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意中人!”宮崇怒極,但心中也知此人非同小可,且來者不善。
適才他不過只是在拖延時間,此時雙手一翻。
但見他右手烏青漆黑,上面屍斑遍佈,這隻手此前曾被林書航砍斷,卻被他以煉屍術又給接了回去,只是‘屍’終歸是屍,這條接上去的手臂可沒法像正常的手臂一樣皮膚光澤,且會不斷的產生屍毒,需時刻服藥壓制。
但這條手臂的力量卻是比以前爆翻了好幾倍之多,猛然一把伸出,試圖從那樵夫的肚子裡穿進、去抓他的脊椎。
那樵夫的身體好似虛無,另宮崇的屍臂直接輕易穿過,無損其分毫。
可宮崇的嘴角卻微微一翹,同時亮明左手。
那左手掌心處貼有一符,一張斑黃的現形符!
都是道家中人,但凡聽到所謂的仙人隱身、鬼魂穿牆,其實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那不過只是雙方處於不同的維度罷了。
而既然使用法術是將靈世界的神奇給召喚到這個世界,那對付所謂仙、鬼之類,自然也可如此。
現形符便是與施展法術同樣的原理,構建符印、灌入真元、溝通兩界。
你要躲在靈世界,那我的手便可以來靈世界抓你!
這一手極其隱蔽,加上剛纔屍臂穿過時,他臉上的驚恐之色演得足夠真切,竟似將那樵夫瞞過,但見他掌心中的現形符在靠近樵夫身體時猛然燃燒起來。
啪!
一聲脆響,這一下竟是貼實在了樵夫的胸口上,而那屍臂也直接穿過樵夫身體,抓住了他的脊柱!
這世間無論任何精靈鬼怪亦或凡人神仙,脊柱都是其最要命的命門,被一把抓住,便是任他孫猴子七十二變,也再難有所變化。
宮崇一擊得手,心中頓時大定,臉上洋起抑制不住的喜色。
能修出虛無之身,這樵夫的修爲之高,實是他生平僅見,便是師父于吉也遠遠不如,可此時被自己拿住了脊柱,且看他還能如何……
他臉上的喜色還未消散,可下一秒卻猛然僵在了臉上。
只見手中抓着的那樵夫突然一變,居然變成了一根爛木頭,而與此同時,自這路口的四面八方,竟有數十、數百個樵夫,挑着柴捆朝他跑了過來。
這些樵夫哈哈大笑,每人的口中都在念道:“我本洞天意中人,九霄下觀人間事,青林口結千古話,因果前塵一瞬間!”
大道之音,滾滾而來,宛若洪鐘大呂,振聾發聵。
宮崇大驚,急切間猛然咬破手指,掌心畫符,口頌諸天玉音顯化咒,然後再將那封入了咒語的殷紅血跡往雙眼塗抹去。
這是強開天眼,可讓萬邪退散、諸天幻消。
可這往日裡他最拿手的天眼術,此時卻竟然失效……不,沒有失效!
連這青村最深處的那些陰盛之氣都被他的天眼給清清楚楚的照了出來,可卻就是唯獨看不透這明顯不對勁兒的數百個樵夫。
他們彷彿每一個都是真人,每一個都是獨立的個體,卻又每一個都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連走路的步伐都是一般無二。
這?!
宮崇驚呆了,學習道法近百年,他還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法術,這已經不像是道法了,而像是傳說中真正的仙法!
