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施笑道:“區區散功之毒,何足爲奇?”
說罷,探懷取出藥瓶,一面打亮火筒,朝尹天騏道:“大哥,你替我拿一拿。”
尹天騏接過火筒,桑南施道:“道長請伸過手來,我給你解藥,服下之後,有一頓飯時光,即可復原了。”
孫宗邈稽首道:“善哉,善哉,貧道竟忘了女俠乃是桑藥師的令媛,自然可以藥到毒除,貧道這裡謝了。”
說罷,依言伸出手去。
桑南施拔開瓶塞,在他掌心倒了一小撮藥末,說道:“道長快請服了。”
孫宗邈依言把藥末吞入口中,一面說道:“貧道二師兄,由貧道從邛崍一處深谷中找回來之後,數月來,有如中了瘋魔一般,什麼人都不認識,始終不曾清醒過片刻,女俠家學淵源,能否賜救?”
尹天琪望着躺在地上的道人,問道:“這位就是抱觚道長麼?”
孫宗邈道:“正是二師兄。”
桑南施道:“道長這可給我出了難題,家父煉製的,都是各種藥粉,平日治病,對症施藥,必須各種藥末互相配製,我知道的只有解毒、治傷兩種,旁的就不知道了。”
孫宗邈低頭道:“那是說二師兄無藥可救了!”
尹天騏突然靈機─動,說道:“妹子,抱觚道長也許是受了內傷,也許是被他們強逼服下了某種毒藥,我們何不就把治傷、解毒兩種藥末,給他服下試試?”
桑南施爲難的道:“那可不成,我爸時常說,藥固然可以救人,但用的不當,也可以殺人,我們連抱觚道長的病情都弄不清楚,胡亂給他服下,只怕不妥吧!”孫宗邈沉吟了一下,說道:“桑女俠顧慮的極是,只是二師兄這數月來,除了按時更換他點閉的穴道,幾乎形同瘋顛,不是大吵大鬧,就是昏昏沉睡。說句不該說的話,當真是生不如死,女俠身邊如帶有治傷、解毒之藥,不論醫得好,醫下好,就讓他服下試試,一切後果,均有貧道負責。”
桑南施點點頭道:“既然道長這麼說了,那我就讓他試試也好,只是必須等道長功力恢復之後,才能給他服用,此刻道長藥性已將行開,快請坐下調息一回再說。”
孫宗邈不敢多說,依言盤膝坐下,運功調息。
尹天騏道:“妹子,我們縱然恢復功力,這石窟有兩重鐵門,如何出得去?”桑南施嫣然一笑道:“目前時光還早,等到天黑以後,定然有人會給我們送晚餐來的,那時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尹天騏道:“難怪桑老前輩要我先到安樂山去找你,這一路上,要是沒和你同行,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桑南施心裡一甜,低聲道:“我也沒幫你什麼,給人家聽了,怪不好意思的?”
說到這裡,口中輕哦一聲,問道:“大哥,你已經學會了天機劍法,總可以使劍了吧?”
尹天騏雙手一攤,道:“現在只能使雙手了。”
桑南施咭的笑道:“待會自然會有人替你送劍來的。”
尹天騏低哦一聲,也笑了起來。
兩人在黑暗中坐了約摸盞茶工夫,只聽孫宗邈長長吁了口氣道:“好歹毒的藥物,貧道一身功力,幾乎盡失。”
尹天騏道:“道長已經恢復了麼?”
孫宗邈道:“桑藥師的解毒靈丹,確是神效無比,貧道此刻差不多已恢復了十之八九。”
桑南施打亮火筒,取出兩個磁瓶,說道:“時光不多,現在我們就給抱觚道長喂藥了。”
孫宗邈站起身子,說道:“二師兄穴道受制,桑女俠準備好藥末,貧道去捏開他的牙關。”
桑南施道:“大哥,快伸手過來。”
尹天騏答應一聲,急忙伸過手去,桑南施把兩種藥末,倒在尹天騏掌心,孫宗邈已經撥開了抱觚子的牙齒,尹天騏把藥末輕輕倒入他口中。
桑南施柳眉微蹙,說道:“抱觚道長服下這兩種藥,不知會不會好?”
孫宗邈望着神形消瘦的二師兄,黯然道:“這是唯一的希望了,能使他清醒過來,自是最好的事,萬一服錯了藥,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哦,桑女俠,服藥之後,要多少時間,纔能有效。”
桑南施道:“家父這兩種藥,都極靈異,大概有頓飯時光,就可見效了。”
孫宗邈仰首道:“但願師祖有靈,保佑二師兄很快清醒過來。”
桑南施從腰間取出金錯刀,一面說道:“道長,再有半個時辰,天就黑了,咱們就得想法子出去纔好。”
孫宗邈道:“如何出去法子?”
桑南施道:“我們先削斷鐵柵門上鎖練,只等有人送飯進來,把他擒住,就可脫身了。”
孫宗邈問道:“兩位出去之後,有何打算?”
桑南施道:“自然去找假冒抱真子的賊人,只要把他制住,不難從他口中,問出貴派失蹤的人,和幕後主使的人來。”
孫宗邈道:“這個……萬一……”
桑南施笑道:“道長但請放心,不論他是真是假,我們決不傷他性命就是了。”
她終究是缺少江湖經驗,試想那抱真子真是賊人假冒,把他擒住,自可揭開青城派一再出事之謎,自然是好。
萬一抱真子根本不假,青城派雖已退出江湖,但掌門人被人擒住了,逼問口供,豈不有失體面,何況孫宗邈身爲青城弟子,這麼一來,叫他向大師兄如何解釋?是以孫宗邈聽了桑南施的話,只是沉吟不語,委決下下。
桑南施看的暗暗好笑,忖道:“那抱真子明明已是假的,他還這般遲疑不決,賊黨就是看準你們這一弱點,纔敢以假亂真。”
突然想起羅霞天曾說:“……以老夫推想,青城派在二十年前的宣佈封山,也許和此次發生之事,有着關連,亦未可知……”
不覺心中一動,問道:“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道長,不知該不該問?”
孫宗邈道:“桑女俠要問什麼?”
桑南施道:“貴派在二十年前,突然宣佈退出江湖,其中必有緣故,也許和此次發生之事,互有因果,道長能不能見告?”
孫宗邈微微一怔,暗自忖道:“此女果然厲害!”
