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恩果真是寫的一手好字,各位在場的大臣們,不知道其中是不是含了狗腿的成分,當他面前的紙張被兩個太監舉起的時候,那種驚歎,仰慕,欣賞的兩眼放光的模樣,有些兒誇張。
可是,就連紫蘇也不得不承認林懷恩的字就像是一個清秀挺拔俊俏的書生,讓人看了賞心悅目,挑不出毛病來。
華巖王也讚許地對林懷恩點點頭,再看向沐鳳華和慕容凌,那眼神中分明是說,想比?看看,華巖的狀元要你們輸的心服口服。
但是他看到的是面含笑意,老神在在的沐鳳華,還有那個依然在琢磨怎麼下筆,對於林懷恩的嘔心瀝血之作正眼都沒有看上一下的慕容凌。
很快,他的笑意僵在臉上,始於沐鳳華面前的紙被兩個太監舉起。
那樣的筆走龍蛇,龍精虎神,帶着凜然的威嚴與霸氣,真不象是面前那個眉目美的象話中描繪一樣,似乎永遠含着點兒似有似無的笑意,對一切都把握其間男子的手筆。
沐鳳華看上去也不三十左右吧,可是眼中似乎蘊含了巍峨高山,萬千河流的寬廣大氣,成穩與自信。
與沐鳳華的字相比,林懷恩的字就像是鮮花旁的小小草,單薄委屈的像個被遺棄的小媳婦。
就算不懂書法的人站在那裡也能看出誰的字更有氣場。
有幾位大臣很想爲自己人貼金,可是,想了半天,面對林懷恩那求救的目光,好像都得了急發性的白內障青光眼,目光散亂,瞧天瞧地,就是不敢瞧他了。
差距太遠,人家想沒良心地說林懷恩的更好都不成啊。
不過,他們都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了慕容凌,這裡不是還有一個只會舞槍弄棒的粗人嗎?有他墊底,好歹也是羅玉的外來人,華巖不算丟臉。
林懷恩也非常憧憬自己能做老二。
“小木,你寫好了嗎?”林懷恩一臉地關懷,明明慕容凌面前還是白紙一張,誰都看得見,林懷恩你是瞎子嗎?
紫蘇抓緊了太后的手,沐鳳華的字,的確寫的很好,以上次慕容凌爲紫蘇寫燈籠,還有日常在福運客棧記賬本上那些字來看,恐怕要落敗。
而寫字這個東西,不是靠靈感不是靠運氣,必須得日積月累苦練才能成的,紫蘇怎麼能不擔心?
慕容凌在林懷恩的提醒下,彷彿才發現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他看。
他擡頭掃視了一眼全場,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筆道:“這手拿慣了刀槍,毛筆實在太輕。真要比——請王上允許我以劍代筆吧。”
什麼,他要用劍沾了墨汁寫字?
那怎麼寫?
而且那麼鋒利的劍尖能在紙上寫字?恐怕寫不來幾劃,紙就爛掉了吧?
於是,那些臣子們的目光中就帶了輕慢之色。
華巖王也覺得這個小木這局是輸定了,連筆都不大會拿的人還能有什麼作爲?
於是,他點頭。
慕容凌當真拿劍去沾沾了墨,因爲劍身長,又無法吸住墨汁,他不得不一次次地去重複這個動作,看起來極其嚴肅認真又好笑。
事實證明,他這個想法很失敗,於是象被曬蔫了的慕容凌長長地嘆了口氣,華巖衆人,包括林懷恩也舒心地跟着出了一大口氣。
正在大家準備勸慕容凌放棄時,他似乎是沒轍了,求助地對華巖王請求在草地上寫字。
他指的那方草地是華巖王宮中種植的一處四季都常綠不敗之地,平日裡很受珍視,大家都得繞着走,以免踩壞。
草坪四周還圍上了低矮的花樹,草地被一分爲二,中間一條白色鵝卵石小道分開。
華巖王皺眉。
太后側耳傾聽,聽到大臣們竊竊私語,知道了慕容凌要的是什麼地,道:“王上,就讓他輸得心服口服。這草要是被踩壞,很快還會長出來的,要是被羅玉知道我們華巖連一塊小小草坪都捨不得……”
羅玉對於華巖來說就是偶像般的存在,華巖王怎麼能讓羅玉瞧不起?
於是,雖然有些心疼,華巖王還是大方道:“準了。不過,小木,你要是寫出來的字讓本王后悔將這草地讓你寫字,那麼後面的比賽你就不用參加了。”
華巖王這招可毒啊。
一塊草坪就要將慕容凌踢出局?
而慕容凌要是不答應,看來華巖王是不打算將草地借給他用的了?這就得認輸。
林懷恩可是歡心鼓舞,去掉慕容凌,就剩沐鳳華了,一比一,勝算也就差不多都在他手中了。
沐鳳華冷顏旁觀,脣邊的一抹笑意更深了,有人裝瘋賣傻,有人卻是真的蠢到家!
