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一起回家
睡夢中被驚醒。我睜眼一看,小妖開門進來。拎着燒雞、啤酒。看看外面,陽光無比燦爛,已是中午。
小妖不好意思地說:“把你吵醒了?”
“沒有,睡得差不多。”
“餓了吧,我買了一些熟食,先吃這個,我去下面條。”她走進廚房,繫上圍裙,洗菜切菜,動作熟練,儼然賢妻良母。她把頭髮紮起來,看上去極是清新。
我坐起來,伸一個懶腰。陽光照在我身上,暖意融融。我拉開罐裝啤酒,撕下一塊烤雞肉。咀嚼幾口吞下。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讓一個女人出去掙錢養我。那錢掙得極是不易,而我,還略有嫌棄。高人一等道貌岸然指責,然後心安理得吃飯。
想到此,心裡一陣堵,吃不下去。廚房裡熱火朝天。小妖掀開鍋蓋,水霧繚繞,她倒了一紮麪條,攪動一下,蓋上蓋子。稍傾,她端着湯滷過來。
“怎麼不吃?”
我笑笑。“等你一起。”
小妖竟有些感動。洗去鉛華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她轉身去廚房,俏麗馬尾辮一翹一翹,背影清秀如女學生。她才22歲而已。
我微微有一些心酸。爲她的身世及悲慘命運。
手機響了,一看,是家裡的電話。接通。是母親的聲音。
“你爹病了,需要手術,還差5萬。術後倒可以報銷一些,但眼下湊不過手術的錢。”
儘管我已是囊中羞澀,還是不想讓母親擔心:“錢的事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
母親說:“有時間回來一趟吧,一年沒回家了,把你女朋友帶上。我們都想看看。沖沖喜。”
和小夕情投意合,你儂我儂時,我告之父母我有一個女朋友,她長得很漂亮,對我很好。父母皆很高興,盼着年底我們一起回家。我以爲,我和小夕的感情牢不可破,堅如磐石,會百年好合。卻沒想到,只是一個誤會,便輕意擊碎。
我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小妖。含糊一聲掛了電話。吃飯吧。小妖說。
嗯。我心不在焉點了下頭。邊吃邊想如何湊齊五萬塊錢。工作三年,刨去花銷,存款只有二萬。餘下三萬如何解決?
小妖遞給我一張銀行卡。“拿着。”她說,“裡面有五萬。”
我連忙推辭。
“你嫌髒?”小妖眼紅紅地盯着我。
“沒有,沒有。”我急急解釋,“你父親病了,你也需要錢。”
“他死了。”小妖幽幽地說,“上次我回去不久就去世了。
我吃了一驚,站起,不知如何安慰。
“你無須擔心我。”她說,“借給你救急。”
如果是錦上添花,那也罷了,但這是雪中送炭。我不禁心生感動。況且我的確需要這筆錢。便收下了。
我們吃飯。吃完小妖起身收拾碗筷。我擦桌子,她過來阻止。不用,交給我。
小妖像慣一個孩子一樣慣着我,容忍我的一切,不讓我做任何的家務。
她端着泡好的茶。茶杯是新買的。茶葉也是新買的。尚未開封。貼着超市的標價。她泡好了茶。嚐嚐。我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
茶葉在水裡舒展,如同一個睡醒的人在伸懶腰。
一個飢餓的人對給他一塊麪包的人會產生一種油然而生的感激。在我最失意之時,小妖滿足了我一切。所以,我感激她。
我有個事想求你幫幫忙。我說。
什麼事。她坐下來。
今年能跟我回趟家麼。
裝做我的女朋友。父親病了,想見見兒媳婦。
小妖臉上是不絕的紅暈。我配麼。她說。我這樣一骯髒的女人。
我知道。小妖喜歡我。又因自身做着卑賤的職業,產生一種自卑感。她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所以從來不用我做這做那。
我說,不要用“配”這個詞。你當然配。你並不比別人差什麼。
小妖的眼淚流下。
第二天,我和小夕出現在百貨商場裡。小妖給我買衣服,從裡到外煥然一新。衣服價格很貴。我勸她不必如此。她不理。只是看着我的搭配。她自己買的卻是廉價的衣服。她很會打扮,即使是廉價的衣服,仍然搭配得體,穿起來楚楚動人。她戴上墨鏡,長髮披肩,身材窈窕,皮膚白皙,整一個從韓國歸來的美女。挽着我的手行走路上。我知道有許多人側目而視,甚至連我自己都被她吸引。
買的客車票。拎着許多禮物。若不是我以無法拿太多東西爲由,小妖還要買更多的東西。年關將近,行人衆多。客車寬大而舒暢,巨大的車窗外,是攢動的人羣。
我看着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一閃而過的麥田、破敗不堪的村莊、漂亮精緻的小樓,小妖已睡着。她的頭靠在我的肩上,陽光照在她白皙的臉上,使她看起來像個天使。
晚上,車子進了小城。我離開小城一年多了,小城日新月異。處處可見新建的樓房。年末,工地停工,許多蓋了一半的樓扔在路邊,夜幕下顯着葳蕤的身影如同怪獸。
小妖貪婪地看着這個陌生的小城。我們沒有回家,直奔醫院。小妖有些緊張。雖然只是假裝的女友,她卻當了真。
見到了憔悴的母親。母親一看到小妖眼睛就亮了。她拉着小妖細嫩的手。細細打量。小妖甜甜叫着伯母。母親連聲說好好。真是好孩子。好俊的閨女。
我們進了病房。父親的精神看起來不錯。明天手術。他說。醫生說了,沒什麼事。父親打量小妖,不住地點頭。稱讚小妖漂亮。
小妖是個懂事的姑娘。手腳麻利把桌子上垃圾收拾乾淨。物品擺放整齊。父母看在眼裡。母親偷偷對我說,這孩子真好,你要好好待她。我心裡苦笑。
母親說,你們走了一天了,晚上回家休息,明天再過來。小妖欲留下陪護。母親堅持拒絕了。我們只好回了家。
洗了澡。周身輕鬆。家裡只是兩室一廳。我讓小妖睡我屋裡,我抱着被子去父母的臥室。
第二天收拾乾淨,去了醫院。父親已經進了手術室,我們在門外等候。母親一臉焦急。小妖小聲安慰。終於,父親出來了。一切順利,醫生說,剩下的就是好好修養。
母親眼淚如泉涌。父親責備說,都說沒事了,還哭什麼。小妖說,那是激動的淚水。我看見小妖轉過身抹眼淚。我問她怎麼哭了。她說,我想起了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