一手摸着長鬚,點點頭道:“此事原是敝派─件十分隱秘之事,女俠既然見詢,貧道也不用再隱瞞了……”
桑南施望了尹天騏一眼,突然熄去火筒,說道:“道長如有爲難,那就不用說了。”
孫宗邈輕輕嘆息一聲,道:“女俠說的不錯,敝派這次發生之事,確和在二十年前封山有關,但事情既已發生,尹少俠奉命調查此事而來,貧道自該奉告。”
口氣微頓,接着說道:“敝派遠在百年之前,曾發生了一次極大變故,那也可以說是一場無可抗拒的天災,據說那年在川西一帶,瘟疫盛行,山下人家,幾乎是十室九空,正好敝派某一位師祖仙逝,門下弟子接掌門戶不久,有人從山下采辦糧食回山,當晚染疫死亡,幾天功夫,全觀道侶,就死了三分之一。那位新掌門戶的師祖,和兩位長老,不幸全在此時染疫而亡,剩下來的門人弟子,全系入門只有一二年的道童,本門劍法也學了不過十分之二三,敝派整套劍法,就因此失傳。嗣後呈經幾位繼承門戶的師祖,憑着記憶所及,竭盡畢生之力,探討摹擬,終究精華全失。敝派聲譽,在江湖上也逐漸低落,傳到大師兄這一代,實在已無法再在江湖各大門派之間立足……”
尹天騏道:“抱真道長毅然宜布退出江湖,敢情是想約束門人,勤奮練武了?”
桑南施道:“自然另有原因,你聽道長說下去嘛!”
孫宗邈接道:“就在二十年前的祖師誕辰,大師兄率領貧道等人拜祭祖師修真洞府,無意之中,發現石窟頂端四周,荊有不少神像,每一神像,有的拿刀,有的拿劍,姿態各異。經過仔細諦視,極似武功,大師兄有此發現,心中大喜,當下就命貧道和三位師兄,一齊留下,經過數天研究,證實確係本派業已失傳的七十二破劍法。只是壁間僅有形像,而且已是破解了對方兵刃之後的形狀,不但每一招式無法連貫,就是每一式劍招,如何出手,也難以領悟。於是又化了兩日工夫,才把壁上人像,全數拓了下來,一面宣佈封山,集中我們五人精力,玄思冥索,簡練揣摩,前後又費了十年心力,纔算把這套劍法串連起來。”
尹天騏道:“貴派遺失的,就是這套劍法麼?”
孫宗邈搖頭道:“不,這是十年前的事,貧道師兄弟經十年的努力,憑一己意會把劍法串連成套,一直到最近幾年,才發現我們串聯的劍法,在形式上,大致最已不借,但還是無法表達出原來的精義之處,每次對照拓本,深入研究,都有新的發現。”
桑南施道:“那正是道長們劍術精進之處。”
孫宗邈道:“因此大師兄把那冊拓本,視爲至寶,不想這冊拓本,竟在元宵節前一天,突然不翼而飛……”
尹天騏道:“這冊拓本,雖是貴派不傳之秘,但除了怕落入歹人手中之外,在貴派來說,其實也不算什麼重大的損失?”
孫宗邈輕喟道:“尹少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目前那冊拓本,已是敝派僅存的孤本了!”
尹天騏怔的一怔,道:“難道貴派祖師洞石窟上的人像,已經毀去了?”
孫宗邀道:“正是,那是十年之前,我們把七十二招劍法,串連成一套之後,三師兄認爲祖師洞平常有遊客瞻仰,難保本門秘技不外泄。因此建議大師兄,把人像手上所執兵刃,悉數毀去,如今只餘人像,沒有了兵刃,此後誰也無法再參詳得出了。”
桑南施惋惜的道:“真可惜!”
尹天騏突然心中一動,問道:“如此說來,這套劍法,只有道長等五人會使了?”
孫宗邈道:“不錯,本門弟子練的還是十年前由貧道師兄弟研創的一套劍法,至於近年來陸續發現的精奧之處,因尚未完整,並沒加在劍法之中。”
尹天騏吁了口氣道:“這樣就好,待會咱們出去之後,找到抱真子,道長可隱身暗處,由在下逼他動手,道長自可從他劍法上,看出真僞來了。”
孫宗邈點頭道:“尹少俠說的不錯,那也只好如此了。”語聲甫落,接着擡頭問道:“桑女俠,現在可以解開二師兄的穴道了吧。”
桑南施突然啊的一聲,嬌軀一躍而起,說道:“道長且慢,時間已迫,我先去削斷鐵鎖,可能快要送飯來了。”
說完,一手打亮火筒,走近鐵柵門,舉刀朝鐵鎖練上削去。
金錯刀果然是神物利器,削鐵如泥,但聽“嗒”的一聲,兩根比拇指還粗的鐵練,應刀而斷。
尹天騏慌忙伸手接住,不讓斷練墜地,弄出響聲。
桑南施輕手輕腳的推開鐵柵門,閃身出去,朝尹天騏招招“大哥快出來。”
天騏依言走出,桑南施重又把鐵柵門輕輕掩上,伸手朝右方暗處一指,低聲說道:“大哥,你藏到那裡去,待會有人進來,務必一舉把他們制住,不可放走一個。”
尹天騏點點頭道:“我知道。”
桑南施身形一閃,藏到左側,同時熄去了手中火筒。
石窟中重又恢復了一片黑暗,兩人貼身靠壁而立,也沒再交談。
這樣足足又過了頓飯工夫,突聽洞外傳來一陣腳步之聲!
尹天騏心頭微感緊張,壓低聲音道:“妹子,有人來了!”
桑南施輕噓了一聲,但聽鐵鎖開啓之聲,接着鐵門緩緩向外開啓,一陣山風,吹了進來!
只見兩個青袍道人,手打燈籠,提着兩個木盒,舉步跨入石窟。
尹天騏早巳暗暗功聚右臂,這時那還怠慢,振腕一指,朝走在後面的那個道人身後點去。
“乾元指”一縷指風,去的悄無聲息,後面那個道人,連聲音都沒出口,便被制住了穴道!
桑南施身如旋風,適時一閃而出,手中金錯刀,已然抵住前面道人的咽喉,口中低喝一聲:“不許張聲!”