只有紫蘇,是真擔心了,不住地看慕容凌,他明明也看見她的目光,卻似乎滿不在乎,一劃而過。
得到允許,慕容凌拿了劍,輕輕縱身躍入草坪,左右看看,似乎是在丈量長寬,打好腹稿,揮劍而下。
只見草坪上,慕容凌高挑俊逸的身形宛如蛟龍遊走,衣袂翩翩,鳳華無限,就是背影也顯得那麼地好看。
而他手中劍一刻不停地帶起一片又一片綠色,像是漫天下了一場綠色的雨霧。
那些文臣哪裡見過這般功夫,只覺得眼花繚亂,白光挾裹着綠意,煞是好看。
而武將則是暗自驚訝,這人究竟是使的劍法還是在起舞?
其實也不過是眨眼功夫,慕容凌收了劍,看看地,然後跳出草坪,做了個請的姿勢。
華巖王帶了衆人上前,只見那一地草坪被東一劃西一道地割出剷掉了不知道多少完全沒了青草的泥地,真是難看極了。
“大膽小木,你說要借草坪作畫,本王忍痛割愛,答應你。可是你在上面踐踏成如此模樣,字卻未寫一個,真是可惡。”
華巖王怒了,叫人要拖慕容凌下去的板子。
慕容凌氣定神閒道:“王上不必動怒,請移步到那邊一看便知。”
他手指之處是旁邊假山環繞的一處觀賞御花園風景的高地,站在那裡,可以觀看御花園全貌。
華巖王已經氣壞了,那裡還有心思聽慕容凌的話?只顧咆哮。
小寶可看不懂什麼書法,就連華巖王說的那句詩中的字他也認不得幾個,原本跟倪元生學了些日子,但是最近一直顛沛流離的,又耽誤了下來。
所以,在別人評論林華恩和沐鳳華的大作時,他那個無聊沒趣啊,就東張西望的。
這會兒,被華巖王的咆哮吸引回了神,小寶眨巴眼睛發現華巖王發火的對象居然是慕容凌,而且還要打他的小凌,這怎麼可以?
於是,華巖王怒髮衝冠,揮舞手臂要人將慕容凌拖下去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衣袍一個勁地往下沉。
低頭一看,只見小寶一手放在嘴裡吮吸着——剛纔吃了顆糖,一手不斷地拉扯他的龍袍,仰着腦袋,清亮的大眼象小星星一樣一眨一眨地。
還好,華巖王還不至於失去理智,於是稍稍降低了點聲音對小寶道:“去找你娘,本王正忙。”
“孃舅,你肚子餓不餓?”小寶一笑,雪白的牙齒,紅紅的脣,蘋果般的笑臉,天真無邪。
華巖王只得耐着性子道:“不餓。”
“可是我娘說過,如果人餓了就容易生氣的哦。孃舅,你這麼生氣肯定是餓了,小寶給你拿糖吃好不好?吃了糖,你就不會那麼餓,就不會打小木了吧?”小寶轉身就跑進亭子裡,真的拿了顆糖過來,試圖順着華巖王的大腿往上爬。
他如此的純良,又那麼地執着,華巖王不得不蹲下身去——其實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小寶拉扯間不時地帶着華巖王的褲子往下扯,他要是再不配合,很有可能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曝光了。
小寶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將糖送進華巖王的嘴裡,還邀功道:“這種我嘗過的,可甜了。孃舅,你肯定也喜歡吃的吧?”
的確很甜,那是一種不但是嘴裡,還有被這小人兒打動,心裡也覺被人關愛的感覺,真好!
在小寶香香甜甜地在他親愛的孃舅臉上左一個右一個地,在衆人面前大膽啵啵“示愛”後,華巖王已經有點兒想不起來在吃糖之前自己正在做什麼了。
於是,太后起身,在紫蘇和慕容凌的攙扶下,說了聲:“大家都過去看看吧。”帶着衆位大臣向高處走去的時候,小寶也拍着手歡笑:“孃舅,小寶也想看。孃舅抱小寶一起看,好不好?”
華巖王點頭,抱着小寶邊走邊想,自己是不是也該多生幾個兒子,說不定會有一個比較像小寶這樣的?
衆人走到高處,再往下看,這下可都石化了。
那些在下面看來凌亂的痕跡,原來就是那兩句詩,只是被慕容凌用劍寫在了地上,碧綠的草葉間,那狂放不羈恣意灑脫的字跡,遒勁有力,張揚漂亮。
若不是親眼看着慕容凌將這些字寫在草坪上,他們一定以爲這是怎麼樣精雕細琢,花了多少人工才做出來的。
紫蘇也驚喜地看了慕容凌一眼,他得意地點頭,而後將胸挺得更直。
這一眼正好落在對慕容凌充滿了驚訝不甘的林懷恩的眼裡,那是非常熟悉的人才有的親暱和默契,慕容凌與紫蘇之間究竟有着怎樣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