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的星陣非常適合製作鏡片,他甚至不需要打磨的過程,就能按照最初的設定獲得成品。
要說有什麼不足的地方,在於金喜在星陣運行的過程中不能更改變化——就這一點而言,他的方式與工匠們的打磨完全不同。依靠經驗的工匠們,往往是一邊打磨,一邊嘗試着修正,而他就算在製作的過程中發現了問題,也無能爲力。星陣就要求他每次都要設定好參數方可。
而實際上,面對現實的問題總是很現實的,誰都不能預估到所有的可能性。星陣在簡化和穩定操作的同時,也使得金喜在計算能力不能提高的情況下,就難以提高鏡片的質量。
此外,自然的水晶又是另一項龐大開支,也是另一項麻煩。
來源不同的水晶雜質會嚴重干擾鏡片的製作。使用玻璃或許是不那麼壞的選擇,但以這個時代的工藝水平,透明的玻璃中仍然有數不清的雜質,並且很多時候是不能預判的——你知道某個產地的水晶中總是會有什麼樣的雜質,但你卻難以知道某個工廠的爐子喜歡燒什麼品種的煤炭……
曹豐是老派偏執的星術士,多多少少有些迷信。就某種程度而言,現在的星術士仍然相信,自然生長的東西要比人工製作與合成的東西更好。科學家的迷信,就算再過幾百年仍然會存在。當愛因斯坦說上帝不會擲骰子的時候,既沒有理論依據,也沒有實驗基礎,就是他相信而已。
程晉州回到研究室中,曹豐早就等的着急了,說是喝茶,尚未喝掉一半就着急的開口問道:“程先生最近一段時間有什麼事情嗎?”
如果不是程晉州二星術士的身份,他或許就會直接開口要求幫忙了吧。程晉州心裡有些好笑對方的不通俗物,丁點沒有五十步笑百步的羞愧,慢悠悠的道:“接下來我會主要研究光學等方面的內容,另外再過三個月就是省試了,假如鄉試通過的話,我肯定是要參加的,複習是免不了的。”
通過姜璜星術士請來的莫老頭,早就將省試的內容透給了他,就算中間有什麼改變,也肯定會告知的,所謂複習,不過就是背誦或者抄寫些成句罷了。
一如其他星術士那樣,曹豐對舉人考試頗爲不屑的道:“省試有什麼用處?能在《夏京學報》上發表一篇文章,都比舉人來的光榮。您都已經是二星星術士了。”
“拿了舉人,才能參加會試嘛。進士出身也不一定比一份學報文章差了。”程晉州大言不慚的說着。
倘若是幾個月前,他肯定不敢說自己能去參加進士考試,更別說得“進士出身”,那是絕對不可能通過作弊成功的,但隨着他對自主交易平臺的瞭解,假如到了星盟等級4,能夠進行非定式的交流交易,藉此作弊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最近的會試算起來還有將近2年的時間,到時候的事情誰也說不上會怎麼樣。程晉州自然敢隨便吹噓。
對程晉州的自信滿滿,曹豐愣了一下。他畢竟不是與世隔絕,每過三年,大夏朝都會產生200名進士,其中一甲三人,爲狀元、榜眼、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則賜“進士出身”。能得二甲進士,少說得是前50名的成績,要在全國讀書人中拿到這個名次,就算是以智力著稱的星術士,也不敢說十拿九穩——大多數時候,一甲與二甲都是要憑運氣的。
說起來,“進士出身”帶來的榮耀,自然要比簡簡單單的一篇文章多的多。當然,要與星術士本身相比又有不足。
曹豐拙於言辭,此時就無以爲繼,卻是旁邊的金喜換過話題笑道:“聽說程先生至今尚未準備好自己的研究室,既然要研究光學,整個外周半島上,我們的研究室也是能數得上的,又有熟悉情況的星術士學徒參與,您要是有興趣,可願意留下一同研究?”
直來直去的說法,讓程晉州一時間不好回答,他是二星術士,與曹豐相當,比金喜還高上一級,但他卻沒有星術士等級,說話未免不夠硬氣,馬上拒絕或許會讓對方尷尬,一時間就光喝茶沉默了起來。
曹豐希翼的看着程晉州,又道:“我們在糧食方面的研究是外周半島的獨一份,就算是整個大夏朝,也是頂尖的,雖說星術士協會總部那邊也有高級星術士在研究,但究竟方向有所不同……至於光學方面,金喜的熔鍊星陣非常適合光學方面的製作,以後您要是有實驗方面的需求,在研究室中都很容易完成……”
如果是21世紀的科研人員拉贊助,絕對不會說其他研究者的好話,不過曹豐的最後一句話引起了程晉州的興趣,他這時候
纔想到,該死的鏡片可不光是能用在顯微鏡上,還能用在天文望遠鏡上——沒能想的起來,還是要怪列文虎克的生活太神奇,使得他想到了變小,就沒想到變大。
對於使用星力爲驅動的星術士們來說,還有什麼學科是比天文更重要的?