那道人做夢也想不到石窟中隱藏着人,猛然一驚之下,急急向後躍退。
那知桑南施動作奇快,如影隨形,欺身跟進,劍尖依然指着道人的咽喉上。
那道人連拔劍都來不及,但覺森森劍鋒,距咽喉不到半分,心頭又急又駭,正待再向後退!
只聽孫宗邈沉喝道:“修玄!”
那道人一手提着燈籠慌忙站定,恭敬的道:“五……五師叔。”
孫宗邀道:“尹少俠,桑女俠是奉盟主之命,爲咱們青城派來的,不會傷害你們,不用慌張。”
修玄應了一聲“是”,果然站住不動。
桑南施收起金錯刀,說道:“道長,現在可以解開抱觚道長的穴道了,如果情形不對,就趕快點住他穴道。”
修玄目光轉動,乘桑南施說話之際,手中燈籠,突然熄滅,身形急旋,雙足一頓,頭先身後,宛如負傷之狼,快速無比的朝洞外竄去。
桑南施冷笑道:“你連師叔的話也不聽了,大哥別放過他!”
修玄堪堪竄到門口,但覺一縷指風,迎面襲到,口中聞哼一聲,一個身子砰然墜地。
桑南施從地上拾起燈籠,點燃了燭火。尹天騏已把修玄拖到石窟角落上,在他身上,解下長劍。
孫宗邈輕輕吸息一聲,伸出手去,解開抱觚子受制穴道,雙掌在他身上推揉了一陣。
抱觚子倏地睜開雙目,手腳活動,一下,忽然翻身坐起,沉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孫宗邈眼看二師兄果然清醒過來,心頭大喜,急急說道:二師兄,你醒過來了。”
抱觚子猛然雙目圓睜,喝道:“果然是你……”
一躍而起,呼的一掌,直向孫宗邈迎面劈了過來。
孫宗邈大吃一驚,匆忙之間,急急閃身避開,口中叫道:二師兄,小弟是……”
抱觚子大喝道:“誰是你的二師兄?”
奮起一腳,蹋開鐵柵門,往外就衝。
桑南施急道:大哥,快攔住他。”
抱觚子凜若天神,沉喝道:“誰敢攔我?”
揚手就是一掌,朝桑南施劈來。
要知抱觚子是青城五子中,功力最深厚的─位,他這一掌,幾乎凝聚了畢生修爲之力,掌勢出手,一股如潮罡風,洶涌撞到!
桑南施幾乎被掌風掃中,不由的驚啊一聲,趕忙向橫裡閃出,手中燈籠,又倏然熄去!
尹天騏正待出手攔阻,但覺眼前一黑,同時也聽到桑南施的驚啊,心頭驀然一凜,急急問道:“妹子,你沒事吧?”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但這一耽擱,抱觚子早已衝出洞去。
桑南施很快打亮火筒,一面說道:“我沒事。”
孫宗邈眼看二師兄衝出洞去,正待跟蹤追出!
桑南施忙道:“道長請留步。”
孫宗邈道:“看來二師兄似末全好,貧道必須追上他纔好。”
桑南施道:“不錯,抱觚道長神志似乎只清醒了一半,但目前道長有更重要的事待辦,此時已無暇再去追抱觚道長了。”
孫宗邈道:“女俠是要貧道一起找大師兄去麼?”
桑南施道:“抱真子的真假,關係貴派存亡絕續,此事何等重大?道長豈可不去?”
孫宗邈神情一凜,點頭道:“桑女俠說的極是,兩位要貧道如何?貧道悉聽女俠吩咐。”
桑南施掠掠鬢髮,笑道:“道長言重,事不宜遲,我們對貴道觀路徑不熟,而且說不定沿途還有觀中的弟子輪守,因此,第一件事,就要煩請道長帶路。”
孫宗邈道:“這個自然。”
桑南施又道:“到了觀主靜室,道長暫時不宜露面,由我們和他說話,道長可在暗中察看,此人究竟是真是假?但有一件事,道長必須注意,萬一驚動了觀中的人,道長務必出面制止纔好。”
孫宗邈道:“貧道記下了。”
桑南施道:“大哥,你去脫下兩人的道裝,我們得改扮一下呢。”
尹天騏答應一聲,迅速脫下兩個道人的道袍,和桑南施一同穿在身上。
尹天騏隨手把一口長劍,遞給了孫宗邈,說道:“道長請帶上寶劍。”
孫宗邈接守長劍,在身邊佩好。
桑南施道:“我們該走了,道長請先。”
孫宗邈當先走出石窟,桑南施低聲道:“大哥,你跟在孫道長身後,遇上有人盤問,自有孫道長答話,但你必須在對方說話之時,施展乾元指,把人制住。”
尹天騏道:“我省得。”
說完,跟着孫宗邈身後走出。
桑南施點燃好燈籠,返身封上鐵門,才急步跟了上來。
三人一路行去,固有孫宗邈走在前面,他終究是五師叔,觀中值崗的弟子遇上了,心頭雖是晴暗吃驚,但誰都神色恭敬,躬身行禮。
尹天騏把握機會,暗施“乾元指”,一一把他們點住,這一路上,果然順利通行,沒人阻攔。
不大工夫,業已走過兩進屋子,觀主修真之處,是翠竹繚繞的一幢精緻房舍,已在眼前。孫宗邈遠遠就站定身子,低聲道:“大師兄的靜室,就在前面,貧道要暫時失陪。”
話聲一落,立即一改先前緩慢的行動,身形飄然凌空飛起,快如電閃,一下隱沒在樹葉之間!
尹天騏看他身手奇快,暗暗忖道:“這老道士一身修爲,看來已達上乘境界!”
桑南施依然手提燈籠,往前行去,只是腳步稍微加快,倆人剛走近院前,但聽屋中響起抱真子的聲音,問道:“什麼人?”
桑南施沙着聲音答道:“弟子修玄,有緊急之事,報告觀主。”
抱真子道:“好,你進來。”
桑南施在門外應了聲:“是。”
但見兩扇木門呀然開啓,一名道童當門躬身道:“師兄請進……”
尹天騏沒待他擡起頭來,就悄然一指,點了他穴道。
桑南施忙道:“有勞小師弟。”
兩人迅快的舉步走入,擡目打量,但見這外面一問,佈置幽雅,收拾的一塵不染,敢情是抱真子日常起居之處,靜室自然還在裡面。
桑南施朝尹天騏打了個手式,正待往裡衝去,但聽一陣履聲,已從後面傳出,只好在原地站定。
這一瞬間,抱真子業已緩步走出,目光一擡,問道:“修玄,你有什麼……”
突然間目中精光暴射,沉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兩人原是低頭而立,聞言同時倏地擡起臉來,尹天騏冷冷說道:“觀主對在下兄妹,大概不會陌生吧?”
