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乾義教中衆人送回自己房間後不久, 許棟等來了翻窗而入的白輕舟。他趕緊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藥箱坐到白輕舟身側:“白姑娘,你那傷口處理得如此草率,這樣是不行的。讓許某爲你重新包紮一下。”
白輕舟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血已經止住了, 不必如此麻煩。”
許棟的態度難得強硬起來, 他攥住白輕舟受傷的那隻手臂, 語氣中帶着幾分堅持:“哪裡就止住了?你的傷口分明還在滲血!”
白輕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確實, 剛纔處理得不大好, 傷口崩裂開來,又在滲血。她將袖子往上捲了卷,露出傷處:“你隨意折騰吧。”
許棟輕車熟路地幫白輕舟包紮好了傷口, 再三確認了傷口沒有繼續往外滲血,他這才放下心來。
等到傷口處理完畢, 白輕舟往椅背上一靠, 轉頭看向許棟問道:“說說吧, 剛纔在那寺廟查到了什麼,還能引得別人對你趕盡殺絕?”
“啊……是這樣的……”
見許棟一臉“說來話長”的表情, 白輕舟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你不用從一開始說明,長話短說,直接告訴我結論就好了。”
許棟默然片刻,還是按照她要求的,直接說明了最後結果:“之前的高家莊一事, 另有隱情, 不止滅羽教, 恐怕乾義教也牽扯進了其中。姑娘前些日子提醒許某‘防人之心不可無’, 可是發現了什麼?”
“哦豁, 你開始懷疑身邊的人了?”白輕舟感到了幾分驚訝。
許棟思考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卷小冊子遞到白輕舟眼前讓她看了一眼, 接着又迅速將冊子收回了懷裡:“這是從高家莊流傳下來的一些殘卷,記載了一些武功秘籍,今日我才注意到,師妹練的輕功,是其中的一種。”
“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又是那位‘印鬆’先生給你的?”白輕舟下意識便想到了許棟多次提起的印鬆。
許棟猶豫了一瞬,點點頭:“是他,也不是。他給我留了許多線索,我根據這些線索蒐集到這些殘卷併合成一冊。高家莊一夕間便消失於江湖之中,莊內的無數寶物連同武功秘籍一塊兒消失無蹤,師妹卻能習得其中的輕功……乾義教中必有人同此事有干係。”
白輕舟放在桌上的手指來回點着,開始思考是否該趁着這時候將皿血蠱一事告知許棟。
許棟見她神情有變,先她一步出聲道:“姑娘若是有話,不妨直說?”
白輕舟微微頷首:“皿血蠱的母蠱蟲,就在你那師妹身上。換言之,一旦蠱發,你便會成爲你師妹的活傀儡。但這蠱究竟是不是她下的,就不好說了。她可能也不知情,是被他人下了母蠱蟲的。”
許棟眸色微沉,沒有說話。
這副表情讓白輕舟的心思轉了幾轉。
想來許棟也不是個傻子,他在乾義教的情況,他自己是最清楚的,他那師父對他究竟好不好,也只有他自己最明白,雖然他每天都樂呵呵地幹着跑腿這類無關緊要的事兒,他心底對乾義教究竟抱持了什麼樣的感情,卻不好說。
眼下他既已開始懷疑許若雲,必然有着某種原因,白輕舟靜默片刻,還是決定不加干涉:“反正你自己悠着點,別在真相查明前把自己折騰死了就成。”
許棟笑了笑:“我不會。”
白輕舟一臉不相信:“你半點自保能力都沒有,還敢說大話。話說回來,我看你這身體情況挺適合練武的,爲什麼不習武?若是你有武力傍身,再去查這種危險案子,也不用擔心輕易會把自己折騰沒了。”
“啊,關於這事……”許棟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幼年時,師父說我體弱,他所練的武道太過霸道,於我不但無益,修習反而會減壽,堅持不肯教我。”
“這話聽起來好假,你信了?”
“不,我沒信,還曾想過偷偷學上幾招。可惜被發現了,受了點罰,後來便放棄了。”
白輕舟轉頭去看許棟,他面上一派雲淡風輕,語氣中卻帶着幾分落寞,不知道他說的“受了點罰”,是不是億點點。她自己有在練武,但她學的這一套武道,專供女性使用,不適合教給許棟。
就在二人保持着沉默之時,窗戶再次被人推開,雲渡從窗子外翻了進來。他直直地看向許棟問道:“你現在還想學嗎?”
許棟一怔:“什麼?”
