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狗爺和雞爺

眼前一條獨眼的黑色巨犬,醜惡的外表和那森冷倨傲的神情,帶給衆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彷彿連手指都不敢稍動,呼吸也強制往下壓了半度,唯恐稍有異動便招惹得那巨犬迎面撲來撕咬。

三個人,被一條狗這樣蔑視,怎不生氣?比這更可氣的是這惡犬的主人現在已經現身,正冷冷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眼皮都沒擡一下,好像對眼前所見早已習以爲常!

若說怕,自然是怕的,特別對面這人身上那特殊的體質,多重的靈魂被疊加在一起……從第一次沈浪遠遠見到的第一眼開始,冷汗就沒有停過。這人哪怕不說話的站那,都顯得那麼刺眼!身上冷森森的往外施加無形的壓迫感!特別是對於沈浪這種同樣特殊的人來說!

一天之內,幾次三番差點丟了性命,滿腔的怒火早已從心淵深處一點點爬上了岸!

現在哪怕來的是天王老子,沈浪也不想再對他客氣三分!

體內一股原始的、本能的怒火不住潛行燃燒,全身的血液也似乎跟着沸騰起來!

一改往日溫良的模樣,忍不住戳指喝道:“你們是哪裡的妖人?!爲什麼害我們!”

那獨眼的黑色巨犬本來看上去已經夠危險的,喉頭隱隱帶動呼吸,傳遞上陣陣低沉的嘶吼。哪不知這聲暴喝實在來得太過突然,反到令那巨犬一愣,下意識裡不自覺的竟往後退了半步,這才復又站定。

門外那人有些詫異的擡起眼掃了沈浪一眼,似乎眼前這年輕人有些讓他意外。

那巨犬彷彿通靈人性,很是明白人心的波動,悄悄回頭看了主人一眼。竟有些爲剛纔退回的半步感到有些懊惱。嘴角復又斜斜上撩,露出滿口刀鋒一樣的森森白牙來,形狀令人看了更感威懾恐怖……“啪!”一響清脆的耳光已重重拍在那巨犬的嘴筒之上……這一下更出乎在場所有人的預料。

盧用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佩服得打心底裡叫出聲來:我操!沈浪這小子真他媽有種!這麼大的狗也敢打……

不管他人如何感想,這一巴掌都已經結結實實的打過了……

所有人,在場的所有人,甚至是那條巨犬的主人,都出奇的一致認爲:沈浪馬上就會被這黑色的獨眼巨犬撲倒在地,刀鋒的一樣的尖牙瞬間便能死死鎖住他的喉嚨,不出一分鐘,眼前這個張揚的沈浪就會變成一個死的沈浪……

那惡犬被打得一愣,這些年來何曾吃過這樣的悶虧?身子後曲伏低,頃刻之間便待一撲而上!一隻獨眼向沈浪狠狠望去;在它擡頭的那一刻,終於接觸到了沈浪的眼神,那是一雙眼睛裡寫滿了怒火的眼睛,眼神裡充斥着最野性、最原始的怒火!一股不屬於這世界的純粹的淺藍色氣息,不停在他眼裡流轉移動!哪怕多看一分,便不自覺的感到心底陣陣抽搐,全身如墜冰窖一般寒冷。那是一種純粹的憤怒!也是一種純粹的殺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真龍才擁有的氣息!

這獨眼惡犬就算已是犬中之王!跟在主人身邊這麼多年,更是身經百戰!無數的戰鬥令它身上已經有殺伐的氣息,那種可以令羣犬跪拜,鬼神避讓的純粹殺氣!

但,凡品無論再怎麼牛,也終究還是凡品!根本沒有與那真龍計較的可能!兩相一碰,犬類觀感又最爲敏銳;那惡犬竟被沈浪身上散發的氣息壓得將頭低垂了下去,不甘心卻又不得不示弱的匍匐下身子,口鼻裡低聲哼着往後步步蜷縮……

門口那人見狀更加驚奇!自己這愛犬便是比今日更兇險十倍的場面也不是沒見過,從來沒有見它有絲毫退縮,便當真是遇到高手也絕對不至於不戰而退的可能!

沈浪心底被勾起的那股怒火兀自四處奔騰不息,難以自遏,眼看那人,一字一字冷冷再次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害我們性命……”

那人還是沒有直接回答,但眼神一轉,看到旁邊一直悄悄蹲着的那條半大的黑狼犬,衝它招了招手,顯見這狗是他飼養的,這會兒主人召喚,忙跑了上去;那人蹲下身子,一手撫着它的頭頂,輕輕撓撫了幾下,那黑狼犬享受地眯起眼睛挨着。聽他一邊摸着狗,一邊發出沉穩的聲音,道:“老朽周七,敢問小哥怎麼稱呼?”

沈浪沒好氣的一拱手,道:“好說,小子姓沈,您叫我沈瞎子就成!”跑江湖的多半不用真名,大多是因爲不想泄了自己的底給別人,因此無論是在外面丟了臉還是得罪了仇家,別人都不容易找到自己本家門上來鬧;沈浪現今雖然孤身一人,跟他最親近的便只有眼前的盧用和家裡的古看老爺子;仍謹記了當年爺爺說過的江湖路子,就這自己兒時的外號隨口說了出來。

“哦?瞎子……”來人又何嘗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沈小哥見諒,方纔黑龍沒有嚇到在坐各位吧?”

原來那獨眼黑色巨犬名叫黑龍,嘿……這名字到取得威風,明明是一條狗,也敢妄稱爲龍……

他這人就這樣,對方若是客氣,他也強忍了怒火,客氣的回道:“周爺見笑了,您這條黑狗確實挺讓人吃驚的,不過還不至於嚇到咱們,小子只想請教,是什麼原因您…或者您手下的人,幾次三番非要取了我等這些閒人的性命?”

周七低頭淺笑,道:“得罪的地方還請諸位見諒則個……”說罷又一抱拳,道:“只不過,沈兄弟剛纔問的,咱家卻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了……”

沈浪臉色有些冷森,道:“那我就說明白點好了,今天一路上怪事連連,不知道七爺您是否方便跟我們說說?也讓我們能‘睡’個踏實覺?”故意把那睡字重重點了一下。

周七笑而不語,反道:“怪事?什麼怪事?老朽一路走來可也沒看到什麼啊。”

這人裝瘋賣傻不說實話……若不是自己先前探路時遇到他們死去的放哨的同伴,又救了這條黑狼犬回來,心裡已大抵判斷這事不是他們做的在先的話……這會兒只怕也不會這麼跟他這麼客氣。這人似乎並沒那麼容易開口,而且好像他也認定了自己這夥人不是他想要“找”上的那些人……

沈浪低聲壞笑,你願意藏着掖着,那我便公開直說了便罷,卻看你是何反應,續道:“哦?那可能是我們都睡糊塗了,七爺既然說沒見過什麼怪事……那一定就是沒有見過吧……只不過,七爺,我還想斗膽問您一句,您這樣成天揹着‘七個人’在身上到處走動,不覺得累得慌麼?”