抱真子身軀微震,雙目異芒一閃,忽然面露微笑,打了個稽首道:“善哉,善哉,貧道因奉有盟主金令,原想委屈兩位在敝觀暫住幾天,容貧道查明真僞,再向兩位告罪,不想尹少俠,桑女俠已經出來了。”
桑南施道:“觀主可知我們來意麼?”
抱真子道:“貧道正想請教。”
尹天騏看他神態從容,心中暗道:“這人倒是沉着的很!”
桑南施含笑道:“觀主不是要查明我們的真僞麼?那是說,定然有人假冒我們了。”
抱真子道:“正是如此。”
桑南施道:“我們這次到青城來,也曾聽說有人冒名頂替,假扮抱真道長,此事關係貴派甚大,觀主也該查明真僞纔好。”
抱真子身軀微微一震,嘿然笑道:“兩位無中生有,那是有意侮蔑貧道了。”
桑南施道:“難道我們說錯了,是真是僞,觀主自己心裡明白。”
抱真子仰天笑道:“貧道那裡假了?”
桑南施道:“老實告訴你,據我們一路調查所得,青城派一再出事,都是你一手遮天,做出來的好事……”
抱真子目中兇光漸燃,沉喝道:“住口,貧道面前,豈容你信口胡言?”
桑南施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們的一貫伎倆,鬧得川西烏煙瘴氣,難道還是假的麼?”
抱真子似是怒極,厲喝道:“你說什麼?”
桑南施道:“我說你根本就不是抱真子。”
尹天騏站在邊上,眼看桑南施句句緊逼,說的抱真子無話可答,心中暗想:“把他逼急了,看來立時就要動手了!”
抱真子面露獰笑,道:“很好,兩位那是不想活着出去了。”
桑南施道:“你想殺我們滅口麼?”
袍真子道:“你們出路已斷,依貧道相勸,還是束手就縛的好。”
尹天騏回頭瞧去,只見門外兩側。已站着四名手仗長劍的道人,似是防範自己兩人逃走。
桑南施冷笑道:“他們大概是你的死黨了。”
抱真子詭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爾偏來,這是你們自己找死,怨不得貧道……”
右手擡處,嗆然龍吟,手上已多了一柄寒光湛湛的長劍!
出劍之快,即此一點,已可看出他是一位劍上造詣極深的高手了。
尹天騏早就暗中戒備,注意着抱真子的舉動,此時一見他長劍出鞘,也立即掣出劍來。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抱真子長劍出鞘,突然手腕一振,閃起三朵劍花,快若流星,朝桑南施身前刺到。
他這一劍,誰都看的出又快又狠,招數十分惡毒!
只聽桑南施冷笑道:“來的好!”
身形一側,不退反進,一點金芒,指向抱真子執劍右腕。
抱真子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竟會從自己劍勢中欺入,心頭暗暗一凜,急忙向後斜退半步。
他身形才動,瞥見一把金光爛然的小刀,已然指向了自己咽喉,他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匆忙之間,一仰身,疾快往後躍退出去。
那知桑南施動作奇速,如影隨形,疾欺而上,金錯刀依然指着抱真子咽喉,嬌笑道:“你現在該把人皮面具取下來了吧?”
抱真子心頭大怒,雙肩一晃,身向右閃,就礅地躍起之際,長劍豎胸,劍尖閃電般向外削出。
他終究練劍數十年,劍上造詣極深,遇上桑南施對“掌中劍”,又是初學乍練,這一記隨機應變,恰好破解了桑南施的劍招。
但聽“當”的一聲,刀劍交擊,飛閃起一串火花!
柔南施手上的金錯刀,和抱真子的青萍劍,都是神兵利器,這一招硬打硬砸,兩人心頭各自一驚,急急往後躍退,低頭檢視自己的兵刃,是否受到傷損?尹天騏一躍而上,低聲道:“妹子,還是讓我去對付他吧!”
桑南施施展“傳音入密”說道:“大哥,小心他手上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器。”
尹天騏點點頭,橫劍當胸,說道:“在下向觀主討教幾招。”
桑南施高聲道:“大哥,不用叫他觀主,他又不是真的抱真子。”
抱真子目露殺機,冷喝道:“你們兩個還是一起上吧,也免得貧道多費手腳。”
尹天騏道:“觀主等勝了在下,再說不遲。”
抱真子冷笑一聲道:“你很有自信。”
長劍突然間漾起了一片寒光,嗡的一聲,疾向尹天騏身前攻出。
這一劍來勢奇幻,耀眼劍花,使人無法分辨出究竟攻向何處?劍勢未到,一股強烈的金風,已然直襲過來!
尹天騏心中暗暗震駭,忖道:“此人出手一劍,就有這等威力,敢情就是青城七十二破劍法了。”
心懷轉動,手中長劍卻是絲毫不慢,振腕發劍,一點寒芒,宣向對方劍影中點去,但聽“哼”的一聲,抱真子攻出的一片劍光,突然暴散!
抱真子冷笑道:“好劍法!”
青萍劍迅速一抖,又是一片錯落劍花,飛灑而出。
尹天騏施展“天機劍法”,第一招上,就輕而易舉的破解了對方劍勢,不覺精神一振,長劍掄動,展開了反擊。
剎那間,兩支長劍,互相搶攻,燭光之中,但見劍光繚繞,寒芒飛灑,兩個人在一片劍影之間,已只能隱約看到淡淡的人影!
桑南施從未見過這等兇險的惡鬥,心中暗睹替尹天騏耽心,忖道:“大哥天機劍法只是初學,許多變化,都還沒研練,不知是不是抱真子的敵手?”
