寸。
說實話,她長這麼大,別說是表嫂了,就是親嫂子,也沒幾個是能對小姑子這般出手大方的。
湛花蕊是真有些受寵若驚了,可她這位表嫂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她也不太好湊上去和她說話吧?
不過,管他呢!反正她如今過得很好,這樣的富貴日子,在曾經的湛家,她可是做夢都不會夢到的。
唔!這樣看來,表哥是真有錢啊?瞧瞧這位王妃表嫂給她的東西,哼!恐怕連九牛一毛也沒有吧?
所以,當這個威王府的主子,纔是真的體面風光。
要是她能取她這位表嫂而代之,那來日就是她施捨般的賞賜他人,而不是寄人籬下的接受這些施捨賞賜了。
“表小姐,我這人呢!從來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一寸,我必斷其手腳,棄屍荒野。”蕭南屏眸光冰冷的看向走神難掩心事的湛花蕊,呵!沒腦子,還敢癡心妄想算計人,這是想作死嗎?
湛花蕊被嚇了一跳,這位表嫂的眼睛也太利了吧?她在心裡想一下,她也看得出來嗎?
“表小姐,別說王爺對你無意,就算王爺吃膩大魚大肉想換下清菜小粥,那也得看我准不准他吃。我若不准許,他敢偷吃,我就敢把那個勾引他偷吃的女人,剁成肉餡做成餅子,讓他一口一口的全給我吞下去。吃飽一次,保準他這輩子不會再飢餓第二回。”蕭南屏手捧手爐走過去,在湛花蕊身邊踱步笑說,句句話,字字血腥。
這下別說湛花蕊被嚇得臉色蒼白了,連沈姑娘和那些丫環也是嚇得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傳言果然是真的,威王妃簡直就是個嗜血魔女。
“夫人,爲夫噁心,今日吃素。”北冥傾絕提劍走進來,面無表情的冷冷瞥衆人一眼:“退下!”
“是!”丫環婆子低頭行一禮,立馬就捧着東西離開了。
蕭南屏雙手捧着手爐款步走過去,笑望着他說道:“夫君說想吃素,這意思是要換清粥小菜嗎?”
北冥傾絕望着她,面無表情道:“爲夫今日辟穀。”
蕭南屏聞言撲哧一笑道:“你這人,就是會討好賣乖是不是?”
“你不喜歡,我就不吃了,餓一日又不會死。”北冥傾絕伸手摟住她,便帶着她走了。
“是,您威王殿下多厲害,餓個三天也照樣龍精虎猛的,是不是?”蕭南屏是故意人前和北冥傾絕親密無比的,爲得就是讓那些女人給她死心,別總是到她面前逼她殺雞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