此話一出,周七臉上的笑意漸漸萎縮了很多,旁人絕無可能知道自己的秘密……還是強笑道:“七個人?什麼七個人?這位沈小哥的話我覺得很難聽懂啊……”

沈浪輕輕踏上一步,冷冷盯着對方的眼睛,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我們這些人只不過是搭了您的順風車,下一站便會自行下去,這裡現在發生什麼、以後發生什麼,都與我們沒有半毛錢關係,當然我們更不會多問多說……只是…您自己每天揹着七個魂魄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到處走動,就不知道有沒有後頸發麻、肩膀痠疼的時候呢?”

周七臉色一沉,不自覺的聳了下肩,被他這麼一說,肩頭好像真是有些發酸發脹一般。仍強忍表情,一如既往冷冷回道:“那不巧得很!原來你們還知道上錯了車……只是這車本就不應是你們該坐的……”頓了頓又道:“這樣吧,看在你們救了它一命的份上,咱家不會爲難你們,咱們還是各自好自爲之……如何?”他口中的它,便是那條半大的黑狼犬。

盧用一直默不作聲的聽着,眼見對方說完便想走,哪裡肯輕易罷休,舉步就待把他留下。

剛退去的那黑色獨眼巨犬見狀,復又呲開獠牙,惡狠狠一聲短叱!

盧用手剛伸出去,忍不住又縮了回來。他可沒那衝動,想學着沈浪的樣子上去摑它一個耳光……

周七嘴角含笑:“黑龍爲了我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各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說罷擡腳便要出去……

正要走,眼光忽然停在胖老闆的臉上看了兩眼,淡淡問道:“他是你們什麼人?”

盧用答道:“這是我們公司的老闆,我們三人正要去北京出差……”

周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嗤的一笑,譏道:“這趟車壓根就不去北京,看來騙你們上車的人定然和你們老闆怨恨不淺……看他的樣子已糟了報應,再拖下去就算勉強活下來,只怕以後也就這樣糊里糊塗,永遠醒不過來了吧……”

胖子平日裡雖然討厭,但怎麼說也算是自己的同伴,就算他瘋了都還心心念念惦記着家裡的母親和孩子,如果以後真的一輩子就成了這樣,那他這個家也就算是完了!想到胖子瘋瘋癲癲撫摸自己孩子面龐的樣子,沈浪心裡一陣陣難受,胖子的事情不能就此作罷!

周七正要出門,沈浪從後面一把牢牢拉住他的手臂,旁邊黑龍露出森森白牙便待撲上來!沈浪絲毫不顧,誠懇道:“七爺,您既然能看出來我們這朋友病的不清,還請您發發善心、幫幫忙,救他一救。”

周七衝黑龍擺了擺手,示意它安靜,轉道:“你們難道不痛恨他麼?不嫌他那張嘴開門不關風,到處跑火車的煩人麼?”沈浪聽了心裡一掠,原來自己這些人的一舉一動早就被人家在暗地裡瞧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笑自己到現在還一直自以爲是的覺得隱藏得很巧妙呢……

盧用也鄭重道:“嫌棄!也恨過!但他始終是個男人,家裡還有老母親和孩子等着他去照顧,他若以後都是這個樣子,那他的孩子就真的會變得很可憐……”嫌棄是實話,恨過也是實話,想要救人也是實話。

周七眼裡稍微緩和了一些,點點頭,道:“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不過我卻救不了他……”轉眼看了看地上狼藉的屎尿和兀自無法完全擺脫幻相的胖子,那模樣看着確實可憐。

複道:“實話跟你們說吧,現在咱們乘坐的這整輛列車,都已經被我們的人控制了;包括開火車的司機也都是我們的人!小朋友,你們真的上錯了車!這車不是你們能坐的!但這車沿途不靠站,恐怕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了。這中間的原因你們不必知道,也最好不要知道!我們這些人是誰,你們也不用知道!只需要知道一點:我們既不會害你們,但也沒有多餘的人手來保護你們!……至於你們這胖老闆,說實話,我不會救,也救不了,興許……只有去車頭請那人來看看,碰碰運氣……剩下的,就得看他造化深不深了……”

盧用站出一步,道:“我去請他,您告訴我位置!”

周七擡眼看了看他,搖搖頭,道:“算了,你去只怕誤會更深;還是讓它走一趟吧……”說着一指身邊的黑狼犬,那狗子似乎聽得懂他說什麼,順從的站到了前面。周七撫着他的頭頂囑咐了兩句,伸手一拍後背,道:“去吧……”那黑狼犬似乎聽得懂他在說什麼,站起身來鑽出門縫,無聲無息的便消失在黑暗中。

那黑狼犬雖然去了,但這裡也需要個人接應說明才行,周七本來要走的,這會兒卻留了下來。三人就這麼靜靜的坐在包廂之中,沉默無語……

互相也不說話,空氣裡實在尷尬難耐。盧用這小子向來少言寡語,這會兒忽然打破沉靜,道:“七爺,我看得出來你是好人!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放心,我肯定不問你原因,更不會問你們要報酬,就是單純的想搭把手、幫幫忙而已!”

周七眉頭一展,笑道:“哦?你知道我們不是壞人?!好…那就好……”說着點頭輕笑。他與啞毛好像天性便比較合得來,既然年輕人開口了,他也不是託大的人;爲了解悶,不那麼尷尬無聊,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閒天;哪知越聊越開心,眼前這年輕人實在很合他胃口,更難得的是盧用竟也這麼覺得;兩人越聊越歡,吧啦吧啦……聲音也越來越大,甚是投緣。

沈浪這輩子也沒見啞毛對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說過那麼多話,而且聊的話裡竟然還有那麼多廢話。該說的不該說的,關於他自己和沈浪的過往事物竟都逐一和那周七說了下去……

兩人這邊聊得眉飛色舞,沈浪心裡卻漸漸着急,算算時間,從那黑狼犬出去到現在已經過了十來分鐘,十多分鐘雖然並不長遠,但以一條狗的腳程而言,便是從車頭跑到車尾再跑回來,那也是夠的。

周七一面與盧用聊天,一面卻留意觀察着沈浪,見他神色,馬上明白他心裡想些什麼;對於眼前的兩個年輕人,相識雖短,但他們的身上都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魅力,這種魅力也同樣間接的彰顯出他們各自的氣場和性格。