她全神貫注緊握着金錯刀,準備隨時出手接應。
但她那裡知道“天機劍法”乃是一套博採天下劍術之長的劍法,尹天騏雖是初次施展,許多精奇變化都末領悟。難以發揮威力,但要知四十九招基本法之中,原已包括了無數變化,縱然一時不能領悟,等到練純熟了,自然熟能生巧。
尹天騏初次以“天機劍法”對敵,還感生疏,不時受到抱真子破解的威脅,但打到二十招之後,劍法逐漸展開,鋒芒漸露,劍勢也漸見凌厲!
每一劍出尹,都是敵人必救的要害,逼得抱真子不時回劍自保,已是攻少守多!
正當此時,突聽門外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尹天騏此時已佔得先機,聽到這喝聲正是孫宗邈的聲音,手中長劍,不覺一停!
抱真子殺機已動,那肯放過機會?乘勢一劍,但聽嗆的一聲,把尹天騏手中長劍齊中削斷,一點寒芒,飛快的朝他心窩點去!
尹天騏大吃一驚,匆忙之中,身形往後一仰,左手快若星火,點出一指,人已倒飛出去。
“乾元指”一縷勁風,有如無形之矢,也擊中了抱真子執劍右腕的脈門,青萍劍嗆然墮地!
這一段話當真是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尹天騏縱身後躍,抱真子長劍墮地之際,室中微風一颯,抱真子面前,已然多了一個黑鬚飄胸的青袍道人,雙目精光如電,直注在抱真子的臉上,一臉激憤,沉聲大喝一聲道:“你……竟是三師兄……”
他口中的“三師兄”,是指抱璞子了。
抱真子乍見孫宗邈飛入室中,身軀猛然一震,一個急旋,正待縱身往室後掠去!
桑南施早就注意着他,那還容他逃走?雙肩一晃,一把金光閃閃的小刀,已然指向到抱真子的咽喉,口中冷冷一笑,道:“觀主還想走麼?”
門外四名道人觀狀大驚,一聲吆喝,四柄長劍─挺,同時一擁而上。
尹天騏大喝一聲,更不打話左手一指,點了抱真予穴道,右手斷劍朝外橫掃過去。
這一劍,正是“天機劍法”中的奇招,但見劍光一閃,響起子一聲金鐵狂鳴,四名道人同時被震的踉蹌後退,每人肩頭,都被斷劍劃過,血猶如注!
尹天騏眼看自己這一劍,竟有這等威力,不覺怔的一怔,也不去理會他們,俯身從地上擡起抱真子的青萍劍。
孫宗邈眼看兩人出手迅疾,一下制住了抱真子,心頭悲憤已極,一步欺到他在前,顫聲說道:“大師兄可是被你害了?想不到你……竟會喪心病狂到欺師滅祖,殘害同門。”
說話之時,突然伸手朝抱真子臉上抓去!
桑南施急忙叫道:“道長不可揭下他的面具來!”
孫宗邈聽的一怔,問道:“爲什麼?”
桑南施笑道:“道長此時就揭下他的面具,如何能取信於貴觀弟子?”
孫宗邈又是一怔,心中暗道:“此女心機果然敏捷,假如我此時揭下了三師兄的面具,門人弟子不明內情,只當他自己和他爲了爭權,硬加給罪名了。”
這一瞬間,那四名道人,已經逃走,孫宗邈伸手解了道童的穴道,一面吩咐道:“金鈴,你立刻替我鳴磬。”
那道童眼看師傅被五師叔所制,心中又驚又怕答應一聲,取過一支象牙小錘,走到門口,噹噹的敲了起來。
原來那玉磬就設在掌門人靜室門口,專爲緊急事項,召集觀中執事弟子之用。
孫宗邈問:“三師兄,你把大師兄、四師兄、和一干門人,究竟如何了?’假抱真子一聲不作,緩緩閹上了眼睛。
桑南施道:“道長再問,他也不會說的。”
孫宗邈道:“三師兄只要說出大師兄等人,現在何處?小弟保證不傷害於你。”
假抱真子雙目倏睜,怒哼道:“抱殘,你在做夢?”
桑南施道:“道長不用問了,他如說出了掌門人的下落,那就證實了他謀奪掌門的陰謀,他只要不說出來,大家對他投鼠忌器,誰也奈何他不得。”
假抱真子目露怨毒厲笑道:“小丫頭,你說對了。”
正說之間,但見八名青袍佩劍道人,如飛趕來,走到門口,一齊站定,躬身道:“弟子恭候師尊諭命。”
孫宗邈道:“修明,你們進來。”
八個青袍道人躬身領命,魚貫而人,由爲首一人稽首道:“五師叔有何吩咐?”
孫宗邈朝尹天騏兩人一指,道:“這兩位是尹少俠,桑女俠,奉盟主金令協助本門偵查出事原因來的。”
八名道人朝兩人稽首爲禮,尹天騏,桑南施還禮不迭。
孫宗邈又道:“你們可知五師叔把你們召來,有什麼事嗎?”
爲首的玄修道人躬身道:“弟子等不知。”
孫宗邈朝假抱真子一指,說道:“你們過去看看,他是不是你們師傅?”
修明眼看師傅似是被人制住了穴道,一動不動,心頭大感惶惑,望望師傅,又望望五師叔,只是不敢舉步。
孫宗邈道:“你過去揭下他的人皮面具看看。”
修明駭然擡目道:“五師叔,他……不是師傅麼?”
孫宗邈道:“五師叔叫你過來,還怕什麼?”
修明驚疑不定,走近假抱真子身前,仔細諦視了一陣,果然伸手從他臉上,揭起一張人皮面具,驚駭失聲道:“他……他是三師叔!”
其餘七名道人,一個個瞧的目瞪口呆,面面相覷?抱璞子突然睜目,大笑道:“修明,你們都看清楚了,你們五叔爲謀奪掌門,不惜殘害同門,不料此事被我發現,在暗中偵查之際,被他勾結外人,把我制住,用人皮面具套在三師叔臉上,反而說我假冒大師兄,這叫做欲加之罪,何患……”
孫宗邈聽的大怒,喝道:“胡說,你暗害同門,謀奪掌門,反倒說起小弟來了,這兩位是奉盟主金令,協助本門而來,你若不是作賊心虛,怎會暗施迷香,把他們送入後山石窟,予以囚禁?”
抱璞子道:“他們假冒盟主門下,借名招搖……”
桑南施笑道:“你承認把我們囚禁後山石窟去的,那就承認你假扮觀主了,怎能說這張人皮面具,是孫道長給你套上去的呢?”
