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陽光很燦爛,晴空一片,瓦藍瓦藍的,紫蘇一身水紅的衣裙,襯得她帶着笑意的臉龐比花朵還要嬌豔,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
頭上慕容凌送她的蓮花髮簪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粉嫩的面容象少女般水靈,玲瓏浮凸的身段卻又有一段少婦的風韻,天生的嫵媚透着明淨的端莊,真是矛盾又看着令人那麼舒服的完美結合在她身上。
眼看着客人招呼的差不多了,紫蘇擡眼看看街兩頭,再沒有什麼人,她也要進香萬里去招呼客人了。
就在這時,一種不由自主的微妙感覺掠過心頭,好像有人在看着她,緊緊地不知道盯了多久。
紫蘇的視線很快落在街對面一輛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馬車上,因爲此時已經是中午,街上的行人稀少,偶爾幾個人也是行色匆匆,並沒有注意她這邊。
而她感覺,那種有些不自在被人偷窺的感覺好像就是來自馬車裡。
馬車上,一個車伕懶洋洋地依着車廂,好像在打盹,車裡是什麼人,她看不到,也沒有功夫揣摩。
也許是過路的吧?
紫蘇看了兩眼,叫過一個香萬里的夥計吩咐了幾句,便轉身進樓去了。
馬車裡,一個看起來做尋常商人打扮的男子,俊顏如玉,面色沉穩,五官分明而精緻,他在車廂裡,卻像是天上那一輪燦爛的太陽一般,散發着令人炫目的光彩,隔着一層窗紗,一直看着紫蘇的一舉一動。
他脣角輕彎,帶着溫軟的笑意,目光竟然有着與他一身早已經養成的成穩之氣不相符的貪婪,彷彿想就這樣,將她的一顰一笑全部都記下,牢牢地刻在心頭。
直到紫蘇進了樓,他還彷彿看到她就在一街之隔的地方,在陽光下轉身,回頭,帶着點兒疑惑地向他張望,隨即含着一點笑意將目光轉開的模樣,就在那裡,在那裡。
阿偉也不多話,保持着悠閒的姿態倚在車廂邊,合着眼。忽然,他雙眼一睜,兩道精光直射向香萬里端着個托盤走出來的夥計,隨即又略一低頭,收斂了這凌厲的神態,換上疑惑的神情看着那小二直奔他們而來。
“這日頭可大啊。大哥,你要是歇腳就進來坐坐,剛纔小寶娘說了,你們行路辛苦,特意要我拿些飯菜過來。”小二說着,將托盤遞給阿偉。
車裡人似乎有些好奇地問:“剛纔在門口招呼客人的就是小寶娘嗎?我們這樣是不是太討擾她了?”
小二回答道:“是啊,不過今天是她家小公子五歲生日。別說大哥,客官你們了,就是過路的,只要進去說聲恭喜,小寶娘都會熱情款待的,她說這是爲小公子祈福。不過,小寶娘平素就是個善心人啊。”
看看不遠的牆角,一溜兒乞丐蹲在那裡,曬着太陽,吃的幸福的滿嘴流油,車裡的男子脣邊笑意更深了三分。
“看來這小寶娘是家產萬貫沒有地方花,就喜好做善事。”他帶着笑意試探道。
“不是啊,前一陣子他們家還過的苦着呢。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還拖着個瘋子,最近才慢慢好轉的。不過,小寶娘真是個好人,就算窮,討飯上門也是能給吃的就給,所以好人有好報,天上掉下個大兒子來,就轉運了。客官,不好意思,今天客人多,我得去忙了。你們吃完叫我來收拾就行了。”
這個話多的小二,聽到香萬里那邊喊他,才急急忙忙地跑回去。
阿偉將托盤往地上一放,這飯菜看起來應該是這城裡不錯的了,但也不算精緻,怎麼能給主子吃?
但是車裡人卻吩咐道:“拿進來。”
“公子,這——來歷不明的東西不能吃。”阿偉低聲提醒。
“這是人家爲給兒子祈福送過來的,裡面那麼多人都在吃,怎麼我就吃不得?拿進來。”馬車裡的男子聲音溫和,卻是堅決地在命令。
阿偉只得將托盤拿起來,送進車裡。
馬車裡的男子看看聞聞,露出欣喜的神情,就好像那尋常的飯菜是難得一見的美味佳餚一般。
剛拿起筷子,男子又想到了什麼問阿偉:“剛纔那小二說什麼?她們一直過的很苦?”
“是。”
“那個孩子,我是說今天過生日的——小寶,五歲了?”
“是。”
“那個大兒子來了以後她就轉運了?”
“是。”
阿偉心想我的爺,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怎麼現在又一遍遍象啥都不知道的問呢?