面前的盧用他自是十分喜歡,十足十像極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熱血而率直;沈浪,則顯然城府有些深沉,看着年紀輕輕,行事卻像是一個跑慣了江湖的老油子,真實想法和情緒都藏得很深,像是心底裝了很多秘密生怕別人知道。

沈浪更讓周七心裡感到奇怪,爲什麼自己身負七魂這種事情他會知道?偏偏他自己又不肯說,和盧用聊來聊去,他似乎也對沈浪的身世背景也不是很清楚……眼前這年輕人真是一個謎一樣的男人。

周七低聲唿哨,那黑龍豁然站了起來,它躺着的時候就跟其他常見的土狗一樣高矮,一站起來,更加顯出一種迎面而來的壓力。

這隻戰犬陪伴多年,無需交代囑咐便已明白主人心意;轉眼出得門來,也沒入了黑暗之中,顯見也是衝着車頭的方向去的。

盧用與周七還在繼續聊天;沈浪靜靜的抱着手臂,背靠在車廂板上,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雙眼凝視着外走道上漫無邊際的黑暗,窗外偶爾掠過的星光和樹影看起來斑駁而孤獨。他已經習慣了,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儘管他平日裡看起來是一副充滿歡笑、待人親切隨和的模樣。

寂靜的黑暗當中,忽然一聲慘呼遠遠傳來……聲音雖遠雖輕,但聽在耳裡還是十分清晰可辨!三人立馬都站了起來,都豎起耳朵去細細傾聽,那慘叫一聲過後便不復再有;過不多時,似乎有一陣野獸的喘息聲從不遠處傳來,空氣裡充斥這濃濃的荷爾蒙味道;正當他們還在側頭傾聽細辨的時候,門外一條黑影以極快的速度,猝不及防的從他們面前一掠而過!那身影,全身黑衣黑褲,黑暗中更看不清面目……但掠過去那一瞬間,沈浪瞧得清清楚楚,那人腳下穿了一雙打着五色補丁的繡鞋!正是之前在房中想要加害衆人的那個傢伙,上次就被他逃脫,這次竟然又眼睜睜的看着對方從自己面前猝不及防的一閃而過!

那人身輕如燕,又穿了全黑的夜行服沒命奔跑!沒命也似向車尾急急奔去!

盧用同樣看得清楚,他外冷內熱,其實最是着急,突然發一聲喊:“追!”

聲音剛從嘴裡出來,人已經衝到了走廊過道上;還沒等站穩,背後便被一物猛烈的撞擊了一下,後背一疼、腳下一軟,噗通一下竟重重迎面摔在地上!再一轉頭,就看見一張醜陋恐怖的巨臉正擺在他面上,嘴裡喘着粗氣,原來卻是從車頭趕來的黑龍和他撞了正着!只這阻了一阻,前面那黑影卻已去得遠了,再難追着……

只見黑龍白森森的獠牙當間,橫銜了一隻血淋淋的手掌……

周七眉頭緊皺,從黑龍口中接過那隻斷掌看了兩眼,傷口血跡殷然,是從腕骨位置被齊齊切下來的。看來黑龍半途還與敵人對上,那人被咬不得脫身,情急之下竟然用利器切斷了自己的手掌;這壯士斷腕的行徑不僅需要冷靜的判斷,更需要莫大的勇氣,普通人很難想象。

周七嘆了口氣,將那斷掌放到一邊,輕輕一拍黑龍頭頸,那黑龍巨大的身軀如鬼魅一樣往車尾搜索、追蹤過去。

盧用站起身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臉色有些尷尬。要不是剛纔突然跳出來阻住了黑龍,以它的神勇,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擒住了那人。正想着怎麼開口道個歉,忽然前面沈浪一聲驚呼:“小心!”同時拉住盧用衣襟猛的往下一扯,還沒站穩的身子被扯得又跌貼在地上。與此同時,耳中微聞兩聲細小的“噗噗”聲過,兩根肉眼難辨的毒針已釘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好險!夢魘殺人不成,現在已經明着跳出來暗箭傷人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翻身一個倒縱躍起,身子還在空中右腿已經倒踢出去,這一下反應着實迅速,動作也極其乾淨利落。那一腳去勢極猛,“嘭”一聲,走道上木屑橫飛,車廂板上已經透了一個海碗大小的窟窿。只聽身後周七驚呼一聲:“好俊的身手!”

車廂頂上忽的跳下一個人來,黑衣黑褲站在黑暗之中,連眼睛都蒙得看不清楚。只明顯能見一條腰帶紮在腰間,上面零零碎碎打了幾個五色碎布補丁。那人雙手左右一分,從袖筒裡分出兩柄細長的、錐子一樣形狀的武器來,分別持在手裡。那武器又細又長,形狀像極了平時常見的錐子之類,但卻比尋常錐子要大上三五倍不止;刺尖一點湛藍,在黑暗中隱隱散發着詭異的光亮。

旁邊周七眼神一變,突然叫道:“小心!無常錐有毒!”原來這怪模怪樣的兵器叫做無常錐,而且聽着口氣看着樣子,顯然刺尖還餵了劇毒!只消沾破一點油皮,一時三刻便要毒發身亡,無藥可醫!

語聲未畢,那黑衣服花腰帶的人已經揮舞着無常錐雙雙刺到,招招狠辣,兵器外門難見,無一不衝着人身要害奮勇襲來!雙錐銳利、劇毒無比,令人難以招架。

盧用勉強躲閃了幾下,但車廂內地形狹窄,根本不利於騰挪閃避;手無長物,明知那東西劇毒無比更不敢貿然去接。正不知該如何下手,那邊沈浪忽的拋過一個東西來,盧用伸手往裡一抄扣在掌心當中——正是他先前倒提了準備對付周七初來時的那隻破玻璃瓶子!

恰此時,那人一錐迎面狠狠刺到,盧用順手一翻一拋,將那玻璃瓶口衝前底朝後的砸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正套在那無常錐的尖刺之上“噗嚨”一聲頂了個正着!那人微微一愣,便待振腕甩脫玻璃瓶子;還不等手腕動作,就只這一愣神的功夫,只見眼前的啞毛手肘以一種很奇特的姿勢在胸前一翻,跟着往前一遞……藉着身子的慣性,以肘作拳,崩拳勁力自足而腰、自腰而背、自背而肩……一路傳遞疊加下去“嘭!”一聲響,那人已當胸捱了個正着!百十來斤的身子被撞得略略往上騰起半尺,跟着一頭向後倒栽出去!