抱璞子一時語塞,答不上語來。
手起指落,點了他啞穴。
一面回頭,朝尹天騏道:“小哥,你取出盟主金令來,給這幾位道兄瞧瞧,以釋羣疑。”
尹天騏依言取出黃綾,上面赫然蓋着鮮明朱印,向大家展示了一下。
孫宗邈神情凝重,徐徐說道:“五師叔把你們招來,就是爲了要你們明瞭內情,最緊要的是你們仍按各人職司,和往常一樣,保持冷靜,嚴守機密,協力同心,使本門渡過一段艱苦的時日。”
修明惶恐躬身道:“五師叔,不知師傅是否已經遇害了?”
孫宗邈未開口,突聽桑南施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這就裝作沉思之狀,一手按須,過了半晌,才徐徐說道:“你們三師叔受人利用,大師兄、四師兄和兩次失蹤的本門弟子,據尹少俠在路上得來的蛛絲馬跡判斷,極可能被囚禁在一個隱密之處,我和尹少俠、桑女俠的此刻就得趕去,也許可以順利把他們救出。”
尹天騏聽的一怔,暗想:“自己幾時和你說過此話?”
修明目光一閃,忙道:“弟子等人,願隨五師叔同去。”
孫宗邈道:“不用了,你們先把三師叔送到後山石窟,暫時收押,加派幾個人看守,同時觀中也須加強戒備,在我未回之前,觀中一切事務,由修明作主。”
修明躬身道:“弟子謹遵五師叔吩咐。”
桑南施在他說話之時,從抱璞子身上,摘下創鞘,遞給了尹天騏,低聲說道:“大哥,你把劍收好了。”
修明指揮師弟,背起抱璞子,往後山石窟而去。
孫宗邈朝尹、桑西人打個稽首,道:“救人如求火,咱們也該走了。”
一面回過頭去,朝道童吩咐道:“金鈐,你好好收拾一下,今晚之事,不準亂說。”
道童金鈐連忙躬身道:“弟子不敢。”
孫宗邈一揮手,當先步出院落,三人同時縱身掠起,但見三道人影,去如流星,霎那時走的不見蹤影。
卻說孫宗邈和尹、桑兩人,飛出常道觀,走沒多遠,回頭看看不見有人跟蹤,立即身形閃動一下隱入林中。
再借着林木掩蔽,悄悄折回常道觀後山,在石窟附近,藏好身子。
過了約莫頓飯光景,忽見觀中後進,果然飛起一道人影,縱掠飛行,一路朝後山奔來。
夜色之中起落如飛,光看此人輕功,一身武功,就大非弱手!
孫宗邈心頭暗暗着惱,忖道:“果然不出桑女俠所料,觀中還有三師兄的羽黨,此人自然是救三師兄來的了。”
心念轉動之際,那人影已然掠到附近,月光料照,但見他身穿青佈道袍,身材頎長,那不是修明是誰?孫宗邈看的不覺一凜:“修明是掌門人門下的首座大弟子,可以說是青城派未來的繼承人,他居然也欺師滅祖,和三師兄沆瀣一氣?唉,這真是家賊難防……”修明掠近石窟,才一停身,石窟兩側,登時躍出四個佩劍道人,一齊欠身爲禮。
修明並沒開口,只揮了揮手,四個佩劍道人霍地分散,以身貼壁,監視四周動靜,修明迅快的從身邊摸出鑰匙,打開鐵門,走了進去。
尹天騏輕聲道:“看來青城門下,全被抱璞子收買了。”
桑南施道:“那也並不盡然,這四個守洞道人,那是修明有意挑的同黨了。”
兩句話的工夫,只見抱璞子飄然走出,他身後緊跟着修明,狀極恭敬。
兩人走出石窟,抱璞子低低說了兩句,便自雙腳一頓,縱身飛起,往山下而去,修明更不怠慢,出指點倒四人,也立即跟蹤飛起,回觀而去。
孫宗邈急道:“咱們快追!”
說完,急急飛身撲起,追了下去。
尹天騏、桑南施也緊隨着孫宗邈身後而去。
四條人影,一前三後,有如流星追月,在林間點地低飛,但三人始終和抱璞子保持了十幾丈距離,只是遠遠跟蹤,緊迫不捨。
這樣奔行了將近一個更次,前面的抱璞子依然一路飛掠,絲毫不停。
桑甫施心中暗暗納罕,忖道:“前面山嶺起伏,已經是邛崍山了,莫非這股賊黨的巢穴,就在這邛崍山中不成麼?”
思忖之間,又奔了頓飯工夫,但見山勢迂迴,已進入了一道山谷之中。
孫宗邈口中不覺輕咦了─聲。
尹天騏道:“道長可是發現了什麼嗎?”
孫宗邈低聲道:“這道山谷,正是貧道率領門人,找尋來此,在前面一座大石上,發現二師兄之處了。”
話聲甫落,瞥見前面的抱璞子,突然似有警覺,身形一晃朝一片樹林中閃了進去。
孫宗邈也慌忙打了個手式,藉着樹林隱蔽,悄悄往前掩近,凝目瞧去,只見前面一方突巖之下,蹲坐着一個人!
朦朧月色下,那人身穿灰佈道袍,花白鬍須?那不是從石窟中衝出來的二師兄抱觚子,還有誰?孫宗邈心頭不覺一楞,暗道:“二師兄怎麼也到這裡來了?”
尹天騏低聲道:“道長,那是抱觚道長。”
孫宗邈目注二師兄,方自點了點頭!但聽抱璞子一聲敞笑,緩步走了出去,失手笑道:“原來二師兄也在這裡。”
孫宗邈急怒道:“他不懷好意!”
桑南施道:“道長此時不宜現身。”
只見抱觚子哼了一聲,炯炯雙目,直注抱璞子,沉聲道:“你是抱璞子!”
抱璞子道:“正是小弟。”
抱觚子沉聲喝道:“你來作甚?”
抱璞子道:“小弟是救大師兄、四師弟來的。”
抱觚子目中棱光四射,大聲道:“他們在那裡?”
抱璞子陰笑道:“師兄請隨小弟來。”
抱觚子忽然大喝一聲,掄手一掌,劈了過去。
抱璞子大吃一驚,急急向旁閃開,說道:“二師兄怎地……”
抱觚子喝道:“誰是你二師兄?”