“那個大兒子,你覺得——”
“這個,暫時還不知道他的來歷。”
“嗯,待我先吃完再說。”
男子這才夾了菜送進嘴裡,細嚼慢嚥地,顯得非常享受地品味起來。
這天紫蘇真是忙死了,慕容凌站在那裡心疼,卻沒有辦法去幫她,只能乾着急。
倪元生呢,帶帶那羣學子還行,人情世故他也不是很會。
所以,林懷恩是大顯身手,竄上跳下的好不興奮,稍有一點兒空閒,不是湊到紫蘇面前找事情做就是跑到小寶那一桌去增進感情。
還真有小糊塗蛋將這位看起來英俊瀟灑,熱情洋溢的叔叔當成了小寶的爹。
“小寶,你爹好好哦。比我爹長的好看,還很有學問的樣子。”有人羨慕道。
“是嗎?你們看我們長得像不像?”林懷恩還來勁了,將臉和小寶貼在一起讓人比較。
象你個豬頭!
裝作無意間路過的慕容凌站在門外看着林懷恩賤賤地,咬牙切齒地在心裡罵。
小寶本來笑嘻嘻地,他也有些喜歡林懷恩,但是同學這麼一說,他小臉一板:“他是叔叔,不是我爹。”嚴正申明道。
小寶好樣的,不枉我疼你一場,慕容凌攥緊拳,暗暗爲小寶加油。
林懷恩一愣,這些日子,他也看出來了,小寶是個非常渴望父愛的孩子,遇見年齡適合當爹的男人就特別親近。
以前,他總是叨叨咕咕地對林懷恩說小凌怎麼好,後來又說倪夫子好,再後來和林懷恩也親近。
於是林懷恩就覺得,只要相處久了有感情,這孩子把自己當爹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沒想到他覺得時機成熟了:那個小凌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不見蹤影,而倪元生要忙書齋的事情也不能天天陪着小寶,所以,林懷恩只要小寶放學就會圍着他轉,眼見兩人感情日漸深厚,臨門一腳,小寶卻不認他!
那些孩子見小寶這麼認真,如果他是隻小刺蝟,此時身上的尖刺一定根根分明,叫人害怕,於是都急忙點頭:“知道了,對不起啊。”
林懷恩心裡不高興了,可臉面上還不能跟小寶過不去,皮笑肉不笑地問:“小寶,你怎麼了?同學們不知道,你也不用這麼生氣吧?”
“娘說我有爹,只是因爲他現在不方便跟我們在一起。小凌也說過,飯可以多吃,爹不能多認的,叔叔就是叔叔,哥哥就是哥哥,不能亂。夫子,你說對不對?”
這話頭怎麼一下丟到倪元生那兒去了?
倪元生一直就沒有插話,因爲他覺得小寶說的很有道理,點頭道:“小寶說的沒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能亂來。”
小寶得到倪元生的肯定,很是得意地揚起頭,驕傲地看看林懷恩。
其實小寶壓根沒有挑釁林懷恩對他不滿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但是在林懷恩看來這可不就是讓他丟臉?但對方是他討好的對象,又是個孩子,就算一肚子的火也得捂着忍着。
話說紫蘇小寶慕容凌這三個還真是像一家子,都有辦法叫林懷恩窩着火憋得內傷還不能出氣。
而他沒有想到外面還有一個也風中凌亂了。
慕容凌起先聽小寶說的條理分明,也驕傲的就像是自己的兒子出息了一樣,結果小寶那句哥哥就是哥哥,可是一鋼刀插進他胸膛了。
這都是當初他爲了教小寶不隨便認別人做爹教導有方,現在看來這小子學的根深蒂固,只認他做哥哥,這可麻煩大了。
慕容凌好想去撞牆。
林懷恩在裡面還不放棄,對小寶說:“叔叔這麼喜歡你,你也這麼喜歡叔叔,將來也許有可能換個喊法的哦。”
小寶哪兒知道他打什麼主意?
他天真無邪地歪着小腦袋問:“不喊叔叔那喊什麼?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想以後我叫你小恩啊。”
小恩,還小啊呢!撲哧,慕容凌差點沒笑出來,趕緊走到一邊偷着樂去了。
小寶這是受到小凌的啓發,自作聰明地打算叫林懷恩小恩。
倪元生乾咳了幾聲,纔好不容易憋住笑,維持了夫子的儀表道:“小寶,不可頑皮,以後還是叫叔叔。”
這纔算是將林懷恩解脫了。
小的太難搞,還是先討紫蘇歡心吧。
於是這天,林懷恩就黏住了紫蘇。
餘靜姝看見就生氣,於是獨自喝悶酒,擡頭看見慕容凌進來,便指着身邊的座位道:“小木,來陪我一起喝。”
慕容凌可怕了這玩意,何況等下還有重要安排,他便冷聲道:“夫人,請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