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許棟對這個詞稍微有些在意, 便追問了一句,“是什麼人?”
白輕舟的表情一下便冷了下來:“我的故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許棟心中一凜, 忙致歉道:“許某無意打探姑娘的私事, 若是唐突了, 還請姑娘原諒許某無心之失。”
白輕舟的表情轉瞬間又是一變, 成了平日裡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又沒有生氣, 你急什麼?走吧,我送你回去,然後你給我找個落腳之處。既然現在我們利益一致, 爲了避免你會出事,最近這段時間裡我不會離開你十步之外。你現在應該走不動路了吧?”
見白輕舟似乎有意掩飾去某種感情, 許棟沒有戳破, 只是心底稍微有些在意。對方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他便順着她的話感覺了一下身體狀況,發現自己的雙腿確實沒有半分力氣, 想要自如行動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如此,他還是不希望被白輕舟護送,便試圖掙扎一番:“我自己可以回……”
他話音未落,已被白輕舟一把抗在了肩上:“廢話少說,你住哪兒, 趁着我現在還有心情, 可以扛你過去。等我待會兒失去了耐心, 你就只能被我拖着送回去了。”
許棟瑟縮了一下。他似乎可以想象白輕舟一把將自己摜在地上, 笑嘻嘻地提着自己的腳往前拖, 任由自己的臉和大地親密接觸也毫不在意,把自己送到目的地就算完事……
一想到這些, 許棟的臉便開始痛。他不再猶豫,直接將自己的住處告訴了白輕舟。
從這一天開始,白輕舟便跟着許棟在乾義教總教住下了。
許棟完全沒有摸到武道之門,實力爛到了一定地步,按理說應該入不了乾義教的門,但他有個好師父,師父許昭是乾義教的教主,他便也隨着許昭住進了乾義教總教。
只是,許昭是個大忙人,一年之中待在總教的時間屈指可數,剩下的時間裡都在各個分教之中來回奔波,對於許棟也只能進行放養。
許棟是個很好說話的性子,說難聽點,就是個很好欺負的性子。哪怕他師父身份不凡,他在乾義教裡,也只是個打雜的角色,師兄師弟要他幫忙,他二話不說便去了。
他最常乾的事,都是送貨、跑腿、巡邏之流,上次能代表乾義教去同人談事,已算難得。
許棟自己幹得開心,白輕舟卻逐漸變得不耐煩起來。在許棟再一次興沖沖地準備去給師弟送茶葉之時,白輕舟伸手攔住了他:“你既然這麼有空,不如做點正事?你那羣師弟是腿斷了動不了,非得你這麼眼巴巴地把茶葉給他們送過去?”
“師弟們平日習武如此辛苦,許某幫他們做些事也是應該的。”許棟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他們辛苦個鬼!昨天你送茶葉過去的時候,一排排整整齊齊躺在院子裡曬太陽的,就是你那羣師弟吧?我看他們比你可空多了!”白輕舟撇撇嘴,先許棟一步將他要拿的一箱子茶葉推到一邊,“你有這功夫,還不如繼續追查上次說的事……”
白輕舟的話被站在許棟身側之人截斷了:“這位姑娘,雖說你是師弟的朋友,但也不該插手干預師弟的事……”
許棟在向其他人介紹白輕舟時,只說這是他於江湖之中結識的一位朋友,暫時沒有落腳處,便到乾義教內住一陣子。
乾義教其他人雖然不贊成,但身份擺在那兒的許棟堅持,他們也沒辦法強行不同意。
許棟在乾義教內,是有一座單獨院落的。白輕舟就住進了他的這座院落中。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插什麼嘴?”白輕舟嗤笑一聲,扭過頭看了許棟一眼,留下一句話轉身便離開了,“你送去吧,我也管不着,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去。”
“誒你別生氣啊!”許棟見白輕舟扭頭就走,下意識便上去攔她。
白輕舟卻越走越快,眨眼間便消失在了許棟的視線之間。
許棟站在原地,看看白輕舟離開的方向,又看看剛纔被她推開的一箱子茶葉,猶豫片刻,還是一咬牙跑去追白輕舟了。走之前,他還不忘囑咐自己師兄一聲:“師兄,師弟們還在等這箱茶葉,就麻煩你給他們送一下了!”
被稱爲“師兄”的男子一臉驚詫地看着許棟追了出去,眼中情緒晦暗不明。
許棟追了白輕舟一路。
“誒!白姑娘你走慢點,許某追不上了!你別生氣啊!”
白輕舟停下腳步:“追什麼追,我都到了。”
言畢,她一推門進了屋子。
許棟這才注意到,白輕舟是回了兩人住着的院落。
白輕舟幾步走到位置上坐下,給自己到了一大杯茶水,悠哉遊哉地喝完半杯後才擡起頭,笑吟吟地看向許棟:“還有,我沒有生氣。又不是我被人使喚來使喚去的,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許棟剛想說些什麼,白輕舟卻忽然變了臉色。
她一把掐住許棟的下巴,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將一件東西塞進了他的嘴裡:“別出聲!”