而下一秒,四面八方的樵夫彷彿都已經走到了他面前,且化爲了從四面八方伸來的無數大手,將宮崇拉住,遮蔽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
林書航與諸葛亮走嘉陵水路北上,到了成都之後再轉走陸路,先到江油,再入山去青村。
這地方隱於深山之中,本是十分難找,但畢竟是林書航曾經的老家,周圍的一些大山依稀還能辨認出來,很快就在官道上找到了方向,看到了那條新修的碎石子路,林書航倒還真沒想到老家的人早在這樣的時代就已經有了修路的意識。
兩人沿路而行,等到得近處時,感受到山谷的幽靜,兩人都懂些陰陽風水之術,只聽諸葛亮說道:“難怪那宮崇會選擇此間爲據點,此處確實陰氣深重,即便烈陽高掛、又無樹蔭遮擋,可竟然仍舊如此清冷。”
林書航看了看前方平靜的村莊,與後世印象中的模樣顯然大不相同,並非印象中的閣樓古鎮,而是隱藏於田野中的茅屋土房村莊。
那些房舍散亂的分佈在山川田野中,此時已經是傍晚,能看到大多數人家都已經炊煙寥寥,倒是一片和藹之象。
“不知宮崇他們何時到此。”
“我們路程雖遠,且又在嘉陵耽誤了一天,但河道比劍閣蜀道好走得多也快得多,彼此的速度應該相當,應該也就今明兩天。”
“不用打擾村民,可找個稍高的地勢,等那宮崇來時,一望便知。”諸葛亮看了看村莊旁邊的山峰地形,只見半山腰處有一位置視野開闊,且竟隱隱看到一座涼亭。
諸葛亮笑道:“這還真是天可憐見,居然還備了一座亭子給我們。”
“亭中有人。”林書航的視力顯然勝過諸葛亮許多,但畢竟太遠,也看不太清楚,此時皺起眉頭:“人似還不少。”
“過去看看。”
兩人沿着山路繞去,此時轉到山背,倒是看不到那涼亭了,可等走出轉角處時,距離那涼亭已不過百餘米,亭外的景象卻是讓林書航和諸葛亮都吃了一驚。
只見站在那涼亭外的豁然正是宮崇與他的那些弟子們,一行十一人,與此前俘虜交代的一樣,一個不少的全在這涼亭外了。
這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倒是不用花時間去等了。
林書航第一時間便已抽刀在手,可下一秒卻又發現有點不對勁。
只見宮崇等十一人雖然是站在那裡、目視前方,可卻眼神空洞呆滯,林書航和諸葛亮這麼兩個大活人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可這些人竟然完全沒有給出半點反應,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書航可沒覺得這是一個好的信號,暗暗戒備的同時,卻突聽得一道悠揚的琴聲飄來。
曲意輕柔平和,引人入勝,但卻又並不迷惑心志,只是讓人心態平和。
琴音是從那涼亭中傳出來的,林書航舉目望去,卻見是一仙風道骨、衣袂飄飄的白袍老翁,在那涼亭中焚香彈琴,彷彿天人一般怡然自得。
“聽此曲似乎並無惡意。”林書航說道:“倒是頗有迎客之意,孔明可隨我……”
話音未落,林書航卻已愣住,只見身邊的諸葛亮竟也如宮崇等人一般,定在了原地,無法再動彈。
“什麼妖術幻象!”林書航一聲冷哼,陰陽眼立開。
可當雙眼中金光閃過,四周的情況卻仍舊還與剛纔一般無二,並無任何變化。
甚至不止是諸葛亮和宮崇等人,林書航發現就這四周一大片區域內,風吹不進、草拂不動,甚至竟然就連飛鳥進入都會被直接定格在空中。
唯一能活動的,就是自己與前方涼亭中那個神秘的彈琴人。
“尊客既已到此,何不入亭小敘?”
既來之則安之,有模擬器在手,林書航還真不怕什麼鬼迷三道。
此時反正看不破這神秘人的把戲,不若一聊,探其目的。
他大笑着走了過去:“閣下似乎早就知道我會來了?那可知我是誰?”
“這還真不知。”那人搖了搖頭,可隨即又笑了起來:“畢竟是一兩千年後的事,年代跨度如此之大,便是九天玄女所傳之大奇門遁甲之術,算出來的結果也已經很模糊了,能看到個大概已然不易,豈還能細知尊客的真實姓名?”
林書航一怔,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
此人是誰?竟知自己來自一兩千年之後?
坦白說,林書航這樣的現代人,腦洞已經可以算是很大了,這老翁剛纔其實不管說別的什麼,哪怕就算說他自己是太上老君,林書航可能都未必有這麼吃驚,可唯獨,對方居然知道他是穿越者,甚至還知道他大概是從哪個年代穿越過來,這……
看到林書航呆立當場,那老翁笑着說了起來,不再撫琴,而是隨手一揮,桌上已然多了熱氣騰騰的一壺香茶,以及兩隻玉茶盞。
老翁一邊倒茶一邊說道:“尊客不用驚慌,便是你身邊那小友,學的雖是小奇門遁甲,且尚可看出尊客的時代與這個世界不合,我用大奇門測算,知道一些未來,這並不足爲奇。”
奇門遁甲?
