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跟着老君亦步亦趨的腳步停了下來,順着老君的手指方向看去。
面前是一片汪洋大海,大海被兩岸架起。令人驚奇的是,這大海浮在空中,隨着雲飄而移動。無心向前幾步,向海裡看去。海水清澈,是晶瑩的藍色,表面的一層還閃着熠熠星光。無心再向前幾步想看清楚,水下雖清但深不見底。裡面隱約閃爍的是一些星光碎片,碎片形狀各異,大小不一。
無心忍不住伸出手向裡面撈去,指尖觸碰到水面的瞬間,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從指尖向遠處擴散開來。而指尖處,無數的水像是被吸引一樣,順着她的指尖向上涌,只是一眨眼。她整個身體就被吸了進去。
老君微笑着看着她,直到她被吸入天池內。果然呢,神樹是靠天池水滋養的,雖然是元神,也抵抗不了天池水的吸引。
無心在水中盪漾,任憑天池水在指尖的縫隙裡流淌。她沒有下沉,也不嗆水。這水十分溫暖,暖到心窩裡,雖然她沒有心。當她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突然感覺到無數的水穿過身體,急流着向心口涌入。
只一刻,就將空蕩蕩的心口填滿。
她被這種感覺嚇得清醒了幾分,她擡起頭站起身,身體懸於水中。此時的她面色由慘白變爲粉紅,氣色紅潤說的就是這樣。
老君單手一揚,她的身體從水裡脫出,竟沒有帶出一滴水。乾爽的身體落回外面的岸邊,踩在軟綿綿的雲上,腳下的感覺和在水裡感覺一樣。
無心摸了摸心口,以前的空落落的感覺被瞬間填滿。
“我……”無心張開口。
老君揮手阻止,蒼老的手直接伸向她的頭頂。
一下……兩下……三下……
每被拍一下,無心的身體隨之一抖,眼睛越睜越大。
無數的回憶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帶着電閃雷鳴,呼嘯着向自己的腦海中奔騰而來。
葉氏臨死時,拉着自己的手說……
莨菪家,二哥拍自己睡覺時說……
更往前的記憶,是自己躺在一片落葉中,一個婦人撿起自己,用臉貼了貼自己額頭的溫度。然後將自己放入一個竹籃內帶回家。
無數的回憶被源源不斷地想起,無心盯着老君的臉,想迅速想起他是誰。卻突然心口一痛……
疼痛的感覺那麼明顯,剛纔明明什麼感覺都沒有的。
老君說道:“仙子現在開了智,可想起了過往?”
無心的心口像是被擰成了一根繩子,疼痛的感覺像是繩子上的紋路,密密麻麻的涌現。好痛……
“好痛……我的心……”無心艱難地說。
與此同時,下界,千坤山無極閣內。
無心的身體開始瘋狂的抽搐,整個人蜷縮成一小團,從榻上滾落到地上。不停地翻滾着,嘴裡呢喃着兩個字:“好痛……”
“回去吧。”老君最後說了一句。
話音未落,無心的身體急速降落,耳邊呼嘯着風聲。甚至可以看見白雲在上升,其實是她降落得太快。猛地一震,她的元神落回千坤山無極閣內正在地上打滾的身體裡。
疼痛更加明顯,心口像是被撕裂成一道道口子,像是被無數蟲蟻瘋狂啃食。痛得幾乎要撕裂自己一般。
無晴見狀,急忙飛向後山密室。只描述了幾句,掌門元嬰及元靈元虛長老全部飛速趕來。
“剛纔發生什麼了?”元嬰問道。
同時,元靈將無心的身體從地上抱起,放回榻上。在手上的時候,明顯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抖如篩糠一般。
“剛纔她突然從榻上滾下,嘴裡喊着‘好痛’兩個字。”無晴回答。
“這……”元嬰三人犯了難,他們三人商量了半日也沒商量出解藥。這輕身散是何等毒物,她到底是什麼人?
現下一沒解藥,二沒辦法。只得度氣給她,希望她自己能挺過來。
元虛長老一揚手,做法將無心的身子扶起。她垂着頭盤坐在榻上,元虛長老氣運雙臂,將仙氣度給她,希望能幫她續命。
這千坤派不愧是仙界第一大派,掛的這濟世救人的牌子也是響噹噹。無心只是一個剛入山門還沒幾日的小弟子,衆長老就可耗損修爲救她。
但是換一個方向想,無心中毒之事雖然明面上無人敢討論,但是私底下早以傳得神乎其神。
有說無心中毒那日是魔界妖魔來犯,將無心殺害,長老們嫌此事丟臉便說她身中奇毒。
又有說無心中毒是長老們爲了煉製威力強大的丹藥,不惜拿新上山的弟子試藥,導致無心中毒。
總之,謠言總是在真相沒有到來之時,越傳越邪。別說一個仙界千坤山,就說高高在上的神界衆神仙也會經常討論一些所謂的莫須有的事情。
這些謠言當然也傳進了元嬰等人的耳朵裡,他們都已修成半仙之體,當然不在乎少部分心智愚昧的弟子的議論。但是這事關乎到千坤派幾百年的名聲,比性命還重要的名聲不能砸在自己的手裡。
所以,他們這纔不惜一切代價的救活無心。況且這丫頭身上竟有上古神器,她必不是一般人,本還想指她能好好修煉,多爲門派爭光,卻不成想出了這等禍事。
元虛長老給無心度了大半的仙氣。無心的身體有些回暖,不似剛纔那般冰冷。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蜷縮僵硬的身體慢慢變軟,整個人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三日過去,她遲遲未醒。
掌門元嬰及兩位長老輪着給她度氣,派中大事小情都交給無晴打理。而無心一直躺在榻上,一動不動,跟死了一般。
元嬰問向元靈:“她這是怎麼回事?毒既不發作也不好轉,其中緣由師兄可知曉?”