被叮囑了“別出聲”的許棟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話。可他實在好奇白輕舟往他嘴裡塞了什麼東西,最後便用脣語問道:“出什麼事了?”
白輕舟乾脆地捂住了許棟的嘴巴:“給你下皿血蠱的人正在感知皿血蠱,你別動,也別說話,屏息就是了。”
許棟心下一驚,忙照着她說的做了。
整整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白輕舟才鬆開手:“沒事了,他暫時應該沒發現。”
許棟稍稍安下心,但還是不敢開口,只是看向白輕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脣,意思是:我能說話了嗎?
白輕舟揮揮手:“你可以說話了。”
“呼……剛纔真是嚇死我了。”許棟拍了拍胸口,拿起桌上的杯子試圖用灌茶水的方式讓自己平靜下來。
茶水灌到一半,許棟又猛地想起了什麼,開口時語氣裡帶着幾分緊張:“等等,你剛纔是不是給我餵了什麼東西?”
“是啊,”白輕舟一臉無辜地攤了攤手,“我順手給你餵了皿血蠱的子蠱蟲。我前兩日不是給了你一個白瓷瓶子嗎?那裡面裝的就是這種子蠱蟲,我給你餵了另一隻一模一樣的。”
許棟“哇”的一聲便衝到門邊嘔吐起來,但是除了剛纔灌下的那些茶水,他什麼都沒吐出來。
方纔算是緊急情況,若是白輕舟不給他喂下那隻蟲子,只怕下蠱之人就會發現皿血蠱已解,如此一來,問題可能會更大。
話雖如此,兜兜轉轉一大圈,現在又回到了原點,許棟心底還是被失落所填滿。
過了好一會兒,許棟才頂着一張蒼白的臉進了屋子,坐在白輕舟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苦笑一聲後向着白輕舟道:“白姑娘,沒想到折騰了這麼久,最後許某的皿血蠱還是沒能解開啊……”
“誰說沒有解開的。皿血蠱要兩隻子蠱蟲同時作用才能起效,現在你體內只有一隻,它對你自然就沒有效果了。留一隻子蠱蟲在你體內,下蠱之人能感受到那隻蟲子的存在,便會以爲你還在他的掌控之中。換言之……你現在的情況,和蠱已解沒什麼區別。”
笑容又爬上了許棟的臉:“還有此等好事?白姑娘,你怎麼早不告訴許某?”
“我早就讓你吃那蟲子了吧?是你自己不願意,怎麼還怪起我來了?”白輕舟一挑眉,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許棟此時可不敢惹怒這位祖宗,忙賠了一連串的不是,只是最後還是沒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也沒想到這蟲子有這種效果啊……這麼噁心的東西,能一臉平靜地捏在手中已經很奇怪了,能毫不在意地吃下去,那還是人嗎?”
方纔一臉平靜地捏起子蠱蟲並塞進許棟嘴裡的白輕舟睨了許棟一眼:“你說什麼?不妨說大聲點?”
許棟連連搖頭:“沒有,許某什麼都沒說。”
白輕舟也沒過多計較,直截了當地給許棟下了逐客令:“行了,危機也過了,你愛幹啥幹啥去,別在這裡煩我。等你什麼時候準備着手調查那件事了,再來告訴我。”
言畢,白輕舟屏心靜氣,凝神進入冥想狀態,再沒分半點注意力在許昭身上。
“姑娘等等!許某這已經吃了一隻子蠱蟲了,那另一隻……?”
一想到自己隨手帶着的瓷瓶裡有那麼一隻噁心的蟲子,許棟便覺得胃中有些難受。
白輕舟沒有睜眼,語氣淡漠地吩咐道:“放桌上。”
“好嘞!”
許棟擔心自己說話會引來白輕舟不滿,被她直接從窗子裡丟出去,沒敢廢話也沒敢久留,放完瓶子便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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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輕舟在許棟這兒住了小半個月。
自那天她和許棟說明,非與案子相關事宜莫要來煩她之後,她和許棟這小半個月來幾乎沒有交流。
今日許棟可算是主動敲響了她的房門,一臉神秘地告訴她:“白姑娘,許某從師弟那邊得到了一條線索,今日去看看,如何?”
白輕舟眉頭一皺,面露懷疑之色:“從你師弟那裡得來的線索……當真可靠嗎?”
許棟沉默片刻,又擠出笑容:“左右是條線索,去查查也無妨。”
白輕舟嘆了口氣,但沒有拒絕:“那好吧,就去看看。我收拾一下東西,你到門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