說到這個,林書恆倒是想起諸葛亮此前測算他時,就已經看出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也曾告訴過他,奇門遁甲有九天玄女親傳軒轅皇帝的原版,以及後來被風后改良過的新版之區別。
只是想不到自己前兩天才剛聽說這事,現在居然就看到了真正的原版。
“尊客心中一定有許多疑問。”老翁微笑着示意林書航坐下,一邊示意他品茶,同時口中說道:“無妨,我可一一解答之,同時我也有些事情需要請求尊客來證實,因此作爲回報,尊客也請回答我幾個問題,可好?”
“你先問。”除了此前的驚訝之外,林書航倒是不怯,耍了個小小心眼。
讓對方先問,倘若是自己不願意回答的問題,那不答應這所謂的問答交換即可,如此既不落話柄,也不容易中招某些陰狠的詛咒陷阱。
“尊客放心,我是友非敵。”那老翁顯然將林書航的心思看了個通透,只是既不嘲諷也不反駁,算是默認。
而在表明態度之後,他頓了頓,隨即微笑着說道:“自昆陽一別,與尊客已有一百七十九年未見了,可惜賤眼頗濁,只認出了尊客這麼一次,不知尊客似這般操控時空,已有多少次了?”
儘管剛纔被這老翁道破‘來自千年之後’的秘密時,林書航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此時被直接問及昆陽戰場、問及操控時空,林書航仍舊還是忍不住吃驚。
這人究竟是誰?究竟知道多少東西?
他下意識的想要與之周旋鬥智,因此只避重就輕的回答道:“仙人恐怕看錯了,我可沒有操控時空的能力,否則豈會連區區一個宮崇,還非要追到這蜀地來?”
“我知道。”那老翁笑道:“操控時空的並非是你,而是那件寒武時代的寶物,你不過只是在使用它罷了。”
“寶物?”林書航問道:“什麼樣的寶物?寒武時代又是什麼?”
“……我還是先回答你的問題吧。”老翁微笑道:“等你明白了前因後果,自然有權選擇答不答我的問題。”
“你且先當聽個故事吧。”
“所謂寒武時代,那是在軒轅皇帝之前的另一個人類文明,距今約莫一萬年,往上追溯,更可追溯到幾萬年之多。”
老翁說道:“那是一個仙家道法極其昌盛的文明,似我這等手段的所謂陸地仙人,在那個時代簡直車載斗量、數不勝數,甚至在道家傳說中的玄仙、天仙,乃至大羅金仙,在那個時代都是層出不窮。”
“可任何文明繁衍,達到極致之後都必然會走向衰落。”
“寒武時代經歷了一場極其殘酷的仙戰,雖然分出了勝負,但卻也將整片九星太昊之域都打得支離破碎,險些徹底崩潰……對了。”老翁笑道:“九星太昊之地,若是講給現在的人聽,他們未必知道是什麼,便是解釋了,只怕腦子裡也是一團漿糊,但你既是來自一兩千年之後,一兩千年的時間,星象學應該已經發達了許多,當知這一方世界是以太昊爲中心,九星環繞運轉……如此,你理解否?”
林書航的震驚已然是無以復加,這老頭兒竟然知道太陽系……而且,那個史前的仙道文明,彼此爆發的戰鬥,竟然能把整個太陽系給打崩?這……
自己不是在三國時代嗎?這卻都聽到了些什麼?!
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這等知識在這老翁眼裡卻彷彿只是稀鬆平常的簡單事,並不多於糾結,見林書航理解太陽系的構造,便接着說道:“寒武族人的內鬥雖已消失,但太昊之域卻已經陷入了瀕臨崩潰的局面,以寒武仙道的強大,他們的領袖者們想到了兩種補救的方法。”
“其一是調集整個寒武文明的所有資源與力量,修補這片即將破碎的太昊之域。”
“而其二,則是創造一件可以回到過去的法寶……”
“若是有知道所有歷史的強者回到從前,那必可輕易助後來的獲勝者,用更小的代價去獲取戰爭的勝利,進而便可將太昊之域的崩潰扼殺在其萌芽之前!”
這……這法寶難道便是因果模擬器?