哼都沒哼出聲來,雙腿一蹬,見佛祖去了……

周七心裡又是一驚!這年輕人真真好身手!好勁力!下手自也十分狠辣,絕不留情,只一招命中便斃敵於眼前!

他哪知道盧用畢竟沒有什麼對敵經驗,一心只想求生,不想死在這裡,動手時能抓住一個機會當然招招拼盡了全力!顯然他自己也對這結局感到意外,沒想到一招便將那人斃命當場,原本他只是想打得對方沒有還手之力而已。忽而滿臉驚愕又興奮的表情看向沈浪,忍不住興奮低聲竊竊道:“瞎子!你見了麼……我剛纔那一下就把那人震飛出去……”

沈浪皺着眉,低聲罵道:“別他娘大呼小叫行麼?你忘了師傅的話?”啞毛原本還挺興奮,聽他這麼一說,話語就此打住。古老爺子曾再三強調,不準透露師門,更不得隨意與人動武交手!今天這戒條算是破了一條,不僅動了手,還當場把人給打死了!心裡發愁——後面如何收場……

“小心!”周七耳目靈便,又是一聲短呼。

這回虧得沈浪機警,不等多想,應聲匍匐倒地,身子就地一滾,遠遠滾了開來。伏在地上藉着窗外時隱時現的月光定睛一看,只見身後不遠的窗口上像猿猴似的蹲踞着一人。一頭灰白蓬亂的頭髮在夜風中烈烈舞動,一雙眼睛惡毒而狠辣的盯着地上的沈浪。這回看得清楚,只見那人一張臉上佈滿了疙疙瘩瘩的肉瘤,紅一塊紫一塊橫七豎八的釘在臉上;身上穿了件灰白的袍子,袍子之上東一塊西一塊打滿了各種顏色的碎布補丁;枯瘦的手掌留着長長的指甲,呈現出一種黑灰的顏色,右手裡擡了一根細長的噴筒,正瞄着地上的沈浪,“啵”一聲輕響,一根毒針閃着湛藍的顏色噴射而出,想也不用想,那針上必定也淬鍊了見血封喉的劇毒藥物!

情急之下,沈浪用腳一蹬車廂板,不等站起,身子像陀螺一樣在地上旋轉滾動,遠遠的又避開了些。

身在低矮之處,目力有所不及,身處環境更是狹窄、被動以極;門內盧用、周七兩人待要出手援助也是不能;耳中微聞“啵、啵…”幾聲響動,空氣中似乎有一絲絲清風被那響聲帶起,破風襲來!也虧得沈浪以輕身騰挪見長,原地屈身旋腰,左閃右避,這才堪堪避過。但若長久下去,中招也只是遲早的事。

反手握定腰間彈弓!充當彈丸的石子早已用完!無意間一碰腰間早年繫上用以習練輕身功夫的兩顆銀鈴,反手便扯了下來!後背貼地,雙手左右拉伸將皮筋撐得圓滿,“呼!”回了一彈!

那滿頭亂髮形容如鬼之人完全沒有料到沈浪在絕境之中還有還手的可能!一驚之下忙將身子往後一仰,單手扶着車窗邊緣……一枚銀鈴貼着面門直飛而過。身子尚未反轉過來,惱怒之下按動機簧“嗆啷”一聲,從棍子一端彈出一道長長的錐尖,“咔”牢牢鎖在頭裡!便待躍下地來結束了那小子性命!哪知意識跑在身子的前面,這頭面剛反轉回來,便覺鼻尖微涼,眼前黑黝一物已經隨風襲到!不及閃避,左邊眼眶裡一震!跟着疼痛才劇烈異常的襲來……一隻眼睛已經被沈浪接連射出的第二枚銀鈴擊中,鮮血順着眼眶涔涔流下……配上那人面容更加形容鬼魅一般淒厲,一聲狂叫,夜空中聽來更如惡鬼嘶嚎!叫聲中翻身失手,掉落下飛馳的火車。

正在此時,車頭方向的黑暗當中,重重一聲冷哼:“嘿…老狗運氣好,沒了狗子在身邊也還能有人護着周全……”

沈浪心裡一驚,黑暗中究竟還隱藏着多少敵人?!這些人顯然都是衝着周七來的!

自己一行三人,這回真是莫名其妙的上了賊船、當了墊背……這事真是…真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胖老闆以後只怕都不敢再貪小便宜了……

盧用衝出車廂站定,雙拳緊握擺好臨敵架勢爲沈浪助陣。

周七忙站出來,擋在衆人面前,道:“別緊張,自己人,自己人……這便是我和你們說的那位,也許能救治你們朋友的那位高人。”

月光下,只見來人個子確實很高,頭髮一絲不苟的往後梳着,看年歲比狗爺還略長一些,大概五十多歲的樣子,腰桿挺得筆直,顧盼間一雙眼睛猶如老鷹一般銳利。冷冷道:“老狗,下次就別再叫你的狗兒子來請我了,有事你不會自己來麼?”說話極不客氣。

周七乾笑兩聲道:“我這不走不開麼?車頭那邊情況怎麼樣?”

來人冷哼一聲,道:“嘿…五色教這幫妖孽當真棘手得很,又損了兩個咱們的兄弟,後來你那寶貝黑龍趕了過來,把爲首一人的手掌子給叼了去……”說着往邊上一瞧,看清沈浪和盧用兩人面目,怪道:“這兩人是誰?莫不是之前偷偷溜上車那幾個小耗子?怎麼還賴在車上?哼……”這人不僅長相嚴峻,說話極不客氣,聲音語調更是尖銳刺耳,任何話在他嘴裡說出來都顯得特別難聽。對外面躺着的屍體和剛纔發生的事不聞不問,似乎司空見慣的樣子。

跨過沈浪和死屍,轉眼已走進包廂來,瞧見癱坐在地上的胖老闆,皺起眉頭,又是一聲冷哼,道:“嘿…清涼油、掐人中……看來還扇了不少耳光吧?你們如果想要他的命,就繼續這麼弄下去……”

沈浪站起身,轉頭看向來人,藉着這人話頭鄭重懇求道:“這位周七爺說您能救治我們同行的朋友。他家裡還有母親和未成年的孩子需要照顧,如果您真的有辦法,還請救他一救……”

那人將頭擡得老高,不屑道:“知道又如何?非親非故我又爲何要救他?”

