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長離連眼角也未稍動,泰然坐定,平靜地道:“‘他們’?寧先生以爲我是哪一方面的人?”
寧靖的目光如一把尖刀,盯了狄長離好一刻,才揮揮手示意手下將武器收起,沉聲道:“果然好膽氣,是個人物,不過把主意打到一個小女孩身上,這種行徑卻未免太過卑劣。哼,你去告訴他們,不管他們使出什麼手段來威脅我,我寧靖都絕不低頭,絕不屈服。”
“寧先生,如果我說,在今天之前,我對你,對妃兒都是一無所知。”狄長離慢條斯理地問道:“你相信嗎?”
寧靖先是一愕,馬上又冷笑着反問道:“你以爲我會相信嗎?你若是真對我們一無所知,又怎麼會知道我遇上了麻煩?”
“非常簡單。”狄長離道:“你平常對妃兒的看管一定很嚴,隨時都有人在她身邊照顧,決不會放任她一個人單獨行動,但她今天卻能偷偷溜出來,不用說,必定是有緊急狀況發生,你忙着去解決,纔會疏忽了妃兒,讓她有機會跑出來。而且,妃兒失蹤後,你顯然是分身乏術在急着解決面臨的困難,以至於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找到遊樂場來。之後,更懷疑我與你所遇的困難有關,所以立刻派了人來監視我。”
“你的分析相當牽強,並不能洗脫你的嫌疑。”寧靖已是先入爲主,雖然驚訝狄長離如此敏銳的思維推斷,卻根本不相信他的解釋。
狄長離也不辯駁,只繼續淡然道:“還有,根據我對你的觀察,你的性格是應該是那種自信固執,行事果決但又不失穩重的類型,加上你的身份地位,通常說來,在遇上今天這種事情時,你會以比較穩妥的方式去解決,而不會簡單地對我進行利誘、威嚇,之所以這麼做,還是因爲,你碰上了相當大的危機,並且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消除這個危機。”
寧靖的神色漸漸有了變化,陰晴不定地思考着什麼。不管這個叫狄長離的年輕人是否對方派出的人,單憑這份抽絲剝繭條理分明的分析事務的能力,就足夠值得重視了。
“我也明白,以目前的情況,無論我怎麼說,你都會始終對我保持戒心。”狄長離自是能看出他在顧忌着什麼,又道:“不過,這並不妨礙你向我透露一下你面臨的困難,或許我還可以從旁觀的角度給你提出一點建議……假設我是你的敵人,對你的情況當然十分的清楚,你說一遍也無關緊要,不是嗎?”
寧靖不得不承認狄長離所說確是事實,猶豫了一下,心想說一說的確並不打緊,便點點頭道:“好,我就大致說說吧……我是一家規模不算太小的家族有色金屬企業的總裁,也是索馬立第二行星幾個礦區的擁有人。今年,我名下的一個鐵礦資源採掘得差不多了,本來想關閉停產,但後來卻無意間發現在鐵礦的下面,竟然蘊藏着極爲豐富的稀有鏑礦。消息傳出去後,我的企業價值在一天之中就翻了幾十倍,有多家大公司找上門來,想買下這座鏑礦,我自然是全部拒絕了。前段時間,我正開始準備着手開採鏑礦,突然又有一家在聯邦很有影響力的財團代表找到我,也提出要收購我的鏑礦,我照樣拒絕後,他們就在業務上對我的企業進行打擊,同時卑鄙無恥地騷擾威脅我的人身安全。”
說到這裡,寧靖眼中射出強烈的怒火,憤恨道:“我在索馬立星系雖然還有點人脈,但是那家財團的能量勢力實在太大,傳言背後有一位聯邦最高行政委員扶持,是一個巨大的官僚利益集團,我無論如何也是鬥他們不過的,不但企業日常經營無法正常運轉,連正常的安寧生活也無法保障,不得已,我只有選擇退讓,準備把鏑礦賣掉。不過,怎麼樣我也是不會便宜那幫*養的骯髒雜種,所以想悄悄到首都星去尋找合適的買家,但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上船不久後就收到警告及一份鏑礦的轉讓文件,威脅說如果我再不答應他們的條件在上面簽字,他們將採取最後的手段。”
事情的來龍去脈極其簡單,這就是一起典型的巧取豪奪的強盜行徑。換一個角度來看,寧靖不準狄長離再與寧妃兒接近又何嘗不屬於這種手段?