林書航的內心震驚無比,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可時間,這本就是最難掌控的法則,也被譽爲是不可能掌控的法則。”那老翁說着,隨手揮了揮,示意林書航:“你看那邊。”
林書航轉頭看去,只見隨着老翁的手掌輕輕擺動,此前定格的四周空間,終於開始‘活動’了起來。
諸葛亮的眼珠子似乎轉了轉,他還保持着邁步前行的姿態,只是眼前一下子不見了林書航,似是有些詫異。
而那隻此前飛入這區域內的小鳥,此時翅膀也動了動,用很慢的速度往前稍稍飛動了一小截。
“我可以讓這片區域內的時間變慢,甚至是直接停止,但卻無法讓時間逆轉,哪怕只是逆轉一瞬間。”
“曾有仙友推算過,倘若真有這樣逆轉時間東西,那逆轉一瞬間所需要的能量,或許會比整個太昊之域的所有能量加起來都還要大得多。”老翁說道:“而基於這一特性,即便是對仙法已經超神的寒武人來說,這也是難如登天的事情,可最後……”
“他們最後還是選擇了第二種。”老翁笑了笑:“而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在耗盡了寒武人幾乎所有的人力物力之後,他們還真給打造出來了!”
“可這法寶在誕生的瞬間卻自生靈性,跑了個沒影,消失於天地之間。”
“或許是穿梭了時空,去了某個未知的時代,也或許是別的什麼,誰知道呢?”老翁說道:“那已是近萬年前的事。”
“當初寒武人認爲只要打造出了這法寶,回到過去即可拯救整個太昊之域,以及整個寒武部族,因此在造它時不惜一切成本,幾乎將整個寒武族都給搭了進去,非但耗盡他們收集了數萬年的寶物,甚至連族人都已經只剩下了寥寥落落、且精力大耗的數百人。”
“此時再想選擇補天也已經有心無力,於是,寒武人在當時還宛若野人般的我族中,選擇了數人,傳以道法……便是我們的祖先伏羲、女媧等人,想要先授之以漁,再借助我族之力去爭取補天成功。”
“此後的事你應該就都明白了,神話中的女媧補天並非無稽之談,她真的修補了天,修補了整個太昊之域,她是所有人類學徒中,悟性最強、天賦最高的,甚至高到了讓傳她仙法的寒武人都畏懼的程度!”
“再然後,便是人類數千年兢兢業業的生存繁衍……所以,別認爲仙人之說源自於道家,早在道家出現之前,仙人就已經存在,仙法也不同於道法,道法是給凡人用的法術,仙法?那是生活在零維的仙人們所能直接使用的。”
“您還知道維度?”林書航聽得瞠目結舌,維度不應該是科學的發現和說法嗎?
“從零維的靈,到四維的時空,這有何難理解?這些小問題,你可以一會兒再問,且先別打斷……”
老翁繼續說道:“寒武人教會了人類,但也親手培養出瞭如女媧、伏羲這等強敵,更有此後整個人類的蓬勃發展,以至出現了屬於我們人族的仙法,也即是所謂的‘道術’……隨着人族的實力越來越強,寒武人開始並不安心了。”
“戰?以前他們需要恢復,後來則是發現已經沒有十足的把握,而隨着人族發展越快,到得現在,寒武人若真敢對人族開戰,勝算恐怕已經不足六七成,因此焦慮越來越重。”
“所以,這數千年來,他們從未有半刻放棄過尋找那件飛遁的寶物,只要找到了它,他們即可逆轉時空,非但拯救寒武部族、讓太昊之域的崩潰歷史消失,更可因此讓他們親手培養起來的人族勢力直接消失,以還他們寒武人的九星沃土!”
“我知道那寶物就在你身上,除了‘它’,這世上無論任何人都不可能擁有逆轉時空的能力。”
“所以,你絕不能被他們抓到,倘若你那件寶物落回了他們手裡,那人族就完了,將徹底從這整個世界中抹除,再也不留下任何一丁點的痕跡!”
“我名李意,生自漢文帝時期,師從人皇伏羲,通曉奇門遁甲、先天之卦。昆陽戰場上時,我曾算出時空擾亂,提前趕去昆陽,隱匿於城中充作百姓,因此見過尊客一面,只是看尊客當時還未曾接觸仙道修行,因此未敢說破,怕你不能理解。”
老翁說着,微笑着看向林書航,淡淡的說道:“我是人族,所以,你該相信我們是友非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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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二合一,主要是不好切章。
主線信息太繞了,信息又太多,我已經儘量精簡,用一條線交代下來,這樣看起來會比較清晰……這章交代主線劇情,還有一些涉及維度、天界地盤等方面的設定,以及小小劇透一下,現實世界會靈氣復甦這一類,這些都等明天再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