盧用這人最是吃軟不吃硬,從見着這人第一眼開始就氣不打一處來,插嘴道:“若是幫忙,我們感謝!若是隻會說風涼話,那就免了吧!見死不救,還哪來的這份自命清高的自信?!嘴上說說誰不會?小爺我還能白骨生肉,起死回生呢,你信不信……”

旁邊周七笑而不語,這人他見了也十分頭疼,有盧用上前嗆他兩句,自己心裡也跟着舒服一些。對於這人會不會插手救人,他似乎已經成竹在胸。

那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跺腳冷哼道:“好小子!想用激將法?!老子偏不吃這一套!那你就給他起死回生試試看吧!”說着故意往旁邊一讓,右手往胖子那邊一伸,做出一副請便的樣子。

這人進來還不到一分鐘,三言兩語,雙方已說得如此僵局,到也不愧是種天賦!

盧用更來氣,正待發作再損幾句,卻被沈浪暗地裡拉住。當下情形內憂外患,車廂外不知還隱藏着多少不明來歷的敵人;胖老闆神志錯亂,急需救治,拖得越久,便越是搗在那混沌之中深陷不能自拔,日後縱使活着,也只能這樣癡癡呆呆過完後半生。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

之前經周七提醒的時候,他自己也曾靜下心來細細觀瞧過胖老闆的狀況,心中揣度已經有了幾分把握。當下對那瘦高的來人恭恭敬敬一拱手,請教道:“這位先生,後生晚輩斗膽請教您一句話:我這朋友是少了一魂麼?”

此言一出,來人到怔住了,沒有直接回答,反將頭轉向周七,一手指着沈浪,問道:“老狗,他是什麼人?!”

周七被問得尷尬,粗略的將兩人介紹了一遍。那人冷哼一聲,道:“瞎子…啞毛……我看老狗你真是老糊塗了!真當我又聾又瞎麼?!依我看,這兩小子就算不是五色教的妖孽,八成也是他們派來的探子……”這就給二人高高扣上了一頂帽子。

周七連連擺手,道:“不是不是,肯定不是!剛纔這位小兄弟還親手擊斃了一個五色教的妖孽翻下車窗!喏!”用手一指外面地上“那裡躺着的妖人屍體,不也正是另外這位兄弟當場擊斃的麼!再說就算人會看錯,但我的狗是絕對不會看錯的,狗子最能分辨誰善誰惡,他們絕不是五色教的妖人……”

瘦高那人一時語塞,冷冷道:“就算如此!現在也不是分心救人的時候,咱們一起上來的兄弟們都還自身難保,誰還能騰出手來去救治一個失魂落魄的半死之人?!”

四人正自爭辯,門外風聲一動,跑來一人,全身一襲黑色的中山裝穿在身上,手裡提着個碩大的竹籠,氣喘吁吁的擦着汗,喚道:“師…師傅,車頭已經處理好了,受傷的兄弟都在全力救治當中……五色教的妖人被當場擊斃了四個,剩下的都逃跑了……”

瘦高那人睛一斜,想了想,冷哼一指地上,道:“是五個!”

穿黑色中山裝的男子看了看車廂外倒在地上的屍體着,忙點頭應道:“是,師傅,是五個!”

旁邊周七笑道:“老雞,是六個纔對,還有一個被這位小兄弟擊瞎一目,翻身滾下車去,想來也是不活了的。”

瘦高那人倨傲的揹負雙手,冷哼一聲:“嘿…那也作得數麼?”

周七正色道:“當然作數,而且我親眼得見,這位沈兄弟擊落那人身穿灰袍,着五色補丁不下數十枚,恐怕還是一個‘着袍’領頭的長老人物。想來剩餘的妖人也已經盡數潛逃,這趟車上,再不會來生事了吧。”

黑色中山裝的男子眼裡欣喜,忍不住多看了沈浪兩眼,神色間滿是羨慕,拱手對周七道:“是,狗爺,擊斃六人!其中‘着袍’長老一人!”聲色間不禁露出喜色。他稱呼周七爲狗爺,那瘦高的人稱呼周七爲老狗,卻不知是什麼原因?

瘦高那人冷冷道:“既然妖人暫時退去,依照行會的規矩,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這胖子後半生人的幸福,姑且試試看吧……”聽言語裡的意思那是答應救治胖老闆了。

轉頭又想那穿黑色中山裝的男子吩咐了幾句善後事宜,那人便自退去;想來奔走通傳指令去了。

這羣究竟是些什麼人?初見時只覺得他們穿得一水黑,這狗爺周七走在當中又格外惹人注目,還以爲他們是什麼黑惡團體之類。但依照現在這情形看來,這些人似乎個個分工明確、紀律嚴明,上車以後各自堅守各自的職責和崗位,都好像有目的地爲了對付那什麼“五色教”的人而來。而自己卻從沒聽過“五色教”的名頭。

見瘦高那人蹲下審查胖老闆傷勢,此人動不動就愛一聲冷哼,性格糟糕,和他談話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那狗爺周七相比之下到像是個隨和健談的人,之前他們隻字不提,如今自己二人站在旁邊把那不該聽的也聽進了許多,何不就着這個時候問個明白?於是開口問道:“七爺,我兄弟兩人現在也身陷這事端裡頭,本無意打聽你們的秘密,但是事關我二人今日的生死,又涉及到日後不知會不會還被糾纏等等因素。能不能請您撿着能夠回答我們的問題替我們答疑解惑一番?”

事已至此,周七又何嘗再有繼續隱瞞的必要?於是將此行的目的簡單的說了一下:

原來,一個月以前,江湖中便有傳聞——“百目魔君”現世!那百目魔君本是五色教教主,那是昔日一個極厲害的人物!此人縱橫江湖幾十年,傷在他手中的性命不計其數,長期盤踞在南疆一隅爲禍一方。

而周七他們等人則屬於另外一個傳承了千年的神秘組織。大約在三十年前,他們這一派爲了一方黎民百姓不再受那五色教荼毒之苦,不遠千里的大規模集結起來,又集合了當時江湖上其他幾個門派一同征討五色教。那一役,只殺得天昏地暗血染山頭。最終,五色教敗北,五色教教主“百目魔君”從此隕落江湖。

卻想不到幾十年以後,江湖上又再度傳出了“百目魔君”的消息;他們哪裡還能坐得住?此人不除,五色教妖人必定聞風而動,重新集結在一起,若是真的死灰復燃,五色教捲土重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自然不言而喻。