又是一掌,當面劈去。
抱璞子不敢出手對解,依然閃身避了開去,陰聲道:“二師兄既然不肯見信,小弟要先走了。”
說完,突然身形掠起,飛一般往谷中奔去。
抱觚子大喝道:“你往那裡逃?”
縱身急追上去。
孫宗邈道:“我們快迫。”
桑南施道:“道長切莫露了形跡。”
孫宗邈道:“貧道省得。”
話聲出口,人已急急尾隨抱觚子身後追去,尹天騏、桑南施則緊隨在孫宗邈身後而行。
這條山谷,到了抱觚子方纔停身之處,本已山谷回合,危崖陡壁,似乎谷勢將盡,但到了盡頭,忽又向右墜去,石巖之下,形成一個天然隧道,右邊是一條寬闊的山澗,水聲洪洪,震耳欲聾!
三人尾隨前面兩人,穿出隧道,一邊是深不可測的山澗,沿澗有一條高低不平的逼仄小徑,山壁如削,人行其上,必須貼壁而行。
這樣又走了半里光景,峰迴路轉,地勢稍見平坦,前面一座高峰,擋住了去路。
峰左又有一道狹谷,向裡廷仲,谷口矗立着兩方比人還高的巨石,有如門戶一般。
這時前面抱璞子已飛快的奔近石門,只見石門中忽然閃出兩人,攔住了去路。
抱璞子似是早有準備,探懷取出一件東西,向兩人面前揚了揚,口中不知說了句什麼?那兩個攔路的人,立時向左右一閃,放過抱璞子,很快的又擋在谷口,攔住了抱觚子去路,口中大聲喝道:“什麼人,還不站住?”
抱觚子大喝一聲,揚手就是一掌,朝兩人劈去。
那兩人武功倒也不弱、一聲叱喝,避過抱觚子掌勢,兩柄單刀,一左一右展開了夾擊。
抱觚子神智雖未完全清醒,但武功卻並未喪失,雙掌開合,和兩人打了起來。
但他也沾了神智並不完全清楚的光,看到有人擋路,根本不管人家手上有沒有兵刃,就一味的放手搶攻,毫無顧慮,掌風呼嘯,煞是凌厲!
孫宗邈看的大急,正待縱出身去!
桑南施低聲道:“道長再忍耐片刻,這時不可現身出去,驚動了對方。”
孫宗邈已知桑南施心思細密,必有見地,只好忍耐下來。
這一陣工夫,那兩個漢子已和抱觚子打了十幾個回合,抱觚子愈打愈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
兩個流子心頭大是凜駭,其中一個大聲道:“這道士是個瘋子!”
另一個接口道:“咱們把他拿下就是了。”
兩人說話之時,手上同時一緊,刷刷攻出兩刀,便自躍退,迅速往石門中退去。
抱觚子大笑道:“你們不敢打了,哈哈哈……”
縱身掠起,追了過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等他堪堪奔近石門,但見從門中打出一蓬灰色煙霧!”
抱觚子終究神智並不完全清楚,正在張口大笑,眼看灰色煙霧,迎面飛來,也不知摒息後退,身形晃了阿晃,立時倒了下去.孫宗邈憤怒的道:“賊人使的是遞香!”
桑南施道:“他們有些什麼伎倆,咱們都已看清楚了,現在可以去啦,只是我想這兩人看守谷口,身上也許有報警的信號,咱們務必一舉就制住他們,不可驚動谷內賊黨纔好。”
孫宗邀道:“咱們如何行動,悉聽桑女俠調度。”
桑南施嫣然一笑側身越過工人身前,低聲道:“我假裝賊黨,在前面逃,道長和尹大哥緊迫我的身後,但須有一小段距離,大約在我奔近石門之時,大哥也要及時追到,我制住右邊那人的同時,大哥也必須制住左邊那人,不可使他們有出手的時同。”
尹天騏點頭道;“就這麼辦,妹子快去吧!”
桑南施伸手把頭上秀髮披散開來,才縱身往前掠出,飛也似的奔了過去。
尹天騏那還怠慢,口中大喝一聲:“妖女那裡逃?”
長身掠起緊追不捨。
孫宗邈跟在尹天騏身後,稍稍落後一步。
桑南施一路狂奔,剛到谷中,那兩個守谷的大漢,果然又縱身而出,撲刀一橫,大喝道:“來人站住!”
桑南施回頭往身後一瞧,急道:“你們快放我過去。”
那兩大漢看清來的是個女子秀髮披散,狀極狼狽,身後還有兩人緊追不捨,方自一怔!
桑南施已然奔到面前,身後一人,也快要追上,幾乎連盤問的時間都沒有。
右首漢子急忙喝道:“你號牌呢?”
桑南施急道:“不在這裡,你塊讓我過去。”
勿忙之間,右手往懷中一搗,就望他面前送去。
那漢子不疑有詐,正待偏頭朝她手上看去,桑南施手掌一翻,閃電一指,點了他“璇璣穴”。
尹天騏施展“天龍御風身法”,緊隨桑南施身後,飛撲面至,口中喝道:“兩位快攔住她,她是奸細!”
這句話說的恰是時候,站在左邊的漢子,眼看桑南施已然從身邊掏出號牌,朝同伴遞去,自己就橫刀待敵,準備阻攔追蹤而來的敵人。
此時聽說那女子竟是奸細,不由怔了一怔,就在這一分神間,尹天騏一縷指風,已經襲到,一個身子,登時應指倒了下去。
等孫宗邈趕到,尹天騏、桑南施已把那個漢子拖到石門之內,心中不由暗暗讚歎,這一對少年男女,真是武林後起之秀!
桑南施回過頭來,媚然笑道:“道長快進來,這是他們唯一的入山孔道,說不定會有人出入。”
孫宗邈依言跨進石門,原來大石的右側,有一個小小石屋,自己二師兄中了迷香,已被他們拖入屋中,此刻還是昏迷不醒。
尹天騏、桑南施把兩人拖入小屋,放到地上,桑南施道:桑南施回頭往身後一瞧,急道:“你們快放我過去。”
那兩大漢看清來的是個女子秀髮披散,狀極狼狽,身後還有兩人緊追不捨,方自一怔!
桑南施已然奔到面前,身後一人,也快要追上,幾乎連盤問的時間都沒有。
右首漢子急忙喝道:“你號牌呢?”