“學武。”
許棟忽地沉默了。
雲渡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你若是想學,就來找我,若是已經徹底放棄,那便罷了。”
交待完這一句,他走到白輕舟身邊,看向她被重新包紮過的傷口,眉頭輕蹙:“你是不是受傷了?”
“嗯,不過已經處理好了,雲先生不必擔憂。”白輕舟向着雲渡笑了笑,“不過……雲先生怎麼會知道我受傷了?”
雲渡神色淡淡:“我趕到寺廟之外時,正好看到你□□離開。既然沒事,那我便走了。”
說完這句話,雲渡順着來時的路便離開了屋子,動作快到他似乎根本沒來過。
許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頭看向白輕舟:“你和雲渡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我們這叫……”白輕舟斟酌片刻,找出了一個合適的詞,“一見如故。雲先生和我正好能互補。可惜了,你畢竟是他的朋友,現在勉強也算是我的朋友,之前拿你做實驗的危險想法只能暫時擱置。”
“你剛纔是不是不小心說出了什麼很可怕的話?”許棟下意識往邊上挪了幾步,拉開了與白輕舟的距離。
白輕舟只是笑眯眯地看向他:“有嗎?”
許棟的嘴角微微一抽,抱上藥箱迅速退到門邊:“傷口也給你包紮好了,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下次有線索我再來告訴你。”
不等白輕舟說出再見二字,他已迅速出了門。將身後的門關好後,許棟思考着剛纔雲渡說過的話,心底泛起一片波瀾。
他又回頭看了眼身後被自己關上的門,忽然意識到——
這裡好像是他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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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輕舟準備出門去找許棟的時候,被許若雲帶人堵在了房間門口。她迅速將手收進袖中,握住一瓶子毒粉以備不時之需,凝眉看向許若雲:“這是何意?”
“白姑娘——”許若雲面上一派嚴肅之色,“你是滅羽教的人吧?如此費心潛入我乾義教中,究竟帶了什麼目的?”
白輕舟冷笑一聲:“你說我是我便是?”
許若雲將懷中收着的畫像拿出來遞到了白輕舟眼前:“這是滅羽教教徒白璋的畫像,你敢說這不是你?”
白輕舟睨了那幅畫像一眼。畫中之人確實是她,白璋也確實是她在乾義教中所使用的名字。
但此刻她是白輕舟,白璋的畫像跟她白輕舟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人像我,我便該是滅羽教的人了?”白輕舟一挑眉,語氣淡淡,“那我反問一句,你這張畫像是從哪裡來的?你一個乾義教的人,卻能拿到滅羽教中人的畫像,我是不是也有理由懷疑你?”
許若雲面色一變:“你!……你倒是真能說,但再能說也沒用。我今日就是要將你帶下去問話,我看你到時候還能不能如此能說會道!”
白輕舟剛將瓶子的蓋子擰開,許棟忽然出現在了她們這一羣人的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
許棟撥開人羣走到了最中間,正好攔在了白輕舟和許若雲之間。許若雲察覺到許棟有維護白輕舟的意思,眸中閃過一絲暗色。
白輕舟後退半步抱臂看着烏壓壓的一大片人,不屑地撇撇嘴:“這你就要問她了。”
許若雲將事情的經過解釋了一遍,重點放在了白輕舟來歷不明身份可疑上。
安靜地聽着許若雲將這些話又說了一遍後,白輕舟輕笑一聲,目光放在許棟身上:“許棟,當初是你邀請我到這兒來住的,我就聽你安排好了。你說,我該不該配合他們的調查?”
許棟被噎了一下,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沒記錯的話,當初是白輕舟提出,要跟在他身邊的?
但他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拆白輕舟的臺。所以他清了清嗓子,一臉正氣地開口道:“只憑一張畫像,說明不了什麼。白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若是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她是滅羽教徒,我不允許你們將她帶走調查。”
在場之人齊齊變了臉色。
白輕舟忽然覺察到,一直隨身帶着的型血蠱子蠱蟲有了異動。她不着痕跡地瞥了許若雲一眼,只見許若雲緊咬着下脣,眼中滿是狠厲之色。
她心念一動,毫不猶豫地出手,放出毒粉將許棟毒暈了。
許棟好端端地忽然就直挺挺地往前一倒,將在場之人都嚇了一跳。
白輕舟是反應最快的,她一把將許棟扶住拉到自己身邊:“怎麼!看許棟站在我這邊,你們便打算使陰招了是吧?既然如此,那也別怪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