只聽傳言說此人一月之前出沒於湘中一帶,具體行蹤便不得而知了。周七和那瘦高之人率領先頭人馬前來打探虛實。這次他們的行動早就預先傳遍了江湖,目的就是想投石問路,瞧瞧那五色教的妖人還有多少活在這世上。所以一路汽車、火車,並不貪圖腳程;更沿途包下旅店落腳,包下客車趕路,甚至包下整輛火車出行!說到底,只是想引那些五色教的妖人在人煙相對稀少的地方出動罷了!雙方仇深似海,狗爺和那瘦高之人更是當年征討南疆五色教的功臣,對方若是得知了他們的行蹤卻還不出來,那就說明這五色教已經不成氣候,多半江湖傳言有誤,百目魔君云云不過是捕風捉影罷了。他們一路行來平安無事,但那五色教的妖人終於按捺不住在這列火車上與他們動起手來,想來,那百目魔君或許真的沒死也說不定……胖老闆愛貪小便宜,非要蹭一蹭這趟包車的油水,以至於令沈浪三人誤陷險境之中。

沈浪兒時沒少聽爺爺和古爺爺談論這些江湖恩怨仇殺的事情,但卻從沒聽說過什麼南疆五色教。

不過,不管是狗爺周七他們,還是那什麼五色教的人,他都不想與他們扯上任何關係。周七這些人,必定整天嘴裡道義、俠義;平日裡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喝不愁。自己一個窮小子,整天爲了三餐奔波忙碌已夠狼狽的,更不敢跟他們談什麼江湖道義。

聽完與自己相關的部分,便緊閉了雙脣,任憑內心再好奇,也都不再多問半字。

爺爺曾反覆告誡沈浪:江湖路,踏進去一腳,從此就很難全身而退……

不曾想,旁邊的盧用卻顯得十分感興趣,復又問周七道:“七爺,他們爲什麼叫您狗爺呢?”

周七哈哈大笑,道:“我是狗爺沒錯啊,就像你們兩兄弟,一個叫瞎子,一個叫啞毛。江湖裡的老話怎麼說的——盲精啞毒!現在看你二人雖然不盲不啞,但這話落到你們身上到真是一點不假。沈兄弟年紀不大,但心裡一盤大帳早就算得清清楚楚,遇事、發問,一分一寸拿捏得恰到好處;盧兄弟方纔對敵那五色教妖人時拳腳了得,只一招就將敵人擊斃當場,手下之強,恐怕當今江湖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我既然叫狗爺,便全憑藉了我這養狗、訓狗的本事,狗便是我的兵、便是我的將,更是我的家人和朋友,我走到哪裡都帶着它們!”回想起來,這話確實一點不錯,那黑龍叼着一隻手掌從面前掠過的情形還歷歷在目。盧用用手指着瘦高的人向周七問道:“那他呢?他叫什麼?”周七十分喜歡眼前這個年輕人,不等詢得對方同意已替那人說道:“他啊?嗨…他便是老雞,人人都叫他‘雞爺’;有句老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所以你們見着了我這老狗,便自然能見着他老雞,我兩是幾十年的兄弟,過命的交情,更是形影不離的好搭檔,哈哈哈哈……”說罷得意大笑。

雞爺冷哼一聲,罵道:“老狗!別死皮賴臉的硬扯什麼兄弟之類的鬼話,我姬司晨可不屑與你那些個狗兒子爲伍!要不是行會裡這樣安排共事,你以爲我願意忍受你那一聲狗騷味兒?”

狗爺哈哈大笑,回道:“老雞,當着這兩位新朋友的面上我不與你爭吵。你嫌我的狗味騷,難道你那雞屎就不臭了麼?”兩人平日裡沒少鬥嘴。

狗爺周七這人看似神態威猛,實則最是熱心腸,人又耿直。性格恰似那些率真的狗兒門一樣,前一秒也許還在呲牙嘶吼,後一秒就能拋開一切不愉快,歡樂的奔跑起來。齜牙是真!歡樂的奔跑也是真!愛與憎之間涇渭分明,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不想說的話多一句都不會說,願意說的話就一定會告訴你知道!

沈浪開始慢慢欣賞面前兩人,緩緩自語道:“犬守夜、雞司晨……一個象徵着黑夜,一個象徵着白晝;也正如那太極兩儀當中一黑一白,一陰一陽,陰陽和合一統……難怪兩位能夠聯袂而行,快意江湖……”

司晨先生聞言,緩緩接道:“這位沈兄弟言之鑿鑿,見地與常人不同……敢問師從何處?”

沈浪一怔,沒想到自言自語的幾句話被他聽了進去,笑着解釋道:“不瞞先生,我沒有師承;只在年幼的時候跟着我爺爺混過幾年江湖,耳濡目染了些個看相算命的微末伎倆,連皮毛都算不上,更不談不上什麼見識不見識的……其實就算我爺爺他自己也不見得能算多明白,所以我們那裡相識的人都管叫他做沈半局……”

狗爺和雞爺聽了,都不認識這麼一號人物。

司晨先生又道:“小朋友,人力在這四海八荒之內能知能曉能做的其實微乎其微,你爺爺這外號隱隱頗有勝天半子的意味,你不覺得麼?能知半局天命抑更或勝天半子,走遍這個世界,古今中外上下幾千年來,恐怕還真沒幾人做到。沈半局……嘿嘿……能叫這名的怎麼會是庸人俗手呢?”

沈浪聽他這話好像說得也對,這位雞爺思維、見識自也非同尋常。

雞爺冷冷續道:“你朋友的狀況從當今醫學的角度來說會被定義爲精神錯亂,幻聽、幻視等等;若是用以前的老話來說,這就叫迷魂症或是離魂症,也就像你所說的,他似乎少了一魂;看來你爺爺懂的挺多啊,連這也告訴給你。”

沈浪支吾了兩聲,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答話。他能知道胖老闆似乎少了一魂並不是因爲自己的爺爺,就像知道狗爺周七異於常人的七個魂魄披身一樣;他知道,只是因爲他能看見,他能看見,只是因爲他的那隻眼睛裡殘留了一絲真龍氣息。

狗爺周七搶道:“老雞,不僅如此,沈兄弟之前甚至能看出我身負的另外七具靈魂……那才真真令人匪夷所思……這世上除了那人外,他還是第二個看破的!但那人通過演算,也整整用了七天七夜才知曉——我族能夠驅使羣犬的秘密。但沈兄弟卻只看了我一眼,一眼,便說出這話,你說他厲不厲害?!”

司晨先生瞪大了眼,驚異道:“此話當真?!”放下手裡的胖子,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沈浪一番,鄭重問道:“小朋友,老狗和我當真也是一肚子的疑問;剛纔老狗將能告訴你們的都告訴你們了,你的朋友我也答應救治;不知道你方不方便透露幾句你的秘密?難道這也是你爺爺自小便教你的麼?”若當真如此,這年輕人的爺爺必定不會是一個名不見經傳,混跡江湖的算命先生!