桑南施急道:“不在這裡,你快讓我過去。”
勿忙之間,右手往懷中一掏,就望他面前送去。
那漢子不疑有詐,正待低頭朝她手上看去,桑南施手掌一翻,閃電一指,點了他“璇璣穴”。
尹天騏施展“天龍御風身法”,緊隨桑南施身後,飛撲而至,口中喝道:“兩位快攔住她,她是奸細!”
這句話說的恰是時候,站在左邊的漢子,眼看桑南施已然從身邊掏出號牌,朝同伴遞去,自己就橫刀待敵,準備阻攔追蹤而來的敵人。
此時聽說那女子竟是奸細,不由怔了一怔,就在這一分神間,尹天騏一縷指風,已經襲到,一個身子,登時應指倒了下去。
等孫宗邀趕到,尹天騏、桑南施已把那個漢子拖到石門之內,心中不由暗暗讚歎,這一對少年男女,真是武林後起之秀!
桑南施回過頭來,嫣然笑道:“道長快進來,這是他們唯一的入山孔道,說不定會有人出入。”
孫宗邈依言跨進石門,原來大石的右側,有一個小小石屋,自己二師兄中了迷香,已被他們拖入屋中,此刻還是昏迷不醒。
尹天騏、桑南施把兩人拖入小屋,放到地上,桑南施道:“大哥,快搜搜他們身上,把那兩管迷香和解藥取出來。”
尹天騏答應一聲,蹲身下去,一陣搜索,剛從兩人身上,取出兩個黃銅噴筒。
桑南施站在門口,低聲道:“不好,果然有人來了,大哥,我們快穿上他們的衣服。”
一閃而入,匆匆脫下兩個大漢的外衣,往身上一披,一面笑道:“我正愁混不進去呀,有人來那是最好了。”
尹天騏道:“我們已經知道賊黨巢穴,還怕找不到麼?”
桑南施道:“這裡不過是山谷入口,進去只怕還有幾道關卡,除了硬闖,不易混的進去,這兩個人是奉命守谷口的,自然不能用他們的身份進去,再有人來那就不同了……”
她人在說話,目光只是注視着谷外,忽然低聲道:“可惜只有兩個,有三個就好了。”
一手拿起迷香噴筒,說道:“道長守在屋裡,大哥和我出去,聽我咳嗽爲號,就立即按動噴筒。”
尹天騏取過噴筒,跨出石室,舉目望去,但見朦朧月色之下,果有兩條黑影飛掠而來,業已快到石門!
這兩人身穿長衫,步履甚是矯捷。
桑南施輕聲道:“大哥叫他們站住。”
兩人同時一閃而出,擋住了石門,尹天騏大聲喝道:“什麼人,還不站住?”那兩人奔近石門,腳步已經緩了下來,前面一人昂首道:“天壇來的。”
尹天騏道:“可有號牌?”
那人目光炯炯,沉聲道:“天壇侍字十號、十三號。”
他只報字號,並沒取出號牌來。
桑南施道:“我們奉命守谷,要驗看了號牌,才能放兩位進去。”
那人冷冷一哼,取出一面銀牌,攤在掌心,另一個也同樣攤示了手中銀牌。
桑南施仔細看了一眼,回頭朝尹天騏道:“號牌沒錯。”
尹天騏自然知道她的心意,一面說道:“我們最好還是問問清楚。”
桑南施點點頭,問道:“兩位天壇是何職司?”
前面那人突然臉色一沉,目注兩人,問道:“你們是新來的?”
桑南施暗暗叫了聲:“糟糕!”
連忙陪笑道:“是,是,在下兄弟新來不久,請兩立多多原諒,只是今晚二更時光,發現有兩名奸細,混進召去,我們兄弟奉上面嚴命,必須問清楚了,才能放人。”
那人哼了一聲,“我們是天壇侍者,知道麼?”
桑南施道:“要見何人?”
前面那人不耐道:“我們奉有密令,自然要見壇主子。”
桑南施道:“壇主有事出去了。”
前面那人道:“壇主不在,那就見劉令主好了。”
桑南施躬身施禮道:“兩位請吧!”
說話之時,和尹天騏同時身形一側,退開了半步,讓出中間路來。
那兩人不疑有詐,大步往裡行去!
桑南施待得兩人走近,口中輕咳一聲,兩管迷香,同時出手,一大蓬灰色煙霧,迎面飛灑出去。
那兩人急急往後躍退,已是不及,但聽砰砰兩聲,一齊跌倒地上。桑南施輕笑一聲,兩條人影同時搶了出去,把兩人拖入石門。
孫宗邈很快迎了出來,問道:“得手了麼?”
桑南施道:“道長都聽到了,這兩人好像身份不低呢!”
孫宗邈道:“要不要把他們弄醒,問問他們奉有什麼密令?”
桑南施道:“天快亮了,只怕沒有時間了。”
一面回頭道:“大哥,咱們快換上他們的衣服,時間不多了,最好在天亮以前,混進谷去。”
尹天騏道:“我們進去了,孫道長呢?”
桑南施笑道:“有我們走到前面開路,孫道長還怕混不進去麼?”
孫宗邈道:“貧道自會見機行事。”
尹天騏道:“這小瓶的,大概就是迷香解藥了,我們快把抱觚道長救醒了。”
桑南施道:“抱觚道長神智未全復,此時如若把他救醒了,反會僨事,不如找個隱密的地方,暫時把他藏起來再說。”
尹天騏道:“那麼這四個人又怎麼辦呢?”
桑南施道:“殺之不武,那就廢了他們武功吧!”
兩人匆匆換上衣衫,桑南施打亮火筒,要孫宗邈站到門口,擋住火光外泄,然後取出易容藥物,把自己兩人,裝扮成兩名天壇侍者模樣。
孫宗邈抱起二師兄,藏到谷外一處森林大樹之上。
尹天騏更不怠慢,手起指落,點廢了四人武功,也把他們拖入谷外樹林之中,讓他們靜靜的躺在地上。
諸事停當,桑南施看看天色,催道:“大哥,我們該快些走了。”
話聲一落,飛步往狹谷中行去。
孫宗邈因賊人巢穴就在谷中,途說不定設有暗樁,倒也不敢大意,遠遠尾隨着兩人,一路往裡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