元靈回道:“這丫頭絕對不是普通人,剛纔我讓初一去她房間翻了一下,沒有翻到神蝶,且神蝶也不在她身上。有沒有可能……”
元虛接話:“難道是神器雙蝶和這丫頭共生了?”
元靈點點頭,除此之外,他們想不到別的原因了。
元嬰說道:“師兄師弟這幾日也累了,不如回去歇歇。我獨自留在這,再想想辦法,把她一直這麼晾在這也不合適啊。”
元靈元虛閃身退下。
就在這時,榻上的無心的睫毛輕輕動了下,不似前日的顫抖,是翻動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像是一把小刷子,呼扇一下就打開了眼簾。
眼前有些模糊,事物都是雙影。無心不禁哼出聲。
元嬰迅速回頭,一步便飛向榻前,看向榻上虛弱的無心。
此時她已經睜開眼,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心口的感覺。那樣熟悉,就像是剛纔在夢中盪漾在天池水中的感覺一樣。雖然裡面還是沒有聲音,但也不空落落的了。
元嬰大驚,“你……你醒了?”
無心此時還是有些虛弱,但是竟能獨自撐着身子從榻上坐起來。
“見過掌門。”無心掙扎着就要下地。依往日那個傻得令人發笑的她怎麼會想到行禮問安?現下她開了智,當然要比過去那個自己聰慧出許多。
元嬰揮手製止她的動作,但是無心還是獨自走了下來。現在自己渾身哪裡都不疼了,難道她就這樣痊癒了?魔界的輕身散怎麼可能昏迷三日後就這麼輕易的解了?
當然不,這還要歸功於雙蝶,是它們將無心的元神送上天庭。老君帶她去洗了天池水,別說輕身散,就是更毒的毒都會被天池水稀釋掉。畢竟天池水滋養萬物,當然也能解百毒。而且,無心此次還意外地開了智,她本就根骨奇佳,現在智力正常,正是如虎添翼一般。
無心把過往的一切都想起來了,卻唯獨不知道自己三日前中了莨菪下的毒。因爲那都是她昏迷後的事情,她的記憶只保留在喝下粥之前。
可是,無心卻以爲天庭的一遊包括自己見到那個長着白鬍須的老神仙都是自己在夢中見到的。她還不知道那是自己元神出殼。如果她知道,依她恢復心智後正常的性子,定會向老君討幾粒仙丹妙藥或者尋幾件神兵利器才肯罷休。
元嬰不知道無心經歷了什麼,她的身體一直襬在無極閣沒動過,現在不藥而癒。他當然不敢相信,甚至還懷疑這是已死的無心的鬼魂前來造次。雖說有可能像元靈長老講得那樣,是雙蝶和她共生救活了她,但是轉念一想,雙蝶是何等神物?連自己都不敢碰它一下,這個小丫頭有什麼本事能讓神器救她?
“你還活着?”元嬰試探地問。
無心拱手施了一禮,“回掌門,還活着。”心中不免奇怪,掌門爲什麼認爲自己死了?
元嬰不敢完全肯定,“你的雙蝶呢?”他要證實一下元靈師兄的猜測。
“雙蝶……”無心低頭向懷中摸去,不在身上。雙蝶去哪了?
環顧四周,自己怎麼在無極閣?不是應該在自己的房間內嗎?自己來這做什麼?
元嬰向她走近,腳步卻小心謹慎,就好像無心隨時會攻擊他一般。以無心的一個剛上山的弟子,會的也就是幾句口訣而已。元嬰至於如此緊張?
元嬰伸出手,無心頓時明白,也伸出手腕。元嬰的二指搭上無心的脈搏……
無心盯着元嬰的臉,但這樣太不和禮數。於是低下頭,所以她沒看見元嬰的臉色發生了變化,表情越來越嚴肅。
元嬰收回手,“你怎麼沒有脈搏?難道你沒有心?”元嬰的話語十分冰冷,像是質問更像是審問。
無心躬着身,見自己的秘密被發現,只得如實回答道:“弟子……弟子從來都沒有心……”
話音未落,已經看見一記掌風呼嘯着向自己襲來。同時,捆仙鎖閃着耀眼奪目的光芒緊隨這一掌一齊飛來。
掌已到,無心根本躲不掉,身體直接被打得飛出幾丈遠,還來不及將被震傷的內臟的鮮血涌到喉嚨吐出。捆仙鎖已經將她的身體層層捆住,捆仙鎖越收越緊,已經勒進血肉,白衣上瞬間顯示出規則分佈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