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原愣了一下，湊過去仔細的看了看。
上面那些人名，他看着有些眼熟。
一下子想起來，這些人名都是之前唐燦讓他去查的人名。
他和王都總管府的幾個人打聽了一大圈，都沒有人聽說過，這一點，讓他非常奇怪……
“很奇怪是吧。”唐燦淡淡的說道：“誰都沒有聽說過的名字，就能從太食院領取這麼多的東西。”
“而且，每一次領東西間隔的時間都是差不多。”
“是。”車原皺眉不解。
唐燦冷笑一聲：“其實很簡單。”
“這些人，並不存在。”
“這些東西，都是送給向夷。”
“再由向夷送給王庭之內各個官衙的人。”
“啊？”車原嚇了一跳：“大人，這怎麼弄？”
“不着急。”唐燦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先發個榜，就把這幾個人名放上，就說他們涉嫌貪污、受賄，誰能找到，有賞。”
車原連忙答應一聲。
在一邊忙活了一會兒，就在王都總管府剛剛修起來還不到半人高的牆壁上，糊了一張公告。
唐燦則是沒有繼續理會他，只是心中不斷思索。
按照謝嫣的說法，一個太食院都牽連這麼多人，其他的衙門，尤其是會福院，牽連的人肯定更多。
但是……
唐燦還是沒有打算直接把這個事兒攤到明面上。
至少，先敲山震虎，看看那些人的想法再說。
正琢磨着，童明德忽然造訪。
神色凝重，臉上也沒有笑容，只是正色說道：“這件事情，不能這麼算了。”
說完，有些苦惱的看着唐燦：“如果不是嫣兒告訴我，我都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唐燦不慌不忙，輕聲說道：“殺人很容易，抓人，也很容易。”
“但是他們能這麼做，其實是體制上的弊病。”
童明德怔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
沉思片刻，問道：“你也覺得會福院必須要改了嗎？”
唐燦微微搖頭。
之前在王帳的時候，他就已經給拓跋寫了條子。對於修改會福院，他始終心存疑慮。
但是對於改進制度、體制，修補漏洞，他卻非常有興趣。
“其實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分開來看。”唐燦冷靜的分析道：“如果不考慮什麼人掌管會福院、太食院，先假設會福院和太食院不想從中分一杯羹。”
“但是，這麼大的漏洞，只要有人過來領，寫了自己的名字，就能領東西，這就不合適了。”
“爲什麼不合適？”
“因爲沒有憑證。”
“所有的憑證，就是兩本賬。一本是王庭收牛羊的帳，一本發東西的帳。”
“而兩本賬，全都在會福院的手裡。”
“這就讓他們可以隨意的造假，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這裡要改。”
聽着他的話，童明德的眉頭舒展一些，心中開始計較唐燦和謝嫣的建議。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唐燦的打算，自然是比謝嫣的大刀闊斧更容易實現，惹出的風波，也更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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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似乎拓跋更傾向謝嫣的手段。
“第二，關於人。”唐燦揉了揉眉心，輕聲說道：“去年我剛來的時候，就想搞清楚高昌，甚至說王都有多少人。”
“但是可惜，牛羊的數目，很多人都知道，人卻不知道。”
童明德怔了一下，苦笑着搖了搖頭：“你也知道，王都的人，走動的太頻繁，可能出去放牧，也可能覺得王都住的不舒坦，人就走了。”
“這也不行。”唐燦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人是一切的根基，有多少人，一定要搞清楚。”
“所以，要查。”
“建立黃冊。所有在王都的人，都要入冊。無論男女老幼，無論高昌、燕然、金山、大涼。”
“只要是在王都生活的人，全都要入冊。”
“而入冊之後，再給每個人，發一個身份憑證。”
唐燦看了童明德一眼：“有了身份憑證，再加上我之前和大王說過的事情，會福院和太食院的事情，還是可以暫時維持。”
童明德的腦海中，不斷思索。
唐燦在王帳中寫下的幾條東西，他倒是知道。
按照他目前的說法，如果真的可以做到，確實是可以。
嗯……
黃冊的事情……
實話實說，童明德以往也曾試圖推進黃冊。
可是每一次，都很麻煩，都不了了之。
這一次……
“給東西。”唐燦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太食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給東西不合適。”
“如果要做黃冊，就由太食院發東西就可以了。”
“所有人，來太食院登記之後，可以領二兩茶葉。”
“我想，這些茶葉的出處，你應該找得到。”
童明德緩緩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恩家？”
“嗯。”唐燦重重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讓恩克回去，並不是說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
“恩家吃了那麼多年，就算不讓他們全吐出來，也總要吐出來一半。”
“如今高昌缺錢，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並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這不應該。”
童明德低頭沉思片刻，輕聲說道：“我去找恩宗。”
“嗯。”唐燦點了點頭。
不過，在童明德要走還沒走的時候，他忽然開口，輕聲說道：“童老，會福院和太食院，不宜大動。”
“向夷那邊，也暫時不動了吧。”
思來想去，唐燦終於下定決心。
無論如何，不能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
對於如今的高昌而言，如果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接下來的結果必然是貧富差距加大，社會矛盾凸顯。
與其走老路，不如試試一個新的方向。
就在高昌，就繼續摸索集體經濟的可能性……
至少，不會比目前的局面更差了……
更何況……
大非川、許負之流，始終盤亙附近，讓人不得放鬆。
“但是有一件事情。”唐燦轉頭看了童明德一眼，輕聲說道：“如果明年燕然的事情還沒有結果，向夷……必須死。”
童明德眉頭緊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最遲年底，燕然的事情，會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