沈浪稍稍有些猶豫,自他懂事以來就被爺爺和古爺爺反覆告誡不要透露他二人的行蹤。現在司晨先生髮問,便將當年和啞毛在盤龍江裡的奇遇說了一遍。關於自己的眼睛和體內殘留的那絲真龍氣息,始終只不過是來自二老和自己的猜測罷了。

周七和姬司晨聽完他的敘述,不住嘆道:“奇遇!當真是奇遇!都道這六合之內無所不包、無所不有,中華兒女雖以龍的傳人自居,但真正能有這番奇遇,見過真龍的又有幾人?更何況被真龍氣息穿體而過?小朋友,你雙這眼睛換做平日或許根本沒什麼,但若運用得當,那可算得上是無上的至寶啊……”

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心中都覺得此人奇遇,實是造就了一個難得的奇能,若能招募在麾下,日後必定能堪大用。多年的默契讓他們片刻間便以達成了共識,對沈浪道:“小朋友,不知你可聽說過墨者行會?”

沈浪搖了搖頭,他從沒聽誰提起過這什麼墨者行會,更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雞爺緩緩道:“墨者行會,傳承千年,乃是自古以來俠義道的第一組織,也是諸多教派其中最古老的一個組織。自古墨者,行俠仗義、除暴安良,若是沈兄弟你願意,我想…我想替你引薦一下咱們行會當中的鉅子與你認識,你看如何?”那鉅子便是墨者行會的領導者,每任鉅子均由行會中推舉產生,但無一例外,每任鉅子都是當時江湖中響噹噹的人物,聲望和地位都極高!雞爺願意將沈浪推薦給當代鉅子,那實在是十分看重眼前這位年輕人的作法。

哪知沈浪卻搖頭婉拒,道:“承蒙二位看得起我。不過,小子我本就庸庸碌碌,整日東奔西跑混口飯食吃罷了。這朝九晚五的日子對於我來說更適合些。”知他們對自己拋出橄欖枝無非是看重自己這雙眼睛……又道:“其實,我這眼睛時靈時不靈的,而且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不靈光的,實在與常人無異。之前言語唐突,如果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兩位海涵。您口中那位鉅子,想必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小子我人言輕薄,那樣的前輩高人,還是不攀附了吧……”

沒想到他會拒絕,待開口再說兩句,若是能讓沈浪加入到墨者行會,說不定將來會有極大的成就也說不定。總好過像現在這樣,每天陪笑,庸庸碌碌終其一生……

旁邊狗爺從邊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不要再說下去了。與二人相處不久,但他明白,沈浪看似隨和,實則內心十分倔強,這種人主觀意識強烈且擁有自己獨特見解和個性的人,就算壓抑自己情緒勉強屈從,也不過求得一時半會兒的安穩,必定不會長久,更難談有什麼大的作爲。這世上只有他願意做的事和不願意做的事兩種,在他眼裡就沒有什麼是必須要做的事!

沈浪自是識相的,將話鋒一轉,道:“不知道雞爺想用什麼辦法喚醒我這位缺失一魂的同伴呢?”

狗爺笑着接道:“老雞自然有辦法,他的辦法自然跟雞脫不開關係!”

“用雞?”沈浪和盧用都不明白,雞除了能用來吃,還能幹什麼?

雞爺擡頭看看天色,轉身從牆邊提起一隻碩大的竹籠,竹籠當中裝了一隻肥大的公雞。

不知不覺衆人已經摺騰了一宿,這時外面東方微白,正是黎明即將破曉前的時刻。打開竹籠,伸手將那大公雞抱了出來往地上一放。藉着天光,只見那公雞身軀高昂,金毛紅冠,尖喙銳利如刀,尖爪如勾鋒利,尾巴上一撮金綠色的羽毛高高翹起,在地上甩甩頭,伸展腳翅走了兩圈,緩緩站直了身子。撲棱兩下翅膀一下飛躍起來,不偏不倚正落在雞爺肩上穩穩站住,一瞬間,只見那雄雞氣宇軒昂、山停嶽峙般巍然不動!神采奕奕與普通家禽簡直有天壤之別!

這雞左右打量一番,眼看東方逐漸亮起的光線;突的將雙爪用力往下蹬住,身子長驅向天,脖頸上的羽毛隨着根根豎立:“咯咯喔……”一聲鳴叫劃破夜空的寂靜,在這狹小的車廂裡,爽朗的啼鳴聽得人精神爲之一震!

犬守夜,雞司晨!這一聲鳴叫——黑夜即將褪去,諸般邪祟避讓!太陽即將升起,世間萬物還陽!

雄雞不停,一聲接一聲,連續三聲啼鳴一過!胖老闆渾身一顫,過電也似的走了一遍,雙眼朦朧褪去,神采彷彿又回到了眉宇之間!真是神了!

這才明白爲什麼之前司晨先生遲遲不曾動手,原來是時候未到。這雄雞啼鳴至陽至正,迎着外面至陽至純初升的太陽!兩廂呼應,萬物還陽,生氣復甦!胖子那缺失的一縷神魂自然而然便跟着被扯回了身體!隨着陽氣不斷上升,這才徹底從那致命的幻境當中脫困而出!

雄雞一鳴天下白!沒想到平日裡司空見慣的一聲雞鳴,今日聽來竟令人好不快哉!

雞爺冷冷道:“這離魂症,拖得越長便越難解脫,人的意識被困在一個虛無的幻境中久了,再想擺脫,那就難了……你們這胖朋友還算造化不壞,這便算是好了,只是那魂魄離得一次艱難,但越到後來便會越是容易;他往後終其一生,都不能再受到太大的刺激……”

胖老闆三魂七魄歸得圓滿,精神恢復正常,只是周身痠麻虛弱,由後來的穿黑色中山裝的墨者陪同了,在另一個包廂裡休息;狗爺呼哨一聲,喚回自己那些愛犬,大大小小十多隻塞滿了車廂;雞爺愛清淨,再者他那雄雞與狗本容不得在一起廝混,常言都說雞飛狗跳,那是一點不假,另外尋了個乾淨的包廂一個人靜靜呆着;沈浪藉故睡眠不足,抓緊時間自己找了個沒人的包廂躺下補覺。躺在牀上,呆呆看着包廂的天花板,卻久久不能入睡,這一日一夜所經歷的事情伴隨產生了很多疑問,很多他之前想過但從沒有正面面對過的疑問;今日統統浮現在腦海裡,令他無法入睡,或許一直以來他都在逃避,逃避自己心裡的渴望,也許他天生下來便是像雞爺和狗爺那樣本不平凡的人……

包廂裡便只剩下盧用、狗爺周七,以及狗爺的那些狗兒們。一老一小,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雖說年齡隔了幾十歲,但談話之間卻已然十分投機。實在很難想象,平日沉默寡言的盧用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語、那麼多的好奇……周七熱忱的含着濃濃笑意,二人無話不談一直聊到中午。