程晉州不由的問道:“金喜先生爲什麼不製作天文望遠鏡,觀察高空?”
金喜反而奇怪的道:“我的研究方向是生物,也以觀察生物爲主要方式,天文方面的星術士有時候會請我幫他們製作鏡片,但我本人是不參與天文方面的研究的。程先生如果在研究室中常駐的話,我都是可以幫忙的。”
最後一句,又讓他將話題給拉了出來。不過一名星術士願意無償幫忙,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優惠了,大多數情況下,星術士們都忙碌於自己的研究,很難會說去配合他人。畢竟他們是面對整個星術士世界的,你不能快節奏的進步,爭取研究出新東西,那麼後來人就會超越你,而你先前所做的一切基礎性的研究,都會浪費,而且要花費更大的精力去追逐對方——最不幸的情況出現對方不公佈研究成果,而你需要繼續研究的情況下,此時燒掉的錢將毫無回報。故此,諸如21世紀的研究者們,越是站在領域頂端的人,就會越覺得時間太少,唯有那些跟着喝湯的先生們,才優哉遊哉的四處做專家。
不管是劉匡星術士,又或者姜璜星術士,他們拉攏程晉州,一方面是因爲他的研究成績,但同時很大程度上,也是出於習慣性的拉攏新晉星術士,有劃分地盤的衝動。在人數有限的情況下,這就如同高考後學校爭奪高分考生一樣。倒是曹豐和金喜星術士,是確確實實的想要與程晉州研究問題,讓他頗有好感。
但不管怎麼說,留在劉匡的星術士塔中,就等於要得罪姜璜星術士,相對於外周半島的星術士們來說,有朝廷支持的姜璜星術士似乎更有影響力,只看他能以一人對抗兩名四級星術士就可以知道,如同執政黨對在野黨的聯盟——星術士當然是不執政的,就像政客。
程晉州婉拒道:“我對糧食作物有好感,很希望深入瞭解一下,但時間上不允許,所以……”
“那麼我們書信聯繫可好?”曹豐清楚,自己與金喜星術士在數理方面都不很擅長,這已經成爲他們進一步研究的主要阻礙,如果不能吸引其他的星術士加入進來,他們的研究很可能就要到此爲止了。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顯然是個很好的選擇。
想到這裡,曹豐乾脆又道:“凡是您參與的成果報告,我們都會在其中列上您的名字,算作是共同成果,如果以您爲主,則我們只作爲參與者,這樣可好?”
共同成果就會平分貢獻點,而參與者則不參與分配貢獻點,已經是最優惠的條件了。
程晉州再也沒有理由拒絕,實際上,如此好的條件,他也頗爲滿意的道:“雖然我不能常駐外周半島,但假如是書信往來的話,沒有問題。”
這種程度的交流還趕不上在皇家星術士官邸,自然不會讓其他人誤會。
見他答應了下來,曹豐是一分鐘都不擔擱,極其順手的從身後拿過兩頁紙,笑道:“您看看這個問題,我們最近就在考慮,怎麼讓鏡片的放大倍數更大一些……”
程晉州眨眨眼睛,看着放在點心上白紙搖頭不已。來到大夏朝這麼久,他見到的星術士,儘管沉迷於學術,卻都是比貴族還要貴族的做派,除了呂續那位特殊人士,眼前的曹豐先生算是不通世事第一人了。
也怪不得馬陵那樣小小的星術士學徒,也敢表現出不屑的表情。
直面上寫着的仍然是幾何方面的問題,程晉州也不急着回答,一面裝樣子看着,一面狀似隨意的問道:“曹先生,南陵郡王貢上來的糧食,您記得嗎?”
曹豐凝神想了一下,才道:“記得,細長條狀的粳米?”
各地貴族每年都會向皇室上貢無數種糧食作物,地方官亦不例外,以示豐收祥和。有特色的,免不了要送到曹豐這裡,紙面上的吹噓更是少不了,他見的多了,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
“聽說你們已經試種了,種子多嗎?存量有多少?”
“上一次種了幾百畝吧,每畝有500斤的樣子,產量算是普通。”星術士們常使用的單位倒是與程晉州相同,若是用石的話,他又要換算來換算去。
程晉州矜持的笑笑。要種子也要等到買了土地再說,自上次倒賣之後,他手上留着1萬兩銀子左右,不管是星盟圖書館,還是購買土地,都有些不足。