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在一羣人的包圍和拖拽下, 辛語菲只覺得頭痛欲裂,胃裡和胸口更加翻江倒海一樣地讓她恨不得趕緊暈過去。

但是,她不能暈!就算真要暈過去也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這是唯一殘留在她此刻大腦裡的堅定念頭, 所以即便難受, 她還是使出了全力想擺脫那幾個人的禁錮。

“放開我, 救命……”她強忍着大腦的頭暈目眩, 拼命地向外界求助, 但那幾個男人一邊嬉笑調侃着一邊將她跟酒店的其他人徹底隔絕,還擡起手企圖捂住她的耳鼻。

完了!她不覺想起之前全國鬧得沸沸揚揚的獨身女遊客被黑社會份子公然從賓館綁架的事。難道這種事情也要發生在她身上?辛語菲越想越害怕,也越想越絕望, 不禁愈加激烈地掙扎着。

“語菲!”就在快靠近電梯的時候,一聲如同天籟的男聲突然傳進她耳裡, 她先是一愣, 差點以爲是不是自己聽錯了?而緊隨而來的那個人影瞬間給了她希望。

“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應培然大步走到他們跟前, 冷冷地盯着爲首的曾世凡問。他的目光掠過一臉潮紅,頭髮衣服都顯得有些凌亂的辛語菲, 眼神一凜,表情越發沉肅。

曾世凡原本正按照跟朋友計劃好的劇本帶辛語菲去酒店房間,他一直追求辛語菲卻始終求而不得,無意中發牢騷給幾個交情不錯的狐朋狗友以後,那幾人馬上給他出了主意——乾脆“霸王硬上弓”, 直奔主題就好。

曾世凡被他們這一挑唆, 原本還有點猶豫, 不過在聽多了“女人就是嘴硬, 她們的身體可比她們的嘴誠實”之類的話後, 便異想天開地覺得,或許辛語菲真的只是嘴巴上拒絕他, 他要是真的跟她發生了什麼,她一定會看在他的誠心上接受她的。

幫手、酒店、找她的由頭……所有該準備的他都準備好了,雖然辛語菲對他仍然一副疏離矜持的態度,但一切基本都在他預想的範圍內進行和發展。

哪知道半途居然會殺出這麼個男人!曾世凡看清楚擋在他面前的人的模樣的那一瞬,臉色不禁立即陰沉下來。

“這不關你的事,我勸你……”他想趕走這個已經不止一次礙他事的男人,不過話還沒說完,應培然就面無表情地推開另外那幾個站在他左右兩邊的男子,伸手抓住他的領口。

“放開她。”他說,吐出的這幾個字冰冷得彷彿能把人凍住。

曾世凡在他冷冽的注視下有一剎本能地想打退堂鼓,但眼角餘光瞄到自己帶來的幫手,他不禁又定住心神,胸膛一挺。

“光你什麼事?這是……”我跟她的事,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應培然就眼神一厲,雙手緊緊地架住了他的脖子。

“啊!”殺豬般的聲音瞬間從曾世凡的嘴裡發出來,他不覺放開了一直拽住的辛語菲的手,臉色猙獰地揮着拳頭往他對面的男人招呼過去。

他身旁的兩名男子見狀,也沒有幹看着自己的哥們落下風,也呲牙咧嘴地撲過來。

不愧是經常健身鍛鍊的運動達人,呯呯兩腳,應培然就乾脆利落地將那兩個混混踹到了一邊,又對準曾世凡的鼻樑一個右勾拳痛扁了下去……還沒等酒店的人員回過神來,幾個男人就都爛泥一般地倒在了他的腳下。

“語菲,你沒事吧?”解決完那幾個人,應培然覷向渾身無力地倚在電梯牆壁上的辛語菲。

“我……”虛弱地看了眼已經倒在地上的那幾個男人,辛語菲想笑,卻在剛揚起脣角的那一刻瞬間捂住了自己的嘴。

“嘔——”胃裡的那股穢物早已忍不住,她揮舞着手讓應培然別靠近她,然後頭一低,頓時便全吐在了地板上。

“……”應培然無語,他眼尖地瞄到她吐在曾世凡褲腿上的那一角,也不知道她是無意還是有意的,曾世凡也看到了自己的褲子上沾到的那堆東西,嘴裡的哀嚎聲更大了。

“小姐,報警吧。”面對聞訊趕來的幾個酒店服務員,他想也不想就朝她們吩咐道。

“等,等一下,不要……”辛語菲先是一怔,忽然想起她今天是因爲什麼跟曾世凡出來的,不覺心沉了下來,下意識地阻止了他。

曾世凡目前還是他們美森公司的“意向加盟商”,要是就這麼報警了……只怕事情就大條了!