Wωω● тt kan● ¢ ○

五色教的妖人從那之後便不見蹤影,想必已遠遠的躲開了;此行墨者行會也有人員損傷,不過也算是鍛鍊了這隻年輕的先頭隊伍。狗爺和雞爺一直都在暗中觀察着衆人的一舉一動,都想物色一個合適的人選來繼承自己的衣鉢和技藝。歲月不饒人,兩人如今都已年過半百,要找一個品學兼優又一心尊崇墨者思想的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中途雞爺勉強收了一人爲徒,跟着忙前跑後;狗爺一直沒有遇到對他脾氣的年輕後輩,仍是孤零零一人與犬爲伴。他也曾想過收盧用做自己的關門弟子,但這話到了口邊終究還是嚥了回去;相比弟子,他更願意當盧用是自己的朋友,人生得一知己更加難求!徒弟,不會是朋友,他不想破壞他們之間這份相見恨晚的情誼。

火車又行得半日,終於在湘中一個不知名的小站上停靠了下來。

狗爺和雞爺他們忙着分工指揮衆人收拾應用物件,聯絡總部等待鉅子發號施令指出下一步的行動,各自忙前忙後。

“叩叩……”包廂門上輕輕兩響,門一開,盧用從門縫裡鑽了進來。

一雙眼睛裡神色有些陰晴不定,像是一個做了錯事故意隱瞞的孩子。

沈浪坐起身來,長長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道:“到地方了?!走吧,咱們收拾收拾也得下了,這事鬧的……不知道多久才能放下心來睡個安穩覺……”

見盧用不答也不動彈,沈浪回頭奇道:“你小子怎麼了?還懵懂杵着幹嘛?等着我幫你收拾行李?別指望啊……自己的東西自己收拾,這咱們早就說好了的……”

見盧用還是不答不動,沈浪有些惱了,輕輕踢了他一腳,邊道:“說話!又不吭聲又不動作,你他娘是木頭變的?這些年來最瞧不得你這點德行……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兒!”

盧用咬了咬牙,暗暗下定了決心,開口道:“我不想回去了!”

沈浪心裡咯噔一下,見他和那狗爺周七相談甚歡,心裡就隱隱知道哪裡不對,這才幾個小時,自己擔心的事情看來終究是來了啊……臉色一沉,斥道:“不回去!不回家你要去哪?又能去哪?我說兄弟,還在做着大俠夢呢喂?!快醒醒吧,小同志!咱們吃咱們自己碗裡的飯,別去惦記別人家枝頭的果子!你只見着別人吃果香甜的時候,可曾想到他人從枝頭摔下來那青淤的屁股……”

盧用擡眼看着沈浪,堅定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像你爺爺交代的那樣——過安穩的日子……但,但這些年來,你真的過得安穩麼?開心麼?咱們換過幾分工作……被多少人嘲笑…..被多少人瞧不起……這就是你要的日子麼……瞎子,這日子不好過!我已經受夠了!受夠了胖子,也受夠了你!”氣喘吁吁頓了片刻,複道:“我來!只是想問你一句:瞎子,你跟不跟我一起走?!狗爺那邊已經說好了,墨者行會那是有傳承的正統組織,絕對不是闖江湖糊弄人的小打小鬧,你若是願意,咱們便一起去投奔墨者行會……”

沈浪停下手裡收拾的東西,擡手打斷盧用的話,他不想再聽他繼續說下去,如果他和那周七聊了幾個鐘頭就想得到這麼一個結果,那這兄弟恐怕得失望了!沉靜道:“雞爺和狗爺,自然都不是平凡人,但我是!啞毛,你怎麼就覺得自己跟他們一樣,也是不平凡的人呢?江湖的路,開了這頭,再想要回頭那可就難了!”

盧用苦笑搖頭,道:“是,你我都是凡人,雞爺和狗爺在別人眼裡再不平凡,但歸根結底其實也都是凡人!不平凡的事,哪件不是凡人做的?!你就這麼沒自信,這麼甘於平凡,這麼瞧不起你自己麼?瞎子,我告訴你:你願意繼續跟那胖老闆回去喝那爛透的、沒邊兒的業務酒,那你就回去!對於這種坐個火車還靠蹭的老闆,你覺得他有盡過當老闆的一分職責和義務麼?你覺得他真的把咱們都當成自己的員工,當成了公司裡的一份子麼?!NO啊兄弟!你平日裡裝着一副笑臉見人就笑,那忍氣吞聲的模樣真的是你麼?瞎子!我看得出來你難,也知道你這些年來爲我做了很多……只是這窩囊日子我已經過夠了!我發誓,從此不會再繼續這樣過下去了!”

沈浪無奈傻笑搖頭,作最後一點挽留,道:“啞毛,不想過這種窩囊日子,你也沒必要把自己腦袋別褲腰裡跟他們去闖蕩江湖啊……大哥,你清醒一點好麼?大俠也得吃飯!這世上吃喝拉撒誰也跑不了……你跟他們走,從此就是你想要的生活?那是一個天大的謊話,別自欺欺人了,這世上誰能照顧得了誰一輩子?我們不靠自己,不靠自己努力的站起來,那就得在泥裡呆着,呆一輩子!沒有人會給你想要的生活,也靠不住任何人,我們能靠的只是自己啊!靠咱們的雙手、雙腳,一張哪怕是僞裝出來的笑臉去努力奮鬥啊!兄弟,你這不是開始新的生活,你不過是在逃避現實罷了……”

眼下,兩人誰也勸不動誰,誰都有自己認爲站得住腳的理由……爭辯了一會兒,誰也不再開口,就這麼冷冷的站着,對峙着。

盧用最後嘆了口氣,揮手乾脆道:“你要還是這麼婆婆媽媽!那你就自己耗着了啊!再見了兄弟!”說罷一擺手,行李也沒背,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麼多年……盧用與自己相處這麼多年……就在剛剛這麼一瞬間……眼前這個自己熟悉的盧用已經徹底變了……變得有些不敢去認識了……

沈浪定睛看着盧用漸行漸遠的背影……最後在站臺上跟着狗爺他們漸漸遠去……

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做出了自己人生的選擇,這確實是萬萬沒有想到的……

沈浪現在的眼神很無奈……也很傷感……

這麼多年的兄弟,說離開也就竟真的離開了……

確實,他已經不再需要自己的照顧,他選擇了自己想走下去的路……

沈浪最後難過的笑了笑,擠出兩個字來:再見……

《周易》乾卦第一;初九,潛龍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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