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迎面走來,面露笑意道:“小兄弟,感覺如何?”
又一次受到算計,洛雲笙冷哼一聲道:“本來沒什麼,看到你就覺得心煩了。說吧,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時至此刻,若是再不說明白,只怕這一切的努力都要白費了。中年文士收起笑意,嚴正道:“好吧,確實應該讓你知道一些事了。先說這君無暇,他從戰穹界逃離至此,自知再也無法回去便一心求法證道。爲了完善自己的修煉之道,君無暇接連挑戰九州宗門,遍觀天下典籍,以武證道。但終究還是差了一點,於是約戰當時立於武道巔峰的道無塵,唯有這等境界的人才能讓他再行突破。”
“兩人於落月湖大戰數日,那一戰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我,勝敗已不再重要,唯有印證本心,追求武道極致。他們在此戰中相互證道相互認可,並約定下回再戰,這一別卻是永遠失了約。此戰成就了《乾坤正法》與《雙生蓮》的圓滿,兩部功法皆有異曲同工之妙,若是出現在一人身上必會相輔相成,更進一步。”
“所以我就成了你的試驗品?”洛雲笙眉頭一皺,不曾因爲得到曠世武學而心存喜悅,只有這任人擺佈的不爽。
“別急,你先聽我講完。再說道無塵,當年他在雲蒼界限發現有些地方已經沾染了異界氣息,並且還在向外擴張,所過之處皆已被同化。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道無塵不惜消耗自身命元開啓護界大陣阻止邪氣蔓延,並將陣眼設在天玄與天梵二州吸收地氣,保證陣法不衰。正因如此他在對上魂主之時已無力誅殺,只好將之封印借天地之力慢慢消磨其靈魂,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因爲道無塵的犧牲才換來這暫時的安定,可惜沒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如今危機已然來臨,我這麼做是將希望全都寄託在你身上,還請不要推辭。”
“話雖如此,可你爲什麼偏要找上我。”在洛雲笙心中,這只是強加給自己的重擔,與自己的初心不符。
“天下有難,你就不能出一份力麼?你只看到我找上了你,卻不知在這之前已有多少人爲此犧牲。”中年文士看似平靜,卻說的十分沉重,這條路上道無塵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洛雲笙聽後心中默然,想起師傅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大丈夫生於世,有所爲,有所不爲。父母賜以形,天地委以神,方得此生。此生不可能只爲自己而活,還有擺脫不了的責任與情感。想到這裡,反而變得釋然了,卻依舊道:“那是蒼生的天下,而非我的天下,答應道無塵的事我自會履行,卻不包括你的私心。”
“你有此意,便已足夠,今後我不會再插手你的事。”洛雲笙年輕氣盛,有些事不能透露,只能任由其誤會。雖然與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但好在方向是一致的,其餘的事只能以後在慢慢引導。
“這樣最好,還有告訴我關於畫屏天畔的一切。”
念及往事,中年文士眼中流露出些許傷感,輕嘆道“畫屏天畔其實就是天渺湖的湖心島,然而天渺湖一望無際,常年被霧氣籠罩,進去後根本無法分清方向,通常都會迷失其中。但中央的湖心島卻是大不相同,那裡是一處隔絕塵世喧囂的桃源,曾是道無塵與素青娥的隱居之地。”
“一者天縱之資,武冠九州;一者風華絕代,才貌無雙。他們相識在一片桃林之中,故而島上種滿了桃花,芬芳滿目,四季不凋。這兩人本是一對神仙眷侶,卻因戰穹界之事道無塵一去不返,素青娥因此鬱鬱而終。在其死後,畫屏天畔的桃花也相繼凋零永世不開,只留枯木灰枝淒涼無人。”
“素青娥死了?”聽聞此事,洛雲笙心中一驚,若真是如此還怎麼完成道無塵交代的事情。
“是啊,當一個人因思念而忘世,因孤獨而殘缺,等待的人遲遲不歸,活着就成了一種遺憾。”
“就算如此我還是要去一趟,至少要將他的意願帶回去。”洛雲笙堅定道。
“好吧,你若要進去必須藉由天渺湖特有的同宿鳥指引,這種鳥在天渺湖中不會迷失方向,只要緊跟着它們就能進入湖心島。算算百鳥歸巢的日子就在這幾天了,希望你能記住今天說過的話,請。”中年文士邁着沉重的步伐轉身離去,一件事的促成總要承擔其相應的後果,就算不被理解,心中卻沒有遲疑。
既得消息,洛雲笙也不再久留,離開煙雨秣陵準備相關事宜。
雖是人間三月春回暖,天渺湖邊依舊冷風四溢,霧靄沉沉。
輕舟搖曳,一艘小船停靠在岸邊,中間一人半躺,斗笠掩面似有所等待。忽聞陣陣鳥語清鳴,天邊隱隱約約飛來一羣白色的水鳥,舟中人聞聲而動,取下斗笠起身執漿。羣鳥飛過,其速悠揚,小船並隨,依依而進。
深入天渺湖中,只見周圍一片蒼茫舉目難視,漸漸就要失去同宿鳥的蹤跡。此刻洛雲笙心思一動,指尖凝聚皓皓道光對空一指,一陣光華流轉依附到其中一隻水鳥身上,頓時如明燈引路,小舟順光前行。
湖中霧氣浩瀚無垠,進入的人如置身迷惘,隨波飄蕩。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現一道遮天光幕,彩氣氤氳,霞光迴環,似乎是某種結界。正遲疑間,倏見同宿鳥皆穿行而過消失無蹤,洛雲笙見了也不再多想驅舟並進,眼前豁然開朗。碧水對藍天,雲淡共風輕,一塊浮陸上綠茵濃密,花色嫣然,伴隨着涼亭秀閣不失爲世外仙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片桃林殘破枯敗死氣沉沉,與周圍的生機格格不入。
洛雲笙棄舟登岸走向桃林,發現最前方的一株桃樹上刻着兩行字,伴隨着點點淚痕斑駁不清。“桃花十里,相思成潮。殘紅零落,一念化海。同宿雙飛,此去而歸。夢裡有君,醒時無悔”觸摸着這些充滿思念的印記,洛雲笙似乎能夠體會到伊人苦苦等待後的失落,而道無塵爲了大義捨去私情,這是經歷了何等的煎熬。
失神之刻,忽見一道靈光竄出洛雲笙的識海,顫顫巍巍飄向桃林。這是道無塵的思念所化,感受到伊人已逝,光芒逐漸變的暗淡,周圍同宿鳥受到影響,紛紛舉頭哀鳴,淒涼無限。同宿鳥雙宿雙飛,至死不離,卻在此時成了一種奢望。
靈光飄至桃林上方一瞬碎裂,自空中降下無數充滿生機的光點,株株桃樹皆如沐甘霖朝氣回升,進而泛綠發芽開出滿目芬芳。桃林又恢復了往日風采,只是這景色依舊,卻不知人面何處。
正當洛雲笙被眼前景象所吸引,浮島中央突然衝起一道宏大光柱,瞬間點亮了天渺湖中的陰霾,接着四周聖蘊流轉,一股浩氣迴環讓人驚歎。
萬丈曜芒通天闕,無邊聖氣見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