應培然不意她會阻止他,眼神微凝地睇着她。

“我……”她喘着氣,還想說些什麼,在一邊將這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裡的秘書朱雪妍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款款走到他身旁。

“應先生,客人那邊還等着。”她輕聲提醒了一句,示意他們還有事要做。

應培然轉頭望向剛和他們談完事情的幾個人,不禁頷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這是我的朋友,可能需要幫忙。”

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和煦地笑了,彷彿並不介意他剛纔做的這些事,朝他擺擺手道:“不要緊,既然你還有事處理,就不用顧忌我們了。”

“小朱,”感謝地再次朝他頷首,應培然轉頭吩咐秘書:“幫我送送陳主任、嚴主任。”

朱雪妍一聽,下意識地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他已經大步走到那個辛語菲的身前,還一把扶住了她。她眼神一黯,頓時抿緊了脣。

“不要緊,那我們走了。”被稱作“陳主任”再次笑了笑,就腳步沉穩地和自己身邊的同伴並肩往酒店大門外走了,朱雪妍原本還有點遲疑,見應培然一言不發地掃了她一眼,她這纔像意識到什麼似地,趕緊踩着高跟鞋追上那兩名重要客人去了。

“應先生,這幾個人……”服務員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還躺在地上的那幾個像屍體一樣的男人。

應培然看向辛語菲,她緊蹙眉朝他搖了搖頭,他這才脣角一撇:“丟出去。”語罷,便帶着她進了電梯。

直到電梯合上門緩緩往上升的時候,辛語菲才終於確定她剛剛經歷了什麼,而她又是怎麼逃脫出來的。她捂着還有些急跳的胸口,五味雜陳又欲言又止地擡頭望向應培然。

應培然雙手插進口袋,彷彿剛纔的事情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似地,臉上毫無表情。

“你怎麼會跟他們到這裡來的?”站在電梯廂裡靜默了半晌,見她一直悶悶地低頭不說話,他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全身一顫,這才深吸了一口氣低低開口:“他說要和我談加盟美森的事,所以就來了……”

他一瞬不瞬地緊凝着她,生平第一次有種想抓住她的雙肩嚴聲訓斥她的衝動。“明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對你又有什麼想法,你還敢跟着他來?”何況他身邊還跟着那幾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的同夥,她究竟帶了腦子沒有?

他的訓斥不禁讓她無地自容,又想起自己剛纔的狼狽,臉上愈發暗淡無光。“我……”雖然明白他說得有道理,但她還是忍不住爲自己辯解:“我也只是爲了完成公司交代給我的任務……”

“你覺得是自己的人身安全重要,還是你公司的那些狗屁倒竈的事重要?”他不禁就爆了粗口。

“什麼叫‘狗屁倒竈的事’?”她下意識地就瞪大眼不滿地看着他,“加盟對我們美森也是很重要的好吧?”如果不是這樣,她怎麼會咬牙毅然上了曾世凡的車?

他冷冷地抿脣睇着她,她在他的幽深目光下不禁憶起自己剛纔差點就被架起酒店房間的“慘劇”,心裡一虛,本能地就縮起了脖子。

他也沒說話,等電梯一開門,他便率先走了出去。

她愣了一下,趕緊跟在他的身後。

拿出房卡打開了其中一扇門,他微微側身瞄向她,“進去吧。”他說。

她探頭瞄了一眼房間,裡面空無一人,收拾得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她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謝謝……”她想說些感謝他的話,但他顯然沒有那個興趣聽,走進來便順手關上了房門,沉聲問她:“你真的不打算報警?”

她一滯,想起曾世凡和那幾個“幫兇”,不禁眼神灰暗地緊咬下脣。情感上她當然想報警,想有人好好教訓他們,可是理智上……她想到了公司。

坦白說,她並不確定這次的事美森會不會站在她這一邊。

他雙手抱臂靜靜地等着,彷彿在等待她的決定。

“加盟的事估計是黃了,”思索了半晌她才緩緩開口:“如果公司認爲是我的責任……”

“這樣的公司還值得你留戀?”他有些無法理解地看着她,湛黑的深眸裡明顯寫滿了疑惑和不可置信,“難道這樣你還想繼續爲他們工作效力?”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是比人更重要的,也沒有什麼事值得犧牲自己的人權。

她眼瞼微微一斂,這話他理論上說得不錯,但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員工,一個還盼望着向上晉升的員工,她不能不考慮事情的後果,很多時候,當遇上矛盾和分歧甚至是委屈的那一刻,大多數從業者想的不是將事情鬧大,而是息事寧人。

“……要是公司真的認爲是我的責任,我肯定會辭職,”大概是他的話逼出了她潛藏在心底的某種野性,她擡起頭,定定地注視着他,“但我也不會讓曾世凡好過!”所謂“捨得一身剮,敢把XX拉下馬”應該說得就是此刻的她了。

他挑起眉,靜靜地抿脣不語。

空氣中的凝滯再次讓她感覺忐忑了起來,她舔舔脣,還想再說些什麼,他卻轉身去了洗浴間,還打開水龍頭放起了水。

“過來洗漱一下吧,”水流聲正讓她怔怔發愣,他的聲音便不疾不徐地傳進了她的耳朵,“你不覺得難受嗎?”他問。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瞄了眼自己全身上下,除了因爲那些人的拖拽而褶皺起來的衣角,她還無意中發現自己袖口邊的那點紅色污漬。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吐到曾世凡身上的時候,好像也因爲身上沒帶紙巾而用自己的袖口……哦,天哪!她臉一紅,差點尷尬得想死!

所有最狼狽最丟臉的樣子都被他看到了……

“水我已經放好了,快去洗吧。”就在她羞愧得恨不得掩面狂奔的時候,他從洗浴間走過來,瞄了她一眼,脣邊不禁噙起一抹輕笑,伸手搭在她的肩頭,不容置疑地將她推進浴室。

她閉上眼,破罐子破摔地準備關上門。

“我會幫你的,”在她關上門的那一瞬間,他忽然無比清晰地吐出這句話,每一個字似乎都像烙印一樣刻在了她的腦海——“那個曾世凡,我不會就這麼放過他的。”

每個人總要爲自己做錯的事付出代價,這是他從小到大學到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