寧靖一邊述說,一邊仔細觀察狄長離的細微表情,說實話,他對狄長離仍是深具戒意,更不會輕信這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給出的所謂建議,之所以向狄長離說出這些,也僅是因爲這些的確於已無礙。而且在他想來,如果狄長離是那個大財團的人,據其各方面的表現,想必地位不會太低,更想在狄長離身上找出眼前困境的突破口。
聽完後,狄長離問道:“你認爲他們會採取什麼手段?”
“還能有什麼?”寧靖不齒不屑道:“不外是綁架脅迫罷了,哼,我寧靖雖然不是什麼英雄人物,但幾分硬骨頭還是有的,決不會就此屈服在他們的淫威之下。”
“那麼。”狄長離又問道:“你應該有了應對的方案,是嗎?”
“當然。”寧靖注意地盯着狄長離,卻並未發現對方再有詢問的意思,忍不住試探道:“你不想聽聽我的應對方案?”
“你願意主動說,我就聽。”狄長離淡淡地說道:“你不想說,我也無法勉強你。”
沒想到狄長離簡簡單單就把皮球踢了回來,寧靖目光一閃,更因此加深了疑心,認定對方是個難纏棘手的厲害角色,說道:“既然你說自己不是他們的人,又很喜愛妃兒,那倒是不妨說給你聽,順便讓你參考一下,看我的方法是不是合適……當時,收到警告後,我就立即去找了牧馬人號的威爾遜船長,向他說了這件事並請求幫助,威爾遜船長同意將我現在下榻的區域劃爲警戒區,並調派專業的保衛人員加強對我和妃兒的安全保護力度。除此而外,我還向首都星發去了求援電訊,對方也是一家大集團,*實力絕對不比那家財團差,我與其中一位高層人員有不錯的交情,再提出與他們共同開發鏑礦,這樣的條件他們必定不會拒絕,等抵達首都星後,有他們去跟那家財團交涉,我與妃兒自然不會再有任何的危險了。”
“是麼?”狄長離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隨即陷入了沉默當中,眉尖微蹙,彷彿在默默地思考着什麼難題。
寧靖心中十分的疑惑,狄長離這樣的反應大出了他的預料,忍不住問道:“你難道覺得我的方法不正確?”
曾經作爲一名頂尖的執法衛士,若是換作狄長離來親自操作這種綁架行動,像寧靖這樣的疏漏防範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起碼不下於數十種行動方案可以順利達成目的。想了想,狄長離道:“先不提你說的那家大集團會不會同意與你合作,目前需要注意的航程當中的安全,首先,你能不能肯定,那位威爾遜船長就不會被敵人收買,裡應外合對你下手?”
寧靖呆了一呆,顯然是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但馬上又斷定道:“不可能,牧馬人號飛船所屬的航空公司在全聯邦是排名前幾的老牌航空公司,信用昭著,像威爾遜這樣的船長,也持有公司的股份,收入非常高,絕對不會爲了一點眼前的利益出賣公司的信譽,何況,如果事情敗露了,付出的代價將遠遠超出所能得到的東西,這種事就算傻子都不會幹。所以這一點用不着去擔心。”
“好吧,就算是這樣。”狄長離接着道:“以牧馬人號飛船上的保衛力量,你就覺得自己的安全有了絕對保障嗎?”
“我想,應該沒有問題吧。”寧靖遲疑了一下,立即又自信地說道:“我自己帶了十二個保鏢,而威爾遜船長也抽出十名高級保衛人員全天候專門負責我的安全工作,有這麼多的人手,他們想暗殺我都很困難,更別說必須活着綁架我了,除非,他們能夠派出一支特攻隊攻進船上來。哈哈,你認爲這可能嗎?他們的權勢能量再強大,也無法在聯邦一手遮天,必須注意影響輿論,絕對不可能公然劫持一艘載着萬多名聯邦公民的航空飛船……”
“寧先生,你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狄長離忽然笑了,慢悠悠地說道:“如果讓我來主持綁架你和妃兒的行動,我的首選執行方案,就會是劫持牧馬人號,綁架船上的所有人。”
“寧先生,現在不光是你和妃兒,牧馬人號上的所有人,都將會有危險。”狄長離望着吃驚得溢於言表的寧靖,繼續慢吞吞地說道:“我想,你把自己的應對方案這樣詳細地告訴我,自然還是出於認定我是那家財團的人的緣故,目的是將信息通過我傳出去,讓對手覺得無機可乘知難而退。但是,我不得不告訴你,你是真的錯了。”
自己的打算竟然被對方一眼就瞧了出來,寧靖更是吃了一驚,定了定神,冷哼道:“我是真的錯了麼?不見得。”
“你太自以爲是固執己見了,寧先生。”狄長離搖了搖頭,突然又說了一句令寧靖及他兩名保鏢都震驚得目瞪口呆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